山东岭沟村(岭沟村纪事)

山东岭沟村(岭沟村纪事)(1)

高高的岭,深深的沟,岭沟之间座落着古老的岭沟村。岭沟村山山岭岭都是树,岭沟村沟沟岔岔都有泉。

岭沟村有多少年历史,谁也不知道。海他妈说,我嫁到这个村时,门口的那棵老槐树就这么粗,几十年了,还是这么粗。老辈人说,是祖先植下的,树有多粗,村就有多长。

岭沟村人憨实、勤谨,吃了干,干了吃,摆弄着岭沟间层层的田地,吃着层层田地里长出的粮食,穿着层层田地里白棉抽丝结成的衣裳,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岭沟村人极少走出村庄,外面的风云变幻,日新月异,只有在老槐树下从不安分的海嘴里传出,人们才得以知晓。海整天在外面蹿腾,干些什么,村里人不知道,海他妈也不知道,只知道海阔气,有钱。

有一天,海带着几个戴眼镜的人在通往岭沟村的小道上指划了一阵,半年后,岭沟村就通了水泥路。村里人说,这都是海的功劳。海就在群众中有了威信,于是,海就接替了老村长的工作。当了村长的海就有了思想,思想着如何改变村里的贫穷面貌,如何让乡亲们过上富足的生活。

忽然有一天,海召开了全体村民会议,他把一个戴墨镜、剃寸头的城里人请到了会场,并宣布了在岭沟村开办机砖厂的决定。他说他要把岭沟村的黄土变成钱,变成高楼,变成现代化的新村庄。激昂的陈词感动了山沟人,他们想过海说的那种舒适生活。

又过了几天,海又引来了外村人,把高高的山岭和田地也承包了出去,一包就是五十年。他们要让岭沟村人祖祖辈辈只长树木花草和庄稼的山山岭岭,沟沟岔岔都长钱。他们要把山上的树砍了变猪场,说什么散养的猪挣钱能疯狂。他们说田地底下有石头,挖出来真金白银就会哗哗地响。就这样,岭沟村人彻底解放了,他们卖了田,卖了地,卖了祖祖辈辈留下的老业,不想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生活。

有了钱的岭沟人在一天天的改变着自己的生活。低矮的茅草房不见了,错落有致的青顶红墙小平房替代了它;不会骑车的山里娃也买来了摩托车,在村道间拐来扭去;学生娃也从古老的家庙里迁出,搬进了崭新舒适的教学楼。要说可怜的,就只剩下那些成群结队牛,它们曾经是岭沟村人的有功之臣,而现在它们在岭沟村没用了。因而就在岭沟村人无奈的长叹中,跳进了滚烫的大锅里,变成了岭沟村的最后一缕牛香。

日头爷出了又落,落了又出。岭沟村仍是那个岭沟村,可是岭沟村的山上没有了郁郁葱葱的树,没有了歌鸟飞扬山花烂漫的那个景,没有了清清爽爽的那个天,没有了叮咚脆响的那些泉……岭沟村,城镇了,高楼大厦了,富裕得要疯狂了……可是岭沟村人那个清清爽爽的日子再也不见了。

忽然又一天,国家颁发了红头文件,岭沟村的机砖厂被迫停产,山上的养猪场也被勒令停养了,田地下的石头也再不值钱了。寸头老板撤走了设备,夹着一个小包溜人了,岭沟村从此就成了无奶的儿。没有奶的孩子怎样活,没有饭吃啥顶饥,人们想到了祖祖辈辈留下的层层田,棵棵树,眼眼泉……想到了男耕女织的那个“桃花源”……可是,这一切却都成了过去,一去再不复返。

没了土地的农民不是农民,是游民。岭沟村的游民在游民村长海的带领下,背着铺盖卷开始出村了。

在城里打工的海有一天突然接到老村长的电话,说他妈死了,死在了长大槐树的那个地方。海回到家里,痛哭了一场,把妈葬在岭沟避风向阳的黄土坡上。并在妈的坟上栽上了一棵树。

那棵树后来长大了,在光秃秃的山岭上成为岭沟村的一个村标。岭沟村人早晚想回家看看时都会望见那棵树。看了就流泪,看了就要感到魂无所系,身无所依……

岭沟村人心上开始长树了,岭沟村的海给村民说,咱的那个岭沟村还得弄回来……人以食为天,钢筋水泥不能吃,钱并不都是好东西,咱农民就是农民,丢掉大自然这个伴儿,去火星上过光景,那不是人的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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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网络,与本文内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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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振周

责编:林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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