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藏在闹市中的中式茶馆（茶馆里的百味人间）

晨光熹微，烛火昏昏，整座成都市还没有从睡梦中醒来，有人却已经眯着朦胧的睡眼，胡乱披了件衣衫，趿着鞋直直地朝茶馆奔去了。

茶馆中炉火刚烧起来，几位顾客或走神，或瞌睡，每个人沉默地靠在矮竹椅上，整座茶馆安静得如同这座尚未苏醒的城。

直到第一壶茶泡好，端在眼前，茶馆里的顾客终于纷纷有了动作，先是用双指沾一点茶水在眼角处抹开，醒过神后便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其他人聊起来，吵嚷声越来越大，这茶馆一天里的热闹便是由此嚷出来了。

黎明之前的茶馆被称为“鬼茶铺”，天还没亮便开始揽客营业。夜色中整座城市都在酣睡，唯有茶馆里传出星星点点的喧闹声，煤油灯与电灯随着人影的往来而跳跃、晃动着，在朦胧的雾里、夜里看着好像一团团鬼火，故此得名。

成都鹤鸣茶馆

旭日东升，朝霞漫天，大街小巷里数以千计的茶馆与茶客随着成都一同苏醒。世人皆说成都是座顶安逸的城市，这顶安逸的生活，大都离不开茶馆。

成都的茶馆最是大众化、平民化，一间茶馆就是一座城市的缩影。上到社会精英，下到贩夫走卒，各行各业各阶层的人都常常光顾茶馆，进门吆喝一声“拿碗茶来！”便有小二提着茶壶殷勤灵巧地来到你面前，无论来客是什么身份，皆有满面笑容相对。

到茶馆一坐，往往就是一整天。矮桌竹椅随意摆放，七八一群，三五成团，喝茶畅谈，好不快活。有人无事可做，便在茶馆里与人闲谈，消磨时光；有人不耐家中寂寥，便把手上能做的一切活儿搬进茶馆，一面和人闲话家常，一面活计在手上舞得飞快；还有些底层工作者，生活的重担压在肩膀上，得闲时他们便去茶馆里好好休闲放松一番；茶馆作为昔日各类团体联络活动的中心，消息在吵嚷的人声中暗中传递，待人们转头走出茶馆，兴许又是一场江湖的恩怨。

成都的茶馆不仅是休憩闲话之地，更是成都人处理社会关系、人际往来的上佳场所。谈生意、摆酒席、会客聊天，成都人天性喜好休闲，大小事情拉到茶馆去处理，总能让人更自然放松，谈生意更容易成功，聊天会客也更轻松自在。

四川成都盖碗茶

老成都的茶馆还有个特别的功能，叫做“吃讲茶”，是民间诉讼、评理的地方。著名的成都作家李劼人，在其《暴风雨前》一书中描述道：“假使你与人有了口角是非，必要分个曲直，争个面子，而又不喜欢打官司，或是作为打官司的初步，那你尽可邀约些人，自然如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你的对方自然也一样——相约到茶铺来。”不走公堂，不诉诸暴力，结了怨愤的双方在茶馆里吃茶讲道理，慢慢分出个所以然来。

小小茶馆遍布大街小巷，方寸天地巧映百味人间。

成都是座悠闲、安逸、充满市井人情味的城市，而成都的茶馆记录了成都人的种种生活与生活种种，就是这座城市最生动的剪影。

重庆

尽管都坐落在四川盆地一带，重庆却孕育出与成都全然不同的城市气质。若说茶馆是成都生活的缩影，那么码头就是重庆文化的精魂。

“巴山楚水凄凉地”“巫山巫峡气萧森”。

重庆城依山傍水，嘉陵江与长江绵延交汇，形成天然的港口。在长江这条黄金水道上，有港口便有发达的水运和繁荣的码头，便有勤恳的纤夫和响亮的号子，于是码头文化应运而生，浸润了整座重庆城。

说起重庆码头，有三类人是必不可少的：商贩、纤夫、搬运工。

在码头上讨生活从来不是容易的，商贩在这三类人中已属条件最佳。码头上的商贩们大多分为两种，或是流动小贩，挑着篮筐兜售些自家做好的吃食；或为条件更好些的，算得上是商户，在码头四周拥有自己的店铺，开着酒馆、饭馆维持生计。

纤夫是这“码头三巨头”中工作最辛劳、最危险的一群人。水运的航线由人定而不由天，但是航线的水况却由天定而不由人。日月颜色悠悠变幻，江面时而平静时而汹涌，古时没有发电机这般能与自然力量相抗衡的科学技术，每当遇见行舟逆水而上，水面下不知埋伏着多少暗礁与急流，此时纤夫的护航就成为了本次航行是否成功的关键。

除了行船纤夫，还有一群人被称作滩头纤夫。这一类纤夫往往不随船行，常居岸边，每当有行船过险滩，就是他们应召唤去拉纤的时候。滩头拉纤更是个靠天吃饭的工作，每逢暴雨、盛夏、寒冬，拉纤就变成了一件异常艰难的事，甚至稍有不慎一命呜呼。但是码头边的巴渝汉子就是这样坚实地踩在“刀刃”上，一步一个血脚印打拼过来了。

为了统一拉纤时的节奏，也为了扛起生活压在肩上的重担，重庆码头的纤夫们还发明了专属于纤夫的战歌——雄浑粗狂、气壮山河的“川江号子”。

码头上活跃的第三类群体就是搬运工，亦称为“脚夫”，这些江岸边打拼的搬运工，正是重庆“棒棒军”的前身。原本这些脚夫都是零零散散自己工作的，但随着码头产业的发展，行业竞争愈发激烈。于是脚夫们自发组成了一个个帮派团体，争夺地盘，码头上的“割据”局势就这样持续了百年。但是到了民国年间，名震全川的“袍哥”团体横空出世，几乎川渝的所有码头都被“袍哥”的势力笼罩着。

码头文化孕育出江湖的风雨，亦孕育出这座直爽火爆的重庆城。

重庆的码头就像一部长篇小说，既有暗线贯穿始终，总有富人的物资在此交易流动；也有明线波澜起伏，且看底层人民挥洒血汗，帮派势力盘桓斗争。

码头，是重庆城的发展史，亦是重庆人民的朴素、宏大的生活史诗。

茶馆人间，成都安逸；码头江湖，重庆火爆。但无论是悠闲度日的茶馆，还是辛劳风雨的码头，无论是安逸平淡的日子，还是火爆坎坷的生活——其实江湖就是人间，每个人都生活在江湖中。

参考资料：

[1] 肖平.成都故事[M].成都:成都时代出版社,2016.4.

[2] 《锦江记忆》50：成都茶馆趣味浓 - 简书 (jianshu.com)

[3] 王跃,章夫.成渝口水仗——“码头”与“茶馆”的永恒对话[J].四川省情,2005(08):33.

[4] 老街讲故事，码头人：纤夫——用血肉之躯拉出码头历史 (baidu.com)

[5] 重庆码头文化的历史简介 (3233.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