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荣王家卫不合作(他是王家卫御用剧照摄影师)
夏永康,香港知名摄影师、导演。早年追随王家卫,以剧照摄影师的身份参与电影《春光乍泄》、《花样年华》及《2046》的拍摄及设计工作,为张国荣拍过写真集及大量照片,曾执导电影《全城热恋》和《全球热恋》。
夏永康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给导演王家卫拍摄剧照,这段工作经历后来给其个人摄影美学留下了深刻影响,他甚至形容当时的王家卫就是大家的「爸爸」。在拍《2046》的时候,剧组就像一家人,王家卫就是这里面的指挥家,大家每天「爸爸、爸爸」地叫着。
夏永康曾给张国荣拍过大量照片,电影的、演唱会的,也因为工作关系,跟哥哥成为很好的朋友。张国荣去世后,一度有媒体想高价购买夏永康手里未曾发表过的照片,他一直坚持不公开。其后每年都有粉丝发邮件,希望哥哥生前的经纪人陈太能够公开这些照片。直到2013年,张国荣去世十周年,夏永康才出版了一本关于他的摄影集《Miss You Much》。
寒暄时,我问他,你被这么轮番采访应该很辛苦吧?他反而说,其实自己很享受访问,以前不知道怎么去说那些电影幕后的故事,但现在会从媒体的提问里知道大家都怎么看他。
夏永康喝着哈尔滨啤酒,极有耐心地讲述着那些也许已经说过不知道多少次的故事,但我们也在他的这次讲述里,听到一些没怎么说过的事。
自 述| 夏 永 康 |▼
刚回香港的时候,我是很不喜欢这个城市的
我一开始在加拿大读书回来的时候,我是很不喜欢香港的。因为回来的时候,以为我可以干一些喜欢的事情,(结果)找一些工作也不太喜欢、也不开心。之后我不想出门,因为太吵了,因为我习惯太安静的地方。我去地铁,很多人推你,我不开心、不喜欢。之后我父母就说,我们家比较小,你最好赚钱,自己出去住,不要躲在家里面。
之后我决定去找一些工作,打份工、赚些钱,自己可以租一个地方。之后租的家真的很小,只有一个床的地方,所以我平常会去茶餐厅坐很久,坐巴士去九龙,吃一个面(然后)回家。
之后就发现香港很吵,颜色很多,好像每个广告都会说它的故事逼你听。后来我就觉得这个颜色是我创作的一个动力,就是我的想法。所以我决定把我的照片弄得色彩很多、很强、很吵,吵到很疯,这个就是我们的风格。
我觉得香港就是这样,很吵,逼得你很疯,然后用它最不好又是最好的方法去处理我的照片。所以我帮王家卫时候,把颜色推得很正,要把那个对比推得很正。我觉得应该爱上这个「吵」,把它利用上,不要害怕,不要躲开。我利用这个power,当成我的枪去打。
那时候我们都管王家卫叫爸爸
说我是王家卫御用摄影师,这一句是别人定义我。其实王家卫有很多剧照,不是我一个人(拍的)。当然,他们这样说,我心里很开心。因为他是这么高,我是这么矮,可以给人家这么讲,我是很开心的。
王家卫其实不凶的,但是他不凶我更怕他,因为他站在那儿已经很高了嘛,你是这样看他。其实他很简单,但是他一走过来,我就很害怕,我就觉得很紧张,因为他已经很有名。所以我每天,他过来,我就会故意走开。
他不会很直接地说好美,他会说OK,他选的他会(觉得)很激动的那些,我知道他是喜欢的,我就很开心。
他不会给我答案,永远都是给我问题,没有答案。所以我永远在找,一直在找,找到最后回去香港的时候,他再看。其实,这个方法对我是蛮好的,因为我在过程里面我自己去找,我觉得答案在哪里。
(拍摄)《春光乍泄》的时候我很紧张,我跟他没有沟通,当时(在)现场又很兴奋又很紧张,因为是我的第一部电影嘛,(我)帮他的第一部电影。
《花样年华》(让我)认识了很多朋友,过程中拍到很多东西,每天工作很辛苦,整个team变成朋友。之后,在拍《2046》的过程中,(聚集了)一帮表演的人,王家卫几乎就是指挥家,我们一起帮他,中间经过很多辛苦的过程,好像大家就是一家人,所以我们就「爸爸、爸爸」这样叫,很开心。
跟张国荣因为工作成了好朋友
跟哥哥,就是从阿根廷开始。收工的时候,哥哥偶然会请我们吃牛排。当时在电影里面,我是跟他吵过一天(架的)。吵过之后,他说回香港后要我帮他拍照,我心里面觉得他是骗我的,他可能是因为我们拍这个电影的时候在一起,对我比较客气一点。
回到香港,他搞了演唱会,真的打给我,说过来帮他拍照,我说当然好了。我就每一天找一个不一样的角度拍。
之后(只要)出唱片,他就会打给我,问要不要帮他拍,我说当然好、当然好。他觉得我们是朋友,他会觉得要先问我,(我)没时间再就找别人。所以大部分(时候),我有时间我一定会帮他,我一定会上。
我们拍了很多唱片之后,他突然间说要拍写真集,有个日本公司找他拍写真集。我说好,你想拍什么?其实最好玩的,不是拍照的时候,不是我们去哪里拍,最好玩的时候,是我们在酒店聊天喝咖啡。早上打给我,九点了起床了,过来喝喝咖啡。在咖啡店里面,我问我们拍什么,哥哥说这个写真希望在中国拍,不想在别的什么地方。他说,我觉得中国是我的家,我是中国人,我要回中国拍。
之后,我们一直在找,上海、北京,跟(拍)他演唱会。拍完演唱会之后,我们有几天在拍一些别的东西。所以(整个)过程就是跟他一起游山玩水、看明星、划船,都是偶然拍拍,有时我们整天都没有拍照,就是去玩。他说今天我们去看艺术家展,没有拍照,晚上去卡拉OK,又没有拍。
过程中,真的变成一个很好的朋友。拍完之后,回香港选照片,一起聊要怎么处理,他最后决定说,我想写一些东西,我想写一些感受。他从我的照片里面再写。他说你们看不到我,看到我的背,知道我在想什么。这些都是他写出来的东西。我们出那个书的过程,我觉得最好玩。
哥哥过世那段时间,我一直关机,因为太多记者找我。我不想放这些照片。之后哥哥以前经纪人是陈太太,我就打给陈太太。我说很担心,她说你自己决定吧,反正照片版权是你的。所以我说,那就不要发?她说你自己决定。之后,我相信陈太太这个说法,我就一张不露出去。
我觉得应该是不要给吧,不当成八卦,反正那些照片也不是一个八卦的东西,所以我保留它。我其实没有想过公开这个东西。我们没有想到他的粉丝那么疯狂,很多粉丝每一年都写很多E-mail给陈太太,(表示)我们想看。所以我们后来搞《Miss you much》这个书,让粉丝满足。
信任我,觉得我会保护她们
其实,一开始拍王家卫的电影之后,我就觉得这个电影给我提供了一种对我来说很兴奋的方法去拍照。之后,我就用给王家卫拍剧照一样的方法去拍时尚。
我先拍吴彦祖和舒淇,在香港拍一组。好像(给)那个故事写剧本,怎么找景,这场戏你们两个吵架,之后他走开,之后拍一个香港故事。之后我说,我想拍一组给英国杂志。我找张曼玉,她说好。我说我想去桂林,给一些老外看中国,我说我不想只是拍一个人,我觉得文化是很重要的东西,要放在照片里。
反正我想搞电影,就写了一整个电影故事,在桂林。张曼玉很好的(地方)是,她会参与这个故事,跟我们聊,跟导演一起。比如说买一个衣服给她,穿着好漂亮,她说应该有个孩子跟我一起,我们就找一个孩子。有一次在山洞里面,她突然不开心,在山洞里面哭,用背影(哭)。我觉得整个构图、整个人物好美,她用背影哭(的那个状态)。
我以前不知道,其实她们(女明星)对我特别好。当我看到(她们的)其他照片,觉得为什么好像拍得不好,我再去问她们,我说为什么你在我面前,你可以演这么多,在其他(人面前)就很简单?她们说我相信你,我就可以多给你一些,因为我知道你会保护我。之后,我就觉得我要保护她们,所以她们也越来越放开。
我的风格就是拍「还没开始的状态」
拍《春光乍泄》的时候,我很紧张,因为是我第一次为电影拍剧照。我在现场会问很多朋友,我问他们我要怎么样去拍。有时候助理会叫我,你就跟着导演,你看到什么你就拍。但是我没有什么消音盒,去拍剧照的时候,导演一action,我就不能拍了,我就是等他看,一看,一按只要一秒,一张就没有了。
所以惨了,整个电影,一场戏只有两张剧照。当时我觉得,我该怎么跟王家卫交差,我很害怕,乱七八糟的,反正有机会我就拍。
最后出来的好像都是一些还没有演的时候的照片,导致我的风格就变成好像这个状态,就是「还没开始」的状态。其实他倒蛮喜欢的,整个电影好像聚焦在一个状态,一个不知道在搞什么的状态。
去拍《花样年华》的时候,我还是宁愿拍这个状态,「还没开始」的状态。之后,(这)变成了我现在的风格,就是我永远去拍一些,我叫他演,他演之后停下来,我就拍一张,主要去找那个「还没有演」的状态。
每一个电影,我都刻意去找一些不同的东西给他,我希望我可以刺激他。我在国外读书,我希望可以给他一些不同的东西、不正常的东西。我希望他喜欢,他越喜欢我就越激动。我就是(想)满足他,什么都给,不同类型的都给。因为他没有真的告诉我应该怎么样,所以在这个过程里,我把我自己的创作拉到最重头,拉得很极端,用我的方法拍这个,再尝试不同的东西。在整个过程里面,我把我自己的创作力放到最大。
如果重复拍一个东西拍三年,那我可以退休了
太安全的时候我会很闷。
在安全的时间,一直重复一些东西,我会觉得好闷。在舒服的时候,觉得最闷,所以要刺激我自己。反正你拍这么多年,如果要重复,在三年前我已经退休了,不再拍了。但是我想,至少我自己会很开心,所以我刻意越过、去拍其他东西。
我永远都是走来走去,你说这边好,我就去那一边,这样我才觉得安全。如果我在摄影棚里面重复拍,我会觉得好闷,(那样反倒)是不安全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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