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莫待无花空折枝（昨日黄花分外香）

生长在我故乡原野上的萱草——黄花菜，虽然流经了几十年岁月长河的洗礼，直到今天，依旧在我的思念深处袅袅娜娜地盛开着黄色的喇叭花……　　 ——题记　　　　 【一】　　 在我的故乡大兴安岭，每逢到了春夏相交的季节，漫山遍野盛开的黄花菜就会散发出特别的馨香。这些黄花菜给家乡的父老乡亲提供了很好的菜肴。特别是在经济匮乏的当年，看似普通的黄花菜，它可是在蘑菇和木耳没有长出来之前山里人的主要菜肴，素有林区“野菜三宝”（黄花菜，婆婆丁，蕨菜常吃耳目聪）之称。　　 当时我家就住在大兴安岭首府——加格达奇的大河边上，距离河岸不到五十米。在河的对岸，便是一个具有几百平方公里的河心岛。在河心岛上，就生长着素有林区“野菜三宝”之称的三种野菜，而且，以黄花菜居多。　　 每当春天到来以后，我家对面的河心岛上便率先感知到春的信息。在绿草繁盛、野花竞相开放的同时，黄花菜也在原来的根须上开始萌生新的嫩芽。河心岛得天独厚的湿润环境，给黄花菜的生长提供了优良的条件，所以，这里的黄花菜从发芽、长叶、出梗，到长出花苞，开出喇叭花，都比其它地方的黄花菜早。为此，人们都习惯性地把河心岛称为“黄花菜园子”。　　 别看这里的黄花菜长势很好，可也不是轻易就能采摘得到的，因为还隔了一条大河。这条河在水浅的时候，人们很轻易就可以蹚水过河，但是，一般到了黄花菜盛开的时节，由于雨水充沛，河水上涨很快，再想蹚水过河就不行了。为此，我父亲的工作单位就在河面上安放了一条大木船。　　 为了方便职工家属渡河采摘黄花菜、婆婆丁和蕨菜等野菜，单位配备了专人看管渡河的木船，每天数次往返于河心岛和住处之间。一时间，只有本单位的职工家属才能过河去采野菜，渡船成了大河边的一道风景线。只有拿着家属证的妇女和小孩才能被开船人允许上船，其它单位的家属和孩子只能望船兴叹。　　 过河的木船不是靠船桨滑动的，而是靠船上的一个大滑轮滑动。木船被滑轮连接在一条横贯大河的钢丝绳上，开船人仅需要用手拉动钢丝绳，船就开始前行了。木船在大河上被钢丝绳上的滑轮牵引着，忽忽悠悠地行进在河面上，让不会游泳的我内心一阵紧张，好在河面不宽，一会儿的时间就过去了。　　 到了河对岸，完全是另一番境界了。只见除了岸边的垂柳依依、芳草萋萋之外，举目望去，整个视野中满是清一色的嫩黄。黄色的花蕾，黄色的喇叭花，在嫩绿叶子和墨绿的花梗映衬下，愈发显得娇艳欲滴。真可谓：“满目皆是喇叭花，疑是天降黄金甲。”　　 看到眼前这些娇艳的黄色喇叭花，我一时间竟然产生了怜香惜玉的感觉，还真的有些不忍下手去采摘美丽的黄花。后来，看见别人无所顾忌地采花，我自己也忍不住了，跟着采摘起来。这里的黄花菜非常的多，就如同自己家种植的一样。　　 当时的人们对赐给自己丰富野菜的河心岛还是非常爱护的，人们都是小心翼翼地采摘着，而且，在采摘的时候从来没有人会破坏野菜的根须，为的是明年还能收获到同样的野生美味。采完黄花菜，我又拔了一些谢了花的黄花菜的花梗，和我同来的小伙伴不知道我有何用意，他们询问我采集花梗干什么，我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明白。　　 其实，我看到市场上有几个小商贩偷偷摸摸地拿着扎好的花篮、汽车、轮船的模型卖，我看出来了，他们所用的材料就是黄花菜的菜梗。所以，我采集黄花菜的菜梗目的也是为了回家后尝试着自己制作一些玩具而已。　　 我们见过小伙伴采摘野菜累了，就顺势躺在青草地上小憩，四周全是黄花菜摇曳的花朵，闻到的都是黄花菜的馨香和青草地的沁人心扉的气息，身下的土地松软滑嫩，比躺在家里硬邦邦的土炕上强多了。我们临来的时候，还是有准备的，每个人都带了两个玉米面的大饼子，我还带了一大块卜留克咸菜，给每个人分了一块。于是，大家就各自吃着大饼子和咸菜，有说有笑地胡侃了一阵，直到天过后晌了，才依依不舍地乘坐大木船，返回了各自的家。　　 当时，我们家家户户都住平房，平房的院子里也有一小块地，地里也都种植着黄花菜。但是，那些黄花菜是当花种的，起到装饰庭院的作用的，是舍不得采摘和食用的，只是达到了好看美观的目的。每当黄花菜开花时节，满院子的黄花吸引了许多蜂蝶蜂拥而至，翩翩起舞，满园春色的景色，令人心旷神怡。　　　　

【二】　　 古往今来，人们用来佐膳的黄花菜，学名为萱草，又名忘忧草。萱草在中国有几千年载培历史，萱草又名谖草，谖就是忘的意思。最早文字记载见之于《诗经·卫风·伯兮》："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朱熹注曰："谖草，令人忘忧；背，北堂也。"另一称号是忘忧草，来自《博物志》中：“萱草，食之令人好欢乐，忘忧思，故曰忘忧草”。《诗经疏》称：“北堂幽暗，可以种萱”；北堂即代表母亲之意。古时候当游子要远行时，就会先在北堂种萱草，希望减轻母亲对孩子的思念，忘却烦忧。唐朝孟郊《游子诗》写道：“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倚堂门，不见萱草花”。　　 关于萱草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相传在古代的时候，有位妇人因丈夫要去远征，因而感到闷闷不乐。当时正是秋季，为了哄夫人开心，于是就在自己家居的北堂里栽种了一些萱草，并告诉她：“夫人，你精心饲养这些萱草吧，等它们结蕾开花了，我就回来了。”那位夫人果然听从丈夫的建议，在丈夫走后，她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了辛勤培育萱草上，经常浇水、施肥、松土、拔草，从秋到冬，再从冬到春，就在春夏交替季节，萱草真的结出了花蕾，接着就开出了嫩黄的喇叭花。就在这时，这位夫人的丈夫真的回来了。夫人喜极而泣，述说了许多养殖萱草的体会。正因为萱草转移了夫人对丈夫的思念之情，因而才起到了解愁忘忧的作用。从此，世人就把萱草称之为“忘忧草”了。　　 苏东坡曾作诗曰：“萱草虽微花，孤秀能自拔，亭亭乱叶中，一一芳心插。”他所述的“芳心”，就是指对母亲的爱心。由于他经常外出游历大江南北，到处写诗作赋，只留下母亲一人，为了减少母亲的思念之情，也为了表示自己的歉疚之情，他就在母亲居住的北堂屋中栽种了许多的萱草，希望母亲看到萱草盛开以后能忘记忧愁。白居易也写过《酬梦得比萱草见赠》一诗，诗云：“杜康能散闷，萱草解忘忧，借问萱逢杜，何如白见刘。老衰胜少夭，闲乐笑忙愁。试问同年内，何人得白头。”这是他为晚年的知己刘禹锡所题写的诗句，刘禹锡在晚年时屡遭贬谪，为了安慰刘禹锡，白居易特意写了这首诗，对刘禹锡坎坷不平的身世予以安慰。　　 其实，今天的人们早已知道，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萱草本身并不含有任何解忧的成分，只不过人们在观赏萱草娇艳的黄花之际，转移了自己的情感视线，消除了一时的烦闷心情而已。在50年代，敬爱的董必武老先生因公出差在外地时，寄给夫人何连芝四句诗道：“贻我含笑花，报以忘忧草，莫忧儿女事，常笑偕吾老。”董必武老先生以此来劝慰夫人不要再担心儿女之事，也勿再为家事多担忧，保重自己的身体，与己偕老最重要。　　 黄花菜的花，除了具有观赏和食用价值外，还具一定的医用价值。它有健胃、通乳、补血的功效，哺乳期妇女乳汁分泌不足者，可以用黄花菜炖猪爪，或者用黄花菜炖下蛋鸡，吃后可起到通乳催奶的作用；黄花菜的根有利尿、消肿的功效，可用于治疗浮肿、小便不利；黄花菜的叶有安神的作用，能治疗神经衰弱、心烦不眠、体虚浮肿等症。但是，不可以直接用新鲜的叶子直接煮水，必须晒干或者用盐腌制后，先焯水后才能煮水喝。其实，许多普通百姓作为食用的黄花菜，只是萱草的黄花和花蕾而已。　　 在我的印象中，黄花菜炒鸡蛋是最好吃的菜肴之一。但是，新鲜的黄花菜采摘之后绝对不能直接炒菜吃，必须得加少许碱先焯水后，才能和鸡蛋一起炒菜吃。否则，黄花菜中含有的秋水仙碱有一定的毒性，直接食用会令人心跳加快，头晕目眩，严重者还会危及性命。　　 同时，黄花菜还含有丰富的卵磷脂，这种物质是机体中许多细胞，特别是大脑细胞的组成成分，对增强和改善大脑功能有重要作用，同时能清除动脉内的沉积物，对注意力不集中、高血压、记忆力减退、脑动脉阻塞等症状有特殊疗效，故人们称之为“健脑菜”。　　 目前，我的家乡开发了许多黄花菜的系列深加工产品，有黄花菜干、黄花菜罐头、黄花菜咸菜等许多品种，黄花菜已经成为山野菜中的主打菜品。　　 黄花菜是贫民菜，更是富贵菜，不仅平民是百姓喜爱采摘食用的菜肴，同时也是自古以来达官贵人最钟爱的菜肴之一。伴随着淡淡的馨香，几千年以来，黄花菜始终默默无闻地生长在天地之间，流传在百姓民间的口碑里。一朵黄花，一生的寄托；一片金黄，一世的爱恋。　　　　

【三】　　 我之所以如此喜欢黄花菜，并不是源于它的源远流长的历史和其雅俗共赏的身份，而是身在贫瘠年代的那份执着的感情和真挚的爱恋。　　 我与隔壁的女孩青梅竹马，从小到大都是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一个生活氛围中长大的。她在我的心目中，永远是恬静女神的化身，我在她的目光里，始终是理想男孩的缩影。从她的眉宇间，我能读懂她内心的苦乐悲欢；在我的神态里，她能体会到我浓深的情缘。　　 由于家庭出身的差异，加之家庭条件的反差，我们的爱情过早地夭折了。当时，我真的是太渺小了，柔弱的肩膀承担不起尘世的风雨，懦弱的性格不敢反抗世俗的论调。于是，为了将我们彻底分开，她的母亲安排她到外地求学。从此，我们劳燕分飞，天各一方。当时，我们共同喜欢的植物是达子香，正因为与她的别离，我把自己辛辛苦苦饲养的达子香全部送人了，取而代之的是萱草，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忘忧草——黄花菜。　　 尽管萱草在中国的历史上流传了几千年，还徒有“忘忧草”之称。当时，在我与心仪的女孩分手的日子里，我不仅一点也没有感觉到黄花菜具有忘忧草的成分，相反，黄花菜留给我的印象是：爱有多深，思念就有多深！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中国流传了几千年的“忘忧草”，到了我的身边竟然不起作用了。萱草虽然是人世间普普通通的微小的喇叭花，但是，既然它能流芳千古，肯定有它存在的道理。我把全部的虔诚都赋予了这千年的古花，这人世间的精灵。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在别人的经历中给人以启迪的“忘忧草”，给我平添的却是无穷无尽的忧愁。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我饲养的萱草越多，越感到内心的思念越重；我种植的黄花越多，越是增添了太多的忧愁。　　 后来，我心仪的女孩回到了故乡，她的母亲给她寻找了一个所谓的理想丈夫。谁能知道心碎的感觉，谁能理解爱情泯灭的感受。这一切，只有你真真切切地经历了、领略了、感知了，才知道人世间原来有那么多的不如意。　　 心仪的女友嫁人了，新郎却不是我。当时，我还是太懦弱了，懦弱得让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我也是太自卑了，自卑得一点都不敢与世俗相抗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心仪的女孩在泪眼迷离中成为别人的新娘，自己却只能以泪洗面、以酒浇愁。在她出嫁的前几天，我与她不期而遇，她流着泪说：“忘记我吧，我就是一颗普普通通的小草，而你是一颗伟岸的大树。你应该去寻找属于你的森林，去聆听松涛的回声，去缔造属于自己的幸福吧！”　　 我早已泣不成声，我真的枉为七尺男儿，生不能保护爱恋的女友，死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我只能问她想要什么样的结婚礼物。她只是苦笑一下：“那你就送我一盆忘忧草吧，从此以后，你忘了我，我也忘了你，把我们的过去，埋进土里，化作忘忧草吧！来世，我一定要做你的新娘！”　　 我们抱头痛哭，我们的友谊是纯洁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我们的爱恋是真诚的，没有一点一滴的污染。就这样，她捧着我精心培育的萱草出嫁了，带走了我全部的爱恋和祈求；我按照她的嘱托远行了，最终实现了自己理想的目标。　　 春天来了，夏天的脚步也近了，家乡的萱草也开始萌生新的花蕾。我爱这种花草，它毕竟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回忆；黄花菜开放在我心里，也呼唤着我行走在灵魂的阡陌，我真的希望它能够成为名副其实的“忘忧草”。无论如何，它都会在我的心间永远地盛开，一生一世，永不凋零，永不败落。故乡的黄花菜，不管它能否忘忧，它也是我永远怀念的最圣洁的花，在我的记忆中永远散发着迷人的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