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运动中的五个青年(百年前陈独秀提出)

近日,“瞰见未来——2022年复旦大学管理学院新年论坛”在上海成功举办。其间,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月球探测工程科学应用首任首席科学家欧阳自远和中国科学院院士、复旦大学光电研究院院长褚君浩做客“瞰见∣新青年”新年论坛直播间,与复旦学子交流自己的成长经历,并深情寄语青年一代。

『国家发展的重大需求引领我成长』

问:欧阳院士,您有什么难忘的成长经历可以和我们青年人分享吗?

欧阳自远:我是1935年出生的,那时候我们国家正遭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我的父母只好带着我逃难。经常是头顶上有日本飞机在轰炸,后面有日本军队在追杀,尸横遍野,惨不忍睹。我就是在这种流离失所的环境下慢慢长大,念完了小学。这段经历给了我一个惨痛的教训:国家衰弱一定会受到欺负,我们中国人一定要争气,一定要强大起来,才能够真正屹立于世界。

1952年我高中毕业,开始思考将来究竟做什么。当时新中国成立不久,一穷二白,百废待兴。有一天,收音机里突然传来一句话:“年轻的学子们,你们要去唤醒沉睡的高山,让它们献出丰富的宝藏。”这句话深深打动了我,我想:我应该去学地质,去找矿,为中国的工业发展做贡献。于是,我参加了首次全国大学统一招生考试,报考的志愿是地质专业。当时我的父母竭力反对,因为我出身于医药世家,他们希望我以后当一名医生,过上小康生活就足够了,但是我觉得我应该为国家多做贡献。后来,我如愿被刚刚成立的北京地质学院录取。

1956年大学毕业后,我向学校提出要到野外去找矿,但学校要我服从组织分配,当一位苏联专家的副博士研究生,兼任助教。没想到,我的导师很快回苏联了,结果我参加了首次全国研究生考试,被中国科学院地质研究所录取,研究长江中下游铁矿与铜矿的成因。

研究生毕业后,中国科学院地质研究所所长侯德封院士要我做他的学术秘书,研究核子地质。因为没学过核物理,所以我又被派到中国科技大学核物理系、中国科学院原子能研究所进修和培训了两年。1963年底,我回到了地质研究所。

正好在这个时候,时任国防科委副主任的张爱萍找我谈话,要我承担一项重要的任务。他说:“你是学地质的,又学过核物理,中国马上要进行第一次原子弹爆炸,还要准备未来的地下核试验,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带一支队伍到指定区域选定一个地下核试验场,一定要搞清楚它的地质构造和地下水的分布情况。”我当时自言自语道:“这个活没干过啊!”张爱萍将军马上说:谁干过?没人干过。你们年轻人不会去学习、思考吗?不会去攻克难关吗?一定要千方百计把这件事情做好。当时,这句话给了我很大的激励,我觉得千斤重担一定要担当起来。

地质研究所组织了各个专业一共19位科研人员,一部分留在实验室工作,一部分跟我一起去野外考察。地下核试验场的地址选定后,我们相继做了大量的高温高压模拟实验以及岩石力学、放射化学、地下水动力学等实验研究,特别要解决防止地下水污染扩散的问题。1969年,我国第一次地下核试验取得圆满成功,各项指标都符合我们的预期。

1957年,苏联发射了人类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从此拉开了空间时代的帷幕。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坚信,中国也一定会跨入空间时代。虽然当时中国还没有进入太空的能力,但是,我们将来要去月球和其他行星探测些什么?要研究哪些科学和应用问题?探索月球对人类究竟有多大的意义?我开始做这方面基础性的论证工作。

1978年,时任美国总统卡特派人来我国访问时,送给我们一小块从月球上采集回来的岩石。当时我们国家没有人研究过,就把岩石交给我来研究。我一看,只有一颗小红豆那么大,我用半颗岩石做了各种实验,最后完成了阿波罗月球岩石研究,发表了14篇论文。

从1958年到1993年,我们整整准备了35年时间。我们研究各类地外物质,开展天体化学、月球与行星的科学研究,培养这些领域的研究生,形成一支人才队伍,逐步建立相关的研究实验室。在分析和总结美国、苏联108次月球探测与行星探测的计划与战略设想、科学探测技术与科学成果的基础上,结合国情,我们提出了中国月球与行星探测的设想。接着,又用10年时间论证中国月球探测的必要性、可行性,提出了《中国月球探测的发展战略与长远规划》。2004年,国务院批准了中国首次月球探测计划,国防科工委任命我为月球探测工程科学应用首席科学家。

我的主要工作是围绕月球与行星探测的科学研究。中国至今已经发射了嫦娥一号、嫦娥二号、嫦娥三号、嫦娥四号、嫦娥五号卫星,成功实现了绕月探测、落月探测和取样返回的任务,取得了一系列重大科学研究成果。未来还将发射嫦娥六号、嫦娥七号、嫦娥八号,要建立月球科研站,计划于2030年实现载人登月。

总之,从我的亲身经历来看,我自己最深刻的感受是,国家发展的重大需求一直在引领着我成长。我有幸生活在这个伟大的时代,我要继续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老骥伏枥,奋斗终生。

『让责任和担当成为一种动力』

问:有人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很多科学家对科研的热情是通过兴趣来驱动的,但是从您的经历中可以看出,您并不是只凭着兴趣开展科学研究的。您对这个现象怎么看?

欧阳自远:这个问题提得太好了。我个人认为,兴趣不一定是最好的老师,对于科研工作者来说,更关键的是要有一种责任、一种担当,才会产生巨大的动力,才有信心去面对和克服各种困难。

我从来没有只凭兴趣去开展科学研究,而且我认为,个人的科研兴趣也是可以通过调整来转变的。我就转变过好几次科研方向,一开始学的是地质勘探,后来转而研究地下核试验场,再后来又研究地外陨石,继而开展月球和太阳系的探测工作。我虽然更换了很多次目标和任务,但每次总是满腔热情地投入新的工作。因为这些都是出于国家的战略需要,我作为一名科研工作者,始终感觉自己有着沉甸甸的责任。对于科学研究工作而言,有兴趣当然好,但是,只有当你有强烈的责任感时,才会有强大的动力,充满激情和期待去完成任务。遇到任何困难,都会想办法去应对,去把它克服,去把它超越。

什么是创新?创新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要有非常深厚的理论和实践基础,知道这个领域中前进的困难在哪里、出路在哪里,你要找到新的方向、新的方法,最后自己闯出一条路来,这才叫创新。

对于学生来说,现在最主要的任务,中小学是打好知识的基础,掌握学习方法,大学则是打好专业的基础。我做研究生的时候,最基本的要求是学会独立工作,独立开展研究。如果没有打好基础,怎么去独立工作?怎么去创新?

1958年,苏联发射的探测器第一次到达月球,而我们国家是2007年“嫦娥一号”成功到达月球;1960年,苏联首次尝试向火星派遣探测器,而我们是2020年首次火星探测任务完成;1969年,美国宇航员首次登陆月球,而我们计划到2030年实现载人登月。确实,我们比别人晚了五六十年,但是没有关系,我们是后来者,我们要去追赶和超越,这就需要青年人立下远大的志向。

有了远大的志向,有了坚实的基础,你们才能吸取各方面的营养,茁壮成长。希望你们将来担当起建设伟大祖国的责任,不负中华民族的期望,成为民族的脊梁,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做出你们的贡献。祝福亲爱的同学们:基础坚实,树大根深;上下求索,践行梦想;胸怀壮志,报效祖国!

五四运动中的五个青年(百年前陈独秀提出)(1)

褚君浩院士在直播间。 (图片由“瞰见未来——2022年复旦大学管理学院新年论坛”提供)

『新青年的“八字箴言”』

问:100多年前,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发起者和主要旗手陈独秀提出了“新青年的六条标准”——自主的而非奴隶的、进步的而非保守的、进取的而非退隐的、世界的而非锁国的、实利的而非虚文的、科学的而非想象的。今天,您如何定义我们这一代新青年的标准?

褚君浩:在我看来,这一代新青年的标准应该有八个字:

第一是勤奋。高尔基说过,“天才出于勤奋”。即便是天才,也只有勤奋,你才会有所成就。

第二是好奇。对科学研究要有好奇心,要善于提出问题。过去叫“打破砂锅问到底”,要有质疑精神,对前人的研究成果要在继承的基础上不断发展。好奇心是求知的基础,也是青年人富有活力的一种表现。

第三是渐进。渐渐地前进,而不是猛进,不是大进大退。就是要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地解决一个问题后,再来解决下一个问题。我认为,人生就是不断解决问题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很多问题互相是有关联的,这个问题不解决,下个问题也解决不了,所以一定要渐进式地向前迈进。

第四是远志,远大的志向。尤其是我们这一代青年人更加需要有远大的志向,我们要在科学技术方面攀登新的高峰,同时在社会发展方面要使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所以,我们要有志向,为社会、为人民、为整个人类的进步多做一些有意义的工作。

勤奋、好奇、渐进、远志,这八个字和当年陈独秀所提出的六条标准既有不谋而合的方面,又有更高的要求。现在的青年比过去的条件更好,视野更开阔,人也更聪明,所以我想一定会发展得更好。

『保持坚持心与责任心』

问:科学探索就像是一场奔赴星辰大海的征程,有时难免会有孤独感、挫败感,您是否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您又是如何调整自己的情绪和心态的?

褚君浩:科学研究本身就是一个探索未知的旅程。同时,随着社会对科学技术的需求越来越多,也会出现许多未知的、亟待解决的问题,科学家的任务就是要去探索和解决它们。既要去发现科学规律,又要解决技术难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自然会遇到许多困难和挫折。

我自己在研究的过程中也碰到过非常艰难的时刻。这时要有坚持心,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而且要不断去尝试。有些问题不是今天或者明天就能够解决的,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才会有所突破,所以,科学家特别需要能够坚持下去,能够耐得住寂寞。

还要有责任心,要有必须把这件事情做好的担当和勇气。现在有些科学研究的项目都是由团队来完成的,有严格的分工和步骤,需要大家团结协作。尤其是重大的任务,像探月工程等,每个研究步骤都有一定的时间节点,就更需要有责任心。

总的来说,无论是科学研究、技术发明,还是工程应用,都会碰到一些困难与挫折,这也是一个考验人的关键时刻。如果你有坚定的信念,并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持之以恒地坚持下去,就一定能在科学发现的道路上克服困难,创造奇迹。

问:在您看来,怎样的研究才算得上是好的研究?

褚君浩:一个好的研究首先是要找到规律。不管是社会科学,还是自然科学、工程科学,都有一定的内在规律。好的研究就是你经过大量的数据分析,通过大量的实践,找到了其中的规律。其次,一个体系一定是有输入,然后有输出。当你掌握了一个体系的规律,也就是掌握了方法之后,你还要考虑输入什么,又能输出什么。如果你输入的是新的元素,加上新的规律,就能发现新的现象,形成新的科学突破,这就是好的研究。如果只会按部就班,人家怎么做,我也怎么做,是不可能在科学道路上有所建树的。

发现规律的目的,在于运用这些规律解决问题。比如,这个科学研究解释了某种自然现象,或是解决了某个工程问题,解决的问题越大,所做的贡献就越大。所以说,好的研究具有很高的学术水平,同时又能解决实际问题。

栏目主编:龚丹韵 文字编辑:徐蓓 题图来源:新华社 资料图 图片编辑:项建英

题图为欧阳自远院士

来源:作者:欧阳自远 褚君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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