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重新做自己(如何才能做自己)

记得念中专时有位叫杨杰的同学,他个头不高、身材瘦削,讲话细声细气,经常梳一个小平头,看上去就是一副文弱书生、憨厚老实的模样,因为当时尚未意识到学习重要性的我不仅在班上成绩垫底,而且经常惹是生非,所以身为班干部的杨杰总是不厌其烦地给我上政治课,意在让我认识到学习的重要性,说服我发奋图强,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当时那个被游戏拖进无底深渊、跟父母和老师对着干的我已经成了一个冥顽不化的坏胚子,杨杰跟我讲的那些大道理我不仅左耳进右耳出,反而三番五四地欺负他,甚至管他要钱,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对我的感化教育。当时我们的专业是计算机,班上有好几个计算机特别厉害的,不仅每次在专业考试中名列前茅,而且参加各种技能大赛都能斩获头奖,相比之下,杨杰的计算机水平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在那个群星璀璨的计算机应用班当中,他充其量也就是一颗不惹眼的珍珠,专业老师从未对他抱有多高的期望、学校也从未考虑过将他列为重点培养的对象。

说起杨杰的一鸣惊人,还得追述到中专二年级的下半学期,当实习临近,所有人都忙着为毕业后去向做准备的时候,平时那个看似闷不吭声的杨杰竟然出其不意地拿到了微软认证的专家证书,据说那个证书特别的精贵,整个亚洲只有三个人凭借自己的实力一路过关斩将,并最终向吹毛求疵的主考官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杨杰就是其中的一位,因此他的石破天惊一下子就在学校里炸开了锅,谁都没有料想到一个最最不起眼的小中专生居然能在计算机领域内达到如此高的造诣,真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啊!杨杰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仅让他成了学校的红人,而且成了媒体争相追捧的对象,领导拿他当作学校的金字招牌到处吹嘘:“都是我们师资力量雄厚、我们的老师教导有方,才会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学生,大家赶紧来报考我们学校吧!”当所有人问起杨杰“计算机怎么会那么厉害”的时候,他仅仅是轻描淡写地说:我仅仅是在做自己而已。的确,他这个年龄段的人,要么是在为备战高考忙得焦头烂额,要么就是如我这般游戏打得天昏地暗,鬼糊鬼地在破中专混个文凭,今后走上社会至少不至于被饿死,而特立独行的杨杰却勇敢地伸手去够对于任何一个小小中专生都遥不可及的微软专家证书,并设定计划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理想,他就是那个当所有人都沉睡在迷梦当中,自己是唯一醒过来的人。

自从我被中专劝退后就跟杨杰失去了联系,在现实中屡屡碰壁的我最终拜在了赵师傅的门下,在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后励精图治、痛改前非,并时刻以杨杰为自己的榜样,走自己的路,任由别人去说,尽管如此,我却在现实中屡屡碰壁。爱因斯坦就曾经说过“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只有将学习跟兴趣结合在一起才能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当我被父亲逼得走投无路而不得不走出自己的舒适区,来到环亚西文参加英语培训时,我总是出于兴趣揪着老外大谈特谈自己的那些哲学和社会学,在之前的文章中我就提到过,我学习完全凭的就是一股子兴趣,要我去啃那些索然无味的新概念、许国璋,我一个月都坚持不下来,当老外听了我新颖独特的理论后啧啧称奇、赞不绝口后,我学英语的劲头就更足了,不仅每天捧着一本厚厚的英文原版《社会学》在环亚西文的自习室一坐就是一整天,而且只要找到机会就在公众场合口若悬河地向老外介绍自己的那些古怪理论:什么弗洛伊德啊、尼采啊、马克思啊,却没想到触怒了以提升职场口语为目的来环亚西文接受培训的其他学员。或许是我的滔滔不绝地表达自己抢了他们跟老外对话的机会,或许是一旦我谈到这些严肃的话题其他人就插不上嘴,因此即便是那帮白领人士并没有站出来对我破口大骂,我也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对我抱有抵触的态度,可就算他们用冷若冰霜的态度为我敲响了警钟,我依然沉浸在那种得到老外欣赏和认可后忘乎所以的满足感当中,琢磨着如何才能发明一些更加别出心裁的理论来吸引老外的注意,并以这种方式来变相地提高自己的英语水平,浑然没有察觉到所有学员对我的印象越来越坏,以至于有一次在上小班课的过程中,我刚想要开口一位女生就忍无可忍、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你别再讲你的那些怪东西了好不好!”被当头打了一棒的我一下子就懵了,我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讲我的哲学,又没有碍着别人什么事,你不服气你也讲你的哲学就是了,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言论自由?你也仅仅是不能理解我的理论而已,凭什么就将其定性为“怪东西”?被环亚西文所有其他学员厌恶至极的我感到受伤极了,我真想一走了之,离开那个伤心的地方,但是鉴于入学时我跟他们签了霸王条款,如果中途退学就免不了在经济上损失惨重,所以我只能硬着头皮把课程学完,当时那个木讷老实的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击这些爱管闲事的人,我总感觉所有人都看不惯我、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我、所有人都把我当作异类,因为我执着于讲我的那些怪东西,所以在环亚西文的名声越来越坏,只要对我“劣迹”有所耳闻的学员都不愿意跟我一起上课,每次在英语角只要我一开口,有的学员甚至站起来就走,以此来抵制我对哲学偏执狂式的热情和我口中的那些荒诞不经的狗屁理论。

怎样重新做自己(如何才能做自己)(1)

或许是我天生就比较敏感吧,当我感到所有人都对我抱有敌意、当我自认为的那些阳春白雪被所有人弃之如敝屣后,我的内心难受极了,尽管我自命不凡,常常以站在雅典街头跟年轻人谈经论道的苏格拉底为自己的榜样,但是在所有人眼里我只是一个二十大几的人了,要工作没工作、要学没学上,成天到晚不务正业地到处宣扬自己那些奇谈怪论的二流子,所有人对我的偏见让我内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我仅仅是想做自己而已,我仅仅是想要将枯燥的英语跟自己的兴趣结合在一起,我仅仅是不想以那在现实中派不上任何用场的试卷分数作为衡量自己英语水平的唯一标准,为什么明明自己在学英语的过程中付出了比所有人更加业精于勤的努力,自己却落得被唾弃和鄙夷的命运?当时我总固执地认为自己没有错,错的是站在我对立面上的那些人,他们所有人都为升学就业所累而不敢做真实的自己,只有我能摆脱世俗的羁绊,勇敢地张扬自己的个性、追求自己的理想。因为当时我仅仅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中专生,我的学历和地位远不如他们,所以我才落得人卑言微、备受排挤和嫌弃的命运,假如我显露出如那般30岁提正教授、仅用了几个月就解决了困扰生物学界近半个世纪的难题、因为对科学的卓越贡献而被普林斯顿聘为终身教授的惊世骇俗的本领,那别说是跟老外谈哲学了,即便我像个泼皮无赖一般满地打滚也没人敢废半句话、皱半个眉头,在这种心理的影响下,我萌生了一鸣惊人的想法。

因为我之前的学习能力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我学武术仅用了两年就成了师傅眼里最器重的弟子,编程仅用了两年就成了北大青鸟普雷校区的头块牌子,只要给我一个不是靠四年本科、两年硕士、两年博士那样用年数去消磨青春的领域,我一定能在短时间内取得常人难以企及的成就,于是我一根筋地扎进了那个我自认为“只要拿出真本事就能被所有人顶礼膜拜”的钢琴领域,20岁零基础开始六个月内考上南艺、两年达到肖邦练习曲程度,三年内能驾驭李斯特的绝大多数高难度曲目,并以此来向所有人证明“你们是错的”、“你们大家都瞎了狗眼认识不到我这么个旷古烁今的大天才”。正如我在之前多篇文章中提到的,因为我执着于弹肖邦而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因为不肯沿着专业规范设置的台阶一级一级地往上爬,我成了南艺钢琴界集体抵制的对象,所有人都对我抱有敌对心理,只要我一进琴房所有人都向我冲门,尽管我显示出了超群拔类的天赋,但是依旧被那些专业大佬踩在脚底下踩得死死的。当时那个所有人眼里冥顽不化的我就是固执地认为自己没什么错:手长在我身上,弹不弹肖邦是我的自由,毕竟我也没有碍着别人什么事,我将枯燥的钢琴技巧跟兴趣结合在一起难道不是更能多快好省地学会钢琴吗?你若是不服气你也弹肖邦、你也考南艺,你有什么必要跟我过不去呢?

怎样重新做自己(如何才能做自己)(2)

正所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总是执拗地认为人就应该为自己而活、人就是应该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而不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所有人备战高考我也不落单、所有人考公务员哪怕我再没有兴趣也得逼着自己翻开申论、背那些枯燥无味的理论题,但是我万万没有料想到自己那丰满的理想在触碰到无比坚硬如铁的现实时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当我的牛角尖被所有人强行拧断后,我感到痛不欲生,我失去了自己人生的方向,我为做自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做自己难道只是一个假大空的口号吗?带着这个疑问,我继续在现实中摸爬滚打,并逐渐悟出了些许门道。

话说我们中国乃是一个集体主义社会,任何一个人首先是集体中的某某长、某某员、某某负责人,其次才是那个跟集体扯不上一毛钱关系的某某某,一个人的一言一行都必定会对整个集体造成影响,就像我在南艺上学时班主任朱某经常唧唧歪歪说的那句:在我们学校所有的学生都得服从老师的安排,如果你黄越青破了第一例,就必定会有第二例、第三例、第四例接踵而至,接着所有人都会跟风与学校和老师顶着干,照这么下去大家自说自话的我们学校还怎么办?又如我在鼓楼职校被校长特批在家学习,只是期末回学校参加考试,对于这个千金难买的机会我当然求之不得,可多事的语文老师却对此颇有微词:如果学生都不来上课,那我们这个学校还办不办了?因此在一个集体中很难做自己,尤其是在公众场合,一旦你特立独行、标新立异,所有人就会将你视为异类,进而排挤出他们的圈子,因此当你选择做自己的时候,你最好仅仅是躲在一个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犄角旮旯里,因为既然不会对任何人、任何群体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你也自然就能随心所欲地追求自己的理想、发挥自己的个性,同时幸免于周围其他人的流言蜚语、唧唧歪歪和管三管四。而一个人一旦走进人群当中就必须学会从众:大家站着我也站着、大家坐着我也坐着、不管大家在谈论什么我都得随声附和,哪怕我再不情愿,我也至少得装得跟大家一模一样,在这种情况下,低调就显得尤为重要,低调是保护自己最最强有力的一道屏障,一个人在所有人面前张扬自己的个性就相当于把自己赤身裸体地暴露在所有敌对分子的枪口下,当他相较于那压倒性的绝大多数人仅仅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时,就免不了被所有人伤害的体无完肤。

记得有一次我在家弹肖邦的谐谑曲,当时南艺毕业的我钢琴丢了至少有三四年了,生疏的手指技巧也够不上那首高难度乐曲的标准,不管怎么说,我又不是职业演奏家,抱着开卷有益的心态了解一下谐谑曲的曲式结构和风格特点总没错吧?折腾了两三个小时后,我盖上钢琴准备下楼找一家餐馆充饥,在楼道里碰到了两个邻居,本来我还想热情地跟她们打招呼,但是眼瞅着她们阴沉着脸、对我一副爱理不理的臭样子,我似乎意识到她们对于我的弹奏很反感,她们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就你黄越青那点破水平,还弹肖邦谐谑曲呢,你能把最最基础的849弹好就不错了!你连基本功都不扎实,还想盖空中楼阁呢,就你这种也叫弹钢琴?哎,我当时心里面难受极了:我弹什么曲子是我的自由,除非是我弹琴影响到了你们的休息,否则我干嘛要给你们管?很多年后回想起这件事,我才意识到一个人想要弹钢琴就不可能做自己,首先钢琴一响就必定能被别人听到,别人一听到你弹琴就必定会做评判:他在弹什么曲子、他弹得好不好、他够上了什么水平、他的基本功扎不扎实,并在此基础之上萌生“喜欢你”或是“不喜欢你”的态度,记得早年在家弹李斯特的时候,邻居不止一次反映“受不了我叮叮咚咚吵得要死”,相比之下,所有人更喜欢楼下的S老师,因为她那些克莱德曼的抒情音乐总能引起所有音乐外行的共鸣,当时我为了在专业钢琴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忍受所有人的评头论足,但是当我最终因为阻力太大而被所有人逼得不得不放弃钢琴了以后,矛盾真的就解决了。

怎样重新做自己(如何才能做自己)(3)

相较之下,我发现在家看书就少了这些麻烦,只要你关起门来不大叫大嚷,谁管你看的是硕士研究生教材、博士研究生教材还是学术前沿的理论书籍?因为不必再忍受所有人的流言蜚语和指指点点,所以我就能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研究的课题当中,多快好省地取得普通人难以企及的成就。同时我发现当一个人身处卑微时,他能够尽情地享受做自己的乐趣;当一个人身处高位时,他怎么都不可能做自己,就拿明星来说吧,江一燕在19年斩获了建筑大师奖,消息一出全网哗然,网友们纷纷质疑“一个演员怎么会跟建筑扯上关系”、“她是不是在营销自己的人设”,江一燕的建筑专业水平遭到了所有好事者的怀疑,网友们纷纷要求她“开直播,接受建筑系学生的提问”,有人甚至不屑一顾地认为人家学建筑的十年寒窗都未必能称得上是建筑大师,你一个破演员还建筑大师呢,你配得上吗?你领这个奖是对所有建筑从业者的不尊重!因为网上骂声一片,所以江一燕不得不道歉,据说这件事还牵连到了她盖的那栋别墅,什么这个问题那个问题之类的,最后她苦心经营的人设也毁于一旦。按照我们普通人的思维模式:人家拿不拿建筑大师奖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你若是不服气你也去拿一个建筑大师奖就是了!你在背后唧唧歪歪的算什么?凭什么以“只要我做了某某事,就必定会对八竿子打不着的某某某产生影响”的思维模式去绑架江一燕?可正如我在上文提到的,明星因为身处高位,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只要一不小心就会遭到全网喷、被所有人骂成狗,即便他们并没有做什么鸡鸣狗盗、伤天害理之事。假设我黄越青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瘪三得了建筑大师奖,别说是引起轩然大波了,身边能有两三个注意到我、质问其中缘由的我都会喜出望外、感觉自己没白拿这个奖。

还记得十多年前有个叫张娜拉的韩国明星,因为长相甜美、乖巧可爱而在中国红得发紫,09年她回韩国宣传自己的新电影,在一次综艺节目中,她提到了自己来中国发展的动机:“我的老父亲投资电影失败亏了不少钱,因此只要他的经费紧张了我就会来中国演出”,这本是一句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的瞎话,却被那些刻意诋毁她的人找到了借口和托词:只要没钱了你就来中国,你拿我们中国人当什么人了?我们那么喜欢你,难道在你眼里,我们只有被你榨干油水的价值吗?尽管张娜拉再三解释,所有人还是不肯放过她,因为这句在普通人看来根本就无伤大雅的“中国圈钱论”,她遭到了全民抵制,从此之后没人愿意再给她“圈钱”,备受冷遇的她最终不得不退出中国市场,回韩国本土发展了,由此可见身处万人瞩目的位置想要做自己是如何之难!

我黄越青在绝大多数不了解我的人眼里仅仅是一个不登大雅之堂的啃老族、一个三十大几要工作没工作、要对象没对象的废柴男,但恰恰是我这种不能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小瘪三,却能够称心如意、不受干扰地做自己,如今放弃了钢琴演奏的我成天窝在书房里钻研自己的那些破理论、写一些没人能听得懂的破烂曲子。尽管我身处卑微,从理论上说做自己不会招致过分地反感和抵制,但我还是很难走出自己的那片小天地,因为只要一出家门进入某个学习圈就会面临这类问题:你学的是什么内容?你看的是硕士研究生教材?你看的是博士研究生教材?你达到博士水平了吗?你一个小本科还装模作样地拿本博士教材到处显摆呢,话说你本科的卷子考及格了吗?或许是我过于敏感了,我害怕所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一旦感觉自己的存在受到了威胁,我就会奋起反击,把原本过分的事情做得更加过分,以此来警告对方“怎么学是老子的自由,你他妈的给老子滚远点!”当一个群体中的所有人见我如此这般冥顽不化,他们对我就更反感了,别人越是反感我就越是变本加厉,以此来维持我做自己无可厚非的立场,以至于愈演愈烈后我被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上、被逼入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境地,每到一个群体就会被所有人当作异类而排斥在他们的圈子外边,久而久之,我就成了一个孤家寡人。我相信之所以人与人之间相互监督和管束,以至于每个人的头顶像是安了一个摄像头,他的一举一动都得用社会规范和群体的标准去衡量,是因为人类文明还不够发达,如果未来的某一天人类文明发展到了一定的地步,即便是走进群体、走进公众场合,每个人也没必要伪装自己,只要自己不情愿就没必要装得跟大家一模一样,只有这样人的天性才不至于被扭曲。

这就是我自己的切身经历和我对这个问题的理解。

,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文章作者的个人观点,与本站无关。其原创性、真实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和原创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自行核实相关内容。文章投诉邮箱:anhduc.ph@yahoo.com

    分享
    投诉
    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