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峪温泉一日游(石门汤泉暖雪落秦岭寒)
汤峪河
陕西人对汤峪不陌生,汤峪有西汤峪与东汤峪之分,都在秦岭北麓,相互遥望。西汤峪在宝鸡眉县,东汤峪位于西安东南40多公里的蓝田县汤峪镇,终南山石门岭东端,我们此次探访的就是东汤峪,也称蓝田汤峪。
提起蓝田汤峪(下简称汤峪),人们马上就会想到温泉。其实,除了温泉,在其幽长的峪道中,还蕴藏着众多的山水奇观和人文古迹,实地走一遍,便能深切感受到它的清凉、幽静和美丽。
峪谷连通荆襄陇蜀
石门汤泉汉时已有
11月初的古城,下了几场连阴雨,气温骤降。山里也传来消息,下雪了,冷得很,路也滑。去汤峪前,曾担任汤峪中学校长的白玉稳老师一直在观察天气,打探路况。好在9日终于放晴,于是相约进山。
走绕城,上高速,走关中环线,一个小时便到汤峪镇。再上温泉大道,十多分钟后来到汤峪镇塘子街,再往前就是汤峪了。
汤峪,秦岭72峪之一,位于蓝田西南,整个峪道长70里,古时从长安出发,过引镇、到汤峪,翻过秦岭,就到达陕南的柞水、商洛,是连接长安南达荆襄,西通陇蜀的交通要道和军事重地。
唐时,汤峪有皇家“上林苑”之称,何故?一是其地处秦岭深谷,景色奇崛秀美,二是有温泉,是皇室贵族休闲的佳处。汤峪温泉一名大兴汤院,一名石门温泉(因地处秦岭北麓之石门谷口,故名)。 古人把温泉称为汤,石门谷道便被称为汤峪。
汤峪温泉的发现带有许多传奇色彩。《旧图经》记载,唐初有异僧至此,大雪其地,雪融不积,僧曰“下必有温泉”,掘之果有温泉涌出,凡有病者浴多痊。唐玄宗和杨贵妃在此沐浴后,赐名“大兴汤院”。唐时还扩建有五座温泉塘池,取名“融雪”、“玉女”、“涟珠”、“漱玉”、“濯缨”,分别为官绅、平民、军人、妇女沐浴之地,一时声名鹊起,慕名前来者络绎不绝。清乾隆元年蓝田知县王师瑗重立“大兴汤院”,碑石保存至今。因不花钱便能治病,当时老百姓称其为“功德水”、“桃花水”,并流传着脍炙人口的“桃花三月温泉水,秦风醉人不知归”的诗句。
对于石门汤泉开发自唐说,有人提出质疑,认为自汉代就有。《汉书·昭帝纪》明确记载:元凤元年(公元前80年),汉昭帝刘弗陵把蓝田石门赐给了长公主(盖长公主),专作汤浴之用,故称“汤沐邑”。汉武帝刘彻曾在汤峪一带修复上林苑,在焦岱一带扩建鼎湖宫,两地紧相为邻,相传武帝当时常到石门汤泉沐浴,并十分关心当地百姓疾苦。群众为了纪念汉武帝,在风凉塬(今汤峪八里塬,与石门汤泉紧邻)建立了汉武帝祠。清初有专家认为,汤峪温泉若与临潼的华清池、眉县西汤峪联系起来看,则泉涌出地面时间当在两千年前,或者更早。
秦岭山势高拔,地理复杂,有可能到了唐以前的某个时期,或因山洪暴发洪水淹没,或因构造运动、地震等影响,石门汤泉暂时被埋没,到了唐代才又重新被发现也未可知。
接上白玉稳老师,车在温泉大道拐了个弯,一池碧水映入眼帘,这就是汤泉湖水库。汤泉湖东有东峰山,西有西峰山,两山巍峨对峙,气势不凡。汤泉湖面积30公顷,左有“涌金门”,右有“泻玉门”相护佑,浩渺清幽,白云倒映,湖面上可泛舟。
汤泉湖水源来自秦岭深山的汤峪河,《蓝田县志》云:“(汤峪河)系浐河一支流,源于汤峪河南月亮石沟。”汤峪河从秦岭北麓月亮石沟发源,河水沿峪道蜿蜒而下,终年不歇,出石门关口后注入汤泉湖,最终汇入浐河。其所经地域大多系石山区,水质清澈甘甜,供当地百姓饮用。
雪映汤峪
刘秀逃难留遗迹
黄巢兵扼石门关
往里走不远,东西峰之间,出现两扇突兀的石崖,如古城堡的两扇大门,透着威仪,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石门关,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这里便是汤峪谷口,由此进入峪道。
石门关是载入典籍的重要关隘,当地百姓称之为关上。入关不久,水势渐大,我们遇到汤峪河道的第一座石桥。桥下水流潺潺,桥上山峰突起,顺着白老师手指的方向,看到右侧山体上有一洞,白墙黄瓦,十分醒目。桥旁立一石碑,上写“刘秀洞”,下面文字已显斑驳。
白老师介绍说,汉时刘秀为躲避王莽追杀,经石门关逃往南阳时,在这里留下许多遗迹遗物,有他藏身的“刘秀石”、助其登山的“刘秀桥”等。刘秀在此还奇遇当地美女、后成为皇后的殷丽华,并在殷丽华指点下攀上“刘秀洞”逃过追杀。这里还有刘秀用温泉洗脸的地方,直到现在人们还叫它“刘秀洗脸盆”。
车继续往里开,这一带都叫石门山。在左侧的山石上,不时能看到栈道孔,在一处山崖上,立有一块标志牌,上书“汤峪栈道遗址”,注明是陕西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山崖下的河道里堆满奇形怪状的石头,汤峪河从其间流过。这些栈道孔有方有圆,开凿有序,据说很多是唐代开凿的,跟黄巢起义有关。说是唐僖宗广明二年(881年),农民领袖黄巢攻克洛阳后,打过潼关进入长安。他在蓝关古道和石门关两个关口,布置重兵把守。因为石门关距长安很近,是防止唐军从河南、湖北、四川等地反攻的重要关隘,这一带攻可以主动出击,退可以入山作战。石门山上的栈道孔与石桩,据说就是黄巢驻兵的遗迹。
石门关也曾见证了“闯王”李自成的威风。史载李自成在明朝军队围追之际,退兵终南山,在石门关设兵驻守。可是守将经不住明朝军队的利诱,意欲投降,李自成当机立断,派大将李友率军在此平定叛乱,史称“石门平叛”。当年“闯王”李自成、大将刘宗敏(刘宗敏系蓝田孟村乡人)在石门山上安营扎寨,操练军队,当地人把李自成住过的地方叫“闯王寨”,现在石门谷口的闯王寨一带,还留有许多栈道孔,就是农民起义军行军作战的道路遗迹。
石门关还是一块红色的土地,当年红军过商洛、出汤峪,曾在此驻扎,并取得一系列战事的胜利。当地老人至今还记得,红军纪律严明,关心群众,当地许多青年都加入了红军。
汤峪栈道遗址,沿汤峪河两岸分布,全长15公里,除栈道外,还有不少古代的摩崖石刻,具有珍贵的文史价值。白老师说:“我小的时候,有些栈道还在,当时没有桥,我随着大人还走过栈道。走在上面感觉很害怕,因为空荡荡的石板下就是悬崖峭壁,是奔腾的河水。我总是握住大人的手,在栈道内侧小心翼翼而行。那些经常走栈道的年轻人,却如同走平地一般,有时还身负重物,压得石板吱吱响,现在听不到那种声音了。”
白玉稳先生是地道的汤峪人,当地文化学者,人称“汤峪白先生”。他做过中学高级教师、校长,也是一位作家,对汤峪一带人文历史有着深入的研究。听他一路如数家珍地介绍石门关及汤峪的历史文化,如听故事一样有趣,让人大长见识。
刘秀洞
汤峪河桥相连
羌水崖有奇观
11月天气,山中刚刚下过雪,但因阳光灿烂,山里并不很冷。山道两旁的柳树、槐树、榆树依然绽放着绿意,高大的柿子树掉光了叶子,枝头挂满红彤彤的柿子,映衬着湛蓝的天。初冬时节的汤峪别有一番姿色。
高处不胜寒。远山上的树叶大多变黄凋零了,山本来的气势展露出来,秦岭显得异常雄奇冷峻。突兀挺立、参差嶙峋的山石排列着,分立于峪道两边。一路上几乎见不到人影,清静幽深的峪道中,只听到汤峪河哗哗地流动。
作为自古以来通往陕南的重要驿道,汤峪的峪道并不宽,蛇行般地伸向秦岭深处。这条骡马道,两边高山夹拥,下有河水相随,保留着峪道最显著的特色。路边不少能容人藏身的石窝被熏得乌黑,那是过去路人走累了,在此休息做饭时留下的痕迹。
白老师说,当地曾有俗语“岱峪的河,库峪的湾,汤峪好走七十二道脚不干”。这是说秦岭北麓三个紧密相连的峪谷的山河特点。过去从汤峪口上秦岭,上下70里,有人统计要过72道河。路随山走,水随山转,汤峪河上走一段就是一座桥,常常架在河道宽阔的地方。汤峪河上总共有多少座桥,白老师也没数清过。
汤峪里主要有四个村,按汤一、汤二、汤三、汤四排列。进峪道5里路,经过冷水沟,峰回路转之后,我们见到第一个村落是汤峪镇汤一村,村口一面大石头上刻着三个字“羌水崖”,这也是当地人起的村名。
白老师说,对于羌水崖名字的由来,现在已无从考证。他走访过汤峪河上上下下的老人,特别是世居羌水崖的崔姓老人,他们都说不清,直说自己小时候就有这名了,只知道民国初年有人在村边的大石上写了“羌水崖”三个字。“我看到这个羌字想到了羌族,后来翻《蓝田县志》查证,竟无从查考,成了一个谜。”
羌水崖是秦岭山中一个极其普通的小村落,沿河散居着30多户人家百来口人,不为外界关注,但羌水崖有汤峪河独一无二的风景:在小山村的河西岸,村庄的房屋背后,突兀地竖起一面高崖,崖面与地面几乎成90度直角,威武地矗立在那里,好像一面巨大的屏风,而这崖上的植被也是十分茂盛。白老师说,崖上春天红桃白杏,秋天满坡的黄栌子红得透亮,赛过枫叶。
出村子往前走不远,忽传来鼎沸的人声,在一庄户院外,一群男劳力忙着搭席棚,妇女们坐在一堆剥葱削莴笋,几位手脚麻利的,已切好几大盆萝卜片。过去一问,主家姓王,今日嫁女,按当地习俗女子娘家要搭灶设席,招待乡人亲戚。我问一妇女切这么多萝卜片干啥用,她笑说“猪油熬萝卜,香得很,咱这待客必备的一道菜!”
看得出,山里人的生活还很俭朴。当地人说,退耕还林后,村民已不种地了,主要靠采些药材和小杂果补贴家用。秦岭无闲草,汤峪山大沟深,植被茂盛,出产山核桃、野生猕猴桃、板栗、柿子等。药材资源更为丰富,猪苓、苍术、黄精、重楼这些名贵药材都有种植基地。
村民保留老艺门
古槐树下有人家
下午两点多,我们到了汤二村。路边出现了一所乡村小学——汤峪镇汤二教学点。白老师拍拍门,一位老师拉开大门,惊喜道:“校长你咋来咧。”娃娃们正在上课,一间教室外挂着两块牌子:一年级教室,二年级教室。悄悄进去,教室里一共七个学生。正上课的冯老师说,这个班娃的年龄从4岁到7岁不等,不但有一二年级的学生,还有学龄前的娃,她分别给上课,孩子们都很听话。这时一位老教师赶过来,他叫崔义明,原是汤三村火神庙小学的校长,现在退休后又被返聘到汤二教学点。崔老师今年65岁,教龄43年了。他介绍说,这个教学点一共23个学生,家都在附近村里。娃虽少,但老师都很负责,他们的收入也很微薄。
白老师说,上世纪70年代他小学一至三年级都是在火神庙小学上的,崔老师教过他。“当时学校就他一人,即当校长、老师,又负责教务、管理。上课时,三个年级五六十名学生坐在一起,崔老师先给两个年级布置预习任务,然后给另一个年级学生上课,一会又换回来,如此反复。学生们都是从自家搬凳子坐,趴在土台上写字。在我们这里,像崔校长这样把毕生精力奉献山区教育事业的人还有很多。”
从汤二教学点出来,走不远,果然见到那座火神庙,庙不大但在当地很有名。庙门紧闭,从窗户往里看,里面有香案和泥塑人物。据老辈人说这座小庙很有历史,庙里原先有火神的塑像,墙上有彩绘的壁画,是哪个朝代建的没人说得清。
汤峪河谷有两棵古树,历史悠久。一棵是汤三村小东沟口的大榆树,树龄千年以上;一棵是大东沟口的古槐,据说也有几百年历史。我们专门去看了大槐树,它生长在汤峪河畔的高台上,树干粗壮,需三五个人合抱才能围住。树冠几十米高,枝叶葱茏茂盛。村民说,春天时满树槐花,整个村子都是香的。古槐下有座民国时期典型的北方建筑——三合院,青砖外墙,门楼高大,庭院幽深,古色古香。据介绍说,这家人姓李,李家老爷子是民国时期当地的能人和善人,一生勤劳,家境殷实,他请山外的名匠工建起汤峪河独一无二的三合院,一直保留至今。这些年许多画家来这里,坐在古槐人家对面,从不同角度写生作画。
在汤四村,我见到了80岁的廖祖茂老人,他是制作农具的高手,祖祖辈辈没离开过汤峪。老人说,这个村有很多能工巧匠,擅长制作农具和生活用品,如做犁辕、锨把、耙子、木杈、大扫帚等,现在这些物件仍然有市场,比如城里的清洁工扫马路就是用他们扎的大扫帚,地扫得净还省劲。过去还编笼、编筐,现在没人要了,就不编了。一旁37岁的李文富给我们演示扎扫帚的技艺:把带叶子的细毛竹扭成几股,相互穿插,成型后,再将扫帚上段用核桃树皮捆紧。他身旁还有个“人”字形木架,中间横有一木,白老师让我们猜这是干啥用的,几个人都说不清。这时,李文富拿来一根锨把,说把不直的掀把用火烤后,放在架子的横木上压,便直溜了,这个木架是最原始的加工工具。廖祖茂老人说,这些老手艺都是祖辈传下来的,干这行太辛苦,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在外打工,没人愿意学,老手艺慢慢就失传了。
古槐人家
雪落秦岭路难行
汤峪山景各不同
从汤四村再往前走不远,车便开不上去了。抬眼望,皑皑白雪已将部分山体覆盖,此处几乎见不到人烟。几间没人住的土坯房,门前堆起厚厚的雪,风一刮,房顶的雪便扑簌簌落下来。背阴的山峦由黑白两色组成,那种冷寂深沉的美让人震撼。
这时出现一个岔路口,一条主路通向山顶;一条岔路的路面已经变成冰道,这条路通向碾盘、鸡上架几个村,那里还有十几户人家。安全起见,白老师不建议走岔路。
于是我们徒步顺着崎岖的主路往上攀登,这条路真窄,只能容一人侧身而过,下面就是深深的山谷。汤峪作为古驿道,曾是商贸繁荣之地,当年牵着骡马的人走这条道该有多么艰难。雪结成了冰,寒气阵阵袭来,路上湿滑,大家互相保护着挪着步子,不一会就喘息不止了。
往上二里地,是座三泰山,再走几里,便到了月亮石沟。此处是许多驴友穿越的目的地,过了月亮石沟,汤峪就走到头了,翻过秦岭,就到了柞水、商洛。月亮石沟是地名,其实确有其石。此石有两间房大,据说是天上掉下的陨石,石从中部裂开,一半扎在河道,一半竖在空中,中间有块月牙状的白石头。
这一路走来,满目都是山,汤峪的山真是各有风姿,让人流连。山口的汤泉湖群山环抱,有“青浦”、“翠微”、“锦茵”、“绣虎”四小峰作屏,把一池湖水点缀得明媚秀丽;著名的紫云山位于汤四村附近,远望之,山势雄奇,苍凉壮美。与紫云山相连的是云台山,此山因东西两峰高耸形似月牙,故又称月牙山。白老师介绍说,云台山人文气息浓厚,晚唐著名诗人郑谷的蓝田别业就在云台山中,郑谷的诗集就取名为《云台集》,收录其七律诗300余首,像“聚沐绕崖残雪在,迸流穿树坠花随”这样描述生动的诗句比比皆是。而王维、贾岛等大诗人更是多次造访云台山,写下许多诗篇。唐朝进士张乔写云台山的诗“秋山清若水,吟客静于僧。小径通商岭,高窗见杜陵”,可谓脍炙人口。有人说,王维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也是这里风景的生动写照。
从山顶远望,汤峪东面是水陆庵、辋川溶洞、王顺山,西面是翠华山、兴教寺,终南山最美的山水人文在此相拥荟萃了。来源:西安晚报(文/图 周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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