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高一尺魔高万丈全文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灰蓝色的“107”号缉私艇劈波斩浪,向外伶仃洋驶去。今天,基地接到了香港内线人的密报:有一艘快艇将运载一批录象机在外伶仃洋走私入境。
伫立艇头的是艇长岳挺峰,国字脸,剑眉大眼,多年的风吹雨打,使他的皮肤在黝黑中泛出几分红光。身旁那位皮肤白净、略显瘦削的是海警支队的参谋欧阳照,去年毕业于海关学院,近来一直在艇上蹲点。
岳挺峰心中常涌起酸水,艇上卫生员白小倩本来与自己相好,但近来,她把那份热情倾泻向这位“白脸书生”。尽管自己是铮铮硬汉,但人非草木,谁不想得到纯洁真挚的爱情?
“报告,前方发现目标!”一个声音如雷震响,打断了岳挺峰的思绪。
他转过头来,见是23岁的通讯班长陶勇强。陶勇强身高1米85,人称艇上的“穆铁柱”,那稚气未消的圆脸蛋儿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英气勃勃。岳挺峰喜欢他那憨厚爽直的性格。
“加强雷达监视,追上去!”岳挺峰随即举起了挂在胸前的望远镜。10分钟后,一条漆着红白条纹的汽艇便进入视线。近日,走私分子在摩托快艇尾加装了大马力发动机,时速可达五六十海里。
那汽艇见缉私艇向它追来,把舵右拧往东逃窜,缉私艇追逐而去。不久,汽艇就与缉私艇拉开了距离,但它只是就地悠悠打转,像兔有意戏弄不上它的猎人。
岳挺峰火了:“再加速追!”
“不!”一直沉默不语的欧阳照“刷”地伸出手来,做出阻拦的手势,“不要追了。”
“为什么?”
“我看这汽艇不会藏有走私货物,否则它定会拼命逃窜,不会这样撩逗我们。”
“它不是走私艇,独自来这交界水域干什么?”岳挺峰握着船舷栏杆的手暴出了青筋,两眼盯住远处的汽艇,下令道: “放摩托艇合围,把它逼进狼牙礁群。”
悬吊在艇尾的两条摩托艇被滑轮铰链放入水中,四位警士分两组上艇。一会儿,两条摩托艇在绿波中犁起了两道雪白的浪迹,分左右翼划了两个弧圈,似两支银白利箭向汽艇穿射而去。缉私艇吼叫着,从正面直接压过去。
汽艇陷入合围,左冲右突也逃不出去,只得向狼牙礁群步步退却。包围圈越来越小了,望到背后嗟峨突兀、利如刀刃的礁石,汽艇只得关闭了发动机。
汽艇上只有一位戴头盔的驾驶员,汽艇后边的彩条尼龙布下,除了有两个汽油箱和一些备用机件外,并无任何走私物品。
警士把驾驶员押上了缉私艇。
“你是干什么的?”面对暴怒的岳挺峰,对方才慢悠悠地掀开了头盔。“啊一”全艇的人都大吃一惊。驾驶员不是满脸横肉的蛮汉,而是位白齿红唇的少女。她那鹅蛋脸上薄施脂粉,略粗的眉毛在秀气中带几分野性,流盼的明眸如同两颗黑宝石在熠熠闪光,海风把她秀色的黑长发轻轻拂起。
岳挺峰还未来得及审问她,这少女忽然惊喜地叫了起来:“啊,欧阳照,是你!”说完扔掉头盔,冲上前去,一头扑进欧阳照的怀里。
欧阳照审视着对方,眼晴一亮:“啊,你是月翎?”
“唔,我是容月翎。”那女子鸡啄米般地点头。这一来,全艇的人更懵了。
岳挺峰毕竟是一艇之长,大声吆喝道:“别放肆,现在正在执行任务!”欧阳照猛然发觉自己失了态,红着脸把月翎一推。容月翎往后一个踉跄,幸而被卫生员白小俏扶住。
“你是干什么的?”岳挺峰显得冷峻威严。
容月翎不慌不忙地回答:“我在驾艇上练习。”
“狡辩!”
“不,我是香港航海俱乐部的会员,下个月将參加在香港举办的亚太地区摩托快艇大奖赛,今天是出海练习来了。”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了证件。岳挺峰接过左瞧右看,的确,这是盖了钢印的“香港航海俱乐部会员证”。
岳挺峰穷追道:“既然你是在练习,那为什么见到我们要逃跑?”
“我以为遇到坏人了。”
岳挺峰指着桅杆上的五星红旗:“你没看到这个?”
“看到了,但坏人有时会装扮成好人的。”
岳挺峰再三盘问也查不出破绽来,就对白小倩说:“你带她到舱里去,搜查全身,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物品。”
“是!”白小情带了容月翎进舱去了。岳挺峰这才疑惑地问欧阳照:“你认识她?”
欧阳照点了点头:“她是我中学的同学,五年没见面了。”
“她对你热情似火,看来她跟你……”岳挺峰在众人面前把话柄截断了。而欧阳照尴尬地摆摆手:“唉,往事如烟,不谈它了……”
一会儿,白小倩把容月翎带回甲板上来:“报告,她身上除了香港身份证及名片外,再无它物。”
岳挺峰默然地摩挲着胡茬儿,到一旁征询欧阳照的意见:“你看该如何处理。”
“你认为呢?”欧阳照反问道见岳挺峰没有回答,才说:“说她走私,没有证据;扣人?不够条件。那只好放人了。”
岳挺峰返回前甲板,对容月翎严肃教育了一番,挥了挥手:“你走吧!”
但容月翎却走到欧阳照面前:“欧阳,多年不见了,原来你是干这行的,有空给我来信或打电话。”说完把一张名片塞到欧阳照手中。
容月翎离开缉私艇,向欧阳照挥手道别。汽艇一声吼叫,向香港方向疾驶而去,留下一道逶迤的白色浪迹。
缉私艇继续在外伶仃洋海域巡弋,岳挺峰、欧阳照、白小情各自倚着船舷,望着辽阔无垠的碧海,心里翻滚着不同的心潮……
缉私艇空手而归。
第二天,岳挺峰在办公室里正纳闷,门卫来电话:一渔民有情况要找欧阳照反映。欧阳照不在,怎么办?岳挺峰立即召见那渔民。
进来的是赤沙村的渔民黄阿大,40多岁,长得矮小委琐,单眼皮下的黄眼珠带几条红丝。他一见岳挺峰就问:“欧阳参谋呢?”
“你和他熟?”
“他常到海边钓鱼,聊起来就熟了。”
“他不在,有什么急事吗?”
“这……”黄阿大眼珠骨碌了几转,话语才从崩缺的门牙漏了出来。“昨天我出海打鱼,见狼牙礁西边的荒岛旁有条白色的汽艇向香港方向驶去,有几条小渔船从荒岛后边驶回大陆。我敢肯定,那些小渔船是去接走私货物的。”
“你记得渔船的编号吗?”
“隔得太远,看不清。”
“还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了。”
“谢谢你。”
“不用谢,检举走私,这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把黄阿大送出大门口后,岳挺峰坐在院子里凤凰树下的石凳上。蝉在枝头使劲地聒噪着。
岳挺峰用拳头敲击着脑袋:“究竟是香港的内线情况不准确,还是我们队伍中有走私集团的人?”想到欧阳照与那香港女子的关系,疑问在他脑中飞旋。
岳挺峰到水龙头旁用冷水把脑袋冲了很久,才觉得清醒了一些。眼前忽地掠过一道亮光:“对,找陶勇强去。”
缉私艇上,陶勇强正检修着仪器,满是油污的脸上挂着黄豆大的汗珠。岳挺峰疼惜地丢了一团棉纱给他:“小陶,找你谈点事。”
蓝蓝的天,绿绿的海,黄黄的沙,构成了一幅色彩斑斓的图画。岳挺峰与陶勇强在沙滩上坐了下来。“小陶,你与欧阳参谋是同乡吗?”
“岂止是同乡,还在一所中学读书哩!不过,我读初二时,他已经读高三了。”
“昨天驾汽艇的那个女人,你认识吗?”
“认识。她叫容月翎,是当时的校花。哟,她演戏真行,与欧阳照参谋同台演出过《日出》。她扮演那个妓女,叫什么‘露’…”陶勇强用手搔着脑瓜。
“是陈白露。”岳挺峰提醒他。他才大咧咧地点点头:“对, 叫陈白露。
她演得可动情,台下不少女同学看得哭鼻子哩。”
岳挺峰侧过身子,问道:“当时你听到他俩的什么传闻吗?”
“高中毕业后,听人说欧阳到海关学院读书,容月翎去了香港。有人传他俩谈过恋爱,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岳挺峰心头一阵紧缩:自己爱慕的白小倩却与欧阳照相恋。如果欧阳照真是那种人,白小倩岂不是往火炕里跳?就在他痴怔时,陶勇强用手肘碰碰他:“岳艇长,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怀疑欧阳参谋?”
岳挺峰不置可否,叮嘱道:“小陶,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唔。”陶勇强喃喃地回答。
当晚,岳挺峰在床上辗转难眠,那个黄阿大反映的情况是否真实?岳挺峰决定到村委会去一趟。
在港商投资兴办的村玩具厂里,找到了村长黄志坚。他才30出头,粗犷中带几分斯文。当他听岳挺峰讲黄阿大见到走私船时,反问道:“你知不知黄阿大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知道。”
“那么,你随我回村委会,我告诉你。”
跨进村委会的门,黄志强才脸色严肃地说:“黄阿大是个走私分子。”随即开了大柜的锁。取出一个记事本子,翻了翻,放在桌面上,用手推到岳挺峰面前:“你看看,前年底他参与走私香烟,被抓获,罚了1700元。”
岳挺峰拿起本子细看,的确,上面有黄阿大的罚款收据,还附有黄阿大亲笔写的检讨书。岳挺峰觉得刚理好的思绪又紊乱不堪了。
香港扯旗山的一座别墅里, 花红似火,叶绿如翠。在清水粼粼的游泳池里,容月翎穿着蛋黄色比基尼泳衣,似鲇鱼般游来游去。
池边蔓藤架下,白色藤椅上仰躺着一位50多岁的男人, 颜骨高突,眼窝深陷,牙齿发黄,瘦削的前胸肋骨凸露。一位男护士正慢慢给他注射可卡因。他就是香港“九龙帮”走私集团的头子吕笑天。他过足毒瘾见游倦的容月翎上了池边,就起身到她身后,把她拦腰抱住,涎笑道:“哗,出水芙蓉,谗死我了。”说着就要把嘴巴贴到对方的红唇上。
容月翎把脑袋歪侧,用力扳开箍在腰间的双手,秀目露出愠意:“吕老板,我们不是早讲好了条件?我跟你干图的是发财,我是卖力不卖身。”
吕笑天吡开黄牙:“嘻,嘻,你又在想那旧情人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前天我驾艇把大陆的缉私艇引开,奖金呢?”
“好,2万元,等会儿我付给你。”吕笑天的脸沉了下来,“大陆的内线来电话,说我们这边一发货,就有消息传过去。我们这边有内奸。”
“不会吧!在你身边的都是追随你多年的拜把兄弟。”
“我们的货从仓库运到码头上船,中间环节多,可能会有人窥探。”吕笑天的瘦马脸板了起来,一会儿嘴角流溢出轻蔑的微笑,“哼,下批货照发不误。”
容月翎担心地问:“你不怕那双无形的眼晴吗?”
“他有过墙计,我有上天梯。”
两天后,香港大埔三门仔码头上,吊车、运输车忙个不停,一片喧闹。
吕笑天与容月翎率人大模大样地把一批电视机、录象机搬上了“南湾88号”渔船。目送“南湾88号”驶往外海,吕笑天、容月翎等人才登上小轿车,返回别墅。
几乎在同时,南湾海警支队基地里,岳挺峰接到香港那边“内线人”的电话密告:“‘南湾88号’ 船又装满走私货物出发了。”
岳挺峰立即摁响了紧急集合的警铃,警士们快速奔到停泊的“107”号缉私艇上集合待命。
火辣辣的太阳高悬头顶,甲板上热浪炙人。岳挺峰与欧阳照检查艇上人员,发现少了陶勇强。
艇上怎能没有通讯班长?岳挺峰不悦地问:“白小倩,陶勇强呢?”
白小倩的宿舍与陶勇强是对门。白小倩说:“他上街前跟我打过招呼,说是去理发。”
“咳,早不去,迟不去,偏偏这个时候去!”岳挺峰气恼地跺着脚。
但这又怎能怪陶勇强呢?谁叫你早不出发,迟不出发,偏偏这个时候缉私艇要出发!
“待我上街去把他找回来。”欧阳照还未等岳挺峰首肯,一个转身,急匆匆下了缉私艇。
南湾小镇里,理发店没多少间。欧阳照驾驶着军用摩托车在镇里兜了半个圈,在“海霸王”发廊门口,碰到赤沙村村长黄志坚刚理完发走了出来,欧阳照跟他打了一个招呼就进了发廊,瞥见陶勇强正在理发。
欧阳照上前,在他耳边小声道:“马上回艇有任务。”
陶勇强听到军令,顾不得头刚理了一半,就如弹簧般跳了起来,掏出一张5元钞票扔给理发师:“不理了。”
马上拿起警帽,往脑瓜上一扣,即刻随欧阳照走出“海霸王”。
“107”号缉私艇向伶仃洋飞驶而去,很快来到了狼牙礁群附近。
不久,陶勇强前来报告:“前方发现目标。”
岳挺峰用高倍望远镜望去,那里是待猎的“南湾88号”渔船。船头堆着渔网,还凉着花花绿绿的妇女和孩童的衣服。
“追上去!”岳挺峰下令道。私艇挟着劲风,迎面冲上去。
奇怪的是;往常走私船遇到缉私艇都掉转航向,尽力逃;而如今,这“南88号"仍按原航向大模大样地昂首而行,不闪不避。
缉私艇驶到渔船边,用高音喇叭喝令它停下,那渔船把机器一关,驯服地停了下来。岳挺峰、欧阳照带着警士登上了渔船。
欧阳照带着警士在渔船上地毯式的搜查,都未发现走私物品。
岳挺峰思索着:这渔船会不会在船尾加暗格或采用悬吊式的走私手法呢?
一条大缆绳横过了渔船的船头,两名警士从左右两边拖着缆绳往后拖刮。如果船底附有暗舱或悬吊着走私物品,就会把绳子卡住,但搜查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渔民一家持有户口本、出海证,无赃无证,只得放行。
眼看“南湾88号”渔船往回驶去,岳挺峰心里不平静:这“南湾88号”明明在香港大埔三门仔码头装了走私物品,怎么一下子会不见了?是我们的内线失灵,还是这边泄露了消息?
香港香格里拉酒店的雅座里,吕笑天和几个喽罗觥筹交错,喜不自禁。
原来,“南湾88号”渔船开出维多利亚海湾后,在香港与大陆交界的水域,吕笑天早已派出两条尾部装有3台400匹马力发动机的汽艇等候着,汽艇把走私货物从渔船上转移过来后,就开往狼牙礁群西边的海域,把货交给约好的内陆渔船,而“南湾88号”渔船则大摇大摆地驶向狼牙礁东边海区。
此后,这种金蝉脱壳计策又重演了几次,但很快被我缉私艇所识破,两条大马力汽艇成了海警战士的猎获品。吕笑天一伙失败几次后,又开始策划新的阴谋了。
中国东北出产的长白山红参,经科学家鉴定,其人参素不亚于南朝鲜的高丽参。这价廉物美的东西现在成了国际市场的热门抢手货。为此,香港另一走私集团曾套购了16吨长白山红参南下闯关,却在深圳大鹏湾折戟沉沙,全军覆没。
前车可鉴,但巨额利润十分诱人。利欲薰心的吕笑天见美国和欧洲市场行情看好,就铤而走险,不惜利用金钱美女,凭着大陆的各种关系,上蹿下跳,东奔西走,居然在东北收购到30吨长白山红参,竟把货物运到了南湾海边。
若能把这批红参偷运到香港,在交接时再把录象机等走私进大陆。
获利可达几百万元之多;一失手,血无归。孤注一掷的"决战”真令吕笑天伤尽脑筋,他只好在自己的心腹下属中许愿悬赏,能想万全之计者奖赏20万元。
红艳艳的火烧云渐渐变成铅灰色,暮霭张开巨大的羽翼笼罩下来。南湾镇上的路灯“刷”地亮了起来。欧阳照在宿舍轻松地用口哨吹着《军港之夜》,把黑皮鞋擦得锃亮,尔后,用笔挺的灰黑色西裤束住了那件法国产“富豪”白衬衣。吃晚饭时白小倩约他,今晚到新开张的“警士俱乐部”跳舞。
欧阳照正要出去,陶勇强风风火火地来到他跟前:“欧阳参谋,有电话找你。”“谁?”
“是个女的,她不肯讲出姓,有急事叫你马上到‘雪浪咖啡厅’去。”
欧阳照大惑不解,好奇心驱使他还是往“雪浪咖啡厅”走去。
步入咖啡厅,他看见在花榭一隅有位女子向他招手。“啊,容月翎!”欧阳照颇觉意外。容月翎穿一套白底黑点柔姿纱套裙,皓齿如玉,笑靥似花,在柔和灯光下,婷婷玉立。
欧阳照见这里人多,绿萝后面,赤沙村村长黄志坚正与朋友着咖啡。就提议道:“到海边走走吧!”
“好。”容月翎顺从地点点头。
弯月如钩挂在高高的槟榔树梢头,宝蓝色的天空上挤满了繁星。闪耀着粼光的海浪亲吻着堤岸,他俩并肩而行,各自心潮起伏。
容月翎与欧阳照在读高中时情芽初露,毕业后恰逢容月翎的父亲新鳏,她到香港伴他度过寂寞的晚年,她一去就如黄鹤。时光如梭,转眼五个年头过去了。
容月翎先讲起自己的遭遇: 我到香港后,嗜赌如命的父亲劣性不改,在他病逝前把家产输得一二净,还给我留下一笔赌债。”
“这可难为你了。”欧阳照同情地说。
他俩在海边一座礁石上坐了下来。
容月翎环顾四下无人,问道:“欧阳,你每月薪金是多少?”“连津贴是3000多元。”
“唉,这丁点儿钱怎够用呢?我干一个月胜过你干1年。”
欧阳照打了个寒噤:“啊?一个月有几万元收入,这么说你是干黄色的……”
容月翎摆手截断他的话:“我怎干卖身之事?坦率地告诉你,我在香港是干走私黑道的。 ”
欧阳照面色立时冷峻:“那天巧遇,你该知道我是干缉私的,难道不怕我把你抓起来?”
容月翎把头一迎,格格地笑了起来:“共产党办事讲证据。你口讲无凭,手中又无实据,如何抓人?”看来她早就吃透了大陆的政策,一言一语是对答如流。
欧阳照劝道:“月翎,你要悬崖勒马,不要堕入罪恶深渊。”
“我这次来就是准备听你作政治说教的,不过你绝对改变不了我的人生观。相反,我也准备向你游说,看谁能说服谁?”
“你想劝我跟你走黑道?”容月翎用双手拢了拢被海风吹乱的头发:“什么黑道红道,做人不要套那么多政治概念。我只要实惠,要金钱,要过好日子。欧阳,我爱你,跟我一起干吧!”
欧阳照听她这么讲,双眼凝望着天空,紧闭着嘴唇,默不出声。
隔了好久,欧阳照才把头侧向容月翎: “你真的要我跟你合伙干?”
容月翎情意殷殷:“难道你还怀疑我对你的一片深情?我在已经有几十万的存款了。再干几次,挣够了钱,就离开香港,洗手不干。去美国、加拿大或瑞士定居,到时由你决定。”
“好!”欧阳照握着容月翎的手,口气神秘地说: “如今我也不妨直率地告诉你,我早就吃香港那边的饭了。”
容月翎愣了一下,狐疑地问:“真的?你跟哪个堂口搭线?”
欧阳照叹了口气:“香港的‘黑鲨帮’,可惜如今已成过眼烟云了。”
“黑鲨帮”是声噪一时的香港海上走私集团,去年却全军覆没了。想不到欧阳照竟是这集团残存的内线,容月翎用手指刮着他的鼻尖,嗔笑道:“看你相貌堂堂,想不到却是个两面人。”
欧阳照挪揄道: “你还不是一样?我俩可谓是一丘之貉。”二人相视,捧腹大笑。
“你们的头头是谁?”欧阳照问道。
“吕一”容月翎几乎说走了嘴,她摆摆手,蔑视地说:“不要提他,这个吸毒鬼,一刻钟也离不开白粉针。”她把话题一转,
“我们要交接一批大货。”
“什么货?”
“你不要问那么多。”
“我该怎么办?”
“到时我会设法把行动方案通知你”
欧阳照送容月翎回到海螺宾馆门口,忽然有人叫了一声:“欧阳!”
欧阳照转过身,啊,白小倩!‘白小倩今晚在警士俱乐部等了好久,却没见欧阳照到来,十分气恼。散场回家的路上,她无意看到欧阳照与一个女人亲热地并肩而归,妒火烧得她急步追上前来。
欧阳照猝然与白小倩四目相对,脸“刷”地红了,嘴巴嗫嚅着却吐不出话语。
白小倩认出容月翎就是那天开汽艇的香港女人,醋意顿生,她指着欧阳照责备道:“你怎么不守约?”
欧阳照嘴角却流出冷笑: “谁跟你有约?”啊,出尔反尔!白小倩涨红脸骂道:“无耻!卑鄙!”
容月翎见此情况,愠怒地质问欧阳照:“你跟她有私情?”
“谁跟这无赖有情?!”欧阳照抡起右手,向正在叫骂的白小脸上掴了一掌。白小倩遭此突袭,怔了一下,捂着火辣辣的脸蛋儿,哭着跑远了。
香港扯旗山上。
吕笑天听完容月翎的汇报,眯起狡黠的眼睛沉思了很久:“恐怕其中有诈。”
“他与我是同学又是恋人,尽管分开几年,但我是了解他的。”
“须知共产党人是不容易转化的。”容月翎笑着回答:“问题在于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共产党人。他是‘黑鲨帮’的内线。”
“‘黑鲨帮’已不复存在了。”吕笑天夜枭般的眼珠凝定了,“不过,还有一个残存的。”
吕笑天说的这个人叫阿炳,曾是“黑鲨帮”的中层人物,却又搭上吕笑天这个堂口,常把“黑鲨帮”的内情泄露给吕笑天,以求更高的酬劳。在警方围捕“黑鲨帮”时,全凭吕笑天集团的暗线——警长李全网开一面,阿炳才得逃之夭夭。这回,吕笑天又把这颗棋子用上了。
南湾镇后的屏风山,草木蓊郁,山花烂漫。容月翎约欧阳照去游玩,刚到山腰的岩洞前,从草丛两边蹿出两个壮汉,用匕首从两边抵住了欧阳照的两肋:“动就捅死你!”
容月翎碧波荡漾的眸子倏地射出了凶光:“哼,你是想钻进我们内部做探子!”
“我现在是百口难辩!看,‘黑鲨帮’的老朋友瞧你来了。”容月翎拍了一下掌,那岩石后边就闪出一个尖猴腮的矮个子来。
“阿炳,认认他。”容月翎下令道。
阿炳对欧阳照左瞧瞧,右看看,脑袋像拨浪鼓猛摇:“这个人不是我们‘黑鲨帮’的。”两边大汉骂道:“干掉他!”
“等等。”容月翎挥手止住,“欧阳照,现在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欧阳照蔑视地说:“你这瘦猴子,我不认识。”
阿炳拍拍干瘪的胸口;“我就是‘黑鲨帮’联络部副部长罗炳。”
欧阳照仰天长笑:“你该知道我的公开身份?跟我联系的都是帮里的上层人物,如洪汀昆、哨牙胜、大只广等。你这喽罗屎卒,怎有资格与我碰头?”
“你一”洋洋自得的阿炳被奚落了一番,无话可说了。
容月翎觉得欧阳照的话确有道理。但“黑鲨帮”的上层人物全已身陷图圄,如何对证?她只能好言抚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这次是奉命行事。”
容月翎将“辨认”结果回报,吕笑天仍不放心,指示李全去查核。李全没有插手审案,对情况不甚了解。后来他想了许多办法,才从同僚处刺探到一些情报:“黑鲨帮”确有一内线在大陆的海警支队,每次打来的电话口语中夹带着广东四邑口音。
不错,欧阳照正是广东四邑人。好不容易得到了证实,吕笑天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容月翎曾约定,如有行动,就在早晨6点钟从香港直拨电话到南湾镇海滨南路尽头的电话亭。假作晨跑的欧阳照今早接到指令:“将有30吨贵重货物从大陆运出,傍晚在狼牙礁东边交接。你要把缉私艇引到狼牙礁西边去。”
蔚蓝的天空下,“107”号缉私艇似满弓射出的利箭,劈波新浪,向外伶仃洋疾驶而去。
岳挺峰这两天患重感冒发烧,正在医院打吊针,艇上的指挥权交给欧阳照。
欧阳照在驾驶舱看过海图后,走下甲板,迎面碰到白小情,就热情地向她打招呼。但白小倩把脸一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答腔就从欧阳照身边擦肩而过。
她忘不了海螺宾馆前的那一幕。这不仅仅是情炉,而且是对欧阳照和那香港女人来往的一种怀疑。
缉私艇在外伶仃洋游代了好一会儿,待到傍晚,就在狼牙礁后的礁群蛰伏下来。
艇上的留达忙碌地扫瞄着。忽然,陶勇强来向欧阳照报告:“发现有渔船从公海闯了进来。”欧阳照下令:“继续监视。”
一会儿,陶勇强来报告:“东面有艘大陆渔船往外海驶去。”
“耐心等待一下。”
那两艘渔船越来越近了。残阳拖曳着最后一缕余霞坠落了,海面飘荡着灰蒙蒙的暮霭。欧阳照再次举起了高倍望远镜,仔细地观察。渔船上的编号依稀可辨。“啊,赤沙09号,是黄大的渔船!"
欧阳照蹙起了眉毛,心中翻腾着阵阵思绪。警士们请战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尤其是那身高如铁塔的陶勇强:“欧阳参谋,猎物就在眼前,怎不冲上前去?”
欧阳照摇了摇头:“勇强,头脑不能那么简单,我看那不是走私船。”
陶勇强再用高倍望远镜望去,叫道:“啊,赤沙09号,那可是走私分子黄阿大的船呀!”
欧阳照摆了摆手:“黄阿大前年的确走私过香烟,但我调查过,经政府教育后,这两年他已洗手不干了。”
陶勇强不服气道:“干不干,上前查查,不就一清二楚了?”
白小情也帮腔道:“对,口讲无凭,眼见为实。”一些警士也随声附和起来。
面对闹哄哄的场面,欧阳照沉思了一会儿,决然地把手往西指去:“把艇开往那边去!”
“怎么?”这回是白小倩先跳了起来: “明明走私船在东边,你却要把艇开往西边?!”
“执行命令,其他别问那么多!”欧阳照并不退让。白小情气得脸色铁青,趋步站到欧阳照面前:“我看你是跟香港那个女的——”
“别扯私事,现在是执行公务!”欧阳照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口气十分坚决:“我现在是代理艇长,有什么责任我承担。开艇向西!”他板着脸,举起右手向驾驶台下令。
夜色已将迷茫雾霭淹没,缉私艇调转了船头,像一条灰黑色的长鲸,向西钻进了夜幔渐重的海天之间,离那两条渔船越来越远。
第二天早上,岳挺峰早早醒来,觉得精神不错,坐在床上伸屈双臂,做健身运动。
白小倩前来“告状”了。岳挺峰听着,本来苍白的脸颊泛起了红潮,末了,他握拳狠狠朝床上一擂:“真是岂有此理!”
他终于忍不住了,驱车直奔海警支队司令部,接待他的张副政委。
香港那边,吕笑天与容月翎当晚就在扯旗山别墅等待消息。不久,转来了渔船发回的电报:
“缉私艇依约西去,交接平安无事。”
吕笑天满意地呲牙笑道:“月翎,看来你那个情郎哥还是信得过的。”
容月翎脾睨地奚落他:“老人家,你怎懂得爱情的伟大力量?它可以改变人的一切,可以叫人生,还可以叫人去死!”
“这回我算服了你。”
“话得挑明,这次行动成功,你许诺的奖金一点儿也不能少。”
“行了,那20万,够你们这对才子佳人周游世界了。”
吕笑天即召集手下的大小头目到场,详细布置了明晚的行动方案。
天苍苍,海茫茫。
黄昏时分,“107”号缉私艇上,岳挺峰在甲板上来回踱步,香烟抽了一根又一根,心情极度烦躁。
据可靠消息,走私集团今天有重大行动。本来,他已向海警支队司令部建议,这次重大行动不要让疑点甚多的欧阳照参加,然而,在临开艇时,张副政委打来电话:“欧阳照是位好同志,这次行动,要多听他的意见。”真是活见鬼!如果日后证实欧阳照是走私集团的内线,那么这个张副政委也不会是好人。
夜幕沉沉,海面乌黑似漆。缉私艇关了探照灯,靠雷达导航,从西边海域悄悄潜到狼牙礁群后,藏匿起来。
到9点钟,起风了,黑浪拍打着礁岩,东边海面上隐约见到三盏品字形的小红灯。岳挺峰见这船是驶向公海的,下令道:“冲上去!”
缉私艇吼叫着,向着红灯冲了过去。
渔船发现有缉私艇追来,就加大马力,偏转舵向,想从侧面冲向公海。缉私艇加大马力,贴上了渔船,岳挺峰高声喝令:“停机检查!”
渔船见无法逃脱,只好停机。
岳挺峰、欧阳照、陶勇强等登上了渔船,厉声喝问:“谁是船主?”
“我。”驾驶室钻出一位中等个子的男子。啊,是赤沙村村长黄志坚。
黄志坚热情问道:“岳艇长,这么巧?”随即给岳挺峰、欧阳照等递上香烟,用打火机点燃。
岳挺峰吸了一口烟,问道:“这么晚,去哪里?”黄志坚抹抹额角的细汗珠:“到香港去。港商在我们村投资的玩具厂,产品在国际市场十分畅销。今早港商打来紧急电话,说有位日本商人要马上提大批货,我们只好连开船。”说完,黄志坚递上出海通行证。岳挺峰找个角落,借着手电筒光,没有发现出海证有什么破绽。
黄志坚主动掀开盖在货物上的厚帆布:“岳艇长,要不要作检查?”岳挺峰把出海证还给他:“黄村长,请原谅,我们要例行公务。"
欧阳照、陶勇强等掀开了帆布,里面是一只只大纸箱,拆开包装,每个大箱里有八个纸盒,装璜精美,再拆开纸盒,里面是熊猫、大白兔、小灰熊、米老鼠等长毛绒玩具。
“再抽检!”岳挺峰下令道。陶勇强又从上、中、下各处抽出检样来,
检查结果都是玩具。
“怎么办?”陶勇强问道。岳挺峰担心在这渔船上花费太多时间,贻误战机,被真的走私船溜了,稍一思索就打个手势:“放行!”
警士们都回到了缉私艇。
黄志坚见过了检查关,就叫开航。一阵马达的吼鸣过后,渔船压住海浪,像个醉汉,朝香港方向开去。
欧阳照定睛望着远去的渔船,忽然用手一拍大腿:“这渔船有诈!”
陶勇强晃着大脑瓜:“不会吧,刚才不是已作了全面抽检?”
欧阳照激动地说:“你想,装进纸箱的绒毛玩具,比重很小的。我估算过,如果满船都是玩具,总重不超过10吨。但你仔细看看,一条运载量50吨的渔船在吃水线是在35吨以上。”
岳挺峰听后,信服地点点头:“这分析有道理。”下令再追上去。
看到岳挺峰、欧阳照等再次登上渔船,黄志坚十分不满:你们不是已检查过了。”欧阳照答道:“我们要再查舱底。”
“舱底也是玩具嘛!”欧阳照不与他理论,与警士们把甲板上的货搬到一边,掀开舱板,见仍是大纸箱。然而掀开来,可不同了。里面装着的是一大包一大包的长白山红参;再检查,仍是红参。
欧阳照目光严厉地对着黄志坚:“你对此该如何解释?”黄志坚脸色大变,尽管海风猛烈,额角仍不断冒出黄豆大的汗珠。他一下子瘫软地倚在船舷上。
原来,黄志坚与香港吕笑天走私集团早有勾结。
他为人狡诈刁滑,加上村长身份,因此屡屡平安过关,从未失过手。
东北的30吨红参几经辗转南下,最后运到他们村办的玩具厂仓库里。他派心腹把人参用玩具纸箱包装好。
昨天,他接到香港方面的指示,派一条渔船傍晚到狼牙礁东边海面,造成走私船交接的模样,来试探欧阳照的忠诚。黄志坚便派黄阿大把村委会收购的海鲜运指定海域交给香港渔船。
经过考验,认定欧阳照是可靠的内应,吕笑天才指令黄志坚今天“按既定方针办”,想不到却栽了个大跟斗。黄志坚百思不解:那欧阳照到底是何方尊神?他真的将自己缉获,还是有更高的招数在后呢?
欧阳照建议:如果缉私艇泊在渔船旁,香港接应船凭着夜视红外线望远镜,就会发现异常从而掉头逃回香港。不如让缉私艇回狼牙礁后躲藏,走私船在远处等待。待香港接应船与之回合、换货时,我方化成渔民的警士把船扣住,用无线电对讲机通知缉私艇扑去。这样可把内、外走私分子一网打尽。
众人连说妙计,唯独岳挺峰沉思;让欧阳照带队上渔船,如果他是走私集团内线,后果将是不堪设想。于是,岳挺峰说:“欧阳,你呆在缉私艇上接应,我带三个人上渔船。 ”
陶勇强亮起嗓门喊道:“岳艇长,我带对讲机与你一道去。”
岳挺峰见他勇敢请战,就点头答允,又挑了两名警士。四人换了渔民衣服,把走私分子赶到缉私艇上。渔船上仅留下驾驶员、管轮机的和要接头的黄志坚了。
岳挺峰声色俱厉地警告他:“这是将功赎罪的机会,不然,罪加一等!”
黄志坚如捣蒜般点头:“是!是!”
海天漆黑,缉私艇与渔船有五里多远,但现代化的通讯设施却能把一切消息立刻传达。
放下金钩长线,单等龟鳖光临。
海上的天气,说变就变。
闷雷像隆隆战车滚过寥廓的海空,闪电似弯折的利创横穿天地。大雨瓢泼而下。
一艘大马力的香港渔船,在公海巡游了好久,才冒着风雨闯进内海,耗子般在黑色世界潜行。前边,三盏品字形的红灯在雨帘中闪烁着。船老大加速靠上去,却被容月翎喝住了:“停机!”
容月翎用夜视红外线望远镜向渔船瞄望。不错,这是预先约好的“赤沙01号”,船上堆着小山般的货物。她打开了无线电对讲机:“黄志坚!黄志坚!”
那边渔船驾驶室里,黄志坚拿着对讲机,岳挺峰与陶勇强的两支手枪正对着他的左右太阳穴。“人参运来了吗?”
“运来了。”
“多重?”
“30吨。”
“OK!”
“你们那边的录象机运来了没有?”
“运来了。”
“过来交接吧!”
容月翎这才下令渔轮开过去。风急浪高,两条船好不容易才用缆绳皱连在一起。容月翎跨上“赤沙01号”,向驾驶室走去。
容月翎跟黄志坚搭讪了几句,两个黑影跳了出来,一声吆喝:“不准动!”
容月翎见两个渔民用手枪对着自己胸口,反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陶勇强把手枪在她面前晃了晃:“哼,上次在海上见过面,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容月翎见船头有两个人着手枪,才知道陷进了套。岳挺峰见鱼已上钩,就对陶勇强说:“给缉私艇发指令。”
“好!”作为通讯班长的陶勇强把手枪往腰带上一插,拿起无线电对讲机,大声呼“107,107,香港渔船已被缉获,向我们靠拢!快!”
岳挺峰让那两位警士押着容月翎和黄志坚等,自己与陶勇强持枪跨上了香港渔轮。
甲板上的货物也是小山般高,岳挺峰掀了掀罩盖的帆布,看到里面全都是录像机。
“啊,钓到大鱼了!”陶勇强用手枪指了指舱尾:“艇长,再到里面巡看一下。”“好!”他俩握枪,一前一后,冒着滂沱大雨经过船舷查看过去。
忽然,陶勇强像被什么绊了一下,“哎哟”一声摔倒在地。岳挺峰见状,把手枪往腰带一插,上前双手搀扶着他。
忽然,舱尾的帆布响动,蓦地钻出两个握着手枪的彪形大汉。岳挺峰叫声:“不好!勇强,快!”
即刻就地跃起,右手伸往腰间要拔枪。但他突然觉得右手被人抓住,又向后扭去,他本能地挣扎着回头一望,大吃一惊,扭住他手腕的不是别人,竟是陶勇强!
陶勇强冷笑一声:“艇长大人,想不到吧!”
岳挺峰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啊,原来你是——”
陶勇强狰狞地点点头:“到香港后,我慢慢把故事讲给你听。”旋即向两位大汉打招呼:“兄弟,把他捆住!”
岳挺峰怒火焚心,挣扎着,反抗着。但陶勇强如铁钳般钳住他双手。大汉把布团塞进岳挺峰嘴里,又用绳索把他捆得结结实实。
此时,一个瘦高个子从后舱闪了出来,他就是吕笑天。这老奸巨滑的走私老手,知道次活动的成败关系到他后半生的命运,便设计了一个又一个应急方案,并且亲自出马。
即使船信进行交接时,他也谨防有诈,与武术打手藏匿在阴暗角落,以备最后反击。
当容月翎在渔船落网时,他本想率队冲去拼搏,但见对方人员多,就采取了“守株待兔"的策略。
这个陶勇强,被拜金思想腐蚀,就是香“黑鲨帮”在大陆的内线。主子覆没,他贼心不死。他一副正直憨厚的模样,工作埋头苦干,蒙骗了不少人。
刚才,他搜查完后舱,隐约看见黑影晃动,知道这儿走私集团兵力强劲,就借跌倒计捕岳挺峰,作为投靠新主的见面礼。
吕笑天用手拍拍他肩膀:“到了香港,我会重赏你的。”
陶勇强与吕笑天嘀咕了一下,就高声向那边渔船的警士说:“昆仔,阿强,岳艇长叫你俩也过来帮忙缉查。”
两位警士当然是遵令而行。然而,在渔轮的转弯处,昆仔被暗处打来的木棒击昏,阿强则被跟在后边的陶勇强用手臂弯箍住了脖子。
“这次行动光你们几个人跟着渔船来?”吕笑天瞪着狡黠的眼睛问。
“不,缉私艇就藏在狼牙礁后边。”陶勇强说。
他见吕笑天有惊慌之色,就扬了扬无线电对讲机,“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边发生的情况。”
原来,刚才岳挺峰叫他呼唤缉私艇前来增援,他没有打开对讲机的开关,只是装模作样地呼叫着。
这时,容月翎上前来问陶勇强:“欧阳呢?”
陶勇强摆摆手:“他与你们不是一条心。”
“他不是按计划把缉私艇引向西边?”
“那是假象,实际又暗中折回来了。”
容月翎骂了一句:“这个薄情鬼!”
黄志坚焦急地催促:“别讲那么多了,快开往香港吧!”
吕笑天点点头:“好!”
暴风拽着千万条雨丝,如鞭子抽打着波涛翻滚的夜海。两条走私船。如同两条漏网之鱼,仓皇往公海逃遁而去
鳞峋的礁石好像一头头昂首嗥天的饿狼。缉私艇上,欧阳照起初听到那边陶勇强传来“一切正常”的回音,后来音讯断了,他只好来到雷达房,见雷达员小华满头大汗地调试。陶勇强离开缉私艇前,趁小华去厕所之际在线路上做了手脚,雷达荧光屏的图象跳动不定。
无线电对讲机联系不上,已没有任何声音;若雷达调不好,又成瞎子。
幸好,欧阳照在海关学院学过雷达的维修。他拿万能电表检测着,好一会儿,才查出一条导线断了。焊好导线后,雷达荧光屏便恢复了正常。
小华用雷达往渔船停泊地点扫去:“哟,怎么不见了原来的亮点?”雷达往四周海域扫去,两个绿幽幽的亮点正往公海方向移动。“不好,出事了。”
欧阳照马上下达命令,缉私艇向那两个亮点追去。
风在呼啸,雨在倾泻,浪在翻滚。缉私艇尾部的螺旋桨搅起了团团黑潮,艇头似利斧劈开黑浪,往前追赶。
吕笑天见离公海越来越近,正在得意。举着红外线望远镜的容月翎突然叫道:“不好,缉私艇追来了。”吕笑天下令加快速度。
一场海上追逐战开始了,大陆渔船载满人参跑不快,很快就被截获。缉私艇又冲到香港渔轮前边,横着挡住去路。
“砰!砰!砰!”香港渔轮扫出一排子弹。欧阳照大吃一惊,走私者竟以武力抵抗。“还击!”缉私艇上喷射出愤怒的子弹,驾驶合上的驾驶员惨叫一声,倒伏在舵盘上,渔轮打了几个转,停了下来。
“开探照灯!”几条雪亮的光柱照向香港渔轮。
吕笑天蓦地感到一阵目眩。陶勇强扬了扬手枪:“打灭它!”
“不!”吕笑天举手制止。苦瓜干般的瘦脸挤出阴险的冷笑:“把人质推到前边做挡箭牌。共产党人最关心自己的同志,他们是不敢开枪的。”
容月翎点头称是。陶勇强和几个罗徒把岳挺峰、昆仔、阿强推搡到甲板最前面,大声嚷道:“有本事就开枪吧!”
探照灯的雪亮光柱穿透了茫茫雨帘,欧阳照与警士们见战友遭此凌辱,又见陶勇强这败类如此嚣张,人人怒火燃烧,个个磨拳擦掌,但强攻伤及战友,怎么办?艇上的人面相觑,对着几十米外的渔轮一时没了主意。
渔轮靠着人质盾牌慢慢往公海方向退去,欧阳照拳头攥得格格响,他稳定住情绪,把艇上的骨干叫了过来,讲出了自己的方案。
同志们认为这方案虽好,但太危险了,白小倩眼圈有点红:“欧阳,这么危险,不能想别的办法吗?”
“事急燃眉,只能如此了!”欧阳照的态度十分坚决。
一艘摩托艇悄悄地从缉私艇尾部放下海面,欧阳照与一位技术高超、经验丰富的驾驶员坐在上面。摩托艇在海面了一个大圈子,好不容易才偷偷来到渔轮尾部。
这时,海面漆黑,风声、雨声、涛声交织在一起,歹徒们都集中在船头,与缉私艇紧张地对峙着。
摩托艇在波峰浪谷里升降浮沉着,当摩托艇又一次被巨浪托上峰巅时,欧阳照双脚一蹬,腾空而起跃向渔轮。他刚落到渔轮尾部甲板,“哗”一个大浪朝他兜头劈脸扑来,他摇晃了几下,双脚似铜浇铁铸般在甲板钉住了,这就是海上缉私警士的绝技之一“跳帮”。
欧阳照几个猫跳,敏捷地躲进舱尾货物的暗影里去。他用手抹抹前额淌下的水,拔出别在腰间的“五四”手枪,慢慢向前摸去,眼睛似猎鹰往四周搜索着。
在靠后舱的一个小房间的窗洞里,他看到一个瘦长个子斜躺在椅子上,男护士正替他进行静脉注射。那天晚上在海边曾听容月翎讲过她的头子一刻也离不开白粉针,欧阳照心中暗喜。
欧阳照猎豹般轻灵,跃到房门前,见门虚掩,猛地用脚把门踢开,冲上前去,举起右掌似抡大刀般往男护士脖子砍去。男护士闪避不及,嚎叫了一声,头一歪跌倒在地。
正被毒品带入幻境的吕笑天闻声睁开眼,一支亮锃锃的手枪已对着他的前额,他慌忙问道:“你是什么人?”
“缉私警士。”欧阳照把吕笑天从躺椅上揪了起来,双手反剪,用手铐“咔嚓”反铐住了。冷汗从吕笑天的额角涔涔而下,还未容他想出对策,已被欧阳照推着,来到甲板的出口。
欧阳照左手揪住吕笑天的衣领,在前面做挡箭牌,怒吼一声:“不许动!”
甲板上的人掉转头来,全懵了,欧阳照用手枪载了我吕笑天的脑袋:“叫你的下属放下武器!”
“这,”吕笑天支吾着。
这时,容月翎发现了对峙者原来是欧阳照,就在岳挺峰后边叫道:“欧阳,过来吧!我和你一道远走高飞,到美国去。”
吕笑天也说道:“是呀,我给你100万,要么,那船上的人参分一半给你。”
“少废话!”欧阳照用膝盖顶了顶吕笑天的后腰,喝道:“月翎,放下武器过来,你还是有前途的。”
欧阳照真心希望她能幡然悔悟重新做人。“呸!你这负情汉,你要我过去受穷受苦,休想!”
容月翎生气骂道,她一把扯掉塞住岳挺峰嘴巴的布团,把手枪在他面前晃着:“你叫欧阳放下武器!”
岳挺峰虽然双手被缚,但仍把头昂起,蔑视地说:“哼,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那种软骨头,开枪吧!”岳挺峰正气凛然,昆仔与阿强也是一副宁折不弯的模样,令容月翎无计可施。
吕笑天哭丧着脸:“放了我吧,要金要银,任你开价。”
欧阳照“呸”了一声:“我不要金,不要银,就要你下令,叫你的手下放下武器!我说三声,你不干就先毙了你。一、二…”叫到“二”时,他拖长了声音冰凉的枪管压住吕笑天的太阳穴转了几转。
平日,这吕笑天胆大包天,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敢做;但如今,冰冷的枪口贴在太阳穴,一扣板机,一切荣华富贵连同这条老命都会化为乌有了。
他只好战栗地向下属叫道:“放下武器吧!”
他见下属仍在犹豫,便顿着脚下命令:“为了我的老命,放下武器,听见了没有!”
歹徒们见渔舱早已在缉私艇的长短火器射程之下,如今主子又下命令了,何必用命去搏,就陆陆续续地把手枪、匕首、利刃等扔到甲板中间。
站在前边的陶勇强不甘就此失败,扬手想向欧阳照这边射击,但说时迟,那时快,欧阳照一个点射,“砰”的一声,陶勇强举起的右手腕被击中,手枪掉落甲板上,他攥着手腕痛得呲牙咧嘴,大声叫捕,容月翎最后一个把手枪扔到了甲板中间。
欧阳照又要吕笑天下令把岳挺峰等三人放了,吕笑天只好照办。
看到岳挺峰等人被解开了,歹们被解除了武装。缉私艇又向港渔舱靠拢过来,欧阳照才把吕笑天往前一推:“先跟你们的人站到一边去!”吕笑天一个踉跄,到了容月翎的跟前。
目睹惊心动魄、瞬息万变的一幕,岳挺峰激动奔到欧阳照面前,握着他的手:“欧阳,谢谢你!”
“谢什么,你我都是一”话音未完,突然,“砰、砰、砰”三声枪响,欧阳照痛得跳了起来,又跌倒在地上,用手按住了热血喷涌的前胸。
原来在缴械之时,容月翎扔出了一支手枪,但身上还藏有另一只手枪。她瞅准时机,就朝既爱又恨的欧阳照连射三枪,随即向后逃去。
岳挺峰见状,马上捡起欧阳照跌落甲板的手枪,向容月翎的背影来个快速点射。容月翎惨叫了一声,扶住船舷摇晃了几下,身体一歪就跌进了波涛汹涌的夜海,消失在黑暗之中。
缉私艇靠拢了渔轮,警士们冲了过去。岳挺峰指着陶勇强:“你这个败类,人民将要审判你!”
陶勇强耷拉着脑袋,高大的身躯变得矮了一截。白小倩一上渔轮,就提着急救包奔到欧阳照身边,替他作紧急救护。幸亏,那三枪没有击中要害,但是汩汩而出的鲜血流出来。
此时,欧阳照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他的眼睛又转问白小倩的脸上,嘴巴艰难地翕动着。白小倩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听见他断断续续地说:"你别生……我的气,我爱……爱……”的话未讲完,头一歪,脚一蹬,就晕了过去。
“欧阳一”这铮铮硬汉竟有着这般似水柔情。白小倩知道他未讲完的话的涵义,不禁抱着欧阳照。
夜深深,海茫茫。
缉私艇押着渔船和渔轮,朝大陆驶去。
当回到海湾基地时,红日已从海面冉冉升起。海边的椰林,沐浴在血红的霞光中,在晨风吹拂下,翻飞着长长的羽叶,仿佛在向凯旋归来的警士招手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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