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诗已经深深刻入我的灵魂(他的诗温柔到了极致)
历史上没有一个朝代比大唐更富有诗意。
唐人之诗,一贯温柔敦厚,而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
纵观王维的诗,哪一首不是佛系又温柔?
曾经有人评价王维的一生:过得好的人,容易活成好人。
其实,我们都错了。
我们只看到了他千帆过尽后的平静,却没看到他大起大落的一生。
武则天当上女皇那一年,也就是长安元年(公元701年)。
大唐两大姓氏太原王氏和博陵崔氏,强强联姻,生出了一个全能型天才——王维。
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当圣人。
王维就是这样的人。
王维的爷爷叫王胄,是宫廷里著名的乐官。
王维的母亲是一名画家,精通佛法,是当时著名的高僧大照禅师的弟子。
王维的父亲王处廉,精通诗文,官任汾州司马。
而王维这个孩子,继承了家族所有优秀的基因,接受了最顶级的教育。
他能写一手好诗,工于书画,还有着非常好的音乐天赋。
除了才华之外,王维也是位超级“美男”,他身形高大,姿容俊逸,一表人才。
总结来讲,这位隔壁家老王的孩子,真的挑不出任何毛病!
十五岁的王维,意气风发,独自来到东渡洛阳城参加高考,随手就是一句: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掩盖不住的少年侠气,惊艳了不少人。
后来,一首《相思》被当红艺人李龟年翻唱之后,红遍京都。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相思》
十七岁的时候,同年出生的李白还在逃课,看老奶奶磨针。(铁杵磨成针的典故)
王维就已经在心中泛起了少年成名的一抹乡愁: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凭着这首诗,王维一炮而红。
可见,在相同的天赋之下,生在怎么样的家庭真的很重要。
相比李白,王维的成名之路真的顺遂多了。
唐玄宗开元九年(公元721年),20岁的王维不负众望,拔得头筹,高中进士科一甲,成为全州的骄傲。
之后,他被封为太乐丞,掌管宫中的音乐和礼仪。
因为才气和名望,王维时常出入王公贵族的社交圈。
之后加官进爵,为国效力,自是不在话下。
这样一位风度翩翩,挥笔成诗的少年,前途一片大好,还惹得长安城内无数少女的倾慕。
真是令人羡慕至极。
在这最美好的年纪,王维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段恋爱。
姑娘姓甄,是公主身边的女伴。
少年身骑白马,配花带佩,少女舞姿婀娜,情意绵绵。
这一对神仙眷侣,真乃佳话。
人生得意莫过于此吧,金榜题名,佳人在怀。
只是,所谓世间险恶,不过刚刚拉开序幕。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王维的成功是因为音乐,而他的灾难也是因为音乐。
事情的起因,源于皇族子弟们的一次权位斗争。
本来,作为宫廷乐官的王维,距离这场政治游戏的敏感带,还有十万八千里。
只是,因为他和岐王走得近,也莫名其妙被牵连。
于是在一次奉旨排练中,王维被扣上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对皇帝大不敬。
一方说辞是:
黄色象征着皇族的尊贵,王维排练的“五方狮子舞”,用了黄狮,而王维一个人看了,这不是冒犯皇帝吗?
说来也冤,作为演出的总指挥官,不看,要怎么排练?这些人不管,反正看了就是大不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在蜜罐里长大的王维,哪里知道人心的险恶呢?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么一个整天跟音乐打交道的官,也会招惹到这样的麻烦。
没办法,当时的官场就是这样。
他只能逆来顺受,接受被流放的命运,到山东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管理一个脏乱差的小仓库。
这个社会逐渐对王维展现出残酷的一面,原本称兄道弟的朋友们,如今纷纷作鸟兽散。
王维这才知道,原来这世间的感情,有一种指标叫“利用价值”。
仕途断了,断了就断了吧,他最揪心的,还是他心爱的姑娘。
公主身边的人,和一个被流放的罪犯,是无论如何都要划清界限的。
就这样,世事难料。
几天前,王府前还高朋满座,他还是长安城那个如玉的少年,美丽的姑娘还在和他彼此相爱。
一下子,这里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姑娘走了,兄弟跑了,显赫的高官没了,读了十几年的书,却成了一位仓库管理员。
从此,世间艰辛,在王维面前初现端倪。
公元725年,王维在仓管这个职位上蹉跎了四年。
终于,等来了自由之身。
这一年唐玄宗大赦天下,王维如离弦之剑般奔回家中。
他娶了一位温柔贤淑的妻子,虽然没有初恋深刻,却是红袖添香,琴瑟和鸣。
本以为,能就此过上清幽的生活。
谁知,命运从不讲道理,它要捉弄你的时候,反抗二字,连想都不要想。
而立之年的王维,欢天喜地的准备迎接孩子的出生。
这一次艰难的生产,带走了他深爱的妻子和尚未谋面的孩子。
都说,人生有四大悲事:幼年丧母,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
四大悲事,王维占了三个,对于三十岁的男人来说,这是挖心蚀骨的痛吧!
上苍在一开始给了他多少甜头,就在这一年拿走了多少。
诗人丧妻,大多都曾留下哀转久绝的句子。
元稹就曾写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苏轼曾写过“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归有光也曾写过“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但这些人却都在留下诗后,回头又立马觅得美人归。
王维不同,他是一个典型用行动去爱的人。
他一个字都没写给亡妻,只是终日静默,枯坐庭前,用终身不再续弦来纪念亡妻。
或许在王维心里,后半生的每一分每一秒,爱情两个字专属于她。
这样的悼念,胜过万滴泪,胜过万首诗。
生活接连暴击之后,上天终于开恩,又重新让王维返回官场。
这一次,是右拾遗。
一个危险而又有话语权的官职,注定也是不长久。
仅仅过了一年,同样是遭人诬陷,王维再次被降职边疆。
走出中原的路上,王维觉得自己像是飘摇不定的蓬草。
一股被抛弃的荒凉感,从心底冒起。
忽然,眼前一道孤烟直冲云霄,仿佛是从他心底升腾起来的。
那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
既然要大漠穷尽人生,那么为何不纵情驰骋呢?
于是,他大笔一挥,在沙漠中写下: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使至塞上》
这算是道别,对尘世浮华的道别。
从此,他穿起素色的衣裳,每日只吃斋饭。
在终日的宁静中,他忽地想起自己的另一个名字,“摩诘”。
一切都明了了!
摩诘二字,在大乘佛教中意为:扫除心垢,令心清净。
原来,笃信佛教的母亲在他生命之初就为他设定好了一颗禅心。
这颗禅心,在他历尽磨难之后,方才醒悟。
他找到了一座叫做蓝田的县城,这里青山逶迤,花草遍地。
这里的禅院,他常常去,和里面的僧人探讨佛法。
从此,王维眼中的山水是清净的,没有万紫千红,只有云白山青。
公元761年,王维离世。
他从容地告别,带着微笑离开。
活这一场,他爱过,痛过,成功过,失意过。
他可以笑着说,来这世上一趟,真的很高兴。
一千年后,人们提起王维,喜欢谈他的家世,他的天才,他和李白的恩怨,他和玉真公主的绯闻。
可是这一切,在我心中,都比不上终南山的一片云。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终南别业》
他看遍人世间的繁华,而后又一无所有。
最后,他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不求繁荣,不求富足,只求内心的祥和。
他找到了真正的快乐,这种心境,就像天上的云卷云舒。
这份快乐,响彻了整片历史的天空。
记得很久以前,有人问过我,你人生的座右铭是什么?
当时我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多么多年过去了,这句话刻在我心里,一直没有变过。
年纪越长,越觉得世间残忍,越是需要这一份宁静的去处。
《道德经》里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哪怕是对于“诗佛”王维来说,也是一样。
世界对他如此残忍不留情,而在他的诗里却丝毫不见端倪。
他看花看鸟看山看水,仿佛之前的事情不过一片乌云,清风一吹又复皓月当空,仿佛他的世界里从来都是一派风和日丽。
或许,正如罗曼罗兰所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当你看穿生活的本质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哪有什么真正的佛系?
不过是饱经沧桑,最后大彻大悟罢了。
世间万物,自有它的来处,也自有它的归处。
我们和王维都挣不开这浮世,而王维之所以为王维,是他身在浮世,心向清欢。
有一天,你明白了浮云,就明白了天空;
有一天,你明白了王维,就读懂了人生。
风起后,又是一日好晨光。
何必愁今日?
来源:凯紫的诗词之美
作者:凯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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