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落地无人拾化作江南第一花(廿四时野)

「大雪一候 鹖鴠不鸣」

玉簪落地无人拾化作江南第一花(廿四时野)(1)

大雪不封山,此时正是老幼皆宜,

深林传出孩子的笑语,是跟随挖笋的长辈,来摘山莓了。


冬日杭城,山野中花色渐稀,赏花该是要去植物园、郭庄这些景区,11月的山中,草木美颜基本是树叶来撑场面,等到12月,便需要果子来充当花旦了。

今年大雪,比之以往来得更温和,似乎雪花随着寒潮全光顾了小雪,到了真正“至此而雪盛”的时节,反而连雨都要淅淅沥沥停止。看天气预报,未来两周以晴好为主,最低气温都在0℃以上,很适合到野外呼吸下清灵空气。三年疫情,如今生活初初放开,也该在温润日子里,到山里来晒晒身心。

年已近,山也是懂礼俗的,款待访客,“茶食”总有一两样别具心思,只要你来,会意外这冬日山中,竟也作物丰盈,不时会有小小惊喜,不至让你空手而归。


四百草木众,何以不见伊?

即使小雨寒凉的那几天,也抵不住扛把锄头寻笋的人;还有孩子,深山童音脆,声声都是寒梅的酸甜味。

再有趣的山野之物也是有的,白果子的杜茎山,红润润的白英果,可食的金樱子也是常见——要找些有趣的山野之物,翻翻宋、明两朝的书籍,很多入山“视而不见”的草木,会发觉有着意想不到的妙用。略举一二:

“东风荠”(荠菜)

采荠一二斤,洗凈,入淘米三合水三升、生姜一芽头,捶碎,同入釜中和匀,上浇麻油一蚬壳,再不可动,以火煮之。动则生油气也。不着一些盐醋。若知此味,海陆八珍皆可厌也。

——《遵生八笺》

玉簪落地无人拾化作江南第一花(廿四时野)(2)

石子羹

溪流清处取小石子,或带藓者一二十枚,汲泉煮之,味甘于螺,隐然有泉石之气。此法得之吴季高,且曰:“固非通霄煮食之石,然其意则甚清矣。”

——《山家清供》

这些山野趣物,实在不必担心,需翻动正统书目如《本草纲目》、《齐民要术》等,也不必迷失于浩如烟海的草经、花经、木谱,及各种花木专著中,只需翻翻笔记闲文,《遵生八笺》、《山家清供》,亦或《梦溪笔谈》、《武林旧事》、《东京梦华录》……或者一部《群芳谱》,多半这山中草木,其食、药、雅玩、供赏,有用、无用之法,都能寻得一二。

玉簪落地无人拾化作江南第一花(廿四时野)(3)

近日喜欢上《救荒本草》此类书籍,全可当做野花野草的百科全书,且是绘本版,且带有浓烈“吃货本性”,虽然这样定性,有些辜负作书者悲悯民艰的初衷,但实在读来“津津有味”,远不止于“饥荒粮”。

如言及“棠梨”:

棠梨树,今处处有之,生荒野中。叶似苍术叶,有圆叶者,亦有三叉叶者,叶边皆有锯齿,又似女儿叶茶,其叶色颇白。开白花,结棠梨如小楝子大,味甘酸。花叶味微苦涩。

救饥:采花炸熟食。或晒干磨面作烧饼食亦可。及采嫩叶炸熟,水浸淘净,油盐调食。或蒸晒作茶食亦可。其棠梨经霜熟时可摘食。

——《救荒本草》

明朝救荒书籍开中国一先河,也是此类书籍最多问世的时代,除了《救荒本草》,《野菜博录》、《茹草编》、《野菜谱》都成书在这一朝代。这极可能和明朝前无古代的 “招灾体质”有关:明代短短277年,有记录灾害竟达到5614次(2011 鞠明库 《灾害与明朝政治》),相比其他朝代,中灾率一骑绝尘。

除了吃的趣味,救荒书根本在“救荒”:灾荒面前,饥饿难耐的人是不讲究美味的,想尽办法“填饱肚子”才是正理。所以书中收录“野菜”,也有相当并不可口,需要土浸、水淘、沸煮等方法,以去苦、涩、酸,甚至去毒,首要“食之饱腹”,然后才 “食之有味”。

玉簪落地无人拾化作江南第一花(廿四时野)(4)

不过奇怪之处在于,刺球一样的苍耳、蒺藜,有毒的断肠草、商陆都收录其中,孩子们的黑果子(龙葵)、红果子(白英)、甚至蛇莓(鸡冠果)也不缺位,却独独少了悬钩子属,这些野草莓,怎么也比以上可口且救荒?

我原以为朱橚这位王爷,封地在开封,也许少见悬钩子属。但长年居住徽州的鲍山,所著《野菜博录》也不见任何高粱泡、树莓、茅莓、寒梅、蓬藁之类,又查阅其他救荒书籍,也遍找不到这些酸甜可口的浆果——

奇哉怪哉,鲁迅笔下“色味都比桑葚要好得远”的覆盆子,为何比不过寡淡无味且众所皆知“不能吃”的蛇莓?野草莓也并非近代物种,远早于汉就有记录不是?

玉簪落地无人拾化作江南第一花(廿四时野)(5)


藨蔂蒛葐茥伽,喵喵傻傻不清

野草莓不似草莓,并非近代从国外引进,早识于先秦时:

《尔雅·释草》:茥,蒛葐。郭璞注:覆盆也,实似莓而小,亦可食;

尔雅还说,《尔雅·释草》:藨,麃。

郭璞注:麃,即莓也。今江东呼为藨莓。子似覆葐而大,赤,酢甜可啖。

尔雅又说,《尔雅·释木》:葥,山莓。郭璞注:今之木莓,實似藨莓而大。

到了第一部中药学著作《神农本草经》,将其列为上品,但又是另一个名字:

“蓬藟,味酸平。主安五脏,益精气,长阴令坚,强志,倍力有子。久服轻身不老。一名覆盆。生平泽。”

或许野草莓也出现在《诗经》、《楚辞》、《山海经》里:

《诗经》:南有樛木,葛藟萦之;

《楚辞》:葛藟虆于桂树兮;

《山海经》:又东四十里曰卑山。其上多桃、李、苴、梓,多纍(同蘽)。

《说文》引陆机疏:

“藟,一名苣荒也,似燕薁,亦延蔓生,叶如艾,白色,其子赤,可食,酢而不美,幽州谓之椎藟。”

“椎藟”多解释为“蓬藟”、“薅田藨”。当然葛藟在这些诗文里并没有指名为何物,也有书注其为“庇其木根”的藤蔓植物总称,但想来野草莓也应属于其中一份子。

玉簪落地无人拾化作江南第一花(廿四时野)(6)

浙南很多地方,仍然叫覆盆子为“葛公”、“葛婆”,未尝不是古老称谓的延续。而南、北各地所叫的“pao”,则正字为“藨”罢,不仅孩子喜欢吃,连鹿儿,也食它做了“嘴中物”。

蘽、藨、茥、葥、蒛葐,《花镜》和《海上方》中言及的西国草、毕楞伽,都指野草莓——

如同现在野草莓,方言称呼足有几十个,分属十来种,春夏有插田泡、空心泡,山莓、树莓、蓬虆、覆盆子、牛叠肚、白藨等,秋冬则高粱泡、寒梅……据说还有地方,统统将其叫“喵喵”,如我这种臣服喵星人久也的两腿生物,光听名字便觉软甜可爱。

玉簪落地无人拾化作江南第一花(廿四时野)(7)

这一瓶《山有莓》,算来野莓种类,也有三种。如果来一场“野莓”之辨,用以打发时间,倒可以循着李时珍的分类,去识别一下:《本草纲目里》里,李时珍将这些红彤彤的浆果分为五类——

割田藨,即蓬藟,叶大如掌,六七月开小百花,冬月苗叶不凋;

插田藨,即覆盆子,一枝五叶,四五月实成,冬月苗凋;

耨田藨,即藨,一枝三叶,四月实熟,其色红如樱桃;

山莓,即悬钩子,树生,树高四五尺,结实与覆盆子一样;

蛇莓,蔓长数寸,结实如覆盆,鲜红不可食。

圣诞节前后,正是草莓上市时。市场上琳琅满目的红白黑草莓,亲缘基本都是欧洲引入的凤梨草莓,虽然出身也在野草莓之属,口感却远胜野生草莓。野草莓之用,真如同它在历史中的身影,除了医药,便只能充作乡野记忆了。

玉簪落地无人拾化作江南第一花(廿四时野)(8)

但又不能不说,它的乡野,是带着野力与生机的。是鹿食山间的那抹灵气,“喵喵”里藏不住的野性,如果按照《礼记》“焄蒿”,注言“藨与蒿同类”,那么足可以当做“百物之精也,神之著”(《礼记·祭义》)

所以电影《野草莓》中,它几乎表征了童年与青春的所有美好。人民出版社连续几年出版的黑龙江省青年作家丛书,命为“野草莓”丛书,当时看见这种寻常的乡野之物,“凛冽而满怀朝气”的生机,正是人间或文学的“明月与清风”。

玉簪落地无人拾化作江南第一花(廿四时野)(9)

我到底不甘它如此甜美又寻常,竟未列救荒之中。再次翻阅书籍,虽然其他书中仍未见踪影,但《救荒本草》,到底发现:

“泼盘

一名杔盘……苗高五七寸,茎叶有小刺……结子作穗,如半柿…… 救饥以拨盘颗粒红熟时采食之, 彼土人取以当果。


野莓之旅,到此算是心满意足。

玉簪落地无人拾化作江南第一花(廿四时野)(10)

#在头条看见彼此#

#山野美学##传统文化#

,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文章作者的个人观点,与本站无关。其原创性、真实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和原创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自行核实相关内容。文章投诉邮箱:anhduc.ph@yahoo.com

    分享
    投诉
    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