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部聊斋志异故事（聊斋故事瞳人语）

仲春季节，暖阳高照，田野间的万物都脱去了冬天的雍装，露出了美丽的肌肤。

在明媚的春光里，总会出现一些纤弱靓丽的身影，她们大多是富贵人家的女子，本来就深居闺阁，再加上一个冬天的严寒把她们关在了密不透风的室内，实在是憋得太久了。现在春暖花开了，一些女子也在家人或下人的陪同下，或坐车或步行，在春天的田野里尽情地享受大自然的舒畅和惬意，田野里时时传来她们温润甜腻的笑声，让人的眼睛和耳朵得到双重的享受，真是“花不迷人自迷”！

这时候，总有一些田家闲汉、市井流氓或富家子弟游荡在田野之上，他们表面上是来踏青看花，实际上，他们的眼睛总在这些富贵人家的美女的身上扫来扫去，看了脸蛋看胸部，看了胸部看屁股，搞得这些美女又娇又羞、又喜又嗔！

在这些人当中，就有一个浪荡子弟，名叫方栋。这个方栋家境殷实、姿容俊美、年少风流，专以勾搭少妇为能事！县城里稍微有点姿色的妇女，莫不被她尾随调戏，有品行不正者、意志不坚者，就被他勾搭成奸，声誉名节尽毁。

这天，方栋闲来无事，就信步走到了郊外，他想顺便赏赏花，写几首咏春的歪诗，以便回城勾搭看中的妇女。当然，如果能在郊外就来一场偶遇，也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情！

好事情说来就来！就在方栋尽情欣赏春色的时候，远处的红尘里驶来了一辆豪华的马车，马车上挂着深红色的帐幔，帐幔的绣帘上垂着金穗、顶部饰有精美的花鸟图案，隐隐有一幅富贵人家的气象。

随着马车的临近，方栋直觉得一阵阵异香扑入鼻孔，不由得每个细胞都振奋起来。他仔细一看，只见马车后面跟着五六个青衣婢女，个个容貌俊美，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婢女，面若润玉、眉若粉黛、目若朗星、朱唇皓齿，简直就如仙女一般。方栋不看则已，这一看，顿时身子酥了半边，精神失了三魂六魄。

马车从身旁缓缓驶过，方栋真恨不得爹妈给自己多生两只眼睛，痴痴地盯着美女的秀美脸庞，舍不得眨一下眼。就在这时，田野上刮来一股醉人的香风，香风过处，绣帘轻开！“我的妈呀！”方栋不觉失声叫道，“这世上哪有这么美的人物！”方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瞪大眼睛尽力看去，只见在绣帘的半遮半掩之下，一个红衣女子娇卧在香车之中，粉手托着香腮，丰腴的肉体在薄纱之下若隐若现，一双桃仁般的美目放射出勾人魂魄的电光，比之车后骑马的美女更多了一份醉人的妖娆和妩媚！

眼看马车和美女就要从自己的眼前消失，方栋神魂颠倒，一摇三晃，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马车后面不停地追赶，眼光紧紧地聚焦在马车上忽隐忽现的缝隙中，嘴上的哈喇子把胸前都打湿了。

这时候，只听得马车中的人娇嗔道：“快把我的车帘子放下来！什么地方来的轻薄浮浪子弟，跟在车后一直偷窥！”话音刚落，只见跟在车后的领头美女催马上前，迅速地放下了车帘，回头怒睁双目、柳眉倒竖、大声喝道：“哪儿来的野种，敢如此轻薄我家主人！这是芙蓉城七郎的新婚娘子，要回娘家去省亲，可不是一般的乡下农妇，不要瞎了你的狗眼！”说罢，弯腰从车辙中抓起一把沙尘，直扬了过来！

方栋正看得出神，见车中美女被车帘遮住，不觉怅然若失。正失意间，只见眼前愁雾漫漫，瞬间眯住了自己的双眼，方栋心里着急，赶忙用双手使劲揉自己的眼睛。待到再睁开双眼，眼前的香车美人已不知往何处去了！

方栋再也没了游春赏花的心思，精神恍惚地回到家中，只觉得双眼越来越痛，泪流不止，急唤他的娘子掰开眼皮看是怎么回事。方娘子掰开丈夫的眼皮，只见丈夫的眼仁上起了一层膜，有一钱那么厚。过了几天，方栋眼仁上的膜越来越厚，看不见了任何东西，尤其是右眼上的膜简直厚得像旋螺一般，突出到了眼皮之外，甚是可怖。家人急请人诊治，可是没有任何效果。

方栋心里着急，听人说诵读《光明经》可以治疗眼疾，赶忙让娘子找了一本来，盘腿打坐，认真诵读。起初觉得心里烦躁，几次想要放弃，可是坚持诵了几天经后，方栋觉得自己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眼睛也不疼了，只是眼前还是一抹黑，看不见任何东西。

方栋就这样每天什么事也不干，只是静心打坐，诚心诵经，坚持了足足一年有余，只觉得自己心里万念俱消，再也不贪恋红尘美色了！

忽一日，方栋只听得左眼中传来细小的说话声：“黑得像漆一样，真是憋屈死了！”右眼中有一个同样细小的声音回应道：“我们一起到外面小游一番，出一出闷气！”然后方栋就觉得自己的鼻子里面痒嗖嗖的，好像是有什么东西钻了出来。过了一会，方栋又觉得鼻子里面痒嗖嗖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又钻了进去！只听到眼中有人说：“好长时间没有到园子中去看了，珍珠兰都枯死了！唉……！”

方栋平生最喜欢兰花，每天亲自浇灌看护，可自从失明之后，就很少到园中去经管了。听到眼中人的言语后，他急忙问娘子：“园中的香兰为什么都枯死了呢？”娘子感到很诧异：“你怎么知道的？”方栋就把眼中人说的话告诉了娘子。娘子急忙到园中去验看，果然发现珍珠兰都枯死了，花果落了一地。

娘子感到很诧异，就悄悄地躲到房中偷看，果然发现有两个小人从丈夫的鼻孔里钻了出来，小得就像两颗蚕豆，“嘤嘤”地叫着出门去了，倏忽就不见了。过了一会，两个小人又“嘤嘤”地飞了回来，钻进了丈夫的鼻孔，就像蜜蜂飞回了巢穴一样！

又过了两三天，方栋只听得左眼中有人说：“隧道弯弯曲曲的，来去很是不便，不如我们自己重开一个门！”右眼中回应道：“我这边墙壁太厚了，开起来不容易！”左眼中说：“我试试看，如果能在我这边开一个门，我们俩就共用一个门算了！”言罢，方栋只觉得左眼上的膜好像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抓裂，他突然睁开眼睛，惊奇地发现屋子里的东西全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

方栋急忙喊道：“娘子！娘子！我能看见了！我能看见了！”娘子奔过来一看，发现方栋的左眼上的膜破了一个小窟窿，里面的眼珠黑亮亮的，就像是裂开的花椒里面的黑子。过了一夜，方栋左眼上的膜全都消失了，细一看，竟然长了两个眼珠子；只是右眼上的膜还是像旋螺那么厚，看不见任何东西。

这个方栋虽然瞎了一只眼睛，但是由于有了双眼仁的左眼，反倒比常人看得更清楚。方栋心里也明白这是神仙给了自己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从此以后行为更加检点，再也不起调戏祸害良家妇女的心思了，最终成了一个品德高尚之人！

这是《聊斋志异》的第四篇《瞳人语》中讲的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中的方栋是一个好色之徒，经常调戏、欺侮良家妇女，最终受到了神仙的惩罚，瞎了一只眼睛。故事告诉我们：欺人者必自欺，侮人者必自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