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选与正式选举(正式拉开帷幕的中期选举)

9月13日,随着位于新罕布什尔州的今年最后一场党内初选落下帷幕,2022年中期选举的阵营可以说正式确定了;虽然对政治媒体和华府观察者来说,选战早在选举日一年甚至一年半以前就拉开帷幕,但绝大多数公众的注意力是从劳工节周末、从最后一场初选结束开始才投向选举的这场涉及了全部435个联邦众议员席位、35个联邦参议员席位、36个州长席位和无数其他州级和地方级职务的选举,虽然不涉及白宫是否易主,却也对美国政治的走向有着同样深远的影响,下面我们就来聊聊关于预选与正式选举?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了解一下吧!

预选与正式选举(正式拉开帷幕的中期选举)

预选与正式选举

9月13日,随着位于新罕布什尔州的今年最后一场党内初选落下帷幕,2022年中期选举的阵营可以说正式确定了;虽然对政治媒体和华府观察者来说,选战早在选举日一年甚至一年半以前就拉开帷幕,但绝大多数公众的注意力是从劳工节周末、从最后一场初选结束开始才投向选举的。这场涉及了全部435个联邦众议员席位、35个联邦参议员席位、36个州长席位和无数其他州级和地方级职务的选举,虽然不涉及白宫是否易主,却也对美国政治的走向有着同样深远的影响。

当地时间2022年5月17日,美国北卡罗来纳州,当地举行中期选举初选,民众在投票站投票。

围绕中期选举,一个最著名的传统认知(conventional wisdom)是在两年前赢得白宫的执政党往往会或大或小地失败,在过去30年里,这个预期只在2次中期选举中没有应验。曾在奥巴马白宫中担任公共沟通主管的丹·费弗尔(Dan Pfeiffer)解释,这是由于中期选举所涉及的虽然完全是立法分支,却在选民心中往往无意会成为对现任白宫表现的一场公决;而哪怕最有智慧和能力的政治人物,在现实因素的限制下也往往无法实现竞选途中的全部承诺,甚至遭遇不可预测的自然灾害、经济波动、国际冲突等危机,这个时候,心怀沮丧的选民往往会忽视问题背后的种种复杂原因,而用讲立法分支交给反对党的方式惩罚掌控白宫的执政党。奥巴马政府在2010年中期选举中的遭遇就十分典型:由于得不到共和党的配合且需要与民主党内的几名保守派参议员谈判,无论是他的救市方案还是“奥巴马医改”都存在一些令人沮丧的妥协,再加上同时期兴起的茶党运动对后者的妖魔化,让共和党在中期选举中一举净增了63个席位,成为了1948年以来最剧烈的一次众院席位分配摇摆。

当地时间2022年3月11日,美国费城,美国总统拜登在众议院民主党党团年会上表示,即将到来的2022年中期选举将会是近代史上最重要的一次,民主党人必须继续控制参众两院以推进其任内的关键经济议程。

就在短短几个星期前,几乎所有人都相信民主党将在今年11月重演2010年的失利:自从去年混乱的阿富汗撤军开始,拜登的支持率就在一路下滑,一度低至就连特朗普都不曾触及的33%,在围绕中期选举本身所进行的“一般性民调”(generic ballot,意为在民调问题中不涉及具体席位、候选人,而直接向被调查者询问“你在这场选举中倾向于支持哪个党派”的一种特殊民调)中,共和党的领先也一度达到三个百分点,这在本身就存在偏向共和党的选区划分不公(gerrymandering)现象的情况下,会轻易在11月份转化为共和党赢得两院控制权的事实。除了阿富汗撤军留下的混乱画面以外,拜登重要国内立法议程的停滞不前、奶粉断供危机、疫情对全球供应链的持续扰乱、通胀带来的物价与能源价格上涨等一系列问题,都是拉低民主党支持率的重要原因。

但在距离大选已经不到两个月的今天,再没有人可以依然如此确信地预测“红色浪潮(red wave)”一定会到来。在此前谈及应对策略时,包括费弗尔在内的所有民主党选举策略顾问都说,民主党唯一的出路是将这场竞争从对自身政府的公决重新定义为对共和党内部极端主义的公决:特朗普,“特朗普主义”,在多个文化、社会、经济议题上的极端立场……出人意料的是,很大程度上,是共和党自身的一系列选择让这个转换成真。

这其中的头号因素自然是特朗普。众所周知,美国拥有一部分意识形态中间偏保守却无法接受特朗普个人特色的选民,他们虽数量并不庞大却也足以决定了拜登2020年在多个摇摆州的胜利。因此,对于其他联邦与地方级民选职位来说,共和党候选人与特朗普的紧密程度可以说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们是否能得到这部分选民的支持。在去年的弗吉尼亚州长选举中,共和党候选人格林·杨肯(Glenn Youngkin)就以独立性强的温和派身份在这个近十年里一直在转蓝的州中取胜。

当地时间2022年9月17日,美国俄亥俄州,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在扬斯敦的一场集会上向支持者发表讲话。

但特朗普显然不愿放弃自己对共和党的控制,而接连用他在基础选民群体中分量极大的背书筛选出了一批对他本人和他“选举舞弊”保持忠诚的候选人。这些候选人再也无法在大选中维持任何“独立性”,和特朗普保持距离,并且,以“忠诚”为唯一条件的筛选机制所选出的,在很多关键选区往往却是在竞选方面极其糟糕的政治人物。

这一点在参议院的竞争中表现的尤为明显。本来,重夺参院控制权应该是共和党最为唾手可得的目标,不仅参院选举本身就给了共和党不成比例的优势,共和党更是仅净增一个席位便可获得控制权。但特朗普显然很难忍住在这样广受瞩目的竞争中出手干预的冲动,他在一系列最为关键的摇摆州中接连背书了其中最糟糕、最不擅长竞选的候选人。

以俄亥俄州为例。这是一个在近几次选举中红色越来越深的中西部州,拥有大量生活在农村地区的白人蓝领工人阶层选民,可以说是进入特朗普时期以后的共和党最稳定的票仓之一,特朗普在两次大选中也都以8个百分点的优势取胜,围绕本州共和党参议员罗布·波特曼(Rob Portman)退休所产生的竞争本不应该有什么悬念。但是,在共和党初选中胜出的可以说是对俄亥俄州来说最糟糕的候选人,保守派政治作者J·D·凡斯(J. D. Vance),仅从履历上来看,他就拥有在多年保守派意见领袖的妖魔化下典型俄亥俄共和党选民最为反感的“纽约/华府精英”背景:毕业于耶鲁法学院,同时是一名风险投资人,让他成名的作品是一本面对东西海岸高学历群体解释特朗普选民心态的回忆录《乡下人的悲歌(Hillbilly Elegy)》,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特朗普的批评者,但当发现了俄亥俄州的这个从政机会后便很快在这点上180度转弯。他的竞选资金更是几乎全部来自硅谷保守派富豪彼得·蒂尔(Peter Thiel)的注资——另一个不怎么能激发俄亥俄蓝领工人选民热情的因素。

靠着这笔资金、特朗普的背书、选票被一众候选人所分散这几个因素,凡斯以不到33%的得票率赢得了共和党初选,但他在这前后的表现可以说完全没有摸准俄亥俄的政治脉搏:直到今天,他在俄亥俄州内常常是不见踪影的,缺席于被视为政治人物必经之站的许多传统市镇节庆活动,甚至对十分关键的募款活动都并不上心,而是忙于出席全美、全世界各地为保守派明星人物所举办的会议;他在社交媒体上的政治发言也往往与普通选民的关切无关,而是更热衷于参与全国级别的“文化战争”议题:攻击职业女性、性少数、司法机关对特朗普和其同党的调查等等。对此,许多州内共和党人物也开始为凡斯丢掉这个本不应该成为问题的红州席位而越来越公开地表示担忧和不满。

与此同时,民主党所提名的则正好是一位个人政见、风格极其适合俄亥俄州的候选人,众议员提姆·莱恩(Tim Ryan)。他拥有近二十年的国会履历,一直以来的形象都是关注蓝领工人阶层权益的传统工会派民主党人,是众院内“蓝领党团(Blue Collar Caucus)”成员,在民主党基础选民向受教育程度更高的城市职业阶层偏移后,更是能摸准本党的哪些立场在自己的州内并不受欢迎从而总能适时展示自己的独立性:他支持将制造业转移回美国,反对不受州内保守选民欢迎的“对警察撤资(defund the police)”,批评拜登政府如近期的减免学贷在内的一些支出政策等等;他同时也十分擅长在俄亥俄等州十分重要的“零售式政治(retail politics)”,即亲自旅行至州内尽可能多的地区,举办可能参与人数并不多、但对赢得这些地区选民支持不可谓不重要的中小规模活动,同时利用自己在募款方面的优势向州内媒体大规模投放了诠释自己立场与“人设”的广告。

两人竞选水平间的高下立判,让莱恩在面对选民“定义”自己方面获得了比凡斯大得多的成功,越来越多的共和党选民在民调中表示,自己虽然依然反对民主党的意识形态、反感其行事风格,却能够较为独立地看待莱恩,对他本人并不反感;甚至已有民调显示莱恩获得了一定程度的领先。一位俄亥俄知名保守派电台主播的话很好地总结了这场竞选当下的局势:在他看来,莱恩是一位“十足的虚伪骗子”,但却也“(和凡斯相比)运行着一场我所见过的最有效率的选战”。

类似的现象并不仅发生在俄亥俄,特朗普为确保党内人选对自己的忠诚而将最糟糕、最缺乏吸引力的候选人推向初选胜利的行为触及每个对共和党来说至关重要的摇摆州:在作为长期以来共和党重镇、近期却开始转蓝的亚利桑那,共和党希望战胜民主党新人参议员马克·凯利(Mark Kelly)。身为民主党人,凯利同样拥有保守派选民并不讨厌的履历,他曾以海军陆战队上尉的身份服役,并是一位曾四度前往太空的NASA宇航员,同时和许多市镇级共和党政治人物都拥有良好的合作关系;而他的共和党对手布莱克·马斯特尔(Blake Master)则靠着为选举舞弊谎言添柴加火而获得了特朗普和共和党基础选民的青睐,但党内初选结束、候选人需要面对整个州的公众时,在多个方面的极端立场立刻就成了马斯特尔最大的劣势,以至于他的团队被发现频繁修改自己一方的竞选网页,删去他曾经在堕胎权、移民、枪支、2020年大选等议题上的极端立场,就连参院共和党党团最大的政治行动委员会(PAC)也清晰表达了对他胜选的缺乏信心,撤回了近八百万美元的竞选资金。在情况类似的佐治亚州,特朗普推举出前橄榄球运动员赫舍尔·沃克(Herschel Walker)来挑战民主党参议员拉斐尔·沃诺克(Rev. Raphael Warnock),沃克不仅在此前毫无政治经验,更是不断面临着家庭暴力等指控,还围绕自己的履历撒下过许多荒唐而极易证伪的谎言,在这种对比下,原本被视为在今年中期中最受威胁的民主党参议员的沃诺克,已经在最新的昆尼皮亚大学民调中获得了六个百分点的领先;几个月前让民主党人担心无法守住的内华达和新罕布什尔两州的参议员席位,也在相似因素的作用下逐渐摆动回“安全”范畴。

而哪怕当民主党也同时提名了并不完美、存在争议的候选人时,共和党一方的候选人居然也会用更大的劣势“追平”,最典型的莫过于宾夕法尼亚州空缺出的参院席位:在民主党初选中胜出的现任副州长约翰·费特尔曼(John Fetterman),是一个毫不掩饰自己民粹主义色彩的政客,虽然在初选中回避了全部实质性政策辩论,但还是靠表演反精英的“外来者”人设和民主党内一部分“桑德斯—特朗普选民”的支持,在初选中战胜了比他拥有更翔实政策主张的对手;共和党本可以抓住这样一个证明自己具有执政严肃性和诚意的机会,但却依然在特朗普的背书下提名了更加小丑式作风、毫无政治经验的前综艺名人“奥兹医生(Dr. Mehmet Oz)”作为候选人。不难想象,这完全不是一场多么鼓舞人心的选战,除了两党最常规的“谈话要点”以外,两人都很少提及任何实质性的政策,而更多则是比着在社交媒体上创作出更走红的攻击对方的“负面竞选(negative campaigning)”内容,但奥兹无论是竞选广告还是日常的举手投足,都经常表露出一个富有名人的离地和对普通宾州人生活状态的一无所知,而费特尔曼的民粹色彩又恰好符合许多宾州选民的独特政治审美;所以,尽管许多民主党人都表示,这并不是一场让自己多么骄傲的选战,但特朗普为共和党亲手挑选的糟糕候选人,竟然让宾夕法尼亚成了摇摆州里对民主党来说最有可能赢得的一个。

当然,为了让整场中期选举彻底成为在自己一方和极端主义间的抉择,民主党人也没有完全被动等待特朗普亲手在每场竞选中挑选出最糟糕的候选人并将自己与其完全绑定,而是重新启用了一个涉及在共和党初选中插手的政治策略。

2012年,当密苏里州时任民主党参议员克莱尔·麦卡斯基(Claire McCaskill)寻求连任时,她所面对的是自己在一个红州竞选和奥巴马的支持率并不明显领先的不乐观情况;于是,她便主动“挑选”了自己最希望面对的对手,在一众共和党初选人中最极端、最被中间派选民视为不可接受的众议员陶德·艾金(Todd Akin),并在他原本竞选资金落后于对手的情况下主动为他“出资”制作和投放了向共和党初选选民宣传他政绩的广告。在她的“帮助”下,艾金赢得了初选,他诸如“强奸的受害者根本不会怀孕,因此不用考虑在禁止堕胎时将她们视为例外”的极端表态也给共和党在密苏里州如期带来了许多麻烦。最终,在奥巴马以超过十个百分点输掉密苏里的同时,来自同一党的麦卡斯基却以更大的差距守住了自己的参院席位,她也因为这个策略被许多民主党人视为竞选策略方面的天才。

当地时间2020年10月14日,密歇根州,彼得·迈尔(Peter Meijer)在活动上发表讲话。

在那以后,这个策略很大程度上被搁置了起来,没有得到被重新使用的机会,直到今年,民主党再一次面临一个同党总统支持率并不理想、同时共和党一方突然有了无数比艾金有过之无不及的候选人的情况。于是,这个策略被复制粘贴进了多个不同级别的选区内。最受关注的例子发生在密西根州的一个众院选区,代表该地区的是2020年新当选的共和党众议员彼得·迈尔(Peter Meijer),他除了是一位意识形态方面的温和派、属于主张两党合作的“问题解决者党团(Problem Solvers Caucus)”以外,还是在“1·6国会山暴动”发生后投票支持弹劾特朗普的仅有的10名共和党众议员之一,并且没有在此后为自己的政治前途而隐藏这个立场;不出所料,在今年的初选中,他就面临着一位曾在特朗普政府工作过、由他背书的挑战者约翰·吉布斯(John Gibbs),他极端主义色彩浓重到曾为发源于“匿名者Q(QAnon)”运动的阴谋论站台。迈尔所代表的是一个紫色摇摆选区,民主党希望能将其翻蓝,并判断吉布斯因过于极端而更不会为至关重要的中间派选民所接受、是更容易被击败的对手,因此在临近初选的最关键时期,投放了向共和党初选选民介绍他得到特朗普背书、反移民、反堕胎等立场的广告,且在其上的支出高达43万5千美元,超过了吉布斯本人在整个选战中所募得的。不出所料,吉布斯在初选中赢得了党内提名,这意味着民主党在十一月份将这个席位翻蓝的可能性也就随之大幅增加,政治媒体Politico对这个席位的评级也从双方获胜可能性相等(Toss up)调整至了“倾向于民主党获胜(Lean Democratic)”。

类似的情况还发生在马里兰。虽然作为整个美国最稳定的蓝色州之一,但马里兰选民却连续两届选出了一个共和党州长拉瑞·霍根(Larry Hogan),不难想象,他并不是一位今天典型的共和党人,拥有执政的诚意和能力,与民主党所控制州议会合作良好,且在批评特朗普攻击民主的极端主义时并不弱于民主党人,他也因此至今在马里兰保持着相当高的支持率。但在今年,霍根已经两任期满,不能继续参加选举,并在共和党初选中背书了一位和自己类似的温和派候选人;而这样一个蓝州州长的席位对民主党来说自然是挂在低处的果子,一旦使共和党提名的候选人过于极端便唾手可得,于是便在初选三周前为另一位由特朗普背书的候选人大量投放广告,协助让这位支持选举舞弊阴谋论、主张限制堕胎权的候选人获胜,而各大政治媒体对马里兰州长席位的预测也随之被调整为“基本可判定民主党获胜(Solid Blue)”。

纵观全国,民主党负责国会和州长竞选的分支机构总共在密歇根、马里兰、加利福尼亚、伊利诺伊和科罗拉多等地为在共和党初选中推广极右翼候选人而花费了近四千四百万美元。在围绕迈尔和霍根的两场初选结束后,这种策略开始引起了更多的关注和争议。在批评“1.6暴动”、特朗普违规藏匿机密文件并攻击执法机关、共和党在红州内的威权式作风时,包括拜登在内的民主党人经常呼吁共和党各级别的民选官员能有与党内特朗普一派割席、超越党争而维护民主共识的勇气,但当其中一些人真的做出这个选择以后,民主党一方对此的“回报”则是激发极端选民的热情来惩罚他们、让他们失去政治前途,而这自然会让民主党人种种“为自己投票关乎保卫民主”的呼吁失去信用,也容易疏远许多中间派和支持其部分政策而反对其极端化的共和党选民。迈尔在输掉初选后,在采访中表示,明知其危险性而依然为政治利益有意推广极端候选人的行为,和寄希望于用煽动暴乱来推翻选举结果一样,都是超出可接受的政治策略范畴的行为;马里兰州长霍根在初选结束后的采访中,除了继续指责特朗普所背书的候选人是“QAnon运动的疯子(QAnon whack job)”以外,也批评了民主党人正在让正派共和党人夺回自己党派的努力更加困难。

对此的另一种批评则来自更加实际的角度:在一个民主党选情依然并不乐观的年份,哪怕是极端的共和党候选人,在一个摇摆选区内也并非完全没有获胜的可能。这样的情况一旦发生,美国面临的就不仅是一个极端势力拥有更多席位、从而能左右重要调查与立法的国会,更是特朗普下一次政变的协助者有权左右选举如何进行的可怕情形。这其中最危险的例子是宾夕法尼亚的州长选举:被中间派选民“希望看到一位温和派共和党候选人”的数据说服,民主党“帮助”了一位得到特朗普背书的极端派道格·马斯特里阿诺(Doug Mastriano)赢得了初选。在民主党的预期中,这个结果保证了自己一方至少十个百分点的领先,但随着拜登在该州支持率的持续下滑,两党州长候选人间的差距也在逐渐缩小,一度竟减至三个百分点内,与民调本身的误差范围相等——换句话说,两人间真实的支持率可能已经没有差距。而马斯特里阿诺不仅直接在1·6暴乱中为参与者前往华盛顿组织了大巴车、并在当天参加了暴乱,他竞选的中心主张之一就是成为州长的自己会随即拥有“取消对2020年大选结果认证”的权力,且更能直接任命负责实施选举的州务卿。宾夕法尼亚作为近年来大选均起到最重要作用的摇摆州之一,他一旦在未来真的拒绝认证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在该州的取胜,并决定派出违背投票结果的选举人,这无疑会引发史无前例、无人能够想象后果的宪法危机。

所以,相比一些正当性和可行性存疑的政治手段,可能最终对11月份选举结果起到关键作用的,还是哪一方能够为公众关切的议题给出最有说服力的解答,或将大选的中心“拉”至对自己最有利的议题上。而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共和党在自己曾经擅长的领域,也因为自身愈发难以隐藏的极端主义色彩而失去说服力。

当地时间2022年1月27日,美国弗吉尼亚州,美国弗吉尼亚州州长格伦·杨肯。

这个领域就是所谓的“文化战争”议题,涉及包括种族、性别、教育、气候、控枪、堕胎权等在内的所有社会性和文化性的议题。在近年来的选举中,煽动甚至制造围绕它们的争议是共和党取胜最快捷的战术,在去年弗吉尼亚的州长选举中,共和党候选人格伦·杨肯(Glenn Youngkin)取胜的重要原因,就是很大程度上无中生有而来的围绕“批判性种族理论”的争论;相比之下,民主党在2018年中期选举中的胜利,则是因为足够多的候选人纪律性极强地一致专注于以保护、扩大奥巴马医改为中心的民生议题。如今这个动态的改变,来自于近两年来共和党地方政府从审查学校课程和图书到动用公权力调查性少数儿童家长等一系列行为,超出了越来越多公众的容忍程度,但最重要的分水岭,自然是今年六月美国最高法院推翻“罗伊诉伟德”、猝然终止宪法对女性堕胎权近五十年保护的判决。一个竞选中具有讽刺性的常态,是一个议题中被认为“输家”的一方往往具有更高的热情,多年以来,共和党利用提名保守派大法官来推翻罗伊案的承诺,团结了一大批“单一议题选民”,以至于许多观察者早就看出,共和党所希望的其实并不是罗伊被如此迅速的推翻,而是能尽可能长地保留这个永远能够拿来激发选民热情的诱饵;而随着判决的做出,双方选民的热情程度则一下颠倒了过来:在堪萨斯、宾夕法尼亚、俄亥俄等多个州内,判决发布后注册女性选民的人数激增了35%,在变化最显著的州内,判决后新注册选民中的70%都是女性。更重要的是,许多堕胎权活动人士在谈论这个议题、向公众传达其重要性时的方式极其有效:诸如“支持选择(pro-choice)”、“支持生命(pro-life)”、“生育权利(reproductive rights)”等华府常用的概念,要么过于技术型,要么在不断的党争和重新定义中已经对普通公众失去了实际意义,于是他们便从零开始,寻找对各自本地区选民最重要的政治价值观,并用其来重新阐释堕胎权的重要性。

对此最成功的尝试,当然发生在堪萨斯州围绕州宪法是否保障堕胎权的公投中。在这个共和党候选人往往能以两位数领先的红州,当反堕胎权的共和党人成功将公投合并至投票率往往偏低的初选时,他们基本没有预期会遭遇任何阻力;但堪萨斯州的堕胎权活动者看到了本州两党选民共享的一种强烈的自由意志主义气质,于是,共和党选民,他们投放的广告中含有大量共和党常常使用的里根式对大政府的警惕:剥夺堕胎权是在扩大“政府权限(government mandate)”,是政府在你的“个人隐私”、“个人生活”、“个人自由”中插手,除此以外,他们当然也不忘讲述许多生命被堕胎权所拯救的个体故事。最终,一个红州内59%选民、领先另一方超过17万票支持将保护堕胎权写进宪法的结果,可以说让大多数华府的政治观察者也感到震惊。

证实相同趋势的迹象还有很多:在高院判决作出后,总共在内华达、明尼苏达、阿拉斯加和纽约有五场填补中途空缺众院席位的特别选举进行,其中所有民主党候选人的得票率,都相当显著地超出了2020年大选中的;在共和党的又一重镇阿拉斯加、填补其空缺的众议院席位的特别选举中,民主党候选人玛丽·佩尔托拉(Mary Peltola)打破几乎所有人的预期,击败了茶党运动的实际发起者、获得特朗普持续青睐的前州长萨拉·佩林(Sarah Palin);而在纽约第19选区的特殊选举更因为许多原因被视为对中期选举结果最准确的预言:拜登在此的得票率比特朗普高出二个百分点,和在几个重要摇摆州类似,该选区的人口结构也和民主党最需要争取的中间选民类似,双方候选人所选择专注的议题也是两党艰辛最能在中期选举中挽救自己的——民主党候选人帕特里克·莱恩(Pat Ryan)将绝大部分精力用于宣传今年中期选举对于保护堕胎权的意义:民主党若能扩大在两院中的领先席位数,罗伊判例中所确立的对堕胎权保护便能够成为联邦级别的立法,而共和党的胜利则意味着联邦级别的堕胎禁令可能被提上议程,从而让纽约这样堕胎权还受蓝州政府保护的地区也面临和今天许多红州相似的危险;而他的共和党对手,选择了指望民众对通胀和能源价格居高不下的不满,尽管在这些方面情况的好转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最终,莱恩以三个百分点的优势赢得了选举,这个结果让许多面临艰难选情的民主党人都对十一月信心大增。

当地时间2022年7月19日,美国华盛顿特区,来自纽约的民主党众议员Nydia Velazquez,来自明尼苏达州的民主党众议员Ilhan Omar,和来自加州的民主党众议员Jackie Speier,在法院推翻罗诉韦德案的抗议活动中走向美国最高法院。

所以,许多民主党人自然希望看到共和党继续在堕胎权议题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继续无法找到一个自洽、统一而温和的应对策略,而至少至今以来的事实符合这种预期:一方面,包括上文提到的亚利桑那州候选人马斯特尔在内的许多人,已经因嗅到风向的不利而在暗中修改自己竞选网页上过于极端的主张;而另一方面,就在几天前,共和党知名度最高的参议员之一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则起草了一项法律,在联邦范围内禁止十五周以外的脱胎,比罗伊案所保障的少了十个多星期,此举引起的公众情绪无疑让许多候选人温和化自己立场的努力打了水漂。

将上述因素结合起来,今年中期选举的选情可以说已经比开头提到的传统认知复杂、多变太多:在政治新闻和民调信息网站538在夏天时刚刚开放对中期选举结果的预测时,它对参院的预测是共和党拿回控制权可能性过半的,但在见证了一系列“特朗普派”候选人的糟糕表现以后,今天民主党能够保持参院多数的可能性已经高达71%;对于众院,在年初时,共和党众院领袖麦卡锡对大选结果的预期是赢得60个以上的席位,但今天,大多数民调对共和党新增席位的预测已经减少到只有10席左右,在这周二最后一个初选日结束后,包括议长佩洛西、多数党领袖霍耶尔(Steny Hoyer)、党鞭克莱伯恩(Jim Clyburn)等民主党众院领导甚至前所未有地对保住众院表达了信心。

如果今天对两院的预测都最终成真,那么虽然仅控制一个立法分支的共和党还无法通过任何限制堕胎权、同性婚姻、威胁包括奥巴马医改在内重要社会福利项目的立法,但也足以制造许多对民主制度的扰乱和威胁:除了阻挠拜登政府应对严峻地缘政治局势和亟待解决的国内问题必要的诸多重要立法以外,许多众院共和党成员已经明确表示自己拿回多数以后计划进行的猎巫式调查,即以极右翼甚至QAnon论坛等阴谋论为基础针对拜登的家人,更扬言会因对特朗普的调查而针对司法部长加兰德(Merrick Garland)、“1·6委员会”成员,和以围绕新冠疫情和疫苗的阴谋论为基础而针对领导了美国疫情应对的福奇医生等因做好本职工作而触动了共和党党派利益的公职人员,而这无疑会为他们无数不具备同样知名度和保护的同事们带来寒蝉效应,更不利于招募有服务公众福祉理想的人进入这个行业,同时继续增加民众对这些机构的不信任。更不要说在联邦级别以外的地方公职中,很多负责运行选举、学校、医疗系统、基建等公共服务的职位,很有可能被一些不相信每人都有权投票、认为学生们无权全面地学习历史、女性无权堕胎、性少数未成年人家长无权支持孩子选择的人所占据。

所以,虽然“你的选择事关这个国家的一切”是一句在每次大选中都会被过多、过于夸张地使用的口号,但这在不到两个月后的中期选举中可以说是相当符合事实的。这里的“选择”包括许多人的:共和党人是否有勇气反对党内危险、极端的部分,民主党人会选择用什么方式对待坚持了可贵原则的党派对手,以及无数选民是否会将民主制度、民权的存续放在比一些党派意识形态更重要的位置上,并清晰看到自己在选票上所涂黑的方框,能够足以决定美国民主的存续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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