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香江古惑仔做大佬（香江群音之书生无用）

黄凯芹有才，这是毋庸置疑的——音乐上，演唱、作曲、填词，样样精通；身份上，DJ、歌手、作家、设计师，自由转换；写作上，散文、小说、随感，文笔精到。

如此一个才貌双全，杰出优秀的好青年，竟然在歌坛始终徘徊于二线，乃至最后无法立足，你说奇怪不奇怪？

归根到底，他只是一介书生，任尔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也敌不过现实、环境、市场、人生、命运。

可知，“百无一用”的，正是书生啊。

（一）

黄凯芹黄凯芹出身于一个普通家庭，但是祖上应该有点故事，他的曾祖母是个法国人，所以他有八分之一的法国血统，骨子里天生带有浪漫基因，并继承了吟游诗人的敏感、惆怅及神经，当然，作为混血，黄凯芹的长相也是一大特点，目深、鼻耸，极具异国情调，帅哥一枚。

从祖父这一代起，黄家在香港经营着一间米铺，爷爷、父母，皆在铺子里做活。别看是个小商贩，黄凯芹的爷爷却读过几本书的，至少从他给孙子起的名字上可一窥端倪。那位说了，少胡扯了，不就是“芹菜”嘛，两三块一斤，你要说和菜市场有关系还差不多，和文化有个屁关系？“芹菜”没错，但这是个有典故的“芹菜”，语出《幼学琼林》：“以物申敬，聊效野人之献芹。”《幼学琼林》虽然是本儿童启蒙读物，说不上有多高的文学价值，可也算“引经据典”，说明人家爷爷挺走心。

米铺分为两层，下面卖米，上面住人，由于三代同堂，居住环境十分逼仄，黄凯芹上有两兄，下有一弟，一家六口挤在两百呎（约20多平方米）的斗室，他只能在厨房学习，在客厅睡觉。

小时候

黄家家教极严，尤其母亲，认为男孩子很容易和人学坏，因此严禁黄凯芹兄弟出外玩耍，这样就遇不到坏人了。几个孩子足不出户，只能在家里捉迷藏、画画，为此，黄凯芹绘画水平竟有模有样，与哥哥装订成一本线装画册，幻想出版。而且，他还自制了一个“动画机”，将图画画在厕纸上，放在开了洞的纸盒中，用竹棒旋转，画面便动起来了。受此影响，黄凯芹小时的志愿，是当一名漫画家。

等兄弟几人到了上学年龄，便飞鸟各投林，专注学习，这时的黄凯芹反而更孤独了，因为他们上学时间不同，往往每天上午或下午，家里只有黄凯芹一个人，他除了做功课及继续画画外，又有了新嗜好——站在窗口发呆。

一个孩子，这种举动确实有点不正常，按医学分析，很可能是自闭反应，就连黄凯芹自己都讲，那时他曾躲在被窝中哭，不明白为何会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老师们也发现了问题，该学生太“乖”、太“听话”，课间通常一个人独坐，根本不去玩耍，因而叫了家长。

黄凯芹的母亲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撤销了不准出门的禁令，并准许他一个人上下学及鼓励他多参加运动。

那是小学四年级，黄凯芹首次领略了自由的美好，没有母亲“监管”，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痛痛快快品尝了从未吃过的鱼蛋。至于运动，他选择了游泳，只因该运动，可以一个人进行，不需要其他人合作。

另外还有个重要因素，一个人游泳，自由自在，不用去竞争——他讨厌有输赢的游戏。

人说三岁定八十，未来黄凯芹在歌坛上不爱交际、不擅竞争，有点怪癖和孤寒，都能在童年找到根源。

与母亲的严厉相比，黄凯芹的父亲要和善许多，这个长相清瘦的男人，在黄凯芹心里，一直是关爱、温柔的形象——对他偷摸出门，永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成绩挂科，永远不指责一句……

黄凯芹和父亲

1996年，黄凯芹父亲肺癌病危，他接到消息时，正在美国登台，即使内心痛苦也得强颜欢笑。表演一结束，他立即飞回香港，三天后，父亲去世。

黄父临终，颇有戏剧性，老爷子很喜欢陈百强的《一生何求》，弥留之际，黄母唱给他听，谁知他突然睁开眼，说“唱错了”，接着自己一字不差地唱完了整首歌，然后撒手人寰。这一场景，既伤感又喜感。

对于父亲仙去，黄凯芹一直很内疚，认为和当年移民加拿大有关。父亲吸烟多年，身体无恙，只在加拿大呆了一冬天，便“冻坏”了肺，要是他不去加拿大，就不会出事。

2010年，黄凯芹写了一首《我的父亲》，情真意切，闻之落泪。

（二）

母亲的严厉管教，培养了黄凯芹爱学习的思想，他自小就觉得，小孩子的责任便是努力读书，直到念大学——不好好学习，小孩哪有美好的未来，祖国哪有栋梁之材。亦而，小学5年级，当他由A班转到B班，痛哭流涕，因为他认为A班比B班优秀。

不过，黄凯芹喜欢学习是一回事，学得好不好是另一回事，他国文肯定没问题，否则以后也不会舞文弄墨，但理科却是一塌糊涂，成绩随之拉低，导致会考考了四次。

第一次会考，黄凯芹没有考上，于是重读再考，其后考出的成绩仍不满意，又考了一次，待上了大学，依然觉得成绩应不止于此，便再赴考场。这种屡败屡战的精神虽值得学习，可也反映了他偏科真的严重。

至于黄凯芹的艺术才能是如何养成的，源于一半天赋一半磨炼。

当黄凯芹还在牙牙学语时，已能唱完整首《江山美人》，令人惊叹。小时他被关在家中，电视是画纸外的最佳伙伴，《欢乐今宵》的歌舞表演、电视剧的动人金曲，给他留下极深印象。

上了小学，一位教音乐的莫老师，开启了黄凯芹的音乐之门，她教黄凯芹唱歌、玩琴，叫其领略到了音乐的美妙，为之喜爱、着迷。

14岁那年，黄凯芹有了第一把吉他，从早弹到晚，都不觉得累。关于这把吉他的由来，有说是哥哥送给他的，还附带琴行的4节免费课程。

弹吉他的过程，打开了黄凯芹的创作阀门，他写的第一首歌，是给弟弟的《吹泡泡》。1991年，沈殿霞想唱一些可以给小孩子听的歌，找到黄凯芹，他就将《吹泡泡》予以修改，从而有了肥姐和女儿郑欣宜的演绎。

到了中四，黄凯芹又迷上了钢琴，向家里提出学琴，母亲以“学业为重”予以拒绝，幸而爷爷疼惜孙子，冒着被儿媳埋怨的风险，自掏腰包，给他报了班。

在黄凯芹的音乐道路上，有一个人，是他崇拜的对象及追求的目标，那就是陈百强。自1979年陈百强出道以来，就得到了黄凯芹父子的关注，黄父一首《一生何求》听到去世，黄凯芹则喜欢丹尼仔的翩翩风度，尤其一次陈百强端坐中环置地广场钢琴前，自弹自唱《有了你》，那神采，叫黄凯芹立即产生了“希望有一天也想他一样”的想法。

这就不难理解，为何黄凯芹和陈百强气质相近了，黄凯芹更毫不讳言，早期他的唱片里，有些歌模仿了陈百强的唱法。黄凯芹有个心愿，给偶像写首歌，却没有勇气开口，直至天人永隔，成为憾事。

要说黄凯芹开始艺术上展露身手，还得是上了大学以后。

1981年，中学毕业、在广告公司上班的黄凯芹，自修考上了香港中文大学新亚书院，时年20岁。

起初，黄凯芹念的是艺术系，大二转到英文系，副修人事管理，转系理由为“毕业后好找工作”，因此，他还蓄起了胡子，搞人事，要有威严，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嘛。

讽刺的是，他未来所从事的，都和艺术有关，而多年后，才将奥地利漫画《TOMTOM》翻译成中文，做到了学以致用。当然，他靠英文找到了DJ工作，不枉两年并作一年的辛勤追赶。

在大学，黄凯芹保持了爱学习的好习惯，新亚书院的钱穆图书馆，成了他的第二个家，每天图书馆一开门，他就杀奔而来，直至闭馆，而且，他在二楼倒数第二排，霸占了一个专属位置，差点把名字刻在桌子上了。

大学时期的黄凯芹，其实并不是书呆子，莫忘了，他第一年念的可是艺术系，学设计、学画画，以及戏剧表演。

大一，黄凯芹和同学排练了一出英文音乐剧，他担任剧中的男主角，故而全心投入，有次排练很晚，他怕惊醒宿管阿姨，就在一名外籍女助教的宿舍露台睡了一夜，次日醒来，竟有种迷惘之感。

音乐剧终于上演了，黄凯芹的祖父母、父母、三位兄弟都来捧场，初次登台，且全家观演，他不免紧张，偏偏遇上了一段小插曲。事缘情节安排他在演完最后一幕后，须经过小剧场的后门走出街上，绕道在观众席上的楼梯出现，再随着音乐声缓缓边走边唱步入舞台。本来一切顺利，当他走进舞台下的隧道，寻找后门出街时，竟然发现自己迷了路，当时只有一分钟的时间，他唯有凭着直觉，急忙选了一个出口拔足狂奔，当其重新推门走到观众席上时，音乐刚刚响起……

或许这次经历，让黄凯芹迷上了舞台，那如雷般的掌声，忘我的投入，演出结束后的成就感，甚至不确定性，都是舞台的魅力所在。

自此，更激发了他的表演欲望和对艺术的追求，平常没有演出，他就在校园操场弹吉他唱民歌，只要有同学围观，他便觉得很满足。

此外，他还参加了两次校园歌唱比赛，均获得冠军。渐渐，他有了一点名气，人们一提起他，马上想到：哦，是那个声线酷似关正杰的小胡子啊。

对于别人的评价和认可，黄凯芹是十分在意的，有回大学上素描课，老师悄悄地站在他的画架后，几分钟后才走开。当时，老师笑眯眯的小眼睛，让他骄傲了整个早上；另一回，上国画课，老师看着他画的山水，冷笑一声，这声笑，他不舒服了好一阵子。

在小说《缱绻塘西》台湾版的序中，黄凯芹提及了这两件事，最后得出结论：我说我不在乎，其实我介意。

我认为，他隐藏的潜台词是，凡事做到最好，才会内心安乐。

假如无法做到呢？1996年，他给出了答案。

（三）

1983年，香港举办了一个“爱护儿童歌曲创作大赛”，大三的黄凯芹报名参加，最终以一曲《温情》名列季军。

他此次参赛，不知如何被亚视注意到了，热情邀请演唱由刘松仁主演的《剑仙李白》主题曲。

《剑仙李白》在宝丽金录制，黄凯芹唱得相当不错，可能书生唱书生，最解其中意吧。宝丽金随之提出，要和他签约，可他担心影响学业，予以拒绝。传言宝丽金对此很生气，放言“我们不喜欢与人谈条件”。

宝丽金不高兴倒也能理解，这么大的厂牌，有多少人挤着头皮想进来，不料碰了一个毛头小子的钉子，颜面何在？

不高兴归不高兴，生意还是要做的，当年，宝丽金推出杂锦大碟《猛片劲歌宝丽金第三集》，收录了黄凯芹的《剑仙李白》，是他第一首正式发行的歌曲。

1984年，黄凯芹临近毕业，开始留意半工半读的机会。有天，他在校园告示板上，看到香港电台第四台招聘兼职DJ，条件是中英文流利。他立即和英文系的几个同学前往广播道面试，结果只有他一个人获聘了。

黄凯芹主持的的节目，是一档介绍古典音乐的节目，并不复杂，通常说一句“以下这首乐曲请大家欣赏”，然后便播放一段长达几十分钟的巴赫、贝多芬、莫扎特。

可想而知，这档节目，非品味极高之人不听，刚开始，黄凯芹的家人为了支持他，围在收音机前收听，不一会便哈欠连连，四散而去，唯有爷爷，坚持到底，并且每次不落下，虽然老人家听不出个所以然，但对孙子的爱昭然可见。可惜的是，待黄凯芹真正能够主持一个表达心声的节目时，爷爷已经去世。

大学时

1985年，黄凯芹大学毕业，对于未来的规划，母亲希望他当公务员和老师，工作稳定又有地位，他也考虑过做即时传译员。经过思前想后，他还是选择了——继续当DJ，盖因他喜欢这个工作，且港台由港府主办，也是公家人。

但留在电台，由兼职转为全职，黄凯芹是有前提的，即从四台调到年轻人为主的二台，主持流行节目。于是，他向节目总监吴锡辉毛遂自荐，吴锡辉一瞧，好，后生可畏，同意！

来到二台，黄凯芹先和前辈们学习，他帮林珊珊接电话，学到了怎样做电话节目，怎样与人对答；他看郑丹瑞做节目，学到了怎样口吐珠玑，舌灿莲花。他还拜邓霭霖为师，邓霭霖告诉他，如果面对一个听众，你讲的话他都知道，为什么要听你的，所以你一定要比他知道得多，别人才会觉得你是值得听的，所以要不断充实自己，了解新东西。

如此，黄凯芹的主持技艺不断提高，开始在二台主持第一档节目《趣致新领域》。其后，又有《轻谈浅唱不夜天》《夜飞行》《青春交响曲》《夜倾情》《周末任你点》等。

黄凯芹和DJ同事黄霭君（中）、余剑明

DJ黄凯芹，一言以蔽之，是个勤奋的精神小伙。

他不仅主持节目，还当司仪，并捧着机器出外录音，回到电台剪接，基本一天24小时，只能回家睡3小时。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工资却很低，月薪仅一两千蚊（至他1990年离开电台，薪酬也没上万），原因在于他没有申请投考电台政府职位，只是个“合同工”，无级数、无福利。

搞得如斯疲劳，除工作安排外，也有个人因素，黄凯芹要求做深宵节目，因为他特别喜欢这个时段的安静、舒服，很多人愿意在夜里将心事、烦恼与他分享，他则提出指导，他认为这是做DJ的良心和使命。

黄凯芹主持的最有名的深夜节目，便是和陈海琪搭档的《夜倾情》了，根据非正式统计，香港每个80年代念过书、上过学校的人，都是该节目的拥趸，只能说，那年代，有很多无眠而伤春悲秋的夜晚——也没开始流行“性”学专家在线解答。

至于后来黄凯芹和陈海琪传出不和，就不细述了。

陈海琪评价一起主持节目、一起出书的老拍档：黄凯芹——一个深沉的男子，没有太多说话，永远只懂微笑。冷冷脸容上泛起的微笑是珍贵的。他的微笑从搞不清是一种修饰，还是由心而发，然而黄凯芹的微笑，便是他的一点神秘感。他眼睛背后的故事，今天也许得到一些明白，明白却不等如了解。

这个评价很值得玩味。

（四）

黄凯芹声音富有磁性，人长得帅，谈吐优雅又有知识，很快成了名DJ，尤其俘获了不少年轻女听众的心，她们经常聚集在港台大楼前，要与黄凯芹来一次亲密接触，吓得他每天上班都要绕道走。

《明星电视》杂志不失时机地和黄凯芹联系，希望给他开个专栏，写写生活、工作中的小感悟。黄凯芹本身爱好写作，双方一拍即合，他的“文学梦”有了阵地。

黄凯芹越写越来劲，慢慢，几百字的狗皮膏药已满足不了他的创作激情了，他要出书！1988年，黄凯芹的《非人生活》出版，这是他的第一本著作。接着，《缱绻塘西》《倾情夜1990》《一对寂寞心》《谈什么情》《说什么爱》《两件次货》《红尘故事》等相继问世，类型涉及随笔、散文、小说等，或知人论事，或缘事说理，其中小说《缱绻塘西》为集大成者，体现了黄凯芹文笔之隽永、深邃。

《缱绻塘西》台湾版

黄凯芹热衷文字创作的同时，音乐创作也没放弃。

1986年，他写了一首《再遇》，参加第二届ABU亚太流行曲创作大赛，这届大赛高手如云，向雪怀、林慕德、“梦”、刘美君、蒋志光、伦永亮、Raidas，甚至邱礼涛，各类牛鬼蛇神齐聚一处，有作曲、有填词的、有演唱的，好不热闹。最终，黄凯芹虽杀入决赛，却与三甲无缘。

黄凯芹自我安慰，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认识几个音乐同道中人，比拿奖重要，这不，亚军得主Raidas的陈德彰、黄耀光，赛后便成了好哥们。次年，黄凯芹给他们创作的《倾心》，摘得十大中文金曲奖，黄凯芹也荣获作词奖。

《倾心》是有“故事”的一首歌：

黄凯芹写此歌用的是笔名“若愚”，摆明拐着弯说自己“大智”嘛。用笔名，乃Raidas的经理人要求的，黄凯芹是港台DJ，经理人担心这一身份，影响歌曲在商业电台的播放率，要知道，不仅TVB和ATV（亚视）势同水火，港台和商台同样斗得厉害，都是竞争惹得祸。

关于《倾心》的创作背景，黄凯芹讲，在大学时，他曾对物理系的一个女生颇有好感，这个气质脱俗的女生，经常和他在上学途中、图书馆里不期而遇，可碍于他的内向性格，直至毕业，都没有和该女生有过一次正式的交谈，所以他把自己当年对这位异性的倾心爱慕，写成了歌。

黄凯芹在大学时，是有过几段感情经历的，他追过人，亦被人追过。

大一在剧社，黄凯芹有缘认识了一个女生，她长长头发，眼睛大大，笑容可掬，因大家说话投契，很快便很熟络，处处互相照应。有次去露营，两人促膝谈心，就是乘此良机，她突然向黄凯芹示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其满面通红，不知所措，有点承受不了，便婉言相拒；大四那年，黄凯芹碰上一个经常身穿间条T恤的女孩，被深深吸引，继而朝思暮想。一天，命运安排他们一同搭巴士，在巴士内，她三番四次望着黄凯芹，直到到站，她下车，又回头多望了一眼。黄凯芹犹如打了一支强心针，立即行动，随她下车，跟在后面，一直行了几条街，她突然回头，黄凯芹触电一般，吓得掉头就跑，大好机会就此溜走。次日，两人在冰室相遇，她就坐在对面，黄凯芹头也不敢抬，只是听到一把女声在她的同学面前高谈阔论，说昨天有个不知丑的男仔尾随她。黄凯芹听罢，恨不得钻进地缝。

但是，很多人都不相信《倾心》写得是这些事，他们更倾向于，《倾心》里的女子，为——周慧敏。

（五）

话说，1986年，周慧敏参加港台举办的业余DJ大赛赢得亚军，从而入职港台。刚开始，她主持些儿童节目，其后是《轻谈浅唱不夜天》，不久，搭档黄凯芹执掌《青春交响曲》的《二人世界》，两人合作无间，关系亲密。

这对金童玉女，很快便引来绯闻。虽然黄凯芹强调，他只把周慧敏当作小妹妹（黄比周大六岁），可人们坚持这只是一种托词。

那么，黄凯芹真的喜欢周慧敏吗？我也不知道呀，反正换作我，是一定喜欢的，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出发，像周慧敏这种绝色美女，哪个男人不喜欢？除非他不正常。黄凯芹以前确实被人怀疑“不正常”，可是最后传闻他有两个儿子，那就绝对“正常”了，一“正常”，还能不喜欢美女？不合情理嘛。尤其文人更爱此类情感曲折，苦恋痴情的调调，因为它们是灵感的来源。

倘若黄凯芹喜欢周慧敏，问题就来了，要明白，当时周慧敏的男朋友，正是Raidas的陈德彰！这便有好戏看了，黄凯芹给Raidas写《倾心》，要不是故意挑衅、寒碜陈德彰，要不就是精神伟大，甘心成就情敌，“只要她好我就好”。

90年代初，周慧敏和陈德彰分手，就在人们欢天喜地地准备为黄凯芹庆祝时，不成想，周慧敏与倪震走到了一起。面对公认的“情敌”，倪震嘲讽黄凯芹是“咖喱王子”，一如他骂刘锡明是“毒瘤明”般恶毒。倪震为人，咱就不展开谈了，只能说，书生不是流氓的对手，况且还是个有文化的流氓。

周慧敏和黄凯芹

周慧敏和黄凯芹

对于绯闻，黄凯芹和周慧敏两个当事人从未承认过，所有一切都是猜测，所以就当个八卦看吧。既然是猜测，那也不妨再“猜一猜”。

黄凯芹曾说周慧敏很似周芷若，表面上容易相处，正面，但其实是个聪明人，对自己的事业，对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一套，不是大家想象的简单。

各位看官，你们可知否，黄凯芹最喜欢的金庸女性，便是周芷若！他替周芷若辩解：你大可说周芷若奸，但站在她的角度，由始至终所做的一切都全是为了师门荣辱，完全是正路，你又怎可说她奸；她不是一个坏人，但是因为某些人某些事，令她要很痛苦地改变自己，始终处于天人交战的状态。

我们结合周慧敏的经历，再看这段话，似乎能明白些什么，亦似乎又什么都不明白。

周慧敏和黄凯芹

黄凯芹表示，自己最坦白的时刻，就是写书、写歌的时候。平时极力掩饰的，都在这些东西里暴露出来，记录了。比如那首《五月的圣诞树》，记录的就是一段情、一个人，这段感情拉拉扯扯了很久。

好了，试问黄凯芹给哪位歌手写的歌最多？无需思索，肯定是周慧敏——《假装》《也许应该分手了》《会错意》《新相识 旧情人》《情迷心窍》……另有两首颇具意义，一首《情未了》，两人合唱；一首《你最爱是你》，周慧敏作曲、黄凯芹填词。

黄凯芹的心声如果皆在歌里，周慧敏可是最好的倾诉对象呀。

总之，黄凯芹和周慧敏是“剪不断，理还乱”，不管是谁梳理两人的情史，对方必定赫然在列。至于真假，你信，那就是真的，你不信，那就是假的。

周慧敏和黄凯芹

除了周慧敏，黄凯芹还与罗慧娟传过绯闻，最后同样不了了之。

至今，黄凯芹仍是独身，他在采访中言道，经过一些所谓谈情说爱后，已不相信爱情，因为假若世上有永恒、伟大的爱情存在的话，就不会有人分手。

一个将爱情看穿的人，却唱了那么多的情歌，这世界，太奇妙。

（六）

回到黄凯芹的艺海生涯来。

前面讲到，黄凯芹参加ABU亚太流行曲创作大赛进入决赛，不成想，此举又引起了宝丽金的关注，宝记放下过往“恩怨”，提出再续前缘。

这次黄凯芹痛快答应了，一来已没有学业顾虑，二来他要生活，DJ的薪酬着实太少了，最重要的，他有一颗喜欢唱歌、写歌的心。

彼时，加上黄凯芹，宝丽金共有三位新歌手，其他两个是李克勤和蒋志光。对于三人发展安排，宝丽金决意，是骡子是马，拉到市场检验，给他们各制作一张EP，反响好的，予以力捧，反之另行定夺。嚯，很有一种各安天命的意思。

1987年2月，决定黄凯芹命运的EP《再遇》推出，李克勤和蒋志光的EP《李克勤》《拯救行动》也先后问世，结果，《再遇》《李克勤》卖的不错，《拯救行动》彻底失败，蒋志光含恨而别。

《再遇》EP

黄凯芹马上开始灌录个人第一张大碟《Moody》，并于当年9月16日发行。专辑出街后，黄凯芹忙于工作，没有留意卖了多少，黄母却特别操心，专门跑到唱片店打听，店员告诉她，卖得和谭咏麟一样多，儿子能和巨星阿伦并驾齐驱，可把黄母乐坏了。

确实，该碟销量节节攀升，连续14周进入全港中英文唱片最畅销榜的前10位，直取双白金。主打歌、词曲唱包办的《伤感的恋人》，夺得十大劲歌金曲第四季季选金曲，与DJ余剑明合唱的《流离所爱》也广受欢迎。凭借《Moody》，黄凯芹荣获是年十大中文金曲最有前途新人奖银奖。

《Moody》专辑

翌年，黄凯芹乘热打铁，再接再厉，一连推出两张唱片：

3月17日，《Misty》发行，销量达到金唱片。由他作曲填词的《伴侣》，获得十大劲歌金曲季选第一季金曲奖；由他作曲的《感受》，特意请向雪怀填词，因为他很喜欢当时向雪怀给偶像陈百强填的《我的故事》，故也想表达一下心路历程，那时，初入歌坛的他，感觉压力很大，甚至有些许迷失。

12月28日，《短篇小说》发行，销量达到金唱片。歌曲《Hello Merry X'Mas...》，上到中文歌曲龙虎榜第五位；《青葱岁月》则改编自齐秦的《外面的世界》。

值得一提的是，这张专辑中，黄凯芹和李克勤合唱了一首《人间童话》。其实，此番合作并非两人的第一次，李克勤1987年的首张大碟《命运符号》，他们便合唱过《绝对自我》，还收录有黄凯芹作曲、填词的《长途电话》。

坊间流传，宝丽金期间，黄凯芹和李克勤因为资源分配问题，有过“芹勤之争”，不过两人都未在宝丽金火起来，且均黯然离去，可谓一对“难兄难弟”。

对于“仇敌”传闻，黄凯芹予予以否认，他说，他和李克勤惺惺相惜，乃至交好友。

新世纪后，两人曾互为对方演唱会嘉宾，这么看来，就算当年有龃龉，也早已一笑泯恩仇了。

黄凯芹和李克勤

1989年，是黄凯芹忙碌的一年。

3月，小说《缱绻塘西》出版。此书以三十年代的香港为背景，描写“烟花女子芙蓉美丽却又尴尬的爱情”。为了写这本书，黄凯芹专门花了六个月时间研究香港的历史，而文中大量的旧诗词，来源于大学时代泡图书馆打下的基础。

8月17日，专辑《没结果的一些感情》发行，同名歌曲由林振强填词。林振强填好词，拟了三个名字让黄凯芹选择：第一，一杯黑咖啡；第二，一双黑眼睛；第三，没结果的一些感情。林先生这是有意要考考黄凯芹的文学水平嘛。

10月27至29日，作为当选该年港台最受欢迎DJ的黄凯芹，参演了庆祝《青春交响曲》开播十五周年的舞台剧《风雨摇滚》，饰风雨乐队第一主音山川，嗯，这名字，不像玩摇滚的，倒像唱民歌的。

这一年，黄凯芹拍摄了平生唯一一部电影《爱人同志》，出场加起来仅有十余分钟，就这还抱怨，拍戏太浪费时间了，不如多在家读两本书。得，主演刘德华、钟楚红听了一定很惭愧。而电影公司自此也不再找他拍戏了，免得浪费其时间，那可是谋财害命的行径啊。

（七）

时间来到九十年代，乐坛兴衰，歌手起伏，皆在期间。

九十年代的起始之年，就让黄凯芹悲喜交加。

悲的是，他要彻底告别DJ岁月了。

一直以来，黄凯芹以歌手和DJ双重身份发展，渐渐地，这种状况给他带来很多麻烦。

首先时间无法调和，疲于奔命，他一般白天在电台工作，晚上11时后入录音室录歌至天亮，再加上各类宣传、活动，基本难以休息。

其次双重身份并没有锦上添花而是互为掣肘，他是港台DJ，受门户之见，其他平台不会宣传他的歌曲，也不会颁奖给他，就是本台，也要避嫌。因此，他入行多年，从没获得一个年度的奖项，同时也影响了唱片公司的态度。

权衡利弊下，黄凯芹在1990年做出了放弃DJ事业的决定。3月30日，他主持完最后一期节目，与听众道别。31日，港台给他举行了欢送会，授予他最难忘DJ奖，并颁赠一支金咪。一班DJ轮流述说了对他的感觉，送上祝福。欢送会在集体高歌中结束。

之前，宝丽金给黄凯芹制作了一张新歌加精选大碟，为了配合他辞去DJ工作，请童安格谱了曲颇有纪念性的歌《给您留念》，大碟也以此命名。该唱片销量豪取双白金，是黄凯芹歌唱生涯的另一高峰。

一张精选为何大受欢迎？秘诀在于碟内的那两首新歌，即《情深缘浅》和《给您留念》，尤其前者。《情深缘浅》由黄凯芹作曲，如今成了“佚名”的那位填词，此歌起初叫《终于也知道》，黄凯芹不是很中意，恰好手边有本名《情深缘浅》的流行小说，便为我所用，点石成金。

《给您留念》销售火爆，是喜；离开电台依依不舍，是悲。岂不是悲喜交加？

《给您留念》专辑

既然《情深缘浅》和《给您留念》让歌迷追捧，宝丽金不会舍掉二次圈钱的机会，在10月给黄凯芹发行的《情归何处》专辑里，再次收录了它们。而且大手笔了一次，掏钱让黄凯芹远赴意大利拍摄了三辑写真，分别是《情归罗马》《情归威尼斯》和《情归佛罗伦萨》。

1990年，黄凯芹离开电台，却与TVB签了约，主持了《留学启示录》和《飞越工作间》两个节目，并拍摄了青春剧集《恋爱快拍》。咦，是谁说拍戏不如多读两本书的？

不仅在香港拍戏，黄凯芹更在宝岛，主演了《回首天已蓝》。

事情是这样的。1991年，《缱绻塘西》台湾版出版，黄凯芹前往宣传，一位制片人对他很欣赏，认为很少香港艺人同时是作家，一定要给他拍部电视剧，便是《回首天已蓝》。该剧讲述了一个香港DJ，听居士说在台湾有一段情缘，于是去到台湾，遇到一个年纪比他大的女性，从而发生了一段痴情的忘年恋。听这剧情，就很琼瑶，果然剧中人物台词文绉绉，讲话文艺腔，致使黄凯芹卷到舌头也打结。

去台湾不算什么，黄凯芹91年还来到了内地。

那年7月，黄凯芹结束在香港的“飞利浦City Audio夏日演唱会”后，动身北上，准备于上海、南京和武汉举办巡回演出，可是遇到大洪水，上海、南京站取消，只在武汉演了两场。武汉演出，在“洪山体育馆”，容乃八千人的体育馆挤入一万多人，来者都会他的歌，引发万人大合唱。11月，黄凯芹再次于武汉举办个人演唱会，门票依旧抢手。

来武汉演出前的6月份，黄凯芹刚刚灌录了新专辑《你最喜欢的歌》，大碟里，他和周慧敏合唱了那首引人遐想的《情未了》。按黄凯芹的说法，创作此歌，没有其他意义，只是看了电影《人鬼情未了》有感而发。

对于和黄凯芹合作，周慧敏表示，她觉得好开心、好兴奋。只是周美人是个大忙人，身上有多部片约，所以黄凯芹等到快做完整张专辑，她才有时间开始录《情未了》，而每次录音，她也很赶。另外，录歌时，周慧敏看到黄凯芹便会紧张、不自在，黄凯芹必须“躲”起来。这两人，莫非心中有鬼？

同年，黄凯芹还与宝丽金小花刘小慧合唱了《望星星》，有好事之人问他，二人中谁最“夹”？黄凯芹道，和刘小慧只属帮忙性质，录音过程仅十分钟左右，故印象不太深刻，而和周慧敏时间较长，合作令人满意。

这一年，周慧敏和陈德彰分了手，也是黄、周绯闻传得最凶的时候。

（八）

1992年情人节，黄凯芹推出了在宝丽金的最后一张唱片《Stay With Me》。专辑里那首《雨中的恋人》，与他的首张专辑《伤感的恋人》遥相呼应，也算有始有终。

是的，该年黄凯芹和宝丽金合约到期，他选择离开而不是续约。

为何这样？一般认为，宝丽金只爱改编歌曲，限制了黄凯芹的创作才能，且资源分配不均，他“总被压在层层叠叠的人事下”，喘不过气来。

宝丽金喜欢改编歌曲，尤其东瀛歌曲，是不争的事实，黄凯芹提及，就算原创，宝丽金在作曲、编曲上也有一个“标准模式”，所谓“宝记大路歌”。可以想见，这让以唱作歌手身份闯荡歌坛的黄凯芹有志难伸，束手束脚，痛苦不堪。而宝丽金在这方面的“罪证”，便是每张唱片，只允许黄凯芹写三首歌，根本不给发挥的空间。

但是，黄凯芹的第一任唱片监制向雪怀，对此却有另一种说法：

宝丽金对黄凯芹是十分重视的，根据他的书卷气质以及全能，将他定位为“知识分子”歌手，这从唱片封套的精心设计包装，蕴含着文艺气息便可看出来。不信？你看宝丽金其他歌手，封套大多只是一张简单的大头照而已。

至于每张专辑黄凯芹只有三四首作品，那是因为如果让他大包大揽，整张碟的风格会很单一，无论对黄凯芹的发展还是唱片的销量都没有好处，所以，才要限定黄凯芹的创作数量。

听起来好像有一定道理，罗文便曾评价，黄凯芹唱情歌的确很好，但发展略嫌不够多元化。不过，你也可以怀疑是不是向雪怀在“打压”黄凯芹，毕竟他当监制的前几张唱片，“向氏”作品可着实不少，尤其《给您留念》新歌加精选大碟，更像是自己的作品回顾。并且，黄凯芹在宝丽金的后三张专辑，“脱离”了向雪怀监制，创作大幅度提升，如《你最喜欢的歌》，“黄氏”作品翻了一倍，达到六首。那么，黄凯芹所言受到宝丽金限制又从何而来？，简直陷入一个悖论。

据说，黄凯芹和向雪怀在音乐理念上有过严重分歧，郑国江言道，宝丽金把最难伺候的歌手交给向雪怀监制，这个歌手是不是黄凯芹就不清楚了。

然而，有一说一，向雪怀是最了解黄凯芹唱歌特点的人，黄凯芹的浑厚嗓音和重鼻音具有非常高的辨识度，因此在录音时，向雪怀将此特点尽可能保留，并还原到听觉最舒服的共振点。如此，黄凯芹的歌听来声音低沉感性，唱腔醇厚内敛，令人陶醉。

有个问题发现没，为什么黄凯芹老有不和传闻？与主持搭档不和、与监制不和、与同行不和、与经理人不和、与公司不和……黄凯芹解释，他一个自觉性很强的人，既然自觉性强，那么其他方面便变得很敏感，别人看来就觉得很不合群，很自我，有点我行我素，“与其说我难相处、脾气大，倒不如是坚持和固执”。说白了，这既是“书生意气”，不明世故，无法做到“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宝丽金时期（由左至右）：黎明、黄凯芹、谭咏麟、张学友、关淑怡

言归正传。

宝丽金是否在资源分配上不均衡？是的。

在商言商，宝丽金当然会把资源倾向于红歌手，二线歌手则照顾不暇。而黄凯芹，早期碍于DJ身份，事业无法全面开展，后期张学友、黎明等强势崛起，又把他顶到边缘，资源配置方面，只能是别人吃肉他分碗汤了。

红与不红，有际遇因素，也与个人有关。

人们都说，黄凯芹是一位不喜欢宣传，讨厌化妆、做发型、拍照的艺人，“拍戏还不如多读两本书”，你看，这副清高、孤傲的书生做派，在娱乐圈怎能大红大紫？就连他自己都承认，不适合吃娱乐圈这碗饭——“我做事成日畏首畏尾，不擅说话，不懂交际，台上又手颤脚颤心都颤”。

黄凯芹平常爱读村上春树的小说，尤其对《国境之南 太阳之西》里的主人公很有共鸣，这个角色是极端孤独傲慢的少年，黄凯芹觉得与他很相似，都喜欢在群体中仍享受自己的生活，可是，在滚滚红尘里，又去哪找一方净土，让自己独处？

不过，文人有个好习惯，就是对理想的追求不放弃，尤其在意难平，心难静，拔剑四顾，前路茫茫的情况下，更要体现那份精神，即使他们心中的理想，有时是虚无缥缈的。

故而，为了音乐的理念，创作的自由，黄凯芹毅然诀别了宝丽金这棵大树。原因嘛，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只要做个和商业不妥协的斗士就行。

（九）

离开宝丽金，黄凯芹去了哪？哪也没去，他所属的经理人公司——特艺演艺顾问公司专门成立了唱片部，制作他的唱片，而宣传和发行，则交由飞图娱乐公司负责。有传，此次过档，黄凯芹的签约费达100万。

特艺高调宣称，黄凯芹固执的书生脾气不适宜宝丽金。他们没有想到，黄凯芹的脾气也不适宜特艺，不过，要等到四年后才会发现。

特艺紧锣密鼓地开始给黄凯芹灌录唱片，他们确实给了黄凯芹创作的自由，黄凯芹一口气写了七首歌（包办词曲），在制作人“大圣，收了神通吧”的劝说下，才不情愿地采用了由陈容森作曲的两首作品。九首歌集齐，还差一首主打歌。

黄凯芹略一思索，找出了一张纸，上面赫然有一首名为《愿你把心留》的歌，制作人一看，大喜过望，连呼“好歌”。

《愿你把心留》，是前一年，黄凯芹在广东演出时，偶然听到的。此歌作者为许建强。1988年，他在一个雨天有感而发，仅用了15分钟便将歌曲写毕。随后，交由陈汝佳演唱，获得了珠江经济电台音乐冲击波十大金曲奖。

黄凯芹对《愿你把心留》十分喜欢，向许建强提出购买，双方谈妥：词3000元、曲3000元，一次性买断海外版权。

说起黄凯芹和内地歌曲，颇有渊源，同样在1991年的4月，黄凯芹在广州演出，有人送了盒《全国青年最喜爱的15首金曲》音带给他，并建议翻唱《弯弯的月亮》，他同意了，并苦练了几日，可临演出前他担心自己的国语说不准会出洋相，予以放弃。数月后他到江门演出，再鼓勇气唱了《弯弯的月亮》，全场反响热烈。这是香港歌星第一次在大型音乐会上公开演唱《弯弯的月亮》，而且还是国语原版，比吕方早唱了足足一年。

购得《愿你把心留》，黄凯芹对词曲做了部分改动，但一直没有演唱，这次拿出，正是机会。制作人马上让人重新编曲，使得新歌比原歌华丽、堂皇和流畅，歌词更富画面美感，一首杰作就此诞生。某天，永高创意经理赵润勤听到此歌，建议歌名改为《晚秋》。

1992年10月初，《晚秋》投放电台打榜，刚开始，只进入商业电台叱诧流行榜前30位，不少人依据过往黄凯芹作品“慢热”经验，推算未来几周内只能在15名左右徘徊，哪知道10月9日，《晚秋》一下冲到了第5位，次周更夺取冠军。同时也占据了中文金曲龙虎榜冠军位置。

如此骄人成绩，让黄凯芹的经理人公司和飞图乐开了花，一定要对接下来投放市场的唱片精心打造，对，去上海拍摄封套、内页，以厚重和怀旧衬托黄凯芹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书生气质。

说走咱就走，风风火火闯上海。黄凯芹一行，用镜头把上海拍了个遍，但也留有遗憾，原本他们要拍摄黄埔滩头灯火璀璨的夜景，不成想赶上建设地铁，不开灯，他们唯有去饭店吃饭，但刚入桌，灯却亮了，便想着吃完再拍，然放下碗筷，步出饭店不到一分钟，灯又灭了，一打听，刚刚是试验线路，只亮一个小时。哎，要是不吃饭该多好。1993年，黄凯芹应邀出席上海地铁工程剪彩仪式，应该多少了了这个遗憾吧。

在上海

在上海

吃饭不仅误事，还让黄凯芹“丢脸”。到上海第一晚，众人品尝美食，有一味东坡肉，其他人怕肥不吃，黄凯芹不想浪费一扫而光，而他是那类易胖的人，翌朝立即见效——脸圆了一圈。莫办法，顶着这张“胖脸”，黄凯芹含泪完成了拍摄。

年底，收录《晚秋》、于上海拍摄封套的专辑《传闻》隆重上市，在香港和内地（内地引进版专辑名变为《晚秋》）造成了一定轰动。

离开宝丽金的黄凯芹扬眉吐气了，但作为文化人，他应该明白“福兮祸所伏”的古语，因为这句话很快就要应验。

《传闻》专辑

《传闻》专辑

（十）

特艺和飞图四年时期，黄凯芹共发行了《平常心》《Lyrics》《红尘倾心故事》（新歌加精选）三张粤语专辑和《无怨无悔》一张国语专辑（由滚石发行），继后退出歌坛。

可以说，宝丽金的故事，又在特艺、飞图上演了一遍，公司和歌手在改编与原创之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最终一拍两散，各奔东西。而这一切的根源，正是那首《晚秋》。

黄凯芹控诉，《晚秋》红遍大江南北之后，经理人公司和发行公司便要求他增加改编歌曲的数量，尤其多改编些内地歌曲，再攀新高峰，再创新业绩。

“我可是个唱作歌手呀，不能成了口水歌手。”对此，黄凯芹当然不情愿。经理人把脸一拉：“唱作也好，口水也罢，人总要吃饭的，你不要书生意气。”“那我情愿不唱！”“呵呵，黄凯芹，你不唱歌能干什么？”

得，一言不合，双方开始怄气。

这边厢，黄凯芹留起长发以示抗议，又将高林生的《牵挂你的人是我》改为《少你一个》（收录于《Lyrics》），直指经理人——这世界少了你一个，该多好。就差直接开骂了。

那边厢，经理人放话，你要是不妥协，我们就雪藏你，冻个三五年瞧瞧。

黄凯芹心里那个苦啊，有次不轻易间在公众面前表露了一下，没想到立即收到了经理公司发来的律师函，要告他诽谤。

简直欺人太甚，黄凯芹书生脾气上来了，好，大不了鱼死网破，立即解约！大爷不在你这唱了！

参加活动（由左至右）：黄凯芹、许秋怡、刘德华、刘小慧、张智霖

解约后，华纳高层李进找到黄凯芹，商谈合作，但当他们还未有任何协议时，原经理人公司的律师函又适时来了，上面写明，由于是黄凯芹单方面中止合约，所以在其后的三年都不得改签其他唱片公司，否则需负法律责任云云。

黄凯芹不服气，准备打官司说理，刘美君给他介绍了一个大律师，负责咨询相关事宜。这位大状的特点，就是收费高，一来二去，黄凯芹就有点吃不消了，且心力交瘁，压力极大，最后仔细思量，选择了放弃，并自我安慰“算了，不值得为这件事烦恼”。

此时，恰好全家移民加拿大的申请获得通过，黄凯芹便告别歌坛及香港，随家人去了多伦多，时为1996年。

你看，这件事又体现了黄凯芹的书生做法，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面对挫折、困境，不是积极面对，予以解决，而是自怨自艾，远遁避世，真是一脉相承。

话说回来，此事有几点需明白：

特艺和飞图是否真的是“坏人”？你要说他们一点也不给黄凯芹创作自由，并不符合事实，在《传闻》之后的《平常心》《Lyrics》两张大碟里，黄凯芹完全主导，作品占了大多数，为此风格出现了单一的状况，销售一般，影响力减弱。这才是他们要求黄凯芹翻唱走红歌曲的原因。另外，相比起来，购买内地歌曲要较请人写歌搞原创便宜多了，一首《晚秋》才花了6000块，你找黄霑、顾嘉辉、卢国沾、郑国江等看要多少钱？对于一家小公司而言，当然是成本控制得越低越好。

还有，黄凯芹不是不能唱改编歌，相反，他唱得改编歌并不少：《青葱岁月》（齐秦《外面的世界》）、《旧朋友》（《把悲伤留给……》）、《若生命等候》（童安格《让生命去等候》）、《伤尽我心的说话》（黄品源《我该用什么样的心来对你》）、《哭泣中醒来》（张镐哲《旋转门》）、《解情还须系情人》（沈孟生《说情容易忘情难》）……以及那些东瀛的、西洋的。若一首改编歌也不唱或讨厌改编歌，就显得矫情了。

我无意给特艺和飞图开脱，他们对黄凯芹赶尽杀绝的做法让人不齿，而且在发展上极其短视，妄想走捷径注定长久不了。只是，两方都要看一看，才会尽可能地使整个事情做到全面了解。

我想，黄凯芹反感的，绝不是改编歌，他反感的，是粗制滥造，跟风追潮，一首歌火了，然后一窝蜂地扑上去，也不管是否符合个人风格，是否有改编价值，是否能编出新意。

可惜，放眼当下，这种现象，正汹涌澎湃。

（十一）

黄凯芹离开是非地，远遁加拿大，心里是憋着一口气的。

所以，他再不关注香港娱乐圈的动态，就连自己的的唱片和影像也从不去听、去看，甚至在加国有意识地和华人保持一定距离，决意彻底和过去告别，可见心灰意冷到何种地步。

当初，他的经理人（这个经理人资料不详，只能从只言片语中推测为陈欣健或何紫红）说他除了唱歌还能干什么，这句话深深地刺在心上，他要证明，黄凯芹不是只会唱歌，不是无用的书生。

他在朋友的动员下，曾考虑投资保龄球场、电台，在加勒比小岛兴建度假村等，但均无果。后来，设计翻修自己的房子——黄凯芹九十年代初便在加国置业，最多时有八九间房子——赢得一致夸赞，从中得到启发，做起了楼宇翻新设计及装修工作。他设计翻新的房子，或租或卖，收获颇丰。

闲暇时，他在屋前大花园养养花、种种草，很有陶渊明之感。

当然，还可以谈个恋爱。那次，与一位女性约会，对方牵着一条狗，只顾着跟小狗在郊外跑步，小狗遛到哪里，他就跟着它跑到哪里，约会的主角俨然变成了那条狗。自此他对约会不再抱有希望，只当和朋友聊聊天、喝喝茶。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黄凯芹倒也逍遥自在。然而，他不记得歌坛，歌坛却记得他。

2002年，他接到一通电话，是黎瑞恩打来的，称要举行演唱会，邀请他当嘉宾。

他的思绪回到1992年，当年，黎瑞恩准备推出第二张专辑，因前一张唱片销量一般，面临的压力极大。唱片监制向雪怀找到黄凯芹，希望他帮忙写一首歌，能令小恩子扭转颓势。黄凯芹看着窗外蒙蒙细雨，歌曲挥手而成，并以三毛的散文集命名——《雨季不再来》。此歌传唱甚广，给黎瑞恩带来很高人气。黄凯芹接着又给她写了《旧爱新欢》，继续巩固了声誉。

黎瑞恩对黄凯芹的帮助一直未忘，因而这次会请他当嘉宾。

他婉言谢绝，她坚持邀请，几次三番，他终于答应。

2002年4月，黎瑞恩演唱会上，时隔七年，黄凯芹重新回到舞台，迎接他的，是现场观众山呼海啸，雷鸣掌声。

本来，黄凯芹唱完就要走的，张耀荣找来，提出在红馆给他开两场个唱。他当歌手的时候，最大心愿就是登上红馆，现在有了机会，他怎能不心动？好吧，开完再走不迟。

当年10月，黄凯芹《Long Time No See》演唱会在红馆隆重举行，他唱得痛快，观众听得过瘾，李克勤、余剑明、黎瑞恩、汤宝如、刘小慧一众好友前来支持，自然少不了——周慧敏。在观众的起哄下，两人隔栏唱了半首《情未了》，时光仿似回到过去。

演唱会结束，环球唱片（宝丽金）也找来了，表示给他出唱片……他能走得了吗？

自此，黄凯芹复出歌坛。演唱会开了一场又一场，唱片出了一张又一张，还排演了歌舞剧《白蛇•青蛇》。

刚回归的时候，他有许多事情不明白：

他不明白，为什么新歌手未宣传出碟，一上台已可有一大批举牌大叫的歌迷；更不明白，当另一新歌手上台时，同一批歌迷手上举的牌，竟会换了新出场歌手的名字；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录新歌时，监制告诉他，就算唱到频频走音都无所谓，因为录音室有部叫“音准调教机”的物体，有本事将他唱的每粒音，修改至完美无暇；他不明白，为什么比他小两岁的王杰，回港后会被人叫“阿叔”，为什么当初他在乐坛唱了十多年，论年资论分量也未轮到他在红馆开个唱，但七年后回港，竟可立即实现这愿望，而且同期开骚的，还有出道只一两年的Twins……

现在，他明白这些游戏规则了，并没有愤然离去，反而还出了不少翻唱碟。

他改变了，不要忘了，自他去加拿大后，就从歌手、书生，变成了商人。

但我们仍有些恍惚，究竟是他变了，还是世界变了。

在他写的《红尘倾心故事》一书里，有个叫《游子》的小章节：

游子把自己豁出去，越走越远，似乎刻意要孤立自己。

在阡陌上，他碰到了一个小牧童。小牧童见他愁眉不展，就问他：哥哥，你怎么不开心呢？

游子答道：我在寻找一样东西，可是，找了许久，都找不到。

牧童问他：你在找什么呢？

游子凄然的说：我在找……一个家

牧童不解：那不是你出发的地方吗？唔，你一定是迷路了，从来时的路走回去吧。

只是，来时路实在太多足印了。于是，牧童就收留了他。

直至几年后的一个清早，游子起床，不见了牧童，只发现他留下的一张字条，写着：我要去走走看，保重。

直至几年后的又一个清早，牧童回來了。他一句也沒有说，游子一句话也沒有问。

我知道这个小故事，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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