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被忽视的市场(东方市场回忆补述)

《补述》之三

说《东方市场》必须说“南荒场”。

“南荒场”位于《东方市场》南门外。位置大约是现在常州路东头,人民会堂东侧到原东方饭店路边。西边是一片平房。由于,不远处就是青岛最初的权利中心——《老衙门》,因此,当时孩子们都称那一片房子为“老衙门”宿舍。因为里边住了很多青岛自来水公司的职工,所以,也叫“自来水宿舍”。

曾经被忽视的市场(东方市场回忆补述)(1)

源自《张岩拍青岛公众号》

在老衙门宿舍的东面,是一片空旷的荒地。随着《东方市场》名声的不断地扩大,前来创业、购物的越来越多。同时,随着对生活物质和文化需要增加,前来卖艺、耍把式,变魔术、叫场子的也越来越多。空地上不断地出现一些简陋的、临时搭建起来的棚户。很快,鸡丝馄饨、清真油酥芝麻火烧、甜沫、烤地瓜、酥骨头汤、苞米饼子、白面馒头,甚至,杀鸡的、修表的、租赁小人书和烧水的、炸油条卖海鲜的,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其味道之精美,做工之地道,用料之精良,至今想起来,让人垂涎三尺,念念不忘。

曾经被忽视的市场(东方市场回忆补述)(2)

如:“清真油酥芝麻火烧”。老板姓杨,回族,居住在《东方市场》西门外《清真寺》后面回民集聚院。其烤炉摊位在市场的南侧靠近大学路。杨老,皮肤白皙,中等个,后背略驼,头戴一顶圆形的回民帽,说话和气。其制作烧饼十分讲究,手工揉面毫不惜力,抹上油,撒上芝麻盐,送入烤炉,反正翻烤。待用烤叉取出时,金黄黄,香喷喷,不用吃,光闻香味就十分满足。5分钱一个,不讲价。当然,也没有讲价的。

曾经被忽视的市场(东方市场回忆补述)(3)

如:甜沫。甜沫,是青岛人非常喜欢的一种早餐伴侣。早年在《东方市场》南门外南荒场的东南角,有一家专卖甜沫的张大爷。他做的甜沫那是一个“真好喝”!一个木板隔起来的“房子内”,一条长长的木桌,四周摆着几条长条凳。房子内的陈设已经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除了可以坐下喝粥外,没有一件多余的摆设。但每次去,都是顾客盈门,人多的都坐不下。一进门,一口大缸,缸外用一层棉花被包的严严实实。缸盖打开,热气蒸腾,每次盛粥,张大爷都用木质的大勺子,用力在缸里搅一下,让沉淀在下面的“好东西”翻到上边,然后,满满地挖一勺倒到一只很大的碗里端到你的眼前。你可以看到碗里有绿绿的菠菜、红红的江豆、细细的粉丝、一块块方方的豆腐、一丝丝炒的泛黄的葱花,一粒粒诱人的花生米。由于太热,不能立即喝,需稍待一会,上面结一层皱皮,喝一口,可以香到心扉。

还有,酥骨头汤。在那个年代,我是第一次看到把“高”科技用到吃饭上的地方。张大爷的甜沫仅早晨一阵,中午就没了。但在张大爷粥摊的旁边有一家卖“酥骨头汤”的,也让人记忆犹新。这个小摊,没有张大爷那样的木板房,就是设在张大爷门外一棵大槐树下。好几张用木板钉起来的矮桌,加之十多个形状不一,规格不同的,高低有差的小板凳散落在小矮桌四周。有的时候桌子的位置随着树荫移动而移动。然而,就是这极简单的装备,却吸引了若干固定的回头客,天天光顾,去的稍晚还抢不到座。其中,最多的顾客就是就是距此不远的青岛二中的学生。每到中午放学时,都会有一次接近疯狂的抢座风波。酥骨头汤,顾名思义,关键是“酥”。现在想起来就是一个高压锅,不过在70年前的当时还是少见为怪。比现在家用高压锅更粗,更高一些,盖子上有一个圆形指针表,指针随着锅内温度而变化。锅下是一个烧煤球的炉子。骨头汤一出锅,那是香味四溢,偌大一块棒子骨盛到碗里,加满汤,滴上几点酱油,抓一把葱花、香菜撒在上边。吃到嘴里,酥酥的,软软的,香香的,一触即化,再泡上一块馒头或烧饼,有汤、有面,别提有多美啦!价格也不贵,大碗五分,小碗三分。

曾经被忽视的市场(东方市场回忆补述)(4)

在南荒场最惹孩子们爱看的地方是杀鸡买鸭的。一排排用竹子皮编的硕大的圆圆的笼子,上面有一个不大的圆洞,里面装满了活鸡活鸭,嘎嘎乱叫。孩子们站在鸡笼旁边观看,趁掌柜的不注意逮着一根漂亮的鸡毛用力就拽,拽的笼子里的鸡疼的乱叫。用拽回来的鸡毛做成一个个漂亮的鸡毛毽子。那时候,男孩子用自己做的鸡毛毽子踢大脚,鸡毛在空中随风摇摆,煞是好看。有时候顾客看中了那只鸡,只见杀鸡卖鸭的两位勇士大爷伸手擒来,把鸡腿用力一扭,把鸡头一拧,用一把尖刀在鸡脖子上一抹,随手把鸡头一拉,鸡血哗哗的淌在一个碗里,只见,几分钟前还活蹦乱跳的鸡,转眼就奄奄一息被扔到远处,挣扎几下便无声息。接下来更是惊人,一桶开水提来,把鸡往桶里一转,用手一掳,转眼间鸡毛全无,光溜溜,白胖胖,随着在空中飞舞的尖刀,破肚开肠......看的孩子们忘记拽鸡毛,一片目瞪口呆。俩位杀鸡买鸭的大爷一位姓傅,名志海。傅大爷为人和善,好善助人。邻居间有需帮助之事,好不惜力,尽力而为。另一位姓王,名启明。该王大爷可是不一般。不但杀鸡动作麻利,而且,是远近闻名的一名赫赫有名的足球高手。杀鸡和足球好像风马牛不相及,但在这位王大爷身上却完美的统一。老衙门宿舍东边墙外面有块很大的空场地,有时外来的耍戏法,卖艺的,摔跤卖唱的都在这里开场。最吸引人的是《东方市场》足球队拉场子赛球,如果有王启明上场,那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都过来看他踢球。他踢前锋,脚头硬,个子不高,动作灵活,射门极准。在场上位置飘忽,跑动积极,体力充沛。东方市场大院的居民都为有这样一个人骄傲。有时候饭后唠闲话,说起王启明都竖大拇指。多少年过去了,东方市场的老人如果凑在一起谈过去,王启明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王大爷有一个儿子,叫王文浩,当兵入伍到了北海舰队,后提干成为一名海军干部。我们关系很好,我还曾特意去他当兵的部队看望过他。

曾经被忽视的市场(东方市场回忆补述)(5)

蹭场子听书。在《东方市场》的南荒场耍把式变戏法,耍猴的卖艺的都是拉场子自由观看,惟有“听说书”要收钱。当年,说书人坐在场子中间,前面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舖了一块紫红色桌布。桌子前面摆了若干长条凳。四周用白布围栏成一个类似蒙古包形状的场地,白色围布的外面又有用粗绳子编织成的网子牢牢地围在白布围栏的四周。为了白布围栏和绳网的牢固,四面八方又都用一根根绳子固定在一块块砖头和一块块捡来的大石块上。也就是说,想听书,只能从有人把守的唯一可以进出的小缝隙中进来。但小孩子们哪有钱听书,只能趁看门人不注意,从网子底下拱进来从白布的缝隙中露出头偷听一段,过过瘾。南荒场,曾经过来说书的人不少,但真正压得住阵,稳得住场的却是一位说“渔鼓”的艺人。这位说“渔鼓”的老人,语速沉稳,吐字清晰,唱腔悠扬。左手端着一根茶杯粗细,一米左右长的圆竹筒,竹筒的下端用蛇皮包了起来,右手指在蛇皮上有节奏的拍击,发出一声声清脆而深远的声响。这“渔鼓”声伴随着书情内容,时而缓慢,时而紧急。有时如马蹄踏踏,有时如千军万马,有时如清风徐徐,有时如狂风大作。在这里,第一次知道了“李逵救母”,第一次听说了“替天行道”和“桃园三结义”。一次,正听得入神,突然“渔鼓”声戛然而止,看门人走过来弯下身一把拽住头发。我急忙转身往外跑,忘记身后有固定拦网的大石头,猛地一下闯在石头上啥也不顾的撒腿就跑。当跑到安全地带时,才感到膝盖疼痛,掀开裤脚一看,血肉模糊,鲜血直流。即使这样也不敢让父母知道,便放下裤腿,像没事一样回到家。可是晚上睡觉时麻烦来了,膝盖流出的血粘在裤子上,黏在一起,裤子脱不下来了......

曾经被忽视的市场(东方市场回忆补述)(6)

组建《青岛东方合作饭店》。查《百度》,在《青岛东方饭店》条目下这样介绍:酒店,坐落在风景秀丽的青岛汇泉湾畔,步行至著名景点栈桥、小青岛、鲁迅公园仅需五分钟。青岛迎宾馆、小鱼山、海军博物馆、天主教堂、基督教堂、海底世界环绕酒店周围。您置身客房凭窗眺望,碧海蓝天、红瓦绿树、小路蜿蜒充满欧陆风情。可算是望百年老城无屏障,会文化底蕴在咫尺。

可是你知道吗?就是这“望百年老城无屏障,会文化底蕴在咫尺”,在青岛曾有“东有海天,西有华天,中有东方”之称的《东方饭店》的奠基人,就是本文前面所说的《东方市场》南门外“南荒场”以制作和售卖“甜沫”“清真芝麻火烧”“鸡丝馄饨”“酥骨头汤”等青岛开埠以来第一批前来淘金、开荒的年轻创业者!

1955年底,在合作化红旗的召唤下,原来散落在南荒场的十多家以棚户为店的饮食摊点,相应党的号召拆除了各自的棚户,弃单携手,凑集资金在原来的场地上盖起来一长排,一通到底,一览无遗,无任何间隔的红瓦砖房。里面十几张长条桌,几十条长条凳,满怀着对新时代的期盼,挂出了《青岛市市南区东方合作饭店》的招牌。

从此,一个时代结束了,一个时代开始了!

曾经被忽视的市场(东方市场回忆补述)(7)

至于,后来1964年改制成为《东方饭店》;1990年又改造升级;1994年由华青公司接手及最后到拆除成为一片瓦砾。那都是后来的事,不是本文要补述的内容。

相信《东方饭店》一定会涅槃重生,重铸辉煌!

本文要告诉读者的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东方饭店》最初的奠基人是一批白手起家,艰苦奋斗,在一片荒地上凭着对新生活的期盼,用心、用血、用一块块砖石垒起来的!

《补述》之四

酒香不怕巷子深

以上几篇回忆补述都说到《东方市场》由于结构设计的关系,外围二层楼和中间二层楼以及底层楼等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进出循环,造成了不熟悉的外部人员走动和寻找的困难。这种情况,如果仅仅供居住,问题不是很大,但如果开店铺做生意则会对生意有很大的影响。

那年代,《东方市场》临街店铺就是前面(之一)所讲到的在龙口路上的十几家店铺,更多的店铺都是在市场内部,甚至在中间楼的二楼内。这些手艺人,都有自己的绝招,凭借着娴熟的技术,公道的价格,热忱的付出,赢得了顾客的认可。尽管这些店铺深居市场内部,没有广告招牌,凭借口口相传,不少顾客绕路穿巷,从老远的地方寻找而来,他们不但都有自己常年的回头客,而且,不少店铺名声在外,真正的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理发高手刘宝禄

刘宝禄是一位干练的理发师傅。他的理发店设在《东方市场》的最高处——东门进门绕上二楼后继续绕上三楼。《东方市场》整个建筑是二层楼,唯独东大门的上面又接了3间小房。其中一间就是刘宝禄的理发店。

曾经被忽视的市场(东方市场回忆补述)(8)

这位刘大爷理发用的工具——理发推子和别的师傅不一样。别人的理发推子的两条腿一般长,而刘宝禄大爷用的理发推子左手与他人的无异,右手柄则是一尺多长的木把。理起发来,左手不动,右手在胸前左右摇摆,好不潇洒。一面理发,一面讲着各种让人百听不厌的故事。经常头发理好了,故事还没讲完,总是嫌理发太快。理完发后两手在你的头顶,肩部一阵敲打,那个舒服劲无法言表。更让人佩服的是,刘大爷不但会理发,而且,还有一手接骨拿环的本事。有的时候谁家的孩子崴了脚脖子,胳膊脱了臼,找到刘大爷保证手到病除。记得有一次,不知何故,睡觉起来脖子疼的不敢动了。父亲带我去找刘大爷。刘大爷拿过一个三条腿的圆凳让我坐上去,用手轻轻地摸着我的头,问我吃饭了吗?吃的什么好东西?说话间,突然把我的头一摆,只听“咔嚓”一声,好了!真是神啦!后来,合作化。刘宝禄大爷的理发店也从三楼顶搬了下来,来到《东方市场》东门马路的对面,与市场里其他几家个体理发店合并在一起成立了《东方理发店》。应该提一下的是其小儿子传承了其父的手艺。据说,至今虽已退休但仍以便宜的价格为老年朋友服务。

便服专家李道范

从《东方市场》东门进门后顺楼梯上到二楼门洞,迎面有一家玻璃隔断的便服制作店。店主姓李。解放前,一直到解放后很长一段时间,便服都是老百姓很喜欢的一种服装式样。特别是结婚时女士们都流行穿中式便装。而李师傅则是周围知名的中式便装的制作专家。李师傅个子不太高,不太言语,经常身穿一身蓝色便服。每次从门前经过,总是看到在一张面积很大,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白色士林布的案板前低头干活。李师傅便服制作很专业,经常看到从外面来的顾客拿着各种不同的布料找过来请李师傅量身定制。现在想来,一家裁缝店连一块店名牌子都没有,深居大院楼里,一家老小七、八口人的吃穿费用,全凭李师傅一人的信誉支撑,没有过硬的技术是不可想象的。

精制西服小浦东

改革开放后,知道了上海有个浦东区。但早在解放前一直到解放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在《东方市场》中间二楼的南部中段就有一家西服小店——店名《小浦东》。

曾经被忽视的市场(东方市场回忆补述)(9)

听名,你就知道,《小浦东》掌柜的上海人,姓周。一口浓重的上海话。高个子,略有些驼背,戴了一副高度的近视镜,说话声音有些沙哑。制作间在中间二楼。因为是楼的中间,我们院里的居民都叫“腰楼”。而一家人睡觉吃饭都在底楼。由于制作间和居住不在一起,为了免去来回奔跑的劳累,有时候有话要说,就隔窗高喊。小时候经常听到周掌柜的夫人在楼下喊其下楼吃饭的叫喊声。店名称起的恰如其分。“小浦东”是说店的面积小,总共8平米。店内有一张供裁布、熨烫用的案板,一架缝纫机,一个供试衣的衣架,一个板凳,别无它物。尽管店的面积小,但对外的影响可不小。经常看到穿着摩登时髦的男男女女手提各种布料,不惜攀楼穿巷找了过来。提起《东方市场》的西服制做店,没有不知道龙口路的《拉福克》和市场内的《小浦东》的。《小浦东》掌柜的,没有任何嗜好,整天就知道干活。一门心思都在制作西服上。因为我每次出入家门都要经过他家的窗户。只要我从窗前过,必见老人做针线。制作一件西服,开始都是大针脚缝制,在衣架上反复调整。一件西服,多次试穿,几经试穿合体后,再用手针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缝合,熨烫......,老人家全部的心血都化在一针一线上,一生的心思都用在精工细作上。说他老人家的眼高度近视,与其每天的一针一线,密密麻麻地缝制不无关联啊!

小炒大爷王贤(音)

《东方市场》的南门洞有一家专门卖各种冷拼、炒菜的摊点。没有店铺门面,没有门头字号,就在大门洞里摆了一张可以活动的大案板。上面摆了十多个瓷盆。瓷盆的外面罩了一个大大的木框纱网罩。每到接近中午和傍晚的时候,则摆满了各种炒好和拌好的冷拼热炒。

曾经被忽视的市场(东方市场回忆补述)(10)

摊点的主人姓王,都叫他王贤(音)。摊点设在大门洞,可是居住和制作则在大院靠东的楼底的一间房内。我们都叫他王大爷。那年代,食品缺乏,油盐受限,各家饮食都很简单。因此,每当王大爷家点火炒菜时,除了可以听到锅勺碰撞的声响外,还可以分享一些烹饪、爆炒飘出的香味。王大爷夫妇二人,没有孩子,后来领养了一个女儿。虽然家里住的很挤但收拾的很干净。特别是女主人,身体微胖,皮肤白皙,为人和善,友邻相处友好。别看王大爷仅是设在门洞里的一个摊点,但由于干净、卫生,炒的菜味道正宗,价格又便宜,所以,很受大家的欢迎。记得小时候每次洗海澡回来还没走到家,就会先想到王大爷的油炸花生米和邻家大娘所作的带有金黄噶扎的苞米饼子。几十年过去了,一家摆设在大门洞内的临时摊点,还能被人不忘,肯定有其不一般的地方。是的,让人难以忘记的是王大爷家的炒菜锅就是大院里邻里家的后厨房。当时谁家临时来客或想改善一下口味,只要说一声,或隔窗喊一声,热炒冷拼立马送到。

故土难离,故乡难忘。一件件小事看起来不足挂齿,但他确是童年记忆中难以忘却的记忆。

就在这篇回忆(之四)即将收尾的时候,收到了两则让人想起来心情沉重的补充资料。

其一:有一年,连日阴雨,多家房屋漏雨,到房屋管修所百求无果。其中中间二楼(我们称其为“腰楼”)的一位王叔自己攀爬到楼顶查看补漏。二楼本身的高度加上房顶45度倾斜角及天窗,屋面距地面有近二十米高。由于屋面湿滑,王叔不慎,一脚踩滑,摔落到楼底,经抢救无效去世。

其二:前文(之三)曾讲到,《东方市场》南荒场有卖鸡杀鸡的。其中讲到的是姓傅的和姓王的。此外,还有一家卖鸡的是姓常的叔叔。该常叔左腿膝盖以下残缺,装有一个铁皮制作的假肢。可能是当时制作工艺落后的原因,走起路来有嘎嘎的声响。尽管腿残缺,但毫不影响干活,甚至比健全的人还能干,人缘也不错。但“文革”中的一天,忽然大院内都在传说这位常叔是一位潜伏的敌特分子,还神乎其神地传说在他的假肢里藏有发报机。后来,这位常叔被遣返回原籍,不知与此事有无关联。

往事近百年,大院里的故事若干若干......,

《补述》之五

现在回忆起来,《东方市场》特殊的建筑设计以及后来出现的居住状况,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局限于占地面积的狭小和投入资金的局促。可以想象到,在一个比篮球场地大不了多少的建筑面积上,层高不过两层,分割成二百多户居住人家,面积怎能不小?如果以现在的眼光来审视《东方市场》的过去,真的是无法理解几十年来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中,一千多人是怎样生存、生活、繁衍和延续下来的!

客观上的现实,逼迫人们去适应它。从孩提时代走过来的《东方市场》的老友们,在回忆曾经时,几乎很少抱怨。尽管他们曾经有很多的无奈,很多的苦涩,而更多的是童年的快乐和对那段时光的留恋。

东方大院的孩子是快乐的

晚饭后的一段时间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刻。路灯下,孩子们集聚在一起“踢小桶”、“骑马”打仗、滚铁环;年龄稍大一点的男孩子则在空旷的马路上练习短跑....., 星期天不上课,那是孩子们的最快乐的时间。找一快平坦的土地,摆开阵势“捣玻璃弹”。现在想起来那技术练得真称得上是炉火纯青。相隔几米远,手中的玻璃弹,弹指一拨,在空中划一个半圆弧,不偏不倚,不左不右,不前不后,“噹”的一声准确无误,击中目的球。力量之大,速度之快,简直无以言表,有的竟直接撞击破碎。

再如:“煽烟牌”。如火柴盒大小纸烟牌是孩子们的最爱。每个孩子的口袋里都会有数量不等的水浒108将的纸牌。可以一张一张的煽,也可以一摞一摞的“拍”。几张或几十张摞在一起,放在水泥地上,用力一拍,凭借手拍产生的风力掀翻过来。尽管把手拍的又红又疼,但战绩辉煌竟也忘记手痛啦!

曾经被忽视的市场(东方市场回忆补述)(11)

大院的孩子确实是快乐的。他们可以想出各种花样满足游戏的欢乐,甚至一块破木板或者是一段小木头,孩子们都可以制定出各种规则,玩的心花怒放。如:打木尖。一段小木头,把两头削尖,用木板朝尖头用力一砍,小木头腾空而起,趁机用木板向远处打去。甚至为增加难度,砍木尖只能从胯下砍去,真是花样翻新,乐趣无穷。一块木头,即使无角无棱横放在马路牙子下,让对手寻找角度用力撞击,也可以玩出不一样的兴趣,孩子们叫“砍木头”。

那时候,大院里的男孩子有一项十分崇敬並十分向往的活动——拳击。在市场的西门外,靠近常州路15号,青岛二中教师宿舍旁,有一条不起眼的土马路。每到周末很多男孩子们都会集聚在一起,跟随一名叫李嘉铮的老师学习拳击活动。这位李嘉铮老师可是不简单,80年代连续10届的全国拳击冠军,他的多名学生在国际上连续获得优异成绩。当时李嘉铮的身边总有一帮男孩子围绕的其身边,拜其为师。这段不长的土马路,是男孩子的“圣地”,除了有李老师外还有在孩子们眼中像“神”一样的人物——曹老二。曹老二,回族人,以摔跤而著名。受其二位大神般人物的影响,大院男孩子大多以会拳击和摔跤为荣,大部分的课余时间都泡在这里边。以至于很多家长找孩子回家吃饭,不到别处,直接到常州路清真寺准能找到。

女孩子玩的则温和的多,她们用一块块碎布缝制成大小形状不同的沙布袋,玩扔“波谷”“跳五福”和跳猴皮筋。男孩子则用沙布袋玩“打人”的游戏。打人的一帮站在两边,被打的一方则站在中间。不管是被打的,或打人的都十分兴奋地投掷着或躲避着。那个时代,没有网络,没有手机,但各种游戏也丰富多彩。孩子们在无穷的玩乐中增加了智慧,锻炼了身体。

当然,大院的孩子有时也惹事。那个孩子在外面被欺负了,回来说一声,寻个机会,带几个人,出去“英雄”一把,也是经常的事。

东方大院的邻居像一家人

由于居住太近的关系,相互之间几乎没有隐私。开开门是一家,关上门也是一家人。谁家夫妻吵架啦,谁家孩子挨打了,谁家老家来人了,谁家做好吃的东西了,事不过夜,第二天准全院传的无人不晓。

这就是大院文化。家里包饺子,第一盘不是先送左边大娘家就是右边大婶家先尝鲜。同样,偶尔家中缺盐少面来不及购买,邻居家借来的也快。经常借时一平碗,还时一凸碗。亲近的像一家人一样。如果哪家临时囊中羞涩,需要接济,只要开口,准能得到帮助。

我家邻居有一姜老太太,慈目面善,白白净净,说话轻声轻语。家里摆设没有几件,床单总平平展展。该老人好施善义,前后邻居只要开口,总是二话不说,解囊相借。当然,都是临时挪借,借的不多,还的及时,像及时雨,让人心里甜甜的,暖暖的。

大院里有一个独居的五保户老太太,无亲无靠,一人寡居,自解放前就以卖花为生。随着年龄的增加,行走困难,花不能买了,生活有诸多不便。大院里一位大姐主动相助,每天做饭送饭,洗衣晒被,清理卫生,送水喂药,把这位老太太视为父母一般伺候。如此这般,一天两天容易,十天二十天也可坚持,但这位大姐像亲女儿一样,连续多年,终日不断,一直陪护老人走到最后。

曾经被忽视的市场(东方市场回忆补述)(12)

当时市场大院有二层楼,二楼近百户人家合用一座公厕,男的三个蹲位,女的仅两个蹲位。想想都害怕,那是一种什么状态,如果没有包容和互让,可能一天都过不下来。

楼下的厕所蹲位道是比楼上的多几个,但一百多住户再加上来往的顾客也是夠热闹的,经常是急着跑进去转一圈,满座。又急着跑出来,站在门口急得直跺脚。每当此时,蹲着的就感到不太好意思,急忙起身让座。急人所急,与人方便也算为他人着想吧!

东方大院是一本书

东方大院,自1931年建成使用到2007年拆除,前后70多年。70年的光阴,把大院锻就成了一本百科全书。认真地去细读它的篇章,你会发现它既是一本生产工艺教科书,也是一本人生百态的展示书,而它更是一部社会哲学的辩证书。

过去老人们有一句口头禅:技术不压人,背在身上走到天边都有饭吃。是的!回首《东方市场》的历史,我们可以看到,当年青岛开埠初期,众多身背技术的手艺人,赤手空拳带着一副满腔热血从边远的农村来到青岛。他们之所以能够在青岛这块陌生的土地上站住脚,立住根並繁衍发展,凭借的就是他们身上都有吃饭的“本事”。这一本生产工艺教科书,代代相传,也造就了今天的繁荣的市场经济。

曾经被忽视的市场(东方市场回忆补述)(13)

它也是一部人生百态的展示书。五湖四海,天南海北大家聚居在一起。各位的家世不同,经历不同,地域不同,习惯不同也酿就了不同的人生百态。

回首看来,大院攘攘几百户上千人,在不同的历史阶段,每天在大院里上演的“活剧”,也真正是一部社会大局的缩影。在一次次“运动”中整人的,被整的;在一次次革命浪潮中处在“峰尖”上的或被被压在“峰底”下的;在一次次面对考验的关键时刻“考验者”或“被考验者”;以及在一次次面临利益选择时所说出的话或举手投足,闭上眼睛,静静回味都可以历历在目,也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一部活生生的人生百态展示的“活书”。

《东方市场》拆除了,《东方市场》已经成为历史,成为一种回忆。在回忆中,它留给了我们很多值得回忆的片段。但更重要的是留给了我们对未来的向往。

70年来,社会已经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老一辈也都已驾鹤远去。作为《东方市场》的后一辈我们应该继续我们前辈的精神,放眼未来,一代一代走下去......

(完)

本组图文作者孙光耀,发表于2021年9月,青岛城市档案论坛公众号、青岛城市记忆头条号重新编辑整理发布,转载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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