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藏品就是个骗局(半年被骗十几万)
文|卢滢西
编|刘雨琦
一分钟,6000份数字藏品全部售罄。
“三部手机同时抢,陪跑是常态,抢到是意外。”
最近一段时间,数字藏品的火爆程度堪称藏有圈的“茅台”。不过,随着数字藏品的走红,暗雷也正在一颗颗爆炸。
4月1日,周杰伦在Insgram上发文称,自己所持有的无聊猿NFT被黑客盗走,并说明“这不是愚人节的玩笑”。据悉,此次被盗走的NFT价值超300万元人民币。
周杰伦ins截图
不止明星被“盯上”,普通投资者,也正在被“割”。
蹲点抢购,私下交易。曾经,周宇也是数字藏品“淘金”大军中的一员。在被骗之前,周宇天真的以为自己离“暴富”的美梦只有一步之遥,于是不断赌上筹码,从几百块到上万元,直到泡沫破碎的那一刻,周宇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由谎言编织的圈套里,砸进去的十几万终究还是打了水漂,只留下一片涟漪。
去年11月,在朋友的介绍下,周宇第一次接触到数字藏品。
“当时他把我拉进了一个群,是一个平台的社群,里面会发布很多即将发售的数字藏品。”刚踏入圈子,周宇每天都会在平台卡着时间抢购限量的数字藏品,偶尔手气好能抢到,转手以高价再卖出去,敦煌名画、牛头马、佛像、麒麟兽......踏入圈子不到半年,周宇已经收藏了不少数字藏品。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一夜之间,公众号被封,平台消失。
之前花费了大力气抢购的牛头马、敦煌名画等数字藏品,一瞬间变成了泡沫,最令周宇崩溃的是,哭诉无门。
由于数字藏品是近两年才在国内出现的“新鲜玩意儿”,市场的监管仍然存在空白。周宇感叹道,“钱被套之后很难再追回”。但令人疑惑的是,光锥智能与多位收藏者了解后发现,每天仍有源源不断的人涌入想要分一杯羹。
而且不止买的人多,卖的人也在增加。
3月30日,海底捞推出小嗨公仔同系列数字藏品;4月7日,星巴克首席执行官霍华德舒茨宣布将在2022年底进军NFT市场;4月8日,罗大佑推出数字黑胶;4月10日晚,黄子韬发售限量望望龙数字藏品。
无论是日前周杰伦NFT被盗,还是如今一众明星和企业的入场,数字藏品正在打破圈层的坚冰,走向大众的视野。然而,接二连三暴露出来的安全问题,也不禁让人担心,在市场监管的空白期,数字藏品的火爆所带来的问题会不会越来越多?
在某数字藏品的群聊里,光锥智能注意到了成员和群主之间每天的对话内容,“唯群主马首是瞻”、“跟着群主就能赚大钱,发财跟呼吸一样简单”的评论比比皆是。
图为某数字藏品群聊截图
那么事实真就如此吗?这其中的水又有多深?或许只有置身于其中的人才能明白。为此,光锥智能与几位国内的数藏玩家聊了聊,试图还原当下数字藏品火爆背后发展全貌。
卖得出去的是NFT,卖不出去就是PNG作为在元宇宙的框架下衍生出来的概念,如今,NFT的风暴已经席卷了全球市场。
根据GoinGecko的数据,2020年末,全球NFT的市值仅为3.17亿美元。而2021年,NFT的市值高速增长,截至2021年上半年,全球NFT的市值达到了127.25亿美元。
然而,尽管都是基于区块链的数字资产,但国内的数字藏品和国外的NFT最大的区别在于:能否交易。NFT依托于公链发行,可以自由交易,而数字藏品更多的理解为收藏品,在国内无法进行交易,也无法用虚拟货币购买。
在全球最大的NFT交易平台Opensea上,无聊猿BAYC NFT作为头部代表,市值突破35亿美元,地板价达到106.9ETH。
这样一张小小的图片,何以能卖出上千万元的高价?在与几名NFT收藏者交流之后,我们整理了当下数字藏品的三个重要的价值:
1、商业化价值
“NFT最开始只当做小图片来炒作,后来NFT有了更多的赋能,开始拓展出文化,社区共识。”作为一名海外NFT资深玩家,小唐对NFT的运作也有一定了解。
举个简单的例子,假设你买了一个无聊猿BAYC的NFT,那么你就可以把它商业化运作。印在衣服上卖,开发游戏或者用作推特的认证头像,这些途径都能为你带来价值。BAYC可以说是最早商业化运作的NFT,也是做得最成功的。
2、艺术品价值
“NFT的价值就在于它的稀缺性和唯一性,就是一个虚拟的艺术品。”进入圈子一年,小米告诉我们,大多数时候,她在购买NFT时更多的是从艺术性以及稀缺性来判断其价值。
作为数字艺术品,NFT最大的特点就在于它的唯一性。就算是同一张图片,其背后的代码也是不同的,不可复制,数量恒定,对于NFT拥有者而言独一无二。而每次限量发售,也赋予了NFT天然的稀缺性。通过“限量款”的营销方式激起消费者的购买欲望,并不断炒作NFT的价值。
3、社交通行证
如果花5万美元让你认识周杰伦,你愿意么?这句话虽然是玩笑话,但确实反应出当下通过数字藏品进入圈层的现状。
抛开NFT的炒作价值,NFT所附带的身份认同感正在为圈层的形成过滤掉一些异质化人群,正如同盲盒圈,车友圈,饭圈一样,商品只是社交的媒介,市场正在逐渐从文化的角度去理解NFT的社交属性。
鲍德里亚在《消费社会》中表示,消费社会的实质在于“由物的消费到符号的消费”。而对于NFT的消费,正是符号所带来的满足感。
“我的微博头像就是我买的NFT,好的NFT现在都变成身份的象征了。”小唐告诉我们。在数字化的赛博朋克世界中,头像越来越成为一个人在社交元宇宙中的标识,无论是人际传播、群体传播抑或是大众传播,在数字化自我身份认证的迭代中,NFT所构建的身份认同是NFT在国内外爆火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无论如何,NFT都只是在元宇宙框架下兴起的一个概念性的资产,与石油等大宗资产不同,其价值本来就是建立在公众的共识之上的,如若公众对某个IP或市场丧失信心,或许NFT就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郁金香泡沫”。
没有合法的二级市场,数字藏品骗局丛生也就是从无聊猿出圈开始,NFT的风吹到了国内。
“去年6月份开始接触NFT,最开始是crypto punk和bayc火起来了,然后就了解到NFT,我买NFT就是为了投资,99.9%的人入场都是为了投资吧。”小唐告诉我们,国外的NFT和国内的数字藏品他都有涉猎,只是国内不让直接交易,操作起来比较麻烦。
按照小唐的说法,如果没有开放合法的二级交易市场,那么国内的数字藏品又是如何实现流通的呢?
随手在社交软件上搜索“NFT”或“数字藏品”,可以看到有海量的NFT群聊。在这些上百人的社群里,除了更新的平台抢购信息,每时每刻都有新的交易信息发出。“出稀幻创世一套要的私”“收文博生肖69、文博星宿50”“收鲸探数字藏品,骗子勿扰”......
而在群公告里也明确写着:群里可以交流交易NFT,交易自辨,被骗概不负责。
在一个500人的NFT社群里,我们找到了经常活跃的常鑫。常鑫告诉我们,这个群里99%的人都是为了赚钱而来的,他们在群里相互交易,互通消息。
“由于没有标准化的交易平台,只能私下交易,但这样并不保险,很容易被骗。”常鑫说道。
作为涌入国内仅仅一年之久的NFT,目前没有明确的监管机制。光锥智能从网络渠道了解到,像腾讯旗下的幻核、阿里旗下的鲸探等头部平台都是不开放二级市场交易的,只有转赠功能。因此,大部分的操作都是在灰色地带进行,而群聊和二手交易平台成为了数字藏品灰色产业的最佳承载体。
图为国内部分数字藏品交易平台汇总,来源于公众号:大能猫NFT
去年6月,某平台小程序上限量发售“敦煌飞天”“九色鹿”两款付款码NFT皮肤,售价9.9元,各限量8000份,迅速被抢光。随后,这些NFT皮肤很快就出现在了闲鱼上,一度被标上了150万的高价。
无论是挂二手交易网站还是在群聊中交易,都是通过线下支付的方式去完成,一旦有交易欺诈等事件发生,这对炒作者而言是没有保障的。
没有相关法律保障,但在暴富神话的引诱下争相入场,最后被套牢的情况仍然不在少数。
在某社交软件上,我们发现有一数字藏品群主骗了其他玩家600多万元。整个事情的经过很简单,就是炒作。群主在低价购入某个系列的数字藏品后,不断利用宣发进行炒作,把价格抬起来,他再自己卖出数字藏品,而接手的人就被套了,没能继续流通的数字藏品成为了一张图片。
图为某数字藏品群聊的截图
二级市场不规范,平台也在“割韭菜”。
在市场红利的刺激下,各种数字藏品平台鱼龙混杂,几个人搞一个公众号、设计好h5网页,割韭菜的计划就开始了。
“抢到的不一定都能炒起来,有的会砸手里,每天各个平台都会有新发售的数字藏品。”
根据常鑫的说法,国内有部分数字藏品交易平台采用PUGC或者UGC的模式,这类平台大多缺乏权威背书、内容质量良莠不齐,但他们仍然不断发布新的藏品,提高价格。之前的还没有流通,新的藏品就又开始了,数量10000份,一份60元,数量多,质量差,流动性低。就像圈子里所流传的一句话:卖得出去的NFT,卖不出去就是PNG。
“我还在等行情来,没发财怎么能收手呢。”问及对市场未来的判断,常鑫坦言,去年的大牛市虽然已经过了,但还在等待时机。这或许也是当下众多国内数字藏品玩家的内心真实写照。
但在监管缺位,市场不明朗的情况下,国内的数字藏品玩家举步维艰。
野蛮生长与灰色地带“这个圈子比较新吧,现在处于一个野蛮生长的时期,国家对于这一块的监管,属于一个灰色地带,很多技术都是领先于法律的,所以这个市场目前没有规范化,仍然处于一个泡沫期。”supernova的创始人金英焕说道。
建立在区块链之上的正统NFT和国内所谓的“数字藏品”是不同的。核心在于,国内的数字藏品仍旧处于形式化的商品阶段,而不是一个通证化的阶段,金融属性和社群属性都偏弱。
据光锥智能与国内几位数字藏品买家了解,目前,大多数的数字藏品交易更侧重于商品形式的“击鼓传花”,很大程度上没有脱离web2.0的电子商务模式。平台将数字藏品上架,然后再卖给消费者,仅仅只是局限于图片的买卖,在购买之后很多权益和规则没有办法得到实现,因为在国内没有正式的应用场景去将NFT赋能。
同时,国内外NFT交易模式的巨大差异,也导致了两个市场的割裂。以阿里发行的敦煌NFT为例,用户在购买藏品的180天之后才可以转赠,并且不能在市场上进行二次销售,这一点就已经严重影响了NFT市场的发展。
“无论是国外的NFT,还是国内的数字藏品,市场都是建立在一个非常不稳定的空中楼阁之上。”金英焕告诉光锥智能。
说到底,NFT作为一种代币,它承载的东西过于复杂。与传统金融市场上原油、黄金等标的物不同,没有太多可预见的因素或者标准去衡量它价值变化的走向。
“漏洞在任何业态的初期都是无法避免的。”某位投资人表示,NFT建立在区块链技术的底层逻辑之上,在技术和监管的发展尚未同步的当下,无论是余文乐还是周杰伦,任何一个对数字藏品感兴趣的玩家,都将面临这个风险。
因此,在技术大行其道的同时,更需要法律来填补空白。正如克里斯琴斯所说的:在技术崇拜的时代,我们面临的危机不是对规则的违背,而是无规范的真空。
尽管起步晚,但我国对于相关监管政策的探索却从未停止。早在2013年,中国人民银行就联合多部门发布的《关于防范比特币风险的通知》,这是国家整治虚拟资产炒作的第一次出手。此后,针对虚拟资产的监管也一直在行动。
直至2021年10月份,首个针对NFT行业的自律公约“问世”。国家版权交易中心联盟、中国美术学院、浙江省杭州互联网公证处联合国内的蚂蚁集团等互联网巨头企业共同发布了《数字文创行业自律公约》,坚决抵制数字文创产品的恶意炒作行为。
日前,微信也关闭大量数字藏品的公众号,据不完全统计,涉及的平台有Art Meta元艺数、一点数藏、归藏元宇宙、画生Meta、元本空间、神达数藏、One Meta、零号地球和诺坊体等。
图为一点数藏公众号被封
“希望国家能够整改不合规的平台,严厉打击恶意炒作的人。”常鑫告诉光锥智能,对于很多国内的数字藏品玩家而言,只有加强了市场监管,他们才能真正拥有“安全感”。
此次腾讯收紧对数字藏品公众号的管理或许只是一个信号,但无论是NFT生态的搭建抑或是相关法律法规的完善,仍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结尾正如麦克卢汉所言:我们盯着后视镜看现在,倒退着走向未来。
从后视镜中我们无法看到未来的全貌,但我们可以参照着过去既有的认知去理解现在,在对过去的审视中不断进步。在任何一种新技术面前,都是如此。
或许在将来,NFT会成为一种新的社交媒介,但在此之前,厘清市场,加强监管是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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