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义勇为失败案例(真实故事见义勇为后)
家境一般,相貌普通,性格也是温温吞吞的女孩,在女性群体里不是少数,她们面目模糊,会被人认为没有存在感。可或许,日常生活中这样凡事随性的女孩,也曾在某个时刻,为人挺身而出。
恐惧降临到女孩的夜晚
表妹采采十五岁的时候,几乎每个人见到她,都会一脸严肃地说:“采采啊,可不能再长了。”好像长高这事是采采能够控制的一样。我的姥姥,也就是采采的奶奶,时常望着她一脸忧愁,认真地唠叨:“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人停止长高?”
然而,全都没有用,采采如同春天的竹子节节拔高,与所有人的期盼背道而驰,一直长到了一米七五。
从那之后,大家和她说话时,总要费劲地仰起头,包括我,包括所有长辈,都不得不忍受着某种原始的、来自身高差的威胁。
其实,采采也不喜欢自己的身高。本来她一切都符合一个平凡姑娘的设定:五官平淡,说不上好看也不难看,说话慢声细语。一波人中,她总是默默当背景的那个,随随便便就可以隐匿在人群中。
偏偏身高让采采突兀出来:上身短,高瘦,腿长得不成比例,竖立在那活像两根竹竿。采采为身高苦恼,她特别不自在,努力低头走路,不自觉微微驼背,并成了习惯。在那些苦闷的青春岁月里,采采是多么热切地想要随身携带一个蜗牛壳啊,需要时一下藏进里面,躲避来自四面八方让人猝不及防的目光。
从小,采采也像蜗牛一样,不起眼。她比我小三岁。在我们成长为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前,采采和我曾是亲密无间的玩伴。和我不同,采采希望自己什么都不引人注目,并不怎么表达自己的看法。
那时候采采还矮矮小小的,对我言听计从。只要我一到了姥姥家,采采必然闻风而来,小尾巴一样跟在我屁股后面。我画一只小狗,采采欢快地涂上颜色;我和邻居家孩子打架,采采拍着手在一旁呐喊助威。雨前的黄昏,我握着扫把,满大街扑红蜻蜓,采采拎着塑料袋紧紧跟在我身后……在采采眼里我无所不能,她那颗小小的心,充满了对我近乎崇拜的热忱的爱。
夏天像是盛大的节日,每一天都兴高采烈的。我和采采时常在正午的时候出门,阳光暴烈,路面金晃晃的,寂静无人,只有响亮的蝉鸣声在头顶上聒噪。我俩的凉鞋“呱嗒呱嗒”踩过铺满细沙的路面,直奔路尽头的小卖部,一人一只冰棍,心满意足吃着,“嘎嘣嘎嘣”嚼着,不等到家就吃完了。
采采学我,把冰棍棒随手一扔,越过人家墙头,消失不见。我俩大笑,呼呼生风地跑,生怕人家追出来。还不忘顺手折几支路边的紫薇花,紫盈盈的,粉泱泱的,拿回家,插在姥爷喝完的酒瓶子里,还能开好多天。每天早晨,我煞有介事地摘下花瓣,揉碎在清水里洗脸,有时邀请采采一起,告诉她这样会变美,采采深信不疑。
每个长长的暑假,都要在姥姥家度过才开心。姥姥纵容我们,不会像爸爸妈妈每天板着脸督促做作业。从清晨到日暮,只是尽情玩耍,明亮又欢乐。
作者图 | 故乡的公园
一个黄昏,我和采采在小树林里摘了好多紫茉莉,我用细线穿起来,做成一顶花环,双手托着为采采戴到头上,说:“采采,现在你是特蕾莎公主了。”采采格格地笑,感到无比荣耀。
这时来了几个男孩,为首的是一个小胖子,他蛮横地说:“你们不能在这里玩,这是我们的地盘。”看他比我高,又比我壮,我没有说话。小胖子又突然瞅见采采头上的花环,哈哈大笑:“打扮成这样,你是要结婚吗?”我连忙附和:“是呀,她就是要结婚了。”
小胖子笑得直不起腰,胖脸上五官挤成一团,别的男孩也都嬉皮笑脸。笑够了后他们扬长而去。感觉到屈辱,我一把扯下花环,使劲摔在地上,又憎恨自己没有骨气。采采不知所以,蹲下去捡,说:“姐姐你干嘛扔了,我很喜欢啊,我想要。”“不许捡!”我怒气冲冲地说,一甩手往家跑,采采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来。
那时候虽然年纪小,我的敏感和高傲已经初露端倪。采采则有些反应迟钝,我凶了她,她也不记仇,那些伤人的东西,对她就像被池塘包容的小石头。
虽然希望童年可以拉长到永恒,但我还是不可避免地上了中学。
作为好学生,考第一是我应尽的责任。爸爸妈妈、亲戚朋友,都把这看做理所应当。课业变得繁重后,仅靠小聪明无法应付,为了保留住所有的宠爱和赞美,我不得不变得勤奋。日夜埋头在书本中,我日益沉默,见到人也不打招呼。
那一年《还珠格格》热映,我只是瞥了几眼,不知道香妃和蒙尔丹是一对,也不知道紫薇和小燕子是好姐妹。我坚信,凡是和学习无关的,都是应该摈弃的,包括兴趣爱好。
寒假的时候,爸妈带我去姥姥家。一进门,采采就欢快地跑过来拥抱我,我推开了她,已经不习惯这种热烈的感情。采采并不介意,依旧亲切地凑过来,说:“姐姐,送给你的,新年贺卡。”我接过来,居然有三张。普通的卡片,正面印着紫薇和小燕子亲亲热热的剧照,背面是采采笨拙、认真的字:“亲爱的姐姐,祝你学习进步,笑口常开,永远爱你的采采。”旁边还画了好几颗爱心。我抿着嘴,心里突然涌过一阵暖流。
看望完长辈,我正打算立刻回家温习功课。姥姥突然把我拉到一边,悄悄说:“你给采采辅导一下作业吧,你看你舅舅舅妈,天天就知道出去赚钱,根本不管孩子。”在姥姥眼中,我的聪慧和采采的笨拙对比鲜明。有年冬天,采采穿一条毛裤,裤腿都脱线了,冻得鼻涕呼啦的。姥姥和姥爷看到,立马上街给她买了一条厚绒裤。采采换上绒裤,才咧嘴笑着说:“奶奶,这下不冷了。”她总是不去争,也不去求。
于是到了晚上,在台灯下,我命令采采说:“把你的作业本全都拿出来。”采采有点不太情愿,在书包里扣扣索索了好一阵,才掏出皱巴巴的作业本。我开始耐心地讲题,采采瞪大了眼睛,努力做出认真听的表情,可是我知道她什么都听不懂。我还在苦口婆心地讲着,太过用力,几乎唾沫横飞,脑海里却异常清晰地升起来另一个念头:采采的学习已经不可救药了。她对任何一门功课,全都一窍不通。
经过筋疲力尽的一晚上,终于获得睡觉的资格时,采采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好像刑满释放,满脸掩饰不住的欣喜。“她自己早就放弃了,我讲这些都没有用,也尽力了。”我只能这么想。
不到一年,还在上初三的采采就辍学了,据说是她自己的意愿。舅妈声泪俱下地控诉:“采采,你不上学前途可就没了,爸爸妈妈每天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你?你不上学,你对得起我们吗?”一贯听话的采采意外得不为所动,她也不哭不闹,只是默默的,表情有些惭愧。
舅舅舅妈像押犯人一样把她拉回学校,采采也不反抗,只是他们前脚刚走,过一时半会,采采后脚就跟着回了家。实在没有办法,舅舅舅妈也就随采采去了,他们还得做生意赚钱,不可能天天看护着她。
因为采采擅自辍学,舅妈耿耿于怀,说不养吃闲饭的,于是采采出去打工。虽然年龄小,好在个子高,手脚也利索,很快找到了一份工作,在缫丝厂做流水线上的女工。完全是体力活,一人一条生产线,来回跑着把线接上,保证线不能断,必须眼疾手快腿勤。
采采说,一天下来能跑十几里路,不到一个月鞋子就磨坏了两双。双手还要一直浸泡在冷水里,冬天的时候红的紫的冻疮累累,惨不忍睹。采采的手迅速变得粗糙,骨节粗大,在公共场合总藏着手。
累是累,采采的神情却爽朗了很多,可能是摆脱了学习的魔咒,她获得了新生一般,有种如释重负的愉快。
也许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学习,但我坚信学习是改变命运的不二之路。采采步入社会、辛苦工作时,我已离开家乡,在亲戚的殷殷期盼中上了大学,未来光明。
我和采采的人生轨道越拉越远,像两条平行线。我已经不再知晓她的近况,只是偶尔在电话中,听妈妈说起她的事。缫丝厂的工作并没有持久,采采就去了一家蛋糕房做学徒,可是工资老是发不出来,断断续续做了一阵,也辞了。后来她又换了很多工作:去幼儿园当阿姨,到商场站柜台,给老年保健用品公司发传单,换着流水的工作,也过着白开水般的稳定生活。
亲戚长辈眼中,采采是没有长进的,年龄虽然大了,却一直不成器。聚会的场合只知道坐在那里看电视、吃零食,眼睛眯成一条缝,心满意足。面对怒其不争的指责,采采只是笑笑,没脸没皮一般,照旧吃零食、看电视。
我继续做着我的好学生,读完大学,又去北京读研究生,眼前似乎是一条康庄大道。采采的人生,则局限在故乡小城里按部就班,活得像场家喻户晓的电影,所有人都了解故事发展的顺序。
到了年纪,开始有人给她介绍对象,采采漫不经心,也不忤逆大人们的好意,只要给她介绍的,她就去见见,不管对方条件怎样,像忙碌时吃快餐一样,从不挑剔。
光是我妈妈就给采采介绍了好几个,虽然都没有成。大多是男方不乐意,说采采跟木头一样无趣。妈妈在电话里愤愤不平:“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没车没房,还好意思挑三拣四。”妈妈总是护短,她平时也难免嫌弃采采好吃懒做、不求上进,但在外人面前却是绝对的包庇。
听妈妈讲,有一回相亲,采采来我们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妈妈叫她起床,简单煮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切了一盘子火腿,哪知道采采坐在饭桌前,半天没说话,端起碗的时候,眼泪就噼里啪啦滚下来。妈妈吃了一惊,问她咋了,采采红着眼圈说:“姑姑,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叫我起床,给我做热乎乎的早饭。姑姑,我就嫁到你们家附近好了,还能经常来坐坐……”让人心酸又哭笑不得。
采采结婚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已经毕了业,刚参加工作,在北京东三环一间小小的出租屋里想象着美好的未来。我并没有为了采采的婚礼特意请假,那时我一年也只在春节才回一次家。工作代替了学习,在我心中理应摆在第一的位置。
再次见到采采的时候,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也和别的妇女一样,十分自然地当众喂奶。但当了妈妈的采采,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还是爱一边看电视,一边不停地往嘴里塞零食,看着看着出了神,怀里的宝宝“依依呀呀”地叫,也没觉察。
我很诧异,没想到采采居然是个母亲了,在这条赛道上,她第一次远远把我甩在了后面。
一晃又是几年,我在北京这个庞大的城市里挣扎困顿,勉力收支平衡。繁重的工作几乎把我掏空,之前幻想的美好未来渐渐失去了踪影。在地铁里、工位上,我发现触目所及的全是拿血肉拼争的年轻人,突然觉得好累。
喘不过气来时,我辞掉了月薪丰厚的工作,回到故乡小城。
在一个午后,我和采采躺在床上聊天。夏日强烈的阳光透过窗帘落在我们身上,金黄的光影莫名让我觉得安详。在北京,身体里随时都像绷着一根弦,连睡觉也不安稳。我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过这样放松的姿态。
我和采采聊了小时候的很多事,当年的欢声笑语在我们的心里荡起涟漪。采采突然目光灼灼地望向我,说:“姐姐,你还记得我辍学那一年吗?”
“记得啊,你上初三,忽然就说什么都不读了。是对学校烦透了吧。”
采采睫毛忽闪了一下,顿了顿,说:“姐姐,你还记得小纹姐吗?”
采采提到的小纹比我还大两岁,一条又黑又粗的辫子垂在屁股后面,“记得,小纹她妈老说她浪费洗发水,让她去剪头发,她也不听。”
“我上初中的时候,小纹姐在我们高中部。下了晚自习,我俩结伴一块回家。有一段路黑漆漆的,没有路灯,特别吓人。
有一次,就是我上初三的时候,我俩走到那段路,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跳出来,拦住我们。我俩吓得拼命跑,男人在后面发了狂地追。他一把拽住了小纹的辫子,使劲一拉,小纹摔了个四仰八叉。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抡起书包砸到男人头上,男人被激怒了,抓住我的校服领子往后一扽,我也‘咣当’摔倒了,后脑勺硌的生疼。小纹爬起来,一溜烟地跑掉了,我大声叫她她头也不回……
我当时特别害怕,特别绝望,我觉得我完了。不过碰巧有人路过,我算是逃过了一劫。可是那种深刻的恐惧一直挥不去,我老觉得那男人一定会来报复我,一定会每天在那段路等着。所以,我不能再去上学。”
采采的眼神很直白,情绪也没有太多波动。成长对每个人而言,或许都是隐秘而残酷的,很多平静之下的惊心动魄,不被记住,也无人知晓,只是默默地过去了。
面对采采的伤口,我只能沉默,过了很久,我问:“那……你恨小纹吗?”
“当时有一些,但慢慢就忘了,可能就像别人说的,我这人没心没肺,”采采笑了一下,眼睛很亮,她继续说,“小时候,爸爸妈妈总是天黑了还不回家,我一个人在沙发的角落里,吃着零食看电视,就忘记了害怕,也忘记了孤独……生活抛给我什么,我就接着。从小我就知道,自己很平凡,也很容易满足,比如看电视,在别人的悲欢离合里感受一遍人生,自己还是很安全,还可以吃各种美味的零食。”说到这里,采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概想到她因此受了这么多年的责备。
作者图 | 采采说窗外的云像一匹马
蝉鸣声从辽远的地方传来,我忽然也很想享受一下看电视、吃零食的简单乐趣。在她坦然的笑容里,我照见了自己的软弱、疲惫、不必要的纠结和太过执着的欲望……认真地端详着采采,我发现她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
我们都已经长大,甚至开始变老,快乐再也不能那么简单。也可能是因为想要的不仅仅是快乐,还有名誉、金钱、上升的际遇。采采从来不去想那些特别遥远的东西。她对生活有朴素的理解,虽然简单,却那么有力量。
看着她的笑容,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我突发奇想,提议去看日出,采采自然热烈响应。
大人们还在睡梦中,我俩就悄悄出了门。走在大路上,周围安静极了,只有我们脚步的回响。天色慢慢从淡淡的黑变成浅紫色,黎明就是在那一瞬间降临的,我感觉到清晨湿漉漉的空气凝结成水滴,挂在我的睫毛上,满耳朵细碎的鸟鸣声此起彼伏,一小块晨曦落进采采眼睛里,晶莹闪烁。
绯红色的云升起来了,像一条轻盈的红色绸缎,缠绕了半个天空那么长。太阳露出了一点点,一牙西瓜那么细小,异常鲜艳。我和采采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屏住,生怕惊动了这新生的太阳。
时间变得缓慢而又庄严,滴滴答答擦着我们的皮肤流过去。可是,一晃眼的功夫,太阳完整地跳出来了,万道光芒暴雨一般落在我们身上,我俩跳了起来,一边跳,一边拍手欢呼。
- END -
作者张星紫,自由职业
编辑 | 张舒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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