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春舞剧演绎武术精神(深圳原创舞剧咏春的气血精神)

咏春舞剧演绎武术精神(深圳原创舞剧咏春的气血精神)(1)

咏春时节观《咏春》,大幕起落气宇生。

舞跳得好,是自然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故事讲得生动,是当然的——大开大合,交织了时空。

题材选得好,也值得点赞——岭南本一脉,湾区原有魂。

音乐精当,舞美得当,灯光点染有度……这些好,都很必要,但还并非最重要。

在深圳看了二十年舞台剧,《咏春》最打动我的还不是这些技术性环节,而是贯穿其中的那股扑面而来的“气”,仿佛携着一种风骨、一股力量、一方魂魄。那是侠气,是中气,是大气,是一种立于天地之间的中华之气。

艺术最可贵的,莫过于此。由中共深圳市委宣传部、深圳市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出品,深圳歌剧舞剧院上演的这部深圳原创舞剧《咏春》,用“虔敬之武 虔诚之舞”、“时光之影 追光之心”,身形一动万物生,荡开了一种格局、一股气魄、一种精神。深圳舞台剧从此立起了一个新坐标,标下了一个新刻度,站上了一个新起点。

气血何以充盈?

观剧可比观人,气质令人羡之,气派令人敬之,而若有充盈其中、洋溢其外的蓬勃气血,那就更令人为之一振,倾之慕之了。

《咏春》谢幕时,打出一句话:“英雄站在光里,而我们,愿是那束光”。英雄活在了舞台上、记忆中,而投向英雄的那束光,凭何把他打亮?我想,这需要一脉气血、一缕精神。这就是我在《咏春》中所感受到的那种冲击的来源。

也许创作者在创作之初,并无意聚起这样的势能。然而,只要他们在长达数年的呕心沥血过程中,秉持了一份对文化的尊重、对舞台的敬畏、对故事里那位英雄的赤诚尊崇,就会在一日日的排练和打磨中将这股气血凝聚起来,舞者们在故事中而活,把一舞一蹈当作一种对信念的献祭,去感染人,而不是去说服人,这才让《咏春》挺立在了人们习惯于挑剔的眼光中。

先说题材,“叶问弘咏春”这个故事的切入点好。盖因叶问此人的成长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间。他本凡人,却在近代岭南的风云变幻中颠沛流离,以磨难锤心志,因跌宕发宏愿,携一块“咏春堂”的黑底金字匾,从挂牌到摘牌,从“三六九等”到众生平等,从开一扇门到开世界门,入江湖而又出江湖——这样纵横酣畅的题材,为舞剧的编创提供了闪转腾挪、挥斥方遒的大空间!

借此反思,我们过去的舞台剧创作在题材的选择上,一度被先入为主的概念自缚手脚,太过直白,不知留白,出发点生硬,创作路数就没法不别扭。《咏春》的探索给那些食生不化的创作路线好好上了一课。

而《咏春》之巧,还在于嵌套了一出戏中戏。电影剧组这条线,并非纯粹的功能性框架,而是有自己的情感逻辑。这些“掌灯人”经历着和剧中人同样波折起伏的故事线,从热望到绝望,再到希望。这条线与叶问的风雨人生是并行的,又在百年的时空维度上互相穿越、交织、影响,让观众的观看角度入戏出戏,互为观照。单线不成戏,双线自有趣。那些气血精神,贯彻于这样艺术化的结构之中。

即便对韩真、周莉亚这对舞剧“双子星”来说,《咏春》都是她们成功率颇高的作品序列中最特别的一部。从《沙湾往事》《永不消逝的电波》到《只此青绿》《杜甫》,我认为最精彩的舞蹈段落都走的是阴柔绝美那一路,突出写生感和造型感。而到了《咏春》,她们的创作上了一个文化层级,更近写意,收放自如,敢于驰纵在天地人之间,因时因势,将爱恨情仇用一腔气血化之于一招一式间。

为什么武林五大掌门宗师对决的舞段那样荡气回肠?为什么那段斗笠之舞如此干净利落,如遇画中人?为什么深圳歌剧舞剧院的这些平均年龄非常年轻的演员阵容能将这出离他们时光久远的戏码演绎得气贯长虹?我想,这里有对民族精魂的炽热触摸,有和中国气血的无间交融。身有傲骨,气自凛然。

气韵何以生动?

圆与方,动与静,刚与柔,《咏春》在这些元素上达成的平衡感,是它将圆融无漏的中国哲学贯彻于这出舞蹈作品中的法门所在。

叶问对“七十二家房客”的仁爱之举,对其贤惠温良妻子的怜爱之心,对“猪肉荣”义举的敬爱之谊,此谓圆。相应的舞蹈动作编排呈现出和谐圆满之境,大爱寓于其中。而对“黑社会”恶行的义愤填膺,对平民百姓的拔刀相助,在困顿年代的人格坚守,则谓之方。舞蹈有棱有角,坐如钟行如风,让人看了有爽利畅快之感。

武林高手会当凌绝顶,每一次交手都有如风雷凌厉、闪电迅疾,此乃动。而当叶问陷入人生低谷和命运思索时,情感郁积,沉思徘徊,又似有静谧的力量在积储。另一条外在故事线的“导演组”戏份,同样有这样静若处子、动如脱兔的节奏变化,使舞蹈的表现力张弛有度,动静相宜。

武为刚,舞为柔。武舞结合,刚柔相济。叶问为刚,“女导演”为柔,外刚内柔,双线映照。国运为刚,情感为柔,在苍茫寥廓的时代背景下,仍然有着家庭温情、邻里友情、男女柔情的留存。正是这样的对比、这样的交融,才使得《咏春》这部舞剧气韵生动,形态万方。

如此气韵,离不开音乐。出自青年作曲家杨帆之手的舞蹈配乐,着实令人惊艳。他的音乐语言是新颖的,却能把故事线索里的那种岁月感和张弛感拿捏有度。其音律该疾风骤雨的时候,绝不淅淅沥沥;该干净利落的时候,绝不拖泥带水。对西洋乐器和民族传统乐器的音色调配得当,音乐中的舞蹈性带给了演员极好的动作提示。论氛围感,论旋律性,皆属一流。

我国台湾舞蹈家林怀民“云门舞集”有一出舞剧《行草》,以舞蹈化太极,以太极传递书法之韵。这样的手法与《咏春》有同妙,皆以圆蕴方、由动及静、用刚含柔,只有中国人,才能演出这样的境界。

气象何以万千?

“勤练习,技不离身;养正气,戒滥纷争;当处世,态度温文;扶弱小,以武辅仁!”

《咏春》剧中两次出现这样的粤语齐诵。每一次都让我深受震撼,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那简直是我到广东20多年来听过的最动人的粤语!

毫无疑问,《咏春》是有中国风、岭南味的,因其贯穿的拼搏主线,也具备了鲜明的深圳品格。这种极强的在地性,当然不仅仅是体现在岭南骑楼抽象而来的高大舞美装置上,也不只是呈现于那莨绸垂挂、声声作响的香云纱里,更是蕴藉在叶问师傅毕生秉持的那种慷慨气节和温良耿直的性格中,体现在“深圳影业公司”的剧组为了追光之梦数十年不坠其志的坚守和奋斗里。

粤港澳大湾区,同根同脉,同声同气,在《咏春》这部舞剧中呈现得再充分不过。“七十二家房客”的群像所表现的那些市井景象,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物性格特征,生活在这片热土上的观众必定感同身受,内心有温暖之慰。

《咏春》气象,有万千之象。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你都能够感受到时代的温度,感喟于人性的光辉,捕捉到历史的倒影。气贯长虹的《咏春》,具备了湾区的多元文化底色。《咏春》的气血精神,实际上是一种不懈追光的深圳精神。

(王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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