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背起行囊独行日本14年(先读堀田善卫再去西班牙)
我去过西班牙,是从法国南部入境西班牙的,当时就觉得地球实在神奇。在普罗旺斯,眼里所见除了薰衣草就是大片大片如茵的绿草地,怎么一进入西班牙地形地貌就完全换了人间,满眼都是红褐色的砂石地。一条国境线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能耐?疑问还没有找到答案时,我已经被马德里、巴塞罗那、塞戈维亚等等陌生又热烈的城市吸引得忘记了所有。
读过日本作家堀田善卫撰写西班牙的两本书《西班牙断章》和《热情的去向》后,我遗憾地发现,那一次西班牙等于没去。就好比一个外国人到过北京、上海、广州就号称自己来过中国一样,只踏足过马德里、巴塞罗那和塞戈维亚,就敢说自己到过西班牙,实在是被无知冲昏了头,个中缘由,我想是因为关于西班牙我们只知道塞万提斯、高迪、西班牙内战、佛朗哥、胡里奥·伊格莱西亚斯、皇家马德里队、纳达尔的缘故吧?就连我们觉得尽在掌握之中的西班牙内战和佛朗哥,堀田善卫的循循善诱让我们确认,所谓的“尽在掌握之中”其实是一知半解,根本就不清楚一个事件和一个人究竟给西班牙带去了什么。那么,就此认定处在伊比利亚半岛的西班牙或许不如相邻的法国那么富庶,但成为一个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由来已久,是多么荒唐的想当然。
所以,堀田善卫的两本“西班牙”,结结实实地教育了我去探看名胜古迹前应该如何做准备。。
最先打疼我的一个章节是《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对,我没有按照堀田善卫的写作顺序阅读他的两本“西班牙”。《热情的去向》是我的好友陆求实老师翻译的,便先选读了这一本,而这一本的第一章就是《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
假如之前一点儿也不知道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倒也不会在阅读堀田善卫的《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的过程中一个惊讶紧接着一个惊讶。
2016的夏天,酷暑中我读完了法国人让·克里斯托夫·吕芬的《不朽的远行》。在这本副书名为“德孔波斯特拉无心之旅”的书里,法国学者以调侃的口吻记录了自己从法国昂代出发经由西班牙北部城市毕尔巴鄂开始其朝圣之旅的一路上,所见所闻。“传说中的朝圣者之路真的如传说的那么神圣吗?”吕芬为自己的记录定下的这一基调后,自嘲就遍布了《不朽的远行》,从而带歪了我这样对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一无所知的读者。
吕芬当然可以以那样的口吻记录他的朝圣之旅。虽然德孔波斯特拉在西班牙,但朝圣之旅始于法国,将这一路视作自家的文化遗存,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正因为此,他在记录时假定的读者是像他一样对朝圣之旅很熟至少略知一二的西方、欧洲甚至法国的读者,基于此,吕芬怎么消解朝圣之旅,他假想中的读者自然分得清其中的史实和调侃。可我就悲催了,照单全收了吕芬笔下的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那以后偶尔提起或被提起那条朝圣之旅,就会有些不屑。
“我曾经在靠近北部海岸一个牧场边的村庄居住过,不止一次看到过这样残损的石桥,从而令我感悟到,有一种光阴,它与时钟没有任何关系,世人眼看不见手摸不到的,但它就寂然地存在着。这种感悟或许是历史感悟的原型,它可以解释其他一切现象。在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迎接我的,也是这种古石一般的光阴。”堀田善卫废话不多,就这么一句“古石一般的光阴”,就把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的价值,说得让远在万里之外的亚洲人、中国人觉得,此生非去一趟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的不可。也就是说,吕芬写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是熟稔地掌握了过往以后自家孩子的调皮,堀田善卫看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则是带着研读“古石”里的旧时光的劲头,后者,难道不是我们在高清图充斥媒体的当下也要不远千万里去看名胜古迹的原因吗?
而名胜古迹,遍布西班牙的角角落落,仅堀田善卫的两本“西班牙”,就记录了安德林村、莱昂、安达卢西亚、埃斯特雷马杜拉、阿拉贡、安道尔、科尔多瓦和格拉纳达的等等地区的看点,当然,也有大热门加泰罗尼亚地区。所以,必须先读堀田善卫再去西班牙。何况,这个日本人写作两本“西班牙”之前,虽已在西班牙旅居了10年,却没有挟持一种“万宝全书”的傲慢指点想通过他的书了解西班牙的读者,他同情地将自己“降格”为初到西班牙的旅人告诉外国人、东方人,当然主要是日本人,如何游遍西班牙,主旨是,如何了悟那里古石一般的光阴。
跟随堀田善卫的文字,一点一滴地去西班牙体会“古石一般的光阴”吧,从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到加泰罗尼亚、阿拉贡、安道尔、安达卢西亚、埃斯特雷马杜拉、科尔多瓦和格拉纳达……堀田善卫在当日的太阳底下替读者寻求到的“古石一般的光阴”,好读耐读回味无穷。如此写法,堀田善卫是在自讨苦吃,以他芥川龙之介获奖作家的笔力,将“当日的太阳”写得天花乱坠也不是难事,但是,善意十足的堀田善卫替读者考虑:那样的话对着高清图想象自己就在异邦,也未尝不可。所以,他避易就难地在西班牙一路追寻“古石一般的光阴”,再用平静的叙述将饱满的热情挥洒出来,使得两本“西班牙”从头至尾都有着让人不忍释卷的魅力。
等到读罢两本“西班牙”再问自己:是堀田善卫表面平静内心澎湃的表达让我如此喜欢《西班牙断章》和《热情的去向》呢?还是因为那样的表达特别适合西班牙?读一读《西班牙断章》里的《疯女王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和《在尤斯特修道院》吧,疯女王胡安娜的故事热烈得好像唯有堀田善卫才能还原得好;读一读《热情的去向》中的《在加泰罗尼亚》之一和之二吧,堀田善卫用这两章告诉我们,关于佛朗哥,除了这个名字我们还真不知道什么。
所以,一定要先读堀田善卫,再去西班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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