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为什么不入陕西(孔子到底来没来过山西)

孔子为什么不入陕西(孔子到底来没来过山西)(1)

明代立孔子回车碑

孔子回车”传说再探

任凯

2012年6月20日《山西日报》刊出拙文《天井关与孔子回车》,明确提出对回车故事中“城车之辩”和“临河而返”的新看法。2012年10月,姚剑先生在《山西晚报》著文《孔子回车辩》,多纬度论证回车之事发生的可能性,认为这个故事虽难以考证,但“有意思,有玩味之处”。贤者之语,于我心有戚戚焉。回车文章发表后,回车故事成为我和身在太原的同乡、同学热论的话题。一些师友认为我在文中交代不够细致,督促我加以补充,为此,不揣浅陋,捡拾起旧有资料,围绕传说故事中所隐含的线索再作一点探究,不畏贻笑大方,只求得到争议和批评。

“城车之辩”中所隐含的玄机

阻拦孔子进入晋国的小儿可能是谁

传说中的“城车之辩”故事不失其趣味性,但孔子因小儿戏语而回车未免太过牵强,缺少历史的真实感。现实生活中城与车原本互不相关,为什么在传说中会被有意设置成“你让我”还是“我让你”的一对矛盾呢?

春秋初期,两军交战以车战为主,军队的战斗力主要体现在拥有兵车的数量。后来,在与周边戎狄交战的过程中,晋国逐步学习、掌握了具有高度机动性的步战,率先“毁车以为行”,在诸侯国中提前实现了由车战向步战的转换,这是我国战争史上的重大变革,实现了军队战斗力质的提升。车战趋于衰落,“城车之辩”的车会不会是车战之战车呢?而晋国表里山河,城在军事上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春秋战国晋地之军事家都有依托山川形势和高墙深池,以逸待劳、化守为攻的经典战例。城在战争中往往具有决定性的作用。建一个固若金汤的晋阳城(太原)就是赵简子最有远见的战略举措。那么,这个城又是不是依城而守的城防呢?

了解了这样的历史背景,“城车之辩”变得如此清晰明了。城给车让路,还是车给城让路,原来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游戏话题。《吕氏春秋·恃君》载孔子周游到卫国后,赵简子派人打探情况,见孔子、子贡等人辅佐卫国政事,深为顾忌,对卫国按兵不动。笔者大胆设想,“城车之辩”是一个站在特定时代和地缘背景下的政治与军事命题,就像墨子和公输班在楚王面前进行的那一次精彩对决。夫子和他的弟子或也“九设攻城之机变”,充分展示他的政治军事谋略,小儿则“九拒之”。夫子“之攻械尽”,而小儿“之守圉有余”。沉重的战车终究没有攻下坚固的城池,城方将车方拒之门外,不战而屈人之兵。从传说来看,“城车之辩”正是促动孔子回车的重要标志性事件。

孔子赴晋受到一个小儿的阻拦,这个游戏小儿是谁?史无所载,传说中语焉不详,无从确定。笔者认为,这个小儿至少应该具备三方面条件:一是年龄小;二是善交流、有才学,甚至颇通军事;三是有影响力。究竟有没有这样一个人物存在呢?我们不妨按照这三个条件,与赵襄子作个比对:

一是年龄很小。孔子生于前551年,卒于前479年。赵简子卒于前475年。赵襄子生年不详,前457年担任正卿,卒年在前425年。赵襄子卒年比孔子整整晚了54年。孔子在古时是长寿之人,以赵襄子寿命与孔子相齐估算(则生于前497年左右),赵襄子与孔子的年龄差距亦为54岁。孔子周游列国时(在卫国期间为前490年左右),年龄60多岁,则赵襄子的年龄,应在10岁以下,正是一个孩子。如襄子寿命再长,则会比10岁再大一点,但也在少年的区间内。

二是英才早慧。相传赵襄子生得十分丑陋,不是嫡长子,其母亲的血统也算不上高贵,但从小就显露出过人的才识,多次经受了其父的考验。一次,赵简子制作了几块木简,上面写着“节用听聪,敬贤勿慢,使能勿贱”,亲手交给他的儿子们,命留心记诵。经年以后,大儿子伯鲁早忘得一干二净,只有赵襄子能熟记在心。还有一次,赵简子命诸子上常山寻宝符,大家皆空手而归,唯独赵襄子提出了可凭常山之险攻取代国的军事谋略,表现出超人一筹的见识。善于相术的赵氏家臣姑布子卿称赞小小的赵襄子为“真将军矣”。

三是有促动回车的影响力。孔子周游期间,每到一地,为了解风土民情,每每主动与百姓交谈,也曾饱受农夫、女子、小儿的嘲笑和诘难,但并不以为意,不会因此而改变行程。能通过一番言语,而使孔子回车而去的人,必定是代表了权威的声音。赵襄子年龄虽小,代表的却是他的父亲正卿赵简子。应该说,赵襄子是符合这一身份特点的。

通过这样一个比对,说明赵襄子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小儿。前文所引赵襄子与孔子、子路对话的故事也佐证了他们曾有过直接交锋。赵襄子年龄虽小,但谈吐颇有气势,显露出鲜明的个性、不凡的自信。历史果如斯,“城车之辩”真是一个伟大的谶语,几十年后,长大成人的赵襄子坚守晋阳城而最终在四卿之争中战胜智伯,结果何其类似,让人惊叹不已。当然,以上赵襄子之说还只是一个限定条件下的推断,但无论他是谁,都让我们惊叹当时的晋国竟有这样的少年英才!这个在“城车之辩”中获胜的晋国小儿,体现出了晋国当政者开放、开明、务实、自信的精神。

孔子为什么不入陕西(孔子到底来没来过山西)(2)

天井关古关口

孔子在太行山上回车是现实的、可能的

这里要补充说一下春秋时期晋国的疆域。晋国早期位于河、汾以东,后逐步有所拓展。至晋文公重耳时,晋国势力向现在的晋东南、豫西北(济源、温县)一带发展,相传文公在今晋庙铺立晋庙,封“赵衰(为赵氏之先祖)原地(今济源县一带),封狐凑温大夫(今河南温县西南)”。到春秋末期,豫西黄河以北的大部分地区、黄河以南的部分地区都已为晋国控制,但并不十分安定,一方面太行山中有戎狄残余势力,另一方面,卿族及相关势力割据、反叛等情形还有发生,因此,稳固晋东南太行山区、豫西一带是赵简子执政期间的经略重点之一。总体来看,这一带应该是晋国统治的外围区、拓展区,各方势力杂处。孔子进入这个地区,并没有进入晋国统治的核心区,在这里进一步与晋国当政者进行直接、深入的接触,是双方现实而可能的选择。

晋城地处南太行与中原相接之地,山水地势落差达数百米。从中原远眺,太行群山茫茫苍苍,何等的高峻伟岸;而从山巅俯视,河洛胜地景观历历,又是多么的气势恢宏!在晋城的泽州、陵川、阳城等地,都有老百姓口口相传的俯瞰黄河的制高点。天井关在春秋时期被称为“天门”,是当时天下的名关大隘。孔子喜山乐水,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可以想见,登太行、跨天门一览河洛胜景,实在是孔子乐为必为之事。

由此可见,晋城孔子回车的传说,从地点、事件、人物等要素看,都有符合情理之处,绝非随意杜撰,而一些相关的文献,反倒有夸饰避讳之疑。历史上的赵简子、赵襄子父子广选贤能,推动改革,加快了三家分晋的进程;而孔夫子在周游列国的文化长旅中,也对儒家学说进行了充分的阐释和传播。他们之间的交往与交锋异彩纷呈。今天,站在天井关顶那棵苍劲挺拔、生机勃勃的千年古槐下,我们依然可以品味精彩的历史一幕:2500多年前的一天,原本想赴晋一展身手的孔子,在结束与晋国小儿的“城车之辩”对局后,独自站在高高的太行山上,注视着奔流不息的黄河,感慨晋地之英才辈出、时代之沧桑巨变,大声赞叹道,美哉水,洋洋乎!夫子汲汲于世并非为了名利,他到处周游不遇,赴晋亦未成功,只有顺应天命而已。麒麟、蛟龙和凤凰的借喻,表达出了厚德仁义、率性洒脱的情怀,也长久地驻留在了壮美的河山之间。

孔子为什么不入陕西(孔子到底来没来过山西)(3)

孔子回车辩

姚 剑

孔子回车的故事在晋城流传了千百年,有的人确信有其事,有的人认为是子虚乌有。我省学者姚剑先生在这里不是想证明究竟有没有孔子回车这件事,而是想弄明白,这件事情有没有发生的可能性。

孔子回车的故事在晋城流传了千百年,事由真伪,莫衷一是,有的人确信有其事,有的人认为是子虚乌有。到底能不能搞清楚这个问题呢?恐怕很难,因为在先秦两汉所有与孔子有关的典籍如《论语》《孔子家语》《孟子》《左传》《史记》(有人疑《孔子家语》为魏晋时王肃之伪作,我以为王肃必有所本,不可能是空穴来风的编造,很可能司马迁也看过原本的《孔子家语》)中均无一字记载。钱穆先生可谓功力深厚,写《孔子传》时尚且认为司马迁笔下的孔子有二十五处疑辨“不可考矣”。何况浅薄如我辈?那么我为什么还要自不量力地去为孔子回车问题一辨呢?因为这个问题有意思、有玩味之处。

晋国小儿开的是玩笑,而孔子以玩笑对玩笑,它所彰显的不仅是晋国小儿的机智幽默,更彰显了孔子的文人风度和天真情怀。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我会对孔子更加肃然起敬。如果这个故事是编的,我会对编者脱帽鞠躬。我的初衷不是想证明究竟有没有孔子回车这件事,而是想弄明白,这件事情有没有发生的可能性。

孔子的三次出国

我试图从两个方面来讲,一是从孔子年表来看孔子有没有可能到晋国;二是从孔子周游列国的路线来看孔子有没有可能到晋国。

孔子出生于鲁襄公二十二年(公元前551年),二十岁以后三十岁以前在季氏家做过管理仓廪和牛马的小官,三十岁以后设馆授徒。鲁昭公二十五年(公元前517年),季氏与昭公翻脸,联合郈氏、孟氏与昭公开战,昭公不得已跑到了齐国。这一年三十五岁的孔子也到了齐国,这是孔子第一次离开鲁国。

孔子在齐国住了一年,第二年返回鲁国。鲁昭公二十七年,延陵季札公子为子送葬,地点在赢博。赢博靠近鲁国,季札又是贤人,孔子亲自赴赢博参加了葬礼,这是孔子第二次出国。鲁定公十年,孔子五十二岁,官居司空加大司寇,随同鲁定公与齐景公会见于夹谷。夹谷应当在齐国地盘上,当时的情况是齐国强而鲁国弱,国家间君主不可能在弱国地盘上会见。这是孔子第三次出国。这三次出国都没有离开今山东省境内,当然更不可能来到晋国。所以孔子回车之事不可能发生在孔子五十二岁以前。

孔子在大司寇的位置上只坐了三年,因为推行“堕三都”政策半途而废,被迫去职。“堕三都”的目的是为了巩固鲁国国君的政权,削弱鲁国郈、孟、季三家大夫的势力,由于孟氏顶住了“堕城”,其它被堕的两家对孔子怨言甚多,连鲁定公也对孔子产生了怀疑。于是五十五岁的孔子离开鲁国开始了长达十四年的流亡生活。鲁哀公十一年(公元前484年)孔子以六十八岁衰翁之身才回到了故乡。由这个孔子年表可以推定,若果有回车故事,定然发生在孔子周游列国这十四年间。

孔子周游列国的路线

结合孔子年表,孔子周游列国的路线如下:孔子离开鲁国第一站先到了卫国,闲住了十个月,无所事事,每天在租住的屋子里击磬自娱或到周边走动。其间晋国的佛肸曾经邀请孔子去晋国任职,半途中因晋国内乱,孔子只好又返回卫国。孔子在卫国见了卫灵公的夫人南子以后,终于有了职务,每年的柴薪待遇为俸粟六万,与孔子在鲁国的待遇一样。六十岁那年,孔子离开卫国到了曹国,又到了宋国。宋国司马桓魋欲加害孔子,孔子逃到了陈国。孔子在陈国当了三年官,吴国发兵攻陈,孔子可能在此前后离开陈国到了蔡国,此后又经陈国返回卫国。卫出公素慕孔子文章道德,孔子又一次留在卫国做官四年。

鲁哀公十一年(公元前484年)孔子回到鲁国,四年而终。从孔子周游列国的路线来看,孔子到晋国的机会只有一个,就是晋国的佛肸邀请孔子赴晋的那一次,其余的曹、宋、陈、蔡诸国与晋国不搭界。卫国与晋国有共同边界,孔子在卫国闲住的那十个月里,曾经到过匡、蒲等地,匡、蒲为晋、卫边界,孔子在晋、卫边界周游,难保不一时兴起就来到如今的晋城。还有就是据说晋国大夫赵简子曾经邀请孔子赴晋。至于孔子为什么终于没有到晋国做官,历史上说法不一。《史记》中说,孔子本来已经准备入晋,走到半路上听到晋国的两位贤人窦犨、舜华被杀了,非常伤心,说,君子最忌讳伤害同类,连鸟兽都懂得躲避,何况我孔子呢?如果这是孔子“回车”不 欲去晋的原因,就与流传的孔子回车的故事大相径庭了。

从逻辑上说,孔子不可能为了晋国儿童的一个玩笑就放弃了晋国之行。那么《史记》说得是否正确呢?先说窦犨、舜华一事,这两个人的贤名让孔子都尊敬,看来不是一般人,但除了《史记》,任何先秦古籍上都查不到窦犨、舜华的名字。钱穆先生首先就起疑,他在《孔子传》中说,“此二人绝不闻有才德贤行之称见于他书,孔子何为闻其见杀而临河遽返?疑此事实不可信。”在当时的晋国,六卿坐大,国势式微。赵简子虎视眈眈,欲兼并范氏、中行氏;范氏佛肸战战兢兢,依靠齐、郑自保。势同水火的两个人都邀请孔子赴晋,对孔子来说不啻是一道难题。在孔子的理念中,君君臣臣才合乎周礼。赵简子和佛肸都有不臣之心,孔子到晋国的目的原本是想宣仁复礼,恢复晋国原有的秩序。现在看来难以实现,孔子更不愿意卷入晋国的内战,回车之事便是情理中的事情了。

孔子回车的故事有可能发生

所以,综上所述,孔子回车故事是有可能发生的。时间地点之可能,在孔子闲居卫国的那十个月里,他的确曾经到过卫、晋边界;事由之可能,是因为晋国两位重量级人物的邀请和孔子有到晋国恢复周礼的心愿。到底有没有发生,谁也不知道。至于儿童拦车之事,就更无法考证了。现在流传的孔子回车的故事应当是晋人的版本,以此说明晋地的人文风尚崇高,用不着孔子来指点迷津。妙的是,这个故事在夸赞晋国小儿的同时并没有贬低孔子,看似孔子无话可说,惆怅而返,其实更能体现孔子的心胸大度与天真情怀。孔子知道与他谈话的是总角小儿,孔子以儿童心理与晋国儿童周旋,宁可看做是忘年间的一场游戏。明万历年间,泽州知府冯瑷在今泽州县晋庙铺镇天井关村立了一通“孔子回车之辙”的石碑。冯瑗是进士出身,属于孔孟门生,若觉得这个故事对孔子有所不敬,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立此碑。

孔子是中国传统文化象征性的人物,“五四”以来有一股否定孔子的风潮,以当时救亡的情势而论,似乎情由可原。问题是中国近代落后挨打的原因不能归咎于孔子。孔子是一个具有博大人文情怀的教育家、思想家。由于孔子思想占了主导地位,才有两千年国家不致长久分裂的局面,才有汉唐恢弘、宋明文渊。今年是孔子诞辰2563年,忌辰2491年,写这篇文章,兼而纪念孔子。

孔子为什么不入陕西(孔子到底来没来过山西)(4)

任凯:天井关与孔子回车

春秋末期,孔子周游列国,用十多年时间在宋、卫、郑、陈、蔡等诸侯国间奔来走去,虽然没有获得实现政治理想的机会,却成就了我国古代史上一次影响深远的文化长旅。在孔子的游历征程中,赴晋与别晋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点。晋城市南面的天井关有孔子回车处,正是孔子周游列国之西至。当地流传的孔子回车故事,是我省古文化的极精彩处。

晋国为春秋时期诸侯国中的霸主之国。晋卿赵简子能不拘一格任用人才。应赵简子之邀、向西到晋国施展身手,是孔子非常向往的事情。相传,孔子离开卫国后,经太行山星轺驿,路遇小儿玩以石筑城的游戏。孔子叫小儿让路,小儿反以车应避城而无城避车之理诘难。又有农夫讯问农事知识,孔子所答难以自圆其说。复前行至天井关(春秋时期称天门),见树上黄鼠拱立,似作揖状,孔子叹此地知礼已甚,遂旋车而返。星轺驿后更名为拦车,东汉建宁年间天井关建孔庙,为我国最早的孔庙之一,历代均加以修缮补建,后竟为侵华日寇所毁,今旧址犹存。

关于孔子在天井关回车的真伪,历来有所争辩。《孔子家语》载:“鲁哀公二年(公元前493年),赵简子使使骋,夫子将如晋。及河,闻窦鸣犊、舜华见杀,乃临河而叹曰:"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济,此命也!且丘闻之,刳胎杀夭,则麒麟不至其郊;竭泽涸鱼,则蛟龙不处其渊;履巢覆卵,则凤凰不翔其邑。何也?恶伤其类也。鸟兽之于不义尚知避之,而况人乎!"遂回车而旋之卫,还息于陬,作《陬操》以哀之。”后人据此多认为孔子在黄河边听到了窦鸣犊等被杀的消息,即返回卫国,实际并没有到达晋国。

姑且让我们搁下疑惑与争议,复原一幅孔子登临太行图:

告别了平坦的华北平原,孔子和他的弟子踏入了幽幽太行,向晋国行进。天井关前的小儿与孔子之辩、山野村夫对孔子多知多智的质疑,初听来是趣事、逸事,但仔细琢磨,其中别有深意、耐人寻味。我们不妨深入辨析一下:

孔子很想相见的赵简子,此时正在加紧准备可能出现的客卿内战局面,一心所求者唯治世之能臣、贤臣,如孔子颇为欣赏的窦鸣犊、舜华等,或者甚为嫌恶的阳虎等,都曾为赵简子所重用。而能臣之能,无外乎战事和农事。

晋国表里山河,城在军事上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春秋战国晋地之赵襄子、廉颇、赵奢、李牧等著名军事家都有依托山川形胜和高墙深池,以逸待劳、化守为攻的经典战例,而弄险的赵括则大败于长平,使赵国基业毁于一旦。更有说服力的是,天井关附近曾建有“碗子”大小但坚固如铁瓮的城,在军事上发挥了重要作用。据《泽州府志》记载:“县南九十里,太行绝顶,群山迥匝,道路险仄,中建小城若铁瓮,唐初筑之,以控怀泽之冲,其城甚小,故名,又以其山险峻,形如碗然,云碗子城。”虽然直到唐朝初年,碗子城才出现在历史的舞台上,但依天井之险,城在战争中的作用往往是决定性的。依此判断,筑城小儿实为军事大家。显然,在城与车之辩中孔子落了下风。

原真的孔子,不是刻板的训导者,更谈不上为尊者讳的狭隘和局促。他在追求自己的理想,充满着豁达、坦荡和坚持。孔子游历期间,受到的问诘、嘲弄更可谓多矣,但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主张,这些或大或小的困难,又能于他如何呢?民间传说中的小儿戏语,绝不是孔子回车的缘由。战事、农事之问,其深刻、犀利、务实,代表了晋国当政者之所求;向孔子发问的小儿与村夫,其所隐含的真实身份,是不言自明的。相传孔子赴楚前,还发生过楚昭王问萍实的故事,史称“萍实通谣”。但楚昭王与其说是求贤,不如说是沽名钓誉,虽然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最终却成为笑谈。两相比较,高下立分。

再回到《孔子家语》所载。孔子临河而叹,发出的是两重叹息,一叹“不济之命”。“不济”作何解?所叹又为何呢?揭开战事、农事之辩的实质,这个问题也就不言自明了。二叹是对窦鸣犊、舜华见杀表现出的惺惺相惜,即所谓“且丘闻之”之语。如果说第一叹叹出了不能仕于晋、难以实现抱负的遗憾,第二叹则叹出了他因贤臣被杀而决定不再游历晋国的义愤。

孔子赴晋,未必是来而即返。他踟蹰关前,和百姓谈,和官方的使者谈,有交流,有争锋。孔子重礼,史载“为儿嬉戏,常陈俎豆,设礼容”。天井关前所谓知仁达礼的黄鼠,正是当地百姓对孔子复周礼主张的善意取笑。这个看似狗尾续貂的小故事恰恰说明,孔子在天井关前很可能有过布道之行。如今,在天井关小憩数日,你依然会感受到当地百姓所特有的古朴、厚道、热忱和谦和,一点也看不出军事要塞之地的张扬和粗犷,联想到当地长盛不衰的孔子崇拜,想必有着非常密切的内在关系。

孔子回车事最大的疑点便是所谓的“临河而返”。要解释清楚这个疑点,关键是要揭示出“临河而返”的确切意义。孔子喜山乐水,每“见大水必观”。他自鲁国一路走来,必已多次见识、观赏黄河。此处再臆断“临河”为“到黄河边”是非常错误的。古文中居高视下谓之临。相传古时日出之际,在天井关之高处可尽览黄河水面霞光骤起。直到今天,当地年龄稍长一些的老乡还能绘声绘色地描述这一盛景。孔子所说的“洋洋乎”,当指水势盛大而水光溢出之意。“美哉水,洋洋乎”,这应是孔子在太行高处临视黄河浩瀚水光后发出的由衷赞叹。如此看来,《孔子家语》所载也许与古老传说并无矛盾,只不过语焉不详,如果不到实地考察,就会造成误解罢了。可惜的是,或许是因为空气污染程度加重,或许是因为黄河水量减小,在天井关上临看黄河,如今只能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望了。

孔子的晋地之行并不成功,但他那一番慷慨浩然之辞,那一曲留存于我们意念中、袅袅不绝的《陬操》,依然令人肃然动容。跨越千年,我们更为清楚地认识到,民间的笑谈、传说,其实也是一种别样的吸收、接纳。自古而来,登临天井关的皇帝有十多位,文豪、战将、官员、名流可谓多矣,留下的吟咏也可谓盛矣,但像孔子这样为人津津乐道、历久而不衰的,是无人能及的。说到底,这其中包含着一种文化缅怀。关前的孔子,踌躇满志而又无可奈何,拙笨失落而又本真超脱。孔子的努力与叹息,局限于时代,而又超越了时代,其中折射出的人性光辉,是永远不会过时的。

如《论语》中孔子、曾点所言,趁暮春之际,不妨约上三五好友赴天井关,进行一次率意之游。晋济高速公路隧道相接,从古关口正下方穿越而过。关前驿道辙迹,深及数寸;关上古槐如盖,雄踞高处;关内一只无头石猴,守护路口;沟底村枕山面水,意趣盎然。登临高处,耳畔凉风习习,分外舒爽;极目远眺,太行山势涛涛,扑面而来。追寻先贤遗迹,指点古物新景,心中块垒不觉一扫而空,兴之所至,不妨尽情吟之咏之而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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