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结构主义解析电影(钢的琴与阶级分析)

《钢的琴》主要讲述的是沈阳一家国企钢铁厂下岗工人陈桂林为了争取女儿的抚养权,想尽办法最终用“以钢造琴”,异想天开的用钢铁制造出一架钢琴的故事。影片中,以陈桂林为代表的工人阶级群体的生活经历,较为真实的反映了目前涣散了工人阶级的现状。“对于中国工人来说, 阶级的生活经验非常明显, 然而阶级话语却被严重地压抑”,但应当看到,转型期的中国实际上需要阶级分析,不仅是因为其可以可以为我们提供更多维度的理论视野,还能促使我们去发现、探究许多社会问题。是故,我们在解读《钢的琴》中,可以借用阶级分析的视角来观照整部电影,对影像内外的深层社会、阶级问题进行思考与反思。

从结构主义解析电影(钢的琴与阶级分析)(1)

《钢的琴》剧照

影片中,以陈桂林们为代表的工人群体的出现,有着极其特殊历史渊源。建国之初,国有和集体企业迅速建立,出于抵御西方入侵的政治考量,重工业获得优先发展。国家对社会生产、再生产、消费等各个环节的干预无孔不入,国有和集体企业被塑造成“大而全”的单位,为工人群体提供就业、住房、教育和医疗等多重保障。尤其当计划经济全面实现之后,无论是在日常工作领域,还是生活领域,工人群体集体化推演出紧密社会群体,“工人阶级”也以一种极其迅速的速度,由自在阶级演绎成为自为阶级。而在转型期之后或者说是改革开放之后,他们处境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不仅是大环境上、还包括阶级地位、身份认同的变化——一种主人翁地位的丧失。

从结构主义解析电影(钢的琴与阶级分析)(2)

影片所聚焦的不是当下,而是已经成为过去历史的、工人群体的回忆“过去”。已经被边缘化的、不再为人所熟知的“东北某废弃工厂”的一群人物、一段故事,以影像的手法,被前景化于观众视野中。也正因如此,整部影片质感上呈现“怀旧”的格调。为了达到“怀旧”的质感,导演张猛从两方面下了功夫。

一方面,在外部环境上,通过布景、环境、声音等外部空间环境的营造,来还原历史时代氛围。电影场景皆取景于真实东北厂区:鞍钢厂区、红旗拖拉机厂。导演张猛在提到背景的时候说道,他们团队:“进入到鞍钢的厂区里边,把鞍钢的整个厂区作为生活区,无论是骑摩托还是其他的,都是在鞍钢的院里边拍的。这样做就是希望能看到一个大的工业背景。”应当注意的是,这类工业厂区中,皆带有当时中国工厂重要的时代特色:国有企业中的工业区和生活区合为一体,类似于一个闭合的、自给自足的小型社会。(过去)单位社区化,单位作为集各种职能于一身的综合性的组织,政治与行政权力在其中发挥核心作用,起到填充国家与个人之间的真空状态的作用。在这个小型社会中,时间的流逝与时代的更迭似乎都可以被忽略。破落的厂房、旧式的烟囱、荒废的车间构成了《钢的琴》主要场景,以空间上真实的“铁西区”设置,来营造时间上特定的“工业背景”的氛围。

从结构主义解析电影(钢的琴与阶级分析)(3)

另一方面,在内部叙事逻辑上,则是以陈桂林寻找旧日工友造钢琴为整部影片的故事线索,在这一寻找过程中,获得一种工人身份复归昔日荣光的美好想象。张猛自己提到,“这是一部旨在缅怀逝去那个时代的东北的电影,这也是以当时历史为依托的电影”。在当时,单位组织,是确定社会成员的身份重要根基,若离开单位,个人将失去自己的身份。影片主角陈桂林们的个体身份,所依托的,同样也是类似于“单位”的社会组织——钢厂。陈桂林和旧日工友们的关系,正是这种单位制度下衍生而来的“中国式的社群组织方式”。这种组织方式的凝聚力非常强,即便在钢厂破产之后,陈桂林们之间的纽带却并未消失。而且他们的境况也都十分一致的,大部分都生存在底层,并且在钢厂这个单位组织消失之后,都成了没有固定的依附对象的群体。涣散后的陈桂林们,以一种多元化散落在现在社会的各个角落,荣光不再:有成了猪肉王子的;有成了配钥匙的;也有成为如陈桂林一般的临时演艺团体的;还有像“胖头”,沦落为“连打牌都会耍赖”的都市闲逛者。在单位消失之后,这部分人员随之从单位制中涣散出来,并且都成为没有社群纽带、却有着高度的人身自由的闲散劳动力群体。

从结构主义解析电影(钢的琴与阶级分析)(4)

无奈的是,这些涣散了的工人群体唯一可依托的,依旧是曾经的单位。陈桂林所居住的所生活的区域、他所有的社会关系、仍然是旧日钢厂关系的延续。陈桂林的旧日工友“快手”,以开锁技术为生,这一技术也是旧日钢厂给予的,再如被称为“季哥”的男子,更是直接占据旧日钢厂空间,并以贩卖旧日钢厂的废弃生产资料为生。虽然在季哥贩卖旧钢铁的时候,他的身份已经发生了改变——他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工人阶级,而更多像是拥有旧资本的资本家。“钢厂”虽然破产,但在某种程度上仍旧存活,它更像是陈桂林们精神上的社群组织。这群看似被市场化冲击涣散的团体,实际上仍然依托“钢厂”,以一种隐性的方式藕断丝连的联系在一起,只需要一个契机就可以重新将该群体重新凝聚。

从结构主义解析电影(钢的琴与阶级分析)(5)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陈桂林为了争取女儿的抚养权,想制造出一架钢琴,则顺理成章的成为重聚昔日工友群体的良机。对于工友们来说,与其说是帮助陈桂林展开“夺女大战”,更像是他们为了复归旧日“工人老大哥”身份,自发、积极主动的参与其中的一场狂欢。影片以造“钢的琴”为时间轴线,一步步建立起工人阶级的归属感。

从结构主义解析电影(钢的琴与阶级分析)(6)

首先,影片还原了整个“建琴大业”的劳动生产实践过程。陈桂林和他的工友们所组成的、前国有企业的团体,其“工人阶级”身份与认同的获得,更多的是基于劳动实践。影片中,在不遗余力展现废旧的车间,飞溅的钢花,有条不紊的工序,每人各司其职但又集体协作的“建琴大业”的工作流程中,唤回了一种陈桂林们参与劳动生产的历史记忆。

从结构主义解析电影(钢的琴与阶级分析)(7)

此外,影片在展现了陈桂林们曾经工作方式、生产方式之外,还以艺术化的方式描绘了工人群体们精神文化状态。陈桂林召集老工友们重聚一堂在ktv欢唱,缅怀过去,所点歌曲皆为类似《送战友》具有过去时代烙印的特色歌曲。颇有意味的是,在ktv这一颇具消费社会特征的现代娱乐场所中,陈桂林们用他们最抵触的消费主义生活方式,来凭吊他们心心念念的、已经逝去的“理想主义过去”。影片用一种舞台化的、甚至歌舞剧的艺术表达方式表现了重新确立自我身份时陈桂林群体昂扬的情绪。最有代表性的有两次:第一次在大家准备建造钢琴,昔日的工作场景全部恢复。在俄罗斯音乐的背景下,协调有序的进行群像式的表现。这场戏中,穿插了大量的俄语歌曲,与特定时代的历史氛围与影像的怀旧特质相契合;而第二次就是在淑娴和陈桂林的婚礼上,钢琴建好之后,工友们自发的挑起了斗牛舞,表达劳动的狂欢。用一种歌舞表演、以舞台剧夸张的表现,用以呈现陈桂林们精神上的回归与复苏。

影片开始驱动力可能是“陈桂林夺女”,随着时间轴的延伸,后来剧情演变为陈桂林们为了重新确立身份与自我认同,如果说生产实践所复归的是工人群体的归属感的话,那日常生活方式尤其是文化艺术生活的展现,则是一种工人阶级的阶级荣誉感的体现。而做出的种种努力。通过炼钢成琴,陈桂林们获得了身份的重新确立和群体内部的自我满足。他们在重新投入生产生活实践过程中,一步步建立起工人阶级的归属感,同时回归的还有工人阶级的阶级荣誉感。于他们而言,这其中的意义已经远超于“建琴大业”本身。

在这样一个具有时代感的外在的物质的大环境(厂区)里,在颇有仪式感的“建琴大业”劳动实践流程中,工人群体的归属感与荣誉感得以复归。即便这一共同体本身存在的社会根基、时代环境已经瓦解、变化,他们所信奉的秩序体系已经是属于过去的、历史的记忆,但群体成员对这个共同体有着强烈的情感认同。陈桂林所代表的前国企工人群体在“废弃钢厂”这样一个封闭自足的空间内,在与外界进行了短暂的割裂时空中,陈桂林们这一群体才能以主角的身份,合理的呈现于镜头前。

从结构主义解析电影(钢的琴与阶级分析)(8)

参考资料:

1、 李祖德,《钢的琴》与我们的时代,人文与社会,wen/modules/article/view.article.php/3129/c,2012-2-24.

2、 阶级分析在中国的命运,李春玲,《阶级分析在中国的命运》,sociology.cass/pws/lichunling/grwj_lichunling/P020041222494278758308.pdflichunling/grwj_lichunling/P020041222494278758308.2004

3、 张猛、皇甫宜川、蒲剑、石川.,《钢的琴》四人谈 [J].当代电影,2011,183(6):39—47.

4、李祖德,《钢的琴》与我们的时代,人文与社会,wen/modules/article/view.article.php/3129/c,2012-2-24.

5、张猛、皇甫宜川、蒲剑、石川.,《钢的琴》四人谈 [J]北京,.当代电影,2011,183(6):39—47.

6、孙立平,断裂: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中国社会,[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21-123.

7、李祖德,《钢的琴》与我们的时代,人文与社会,wen/modules/article/view.article.php/3129/c,2012-2-24.

,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文章作者的个人观点,与本站无关。其原创性、真实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和原创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自行核实相关内容。文章投诉邮箱:anhduc.ph@yahoo.com

    分享
    投诉
    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