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凤姐真实身份（宝玉和林妹妹他两个一娶一嫁）

我们接着读第五十五回“辱亲女愚妾争闲气，欺幼主刁奴蓄险心”的下半回。我们之前无数次地强调过，《红楼梦》是一部细节满满的长篇小说。所以，她值得我们一个字一个字细细地读。

（众媳妇讨好平儿）

赵姨娘来找探春一闹，虽然探春在较量中“获胜”，但她“战胜”的是自己血缘上的亲娘，因此，她到底还是被气哭了，因此她需要重新盥洗并修饰妆容。

平儿见待书不在这里，便忙上来与探春挽袖卸镯，又接过一条大手巾来，将探春面前衣襟掩了。探春方伸手向面盆中盥沐。那媳妇便回道：“回奶奶姑娘，家学里支环爷和兰哥儿的一年公费。”平儿先道：“你忙什么！你睁着眼看见姑娘洗脸，你不出去伺候着，先说话来。二奶奶跟前你也这么没眼色来着？姑娘虽然恩宽，我去回了二奶奶，只说你们眼里都没姑娘，你们都吃了亏，可别怨我。”唬得那个媳妇忙陪笑道：“我粗心了。”一面说，一面忙退出去。

这是真正等级森严的大家庭，只有侍书，才是探春的贴身大丫鬟，那些小丫鬟是不具备贴身服侍探春的资格的，所以平儿就走上来就近服侍探春，替她“挽袖卸镯”……

（探春理家）

当“那媳妇”不顾探春正在洗脸，只管自顾自向探春回话时，平儿发话责备她，之所以责备她，是因为主人在忙，奴才是不能打断主人的。接下来探春向平儿诉说“吴姐姐”（即女管家吴新登媳妇）的不恭敬之事，也同样是等级、礼制森严的补充：下人向主人汇报事情，一定要准备充分，不能主人问到事情的细节，却要临时去查资料（帐本），让主人等着。

同时，贾府的奴仆是分工明确的，大家各司其职。所以，当探春看到丫鬟去门外支使檐外的媳妇们去传话时，探春“高声说道：‘你别混支使人！那都是办大事的管家娘子们，你们支使他要饭要茶的，连个高低都不知道！平儿这里站着，你叫叫去。’”

管家娘子们是“办大事的”， 所以，这种叫人、喊人，传话的差事要丫鬟们办，平儿听差出来，一众媳妇对平儿恭敬有加，替她拿了坐褥铺在石矶上，让平儿坐着听他们说话。并且“又捧了一碗精致新茶出来”，这不是说平儿的地位比这些媳妇更高，而是因为平儿是凤姐身边的人，属于接近权力中心的人，属于“宰相门房七品官”效应，所以平儿很客气，“欠身接了”。

人民文学出版社新出的珍藏版《红楼梦》，附带的有一张“《红楼梦》主仆关系表”，这对帮助读懂《红楼梦》很有价值，因为读《红楼》理清这些人物关系很有用。

（人民文学新版《红楼梦》封面）

不同的主人，他（或她）的奴仆会随着主子享有不同的身份等级地位。奴仆的荣辱与否，在人际交往中被人尊重或蔑视，都与主人相关，比如平儿被尊重，是因为凤姐，秋纹来找探春回话，被平儿拦住，好言相劝了一通，免得秋纹进去挨探春的驳斥，是因为她是宝玉的丫鬟；抬桌子让探春、李纨、宝钗吃饭的，一定是他们的贴身丫鬟侍书、素云、金莺，不会是别的人……

（55回相关人物的主仆关系）

我们先放上与本回故事相关的主仆关系图，回头专门做一张全书的主仆关系图。

实际上，如果我们对主仆关系清楚的话，某个丫鬟一出场，我们就知道哪个主人发生故事了，而通过奴仆的关系，也可以透视出主人之间的关系，《红楼梦》写到的人物有数百人之多，主仆关系这一点却从来都是一丝不乱，从这一角度来说，《红楼梦》真是一部精雕细刻的著作。

另外，读55回还要想到一点：众媳妇难为探春的手段，正是凤姐每天都在面对的，足见凤姐的艰难。凤姐之所以能把这样庞大的家族管理得周到妥帖，是因为她每日都在费尽心血地盘算（所以说她“机关算尽”）——

（劳心的凤姐）

平儿回到凤姐处，与凤姐有一段长篇交谈，这篇长谈非常重要，因为内容很多，但实际上都是一个“当家”之人预先设想家中即将发生的事情的打算。这段话至少说明以下两个重要问题：

1、荣府财政日渐艰难。凤姐已经极力在想办法做财务上的省俭，并且因此得到一个“狠辣”的名声，这些，平儿是见证人。

你知道，我这几年生了多少省俭的法子，一家子也没个不背地里恨我的，我如今是骑上老虎了。虽然看破些，无奈一时也难宽放；二则家里出去的多，进来的少，凡百大小事仍是照着老祖宗手里的规矩，却一年进的产业又不及先时。多省俭了，外人又笑话，老太太。太太也受委屈，家下人也抱怨刻薄；若不趁早儿料理省俭之计，再几年就都赔尽了。

贾家财政艰难最重要的原因我们之前分析过，收入方面，贾府“减爵降等”（爵位逐代递减）收入日益减少，就是凤姐所说“却一年进的产业又不及先时”；支出方面，贾家需要维持旧有大家族规矩因此导致的支出增多（因为人口越来越多，家族越来越大），就是凤姐所说“凡百大小事仍是照着老祖宗手里的规矩”。

2、到目前为止，宝玉和黛玉未来会成亲是贾府上下人所共知的。为什么会这样说呢？因为凤姐说：“宝玉和林妹妹他两个一娶一嫁，可以使不着官中的钱，老太太自有梯己拿出来。”

这句话足以说明，在当下的荣府，宝黛姻缘（即木石姻缘）是人所共知的，甚至也是人们普遍认可的。

（贾母的“两个玉儿”）

试想贾府中最尊贵的公子娶亲却用不着官中的钱，而且老太太一定要会自己的“梯己”，只有一种原因，就是宝玉娶了黛玉，这实际上是自家人娶自家人，既不需什么“聘礼”，也不需什么“嫁妆”，这是“两省”的喜事，是不必花费官中的钱就能办成的现成的喜事，而且这“两个玉儿”是老太太心头一等一的大事，所以，凤姐料定老太太一定会拿出自己的“小金库”包办这件事。实际上，如果另有人选，则两件事都需要“官中”花钱，即使宝玉要娶的是女方是宝钗，亲上加亲，不要聘礼，黛玉嫁人的“嫁妆”一定也是要花钱的，凤姐便不会如此盘算。

关于这一点，可能会有读者在续书情节里跳不出来，实际上，我们可以猜想原书的宝黛爱情：

（共读西厢）

黛玉一定是会死的，死在成亲之前，因为有“还泪”之说；贾家一定是会败的，因为这是《红楼梦》最基础的结局设定；那么宝黛最终未成亲最大的可能是贾家事败，宝玉被拿，黛玉忧思过度，最终命殒，宝玉万念俱灰，于是出家，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平儿与凤姐）

你看，到这一回最末，平儿称呼凤姐为“你”，凤姐特别提醒平儿，因为这其实也是违背主奴之礼的，只是平儿与凤姐当下的语言环境让平儿暂时的僭越罢了，接下来吃饭，平儿还是不敢越规，只是“屈一膝于炕沿之上，半身犹立于炕下，陪着凤姐儿吃了饭”罢了，她毕竟是奴仆。

（【跟着布丁读《红楼》】之123，部分图片源自网络，版权归原版权方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