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的最感人的一段话(路遥人生中的三次命运转折和三段刻骨铭心的恋情)
路遥从小勤快,三岁就帮着母亲喂猪、喂鸡、搂柴、烧火。四岁便跟着父亲去地里干活,耕地时打圪垯,下种时点种,铡草时递草,天亮就下地,天黑才回来,成了一个“半劳力”。六岁起,开春给山里送粪,父亲担着粪,他赶着驮粪的毛驴;夏天收麦子,父亲担两大捆,他背一小捆;秋天收庄稼,初秋收糜谷,中秋掰玉米,晚秋拔黑豆,不管做多少,必须天天干。冬天去山上砍柴,小伙伴们在河壕里溜冰鱼,在场院上躲猫猫,在河滩里“打瓦”和“扇宝”。他砍的柴又多又好,“俊得贵贱不舍得烧”(其母语)。“贵贱”是陕北方言,意思跟“无论如何”差不多。
七岁到了上学年龄,家里由于缺劳力,没有让他上学。路遥每天眼巴巴看着小伙伴们背着书包,却无可奈何。恰在此时,伯父来了,伯父膝下无子,希望弟弟过继一个孩子给他“顶门垫户”,“死了有个扛引魂幡的”。路遥作为长子,照理不该过继,一来家里缺劳力,没他会很困难,二来他已经七岁,啥都记得,伯父也怕“养不熟”。但在路遥积极争取下,父亲终于答应了他的请求,决定把他过继出去。
这是路遥走出改变人生命运的第一步,如果他没有过继出去,继续留在家里,就得承担长子的责任,养活弟弟妹妹,当然也就上不成学。我大舅六岁起就被人雇了放羊,吃百家饭,年底还能挣点钱补贴家用,放了一辈子羊,没念过一天书。
路遥在伯父家如愿以偿上完初小,接着考上高小。那时农村小孩能上高小的很少,平均两个村子才有一个。能上高小的孩子除了学习成绩好,便是家庭情况比较好。路遥伯父家三个劳力(还有他奶奶),只有他一个孩子,在村里算条件不差的。但是高小要在县城上,要住校,吃饭要从家里带,也就相形见绌了。
路遥读高小时,一有时间就去新华书店和阅览室看书,很快成了学校里的学习尖子,并且顺利考上初中。这年路遥14岁,同龄人都定了媳妇,伯父也想给他定个媳妇,不想让他继续读书了。当地人认为“穷不供书”,念着念着供不起,只能中途辍学,到时候地里干活弯不下腰,靠学到的知识又吃不了饭,“城里的误了,乡里的也误了”,闹不好,还会惯成个“二流子”。
伯父于是在开学那天跟路遥说:“这学肯定不上,天王老子说了也没用。”说完递给他一把小镢头和一条羊毛绳,要他上山去砍柴。路遥默默地接过小镢头和绳子,一到山里就抡圆了扔进沟里,然后独自进城去了。路遥后来说起那次进城时的心情:“感觉特别孤独,就像一只小羊羔独自处在茫茫雪原上那样孤独。”
路遥在城里同学家长的帮助下找到村长,村长借给他二斗黑豆,让他换成钱交了报名费。这件事在路遥的一生中影响巨大,不仅是上学本身,更重要的是在关键时候,路遥通过自己的人事关系把住了命运之船的航向。从这时候起,路遥已经成了一个独立的大人,而不再是一个平常的孩子;他觉得关键时候要自作主张,“自己的事情自己办,自己命运自己安排。”当同龄孩子都把身子紧紧地依偎在父母怀里时,路遥已经开始主宰自己的人生。
路遥在18岁开始了第一次恋爱。那是一个深秋的中午,天高气爽,秋阳宜人,一个女同学找到他,努力地低声说:“咱们到外边走走,我想和你拉两句要紧的话。”女子高挑身材,白净脸皮,短辫及肩,举止端庄,是典型的陕北俊女子。两人拉了一会儿闲话,女子开门见山,对他表达了爱意。路遥说:“我只是个农民”,女子答:“我就喜欢农民。”路遥又说:“我啊,农民也不是个好农民,耕不了地,下不了种,庄稼活十样里面九样不会。”那女子又答:“你不会我会。地里的活都由我去干,你在家里款款地待着,什么也不要你管。”路遥一听大惊,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女子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
这个场景后来被路遥写在《人生》里,高家林和初恋就有这段对话。
路遥第二段恋情大家都知道,是一位北京女知青,长得小巧玲珑且能歌善舞,是个人见人爱的角色,路遥把招工指标让给了她,她一上班就跟路遥分手了。路遥痛苦不堪,差点跳了河。1987年春天,也就是20年后,路遥到北京出差,意外地见到了这位恋人。大模样和当年差别不大,一样的小巧,一样的单纯,一样的礼貌和热情。
他们非常平静地说了一会儿话,感觉就像曾经在一块当过民工的熟人一样。路遥回去跟朋友激动地说:“你知道她是在什么情况下抛弃我的吗?你知道这种抛弃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雪上加霜吗?你知道一个人在最困难的时候身边的反手一刀吗?你知道我为了证明自己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咬了多少回牙吗?”
可见二十年后犹未释怀。
分手后不久,路遥跟朋友说:“我还得找一个北京知青。”朋友说:“还是找一个本地人比较稳妥,知根知底,有挑有拣。”路遥一听生气了,反问道:“哪一个本地女子有能力供我上大学?不上大学怎么出去?就这样一辈子在农村沤着吗?”又说:“一个人要做成点事,就得设计自己,先得确定目标。目标一设定,就要集中精力去努力,与此无关的都得牺牲。想样样都如意,结果一样也不能如意。”
“沤”是陕北方言。村里人把柴杂棍草等等容易腐烂的东西全都倒进粪堆里发酵,来年春天便能成为种地的肥料。
1973年,路遥被推荐到延安大学中文系学习,走出了他人生中非常关键的一步。靠写科幻小说《三体》声名大噪的刘慈欣曾经说过,在当时“上大学和不上大学,就是决定人生命运的一道风水岭。”贾平凹和刘震云以及王小波等等很有成就的作家,全都上过大学。莫言虽然开始没上大学,但是后来也读了大学,并在大学期间发表作品,一举成名。
路遥大学期间,第三任女友林达(后来成为妻子)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不仅给他花钱,而且放弃了自己上大学的机会。路遥毕业后,成为《陕西文艺》编辑部的一名编辑。这跟贾平凹很像,贾平凹也是大学毕业后当了编辑。但是贾平凹比他成名早。当时他写了短篇小说《不会作诗的人》,陈忠实写了《高家弟兄》,贾平凹写了《姚生枝老汉》,让朋友比较,朋友直率地说,陈、贾写得比他强,路遥听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紧接着贾平凹的《满月儿》荣获全国首届优秀短篇小说奖,路遥表面上装作无所谓,心头那根弦却越绷越紧。随后陈忠实的短篇小说《信任》也在全国获奖,路遥的焦急与日俱深,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沉潜多年,路遥终于写出第一部优秀作品《人生》。《人生》写的是农村知识青年的出路问题。这些数量巨大,有着和城市同龄人同样的文化知识,向往城市生活却被死死绑在农村的年轻人有着无穷的困惑和无奈。这个题材恰恰是路遥感受最深、观察最细、积累最多的领域,因为他就曾经处于这种“城不城,乡不乡”的尴尬境地,他的亲戚、同学、朋友中也有太多人处于这种窘境。
《人生》出版,一举成名,不仅荣获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还被改编为同名电影,受到全国观众的追捧。日后成为著名企业家的马云当时正在蹬三轮,看到《人生》,大为震撼,后来说,《人生》改变了他的人生。
家父也是那个时代的“高家林”,念完高中没考上大学,当了一段时间赤脚医生终因“没人带”作罢,娶妻生子,在村里种了一辈子地。
再接再厉,他又写出了《平凡的世界》,荣获茅盾文学奖。对于一个作家来说,这应该算是最高成就了。《平凡的世界》可以说是《人生》的续集,“高家林”没走完的路,“孙少平”接着走。
路遥是个办事能力很强的人。有朋友回忆他打电话求人办事的情景:他的手紧握着话筒的底端,腰深深地猫着,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说的每一句话都似乎在为对方着想,生怕对方为难,但同时又有着很难抵挡的说服力,仿佛谁不帮他这个忙就对不起老天似的。
《平凡的世界》稿费得了三万元(千字三十元),在当时那个万元户都不多的时代,算得上一笔巨款。但他花销也大,抽好烟,喝咖啡,那时候咖啡店很少,属于高消费,吃一顿早点得花近十元钱。那时候普通职工月工资也就四十多元。有段时间穷的不行,想和朋友一块儿做生意,卖牛仔裤。他说:“进货的本钱和运输全不要你管,你只管去卖;有风险我们承担,有利润咱们均分。”没想到被清高的朋友断然拒绝。他无奈地好半天不说话,只好深深叹气。
《平凡的世界》出版后,朋友评价:“这小说比不上巴金的《家》,不如人家厚重,更不如人家生动;比不上赵树理的《李有才板话》,没有人家真实,不如人家通俗可亲;比不上老舍的《四世同堂》,没有人家的人物鲜活,不如人家的语言生动;比不上柳青的《创业史》,整体上不如人家洋气,细节上不如人家土气。”路遥听了,半晌无言。
路遥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可他却经常讲一口陕北方言。他说:“我是搞创作的,坚持思想成熟期使用的方言,有利于调动当时的感受,还原当时的体验。我主要写农村的人和事,素材中的人和环境都得用那时的积累,口音一变,就会对这些感觉造成损害、伤害甚至破坏。”
路遥一生爱吃陕北农村的揪面片、熬洋芋、炖羊肉、老南瓜和钱钱饭。只要一说起这些饭食,立刻眉飞色舞,喜形于色。有一天忽然想起吃钱钱饭,去饭馆吃,饭馆不会做;去朋友家吃,朋友不在家;随便推开一户人家,户主非常热情,拿出好烟好酒,路遥落荒而逃。
路遥写东西准备时间很长,准备得很细,几乎每一个事件都要在生活中找到根据,每一个人物都有“小传”,其中包括他的家族成员、身体状况、交往半径、性格特征等等。这种准备是常态的:有了目标时围绕目标准备,没有目标时围绕有意思的人物准备。
《人生》是路遥的第一部成名作,也是他写的最用心的一部(《平凡的世界》是最用力的一部),讲述每个年轻人的困境、期待和追求。马云,陈忠实,格非,贾樟柯盛赞,每个人都能在《人生》中照见自己的影子,影响千万人的文学经典。这本纪念路遥诞辰70周年精装单行本初次发售,知名设计师设计封面,精致典雅,附赠精美书签,内外双封,喜欢的朋友可以买一本看看,点击下方链接即可直接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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