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收集曲艺多少种(马岐曲艺文集曲艺与京剧)
金少山听评书
京剧名净金少山艺精博深,铜锤、架子均极擅长。他业余爱好甚广,如养花、养鸟、养猴,人多知之,其实他最爱听评书。他听评书不仅仅为娱乐消遣,而且是要从评书之中汲取养分以丰富自己的技艺并且弥补自己文化修养和历史知识的不足。他曾和侯喜瑞老先生说过这么段话:“人家说书的先生知道的多,他和咱们学身上、学开脸,咱得跟人家学“身儿里的事”(即戏里人物的出身历史始末根源。唱《卖马》《锁五龙》没听过《隋唐》,唱《别姬》没听过《西汉》,唱飞子(张飞)没听过《三国》,怎能唱得象?!”
他喜欢听三位艺人的书:有评书大王之誉的双厚坪,幽默诙谐的袁杰英(袁阔成的二大爷),还有当时的青年艺人陈荣启(马岐的师父)。
金少山演出很多,夜戏正好和“灯晚儿”的时间冲突。因此,常常不能耽误了听书。后来,他把这情况和袁本英谈了,袁为他酷爱评书艺术所感动,决定开特殊夜场“晚儿上晚儿”,时间从深夜一点钟开书,三点钟结束。金少山演完夜戏卸装后,急忙赶至书场去听。当然,观众只有数人而已,可是台上的演员聚精会神地说,台下的“特殊”观众目不转睛地听。有时由于金少山演大合作戏,散戏的时间更晚,等他急驰到书场时,台上已经即将散书了。这时金少面就恳切地和台上打招呼:“袁先生,您还有精神吗?要是有,请您再从头简单地给我说一回,书资我多付。”袁杰英也挺客气,有时奉送一晚上书。
金少山在净角艺术上,能有那么高的艺术造诣,原因当然很多,但是他博采姐妹艺术之长的精神是很值得学习的。
京剧中的大鼓,大鼓中的京剧
幼年的时候,看过家里收藏的两幅杨柳青年画:一是有名的《同光十三绝》,另一幅是京剧《大溪皇庄》。《大溪皇庄》是清代末年至本世纪三十年代在京剧舞台上经常演出的一出短打武戏,剧情是据《施公案》改编的,叙绿林豪强花得雷做案多端,施公派黄天霸等前往剿伐。黄天霸等乘花得雷做寿日邀曲艺杂耍艺人演出取乐之机,化装成艺人混入庄内,遂将花得雷拿获归案。这幅年画绘主角花得雷在排居中,两侧是众庄客拱卫,面前设案置酒;场面中有一着清代便服,蓄辫发,正手执鼓键、檀板演唱大书。据先父说,这个艺人就是清末木板大艺人霍明亮,但也有人说是胡十。胡十和霍明亮常在天津、北京唱大鼓,胡十擅唱文段子,霍明亮擅武段子,他们与另一个盲艺人宋五齐名,都是鼓王刘宝全曾经师事过的前辈。这幅年画证明,在清末年京剧演出时,就要特邀大鼓艺人参加串演,借以招揽观众。
不仅京剧中有串演大鼓的剧目,同时京韵大鼓中也有夹唱京剧的曲目。这是由于京韵大鼓兴起于清代末,正是京剧鼎盛的时期,在一些曲目中加唱一段[西皮]或者[二黄],很受听众的欢迎。在京韵大鼓中夹唱京剧,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唱词仍是大鼓书词,而曲调则采用京剧唱腔,如《子期听琴》中的[反二黄],《连环计》中的[四平调]。这一类曲目中夹唱的京剧曲调,在吐字发音上并不全用湖广音,而只在韵味上求其神似而已。另一种是二、三十年代在南京、上海等地兴盛一时的又名“二黄大鼓”的一些曲目,有《卖马》、《坐宫》等曲目,前后都有说唱性的曲词,唱京韵大鼓曲调,夹唱一段京剧唱段,全用京剧唱词唱腔,如《卖马》唱“店主东带过了黄骠马…”,《坐宫》唱“杨延辉坐宫院自思自叹……”。
京剧与大鼓从清代末年就结下了不解之缘。刘宝全在艺术改革中曾得到谭鑫培的指点,为刘宝全操四胡伴奏的霍连仲与京剧著名琴师霍文元是亲兄弟,在艺术上也是互相切磋、借鉴。王瑶卿、杨小楼曾经借鉴刘宝全的《长坂坡》的表演,使这出京剧在表现剧中人物关系上更加合理、生动。言菊朋也是倾慕京韵大鼓的,时常借鉴刘宝全的唱法来润腔;侯喜瑞在饰演曹操的念白中也曾借鉴刘宝全的“说口”。当代的京韵大鼓著名演员骆玉笙、孙书筠、良小楼等人,幼年也都学唱过京剧,所以她们的演唱,在吐字发音、归韵等技巧上也多得力于京剧。看来,京剧与京韵大鼓始终存在着一种互相滋养的亲密关系,这个传统也应该在新的一代演员中间继承下来,才能有利于艺术发展和革新。
京剧艺术家裘盛戎研习曲艺
六十年代一个冬雪纷飞的夜晚,我西去河沿裘盛戎老师家拜访,在一间雅致的小客厅,受到了裘老师的热情接待。
没容我说什么,裘老师就兴高采烈地说:“解放前,我在天津中原公司楼上的上海游艺部听过你父亲马连登的评书《大隋唐》,还有陈士和《聊斋》。我也爱听曲艺,刘宝全、白云鹏、小彩舞的京韵大鼓,你姐马增芬同志的西河,都能使我入迷。解放后我又听到了马增蕙同志的单弦,也有特色。
裘老师不仅把毕生精力贡献给京剧事业,同时也热爱曲艺,而且还是曲艺家协会的会员。他也不但好听曲艺,研究曲艺,并以自艺为借鉴,丰富了京剧花脸唱腔和表演方法。因此,我们的谈话从这开始了。
裘老师对我说:“表面看起来,曲艺要比京剧简单,其实不然。我们是多人共演一戏,你们是一人分演多角,其中有很多学问,我就向曲艺老前辈学习到不少东西。比如,京韵大鼓老前辈刘宝全先生的演唱,对我就有很大启发。他不仅嗓音清脆,歌喉婉转,更擅长人性格刻画。他演唱《长坂坡》,把温柔敦厚的糜氏和赤胆忠心的赵云,刻画得栩栩如生。演唱《刺汤勤》,把刚烈的雪艳和阴奸详阴险奸诈的汤勤刻画得活灵活现。记有一次听他的《闹工州》,给我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至今难忘。刘老先生本是老生嗓儿,但为了刻画李逵这个人物,竟使了一个粗犷的炸音。记得唱词是:
张顺说:前一次你把我的鱼来买,
直到如今未给钱,
我这里有鱼就是不卖,
朋友吃鱼等来年。
李逵岸上将脚跺,
“嘿!我怎么会上不去他的这只船!
炸音就使用在这个‘嘿’字上,一下子,把个草莽英雄李逵的性格,完美地呈现在观众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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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老师又说“就是这个‘嘿’字,使我想起一件难忘的往事来。有一年,在上海演出《大名府》,按道理我应扮演李逵,但师弟袁世海先扮上了,我只得扮演索超。为了演好索超这个‘急先锋”式的人物,我想起了刘宝全老先生的演唱。上台后着意地加强了对这一人物的刻画,特别是按刘老先生的范儿喊出了一个炸音‘嘿’,竟赢得了满堂彩。总之,吸取刘派京韵大鼓擅长刻画人物性格的这一优点,对我扮演京剧中各种不同角色,有很大帮助。”
“刘派京韵大鼓唱腔高亢,继承人中不乏佼佼者,小彩舞同志就是一个。记得她在唱《桃花庄》时,末一句唱词:‘自古的英雄豪杰翦恶安良!’中的‘英雄豪杰”四个字的唱腔,向上翻了两个八度,然后迂回跌落,‘翦恶安良’四个字复又舒展开来。这种唱腔处理方法,给了我很大启示。我在唱《盗御马》的‘饮罢了杯中酒换衣前往”时,其中的“杯’字,就是运用了京韵大鼓的唱法。”
说到这儿,裘老师喝了口茶,然后又接着讲:“白云鹏老先生唱京韵,并不以高腔取胜,但是别有所长。至今,我还能背过白派京韵大鼓《孟美女》中的几句唱儿。”说着,裘老师低声哼唱了几句。接着他说:“白派京韵大鼓好在哪里呢?主要是喷口好,讲究吐字发声,字正腔圆,每个字都能清清楚楚地送到观众耳朵里去。这一点对我们处理念白很有启发。试想《法门寺》中贾桂念状子,若吐字不清,囫囵吞枣,怎么成呢?光耍嘴皮子,念得没滋没味,也不行。所以,念白嘴里一定要有劲儿。我演《盗御马》自报家门时,对‘姓窦名尔墩,人称铁罗汉’这一句,就特别注意吐字发声,力求铿锵有力,有筋劲儿,有嚼头儿,不是瞎嚷”
裘老师一番话,在我心中引起了难以平静的波澜。他这样一位京剧表演艺术家,能够如此虚怀若谷,广求博采,汲取姐妹艺术的优长,不断丰富自己的演唱技巧,这种精神十分值得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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