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智多星吴用(吴用有多能算计)
东溪庄上,聚义汉翻作强人,石碣村中,打鱼船权为战舰。正是:指挥说地谈天口,来做翻江搅海人。——《水浒传》
吴用是《水浒传》中风评相对较差的一位,甚至有很多读者认为:吴用压根没什么智谋,他只是底线足够低,为人足够坏,那些被他算计的人,都是因为太高估了他的人性。
站在某一角度,这种说法自然不为错,但却有以偏概全的嫌疑。
纵览全书,吴用识人的本领是一流的,其洞察力、理解力也远非一般人可比,笔者谨从“七星聚义”之吴用劝说三阮入伙来进行简要分析。
故事的背景很简单:大名府的梁中书要给岳父蔡太师送生辰纲,晁盖等人秉承替天行道的心理,准备抢夺这批生辰纲。机缘巧合之下,先后凑齐了刘唐、晁盖、吴用三人,期间“智多星”吴用提出建议:人多做不得,人少又做不得。
吴用笑道:“小生见刘兄赶得来蹊跷,也猜个七八分了。此一事却好,只是一件,人多做不得,人少又做不得。【十字千古名言,可谓初出茅庐第一语矣。】宅上空有许多庄客,一个也用不得。如今只有保正、刘兄、小生三人,这件事如何团弄?便是保正与兄十分了得,也担负不下。这件事须得七八个好汉方可,多也无用。”【写得料事如神,加亮之号不虚也。】——第13回
劫生辰纲,是掉脑袋的大罪,必须小心谨慎,稍微有点差池,就有杀身之祸。所以相比劫生辰纲,如何保证消息不泄露出去,才是重中之重,故而吴用才断言:庄上空有许多庄客,一个也用不得。
人太少的话,有生力量不足,别还没开始劫生辰纲,就被对方团团围住给包了“饺子”就尴尬了;人太多的话也不行,一方面行踪容易暴露,二来人多必有失,一旦一个人被逮住,直接全得受牵连。
所以“劫生辰纲”不以人数取胜,只需要精明强悍的数人即可,风一般来,风一般走,劫完就撤,不留下任何现场证据。
于是乎,吴用向晁盖推荐了石碣村的阮氏三兄弟:“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吴用为啥选中这三个人呢?原因有二:
其一,这三兄弟打架是一把好手,当地人送外号“阮氏三雄”;其二,吴用当年曾和三兄弟打过交道,知根知底,深知这阮氏三兄弟“虽不通文墨,与人结交真有义气,是个好男子”。
能力不错,人品也还可以,晁盖一拍大腿:吴老师举荐的人我能不放心?当即就让人去石碣村请三阮,吴用伸手阻拦:其他人去请不好使,还得我亲自去,用我这三寸不烂之舌,保准说服他们。
一确定工作方向,吴用当天晚上和晁盖、刘唐喝了一晚上酒,喝到三更(凌晨时分)起身,穿上草鞋就往石碣村方向走,走到晌午时分,这才赶到了石碣村——我一度怀疑吴用到底是不是个读书人,从凌晨到晌午,走了将近十个小时,古代人脚力是真好!
一到石碣村,吴用轻车熟路找到了阮小二的家,一见面互相“好久不见,贵脚踏贱地”地客套了一番,阮小二询问吴用此来何意。
吴用也不是个傻子,虽跟阮氏三兄弟交好,但毕竟两年没见了,哪敢直言相告?万一这阮小二一身“正气”,把劫生辰纲的事给举报了,那真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于是吴用编了一个故事:
(阮小二)慌忙声喏道:“教授何来?甚风吹得到此?”吴用答道:“有些小事,特来相浼二郎。”阮小二道:“有何事?但说不妨。”吴用道:“小生自离了此间又早二年,如今在一个大财主家做门馆,他要办筵席,用着十数尾十四五斤重的金色鲤鱼,因此特地来相投足下。”——第14回
阮氏三兄弟以打渔为生,吴用就以“买鱼”为契机,使和阮氏接触的原因“合理化”,也适合一步一步探听阮氏的真实想法。
即便后面若是试探出阮氏三兄弟不适合加入“生辰纲团队”,大不了真的买几条鱼罢了,依然可以全身而退,这就是吴用的细致处。
阮小二也是懂人情世故的,人家吴教授给咱家送生意,肯定不能怠慢啊,家里清汤寡水的,没啥好招待的,出去找个饭店喝两杯,顺便在饭桌上谈谈“买鱼”的生意,这做生意的路子跟今天如出一辙。
阮小二当即撑开一条船,扶着吴客户上来,撑船先去找两个兄弟阮小五、阮小七,一同陪吴用喝几杯,先是在湖上遇见阮小七,又在独木桥上看见赌完钱回家的阮小五,这下人齐了。
四人去岸边的水阁,找了一家酒店,整了一桶酒,又炒了四个素菜,切了十来斤黄牛肉,四个人就开始造了。
吃得差不多了,阮小二问起了生意的事,吴用故意将鱼的要求提得很高,要十四五斤重的金色鲤鱼,阮小二还没说话,阮小七心直口快,直接亮出底线了:别说十四五斤的鱼,就是四五斤的也难找。
而这恰恰就是吴用此来的目的,他并不着急怂恿阮氏三雄加入他的团队,而是先观察这三个人的生活状态,如果三人日子富庶,老婆孩子热炕头,生活过得美滋滋,谁闲的没事去干杀头的勾当?
而通过这一天的观察,吴用发现这三个人太符合自己的标准了。
阮小二已有妻小,正遭遇“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危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阮小五好赌,甚至讨了老娘头上的金钗去逛赌场;阮小七则是个愤青,对现在的贫困生活极为不满,甚至向往梁山生活!
吴用紧吃慢吃,挨到夜色降临,就是为了让阮氏兄弟主动请自己留宿一夜,总不能在酒店内谈生辰纲的事吧,隔墙有耳,要是被酒店伙计听去了,事没还干就泄密了。
吴用摸准了阮氏三兄弟的心理,便暗自开始了心理攻防战,当夜在阮家,他一步一步引导这兄弟三人的思路。
从这场“买鱼”生意,说到目前石碣村的渔业市场,再说到梁山泊搞垄断,将附近湖里的鱼给包圆了,再从梁山说到目前的社会风气,说得这阮氏三雄脸红脖子粗,纷纷抱怨社会不公正。
阮小五抱怨:如今那官司一处处动掸便害百姓。但一声下乡村来,倒先把好百姓家养的猪羊鸡鹅尽都吃了,又要盘缠打发他;
阮小二感慨:如今该管官司没甚分晓,一片糊涂!千万犯了迷天大罪的倒都没事,我弟兄们不能快活。若是但有肯带挈我们的,也去了罢;
阮小七直抒胸臆:若是有识我们的,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若能够见用得一日,便死了开眉展眼。
听完三人的话,吴用已有了七分把握,可谨慎的他还在继续试探阮氏三雄:假如你们怨恨打鱼不得,也去梁山泊撞筹,却不是好?
仅从此句,足可见吴用的心机深沉,他在一步一步侵占阮氏三兄弟的意志领地,他的这句话已经默认了“做强寇”的合理性,并且在这个思路上继续诱导这三兄弟,直到让他们坚定“不再过普通人的生活,干一票大的”这样的信念。
阮小七直言梁山泊泊主王伦,心胸狭窄,不能容人,吴用立刻推荐东溪村晁保正,人称“托塔天王”晁盖,为人如何如何仗义,行事如何如何磊落。直到此时,吴用才将此来的目的和盘托出:如今打听得有一套富贵待取,特地来和你们商议,我等就那半路里拦住取了,如何?
阮氏三兄弟心理防线早已被破,哪有惜命者哉,个个摩拳擦掌,立刻答应了吴用的建议,七星聚义已有六人,再加上后来的公孙胜,凑成七星,“智取生辰纲”就此提上了日程。
通过“吴用说三阮”这个过程,可以明显看出,吴用这个人的心机城府是很深的,但凡换了晁盖、刘唐,大概率上来就直接露底牌,恐会吓得三阮不敢加入,而吴用则深通心理学,他一点点蚕食阮氏三雄的心理防线,直到确定可以相告,才和盘托出,其细致精明处,亦非常人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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