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国三公主府二三事(忆顺义爷高伯崇)

文/田定方

奉国三公主府二三事(忆顺义爷高伯崇)(1)

高伯崇青年照

顺义爷是岳父的父亲,因家住流曲镇顺义村,故称呼顺义爷。我写顺义爷的想法由来已久了,拿起笔来,又不知从何写起。先写他的经历,还是先写人们对他的记忆,一时拿不定主意。

在网上搜索,找到了马启光老师写的《又想起背馍上学的中学时代》,其中有这样一句话:一身黑呢装、鼻架金丝眼镜,给苏联专家当过高级翻译的高伯崇老师。这或许是世人记忆我顺义爷,目前唯一可见到的文字了。除此而外,关于顺义爷的事情,我只能一一地去找寻了。

2021年3月14日,我和妻子去了趟顺义村,同行的还有高汗大。一是去看望五爷和小爷,还有大伯父和二伯父。二是收集整理关于顺义爷的经历。五大因上班,未能见到。过年时,看望过四大。关于顺义爷的情况,也开始在我头脑中,一点一点地变得清晰了起来。

要细说顺义爷,得先提及一段历史,那就是山东人来陕西的事。清末同治回乱,加之自然灾害,陕西人口损失过半,多数地区十室九空。山东人焦云龙,在任三原、富平、临潼知县期间,做成了一件重要的政绩,就是徕民垦殖。他看到关中平原四野蒿草,无人打理,便写信让家乡的人来此耕种。光绪十三年,即1887年,顺义爷的祖辈们(顺义爷的老爷,弟兄五个)响应焦县令的号召,怀着“不到陕西不罢休”和“去陕西吃白蒸馍”的美好愿望,从山东出发,推着独轮车,挑着担子,拖儿携女,从现在的淄博市淄川县黑山村出发,进入山西南境,从永济过黄河,历经三四十天的艰难跋涉,来到了渭北地区,落脚在了现在的富平县齐村镇涝池村。

顺义爷的祖辈们初来时,一边开垦荒地,一边给当地的地主当伙计,以做豆腐为主。四五年的时间,一晃而过,生活依然艰难。弟兄五个一商量,决定举家搬迁,另谋出路。可临出发时,出现了分歧,一个去了山西落户,一个去了陕南谋生,剩下的兄弟三人搬迁到了现在的流曲镇东南角的塬上。这兄弟三人中的老五便是顺义爷的曾祖父。

顺义爷的祖辈是最早入住塬上的山东人。时间不长,山东高姓本家人不断涌入。紧接着,张姓、孙姓等山东乡党也加入其中。人越聚越多,形成了村落。由于高姓人家居多,便将村落起名为高家。文化大革命前,将村名改为顺义村。

流曲古称“通川”,因顺阳、蔡阳二水绕城,涌流蜿蜒曲湾而得名。顺阳河穿境而过,蔡阳河环绕城垣,北眺频山,南望浮塬,幅员辽阔,一马平川,盛产麦米菜籽油,古为秦始皇赏赐王翦大将军“美田千顷”之地。山东人向来吃苦耐劳,不几年,顺义爷的祖辈们就积累下了家底。随后,在流曲街道办起了油坊和豆腐坊。土改时,顺义爷家被划为富农,油坊和豆腐坊被收归集体,开荒出来的土地,大部分按当时国家的政策被收回分配了。

1929年农历八月十八日,一个男孩降生了。这是迁来陕西后,高家出生的第一个孩子,全家人自然是情不自禁,热闹非凡。家族长辈们一商量,给孩子起了小名为高玉和,官名高明海。这便是我顺义爷了。

山东人除了能吃苦,更看重学识和对子女的教育,这应该是源于他们有着孔孟后人的基因吧!顺义爷自小聪慧,未上学前,就喜欢读书。这个时候,家道也是如日中天,顺义爷也就有了上学念书的机会,小学便在流曲通川小学上学。1943年,顺义爷考入了国民党元老于右任先生倡建的三原县南郊中学。因国内战事吃紧,学校被迫停办,顺义爷上了两年初中,就回到了家里。

山东人给娃结婚,讲究媳妇年龄要大,女大三,抱金砖。1945年2月,顺义爷结婚了。顺义婆比顺义爷大了一岁多。

一个月后,顺义爷向父亲提出了要继续上学的想法。1945年3月,他到富平县迤山中学上学。1946年2月,顺义爷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西安市兴国中学(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晚期,国民党政府将兴国寺改建为“兴国中学”。西安解放后,这里成为“西北艺术学院”“西北军政大学”,最后改名为“西安美术学院”)。顺义爷因为文采好,在兴国中学负责学校校报的编辑工作,称得上是校园的风云人物。期间,改名为高伯崇。

1949年2月,顺义爷从兴国中学毕业。同年3月,在到贤小学教书。1949年9月,全国解放了,各个行业需要大量有文化的人员,顺义爷被调到富平县文化馆工作,主要负责宣传、文史整理和出刊板报。

1950年10月19日,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抗美援朝。1952年1月,顺义爷响应国家的号召,参军入伍,在解放军西安西北警备司令部做随军记者。1953年春,他考入西北俄文专科学校学习俄文。(1951年,经中央人民政府教育部批准,由兰州大学文学院俄文系、西北大学外国语文系俄文组、俄文专修科合并组建了西安外国语大学的前身——西北俄文专科学校。)

1956年3月,顺义爷三年本科毕业,被分配到国家地质部,在北京外国语大学进修地质方面的俄语专业知识。半年后,地质部领导委派他到黑龙江,给苏联专家当翻译。四年间,顺义爷陪同苏联专家跑遍了东北等地区的山山水水,进行地质勘探。地质调查时,所到之处几乎全是无人区,森林茂密,交通不便。每天都要徒步数十里,钻密林,过草甸,跨急流,宿帐篷,席草地。几乎天天浸泡在雨水、河水、露水和汗水之中,断粮时,只能挖野菜、采蘑菇充饥,还要时刻警惕野猪、狗熊和狼的威胁,工作条件十分艰苦。在当翻译期间,顺义爷结交了好多外国友人,特别是前苏联朋友,多年后,还常有书信来往。在工作之余,顺义爷常以笔名“高贲”在《吉林日报》等刊物上发表文章,其中有一篇文章的题目是《在松花江上》。

1960 年布加勒斯特会议后,中苏关系恶化。同年7 月,苏联政府单方面决定一个月内撤走在华的全部援建专家,给我国造成了巨大的困难和损失。同年八月,顺义爷被调入长春地质学院,教授俄语,一年后,学院取消俄语专业,就把他安排在学院图书馆工作。或许觉得英雄无用武之地吧!1961年底,顺义爷向组织提出申请,要求回陕工作,学院领导再三挽留,可他去意已决。

顺义爷回来的消息不胫而走,曾经的同学中,有几个在省上干事的,跑到顺义爷家,劝说他到西安外国语大学任教,可顺义爷一辈子不爱求人,也许是多年在外,觉得亏欠顺义婆过多,他毅然决然选择了回富平到立诚中学任教。

1966年,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顺义爷首先被打成右派,与四、五十名被称为牛鬼蛇神的黑五类分子关押在立诚中学的大殿里改造思想,重新做人。1970年3、5、6号文件传达后,顺义爷因曾经给苏联专家当过翻译,并一直有书信往来,按文件精神对号入座,被定性为“里通外国反革命分子”,遭受了隔离审查、批斗,游行、上学习班检查反省。期间,顺义老爷让五爷曾去立诚中学探望过顺义爷,托了熟人,兄弟二人才隔着屋子的窗户见了一面。1972年,顺义爷得以平反。随后在曹村中学、刘集中学教授语文和英语。1984年,顺义爷调入王寮职中,教授语文。1989年,退休。1995年农历九月初七日,顺义爷因病医治无效,于顺义村的家中去世,享年六十六岁。

听妻妹高小婵说,曹村土坡的南志秀老先生好像曾经写过《高伯崇先生二三事》一文,遂托王养均老师打听,无奈南老先生年事已高,已经记不起了。南老先生爱好收藏报纸,可在他收藏的报纸中,也未找到1995年的《富平报》。至此,关于顺义爷的讣告原文就没了下落。

我曾问过岳父关于对顺义爷的记忆,岳父给我拍照发来了他手写的一封信,信中讲了四件事,是这样说的:

第一件事:三年困难时期,有次我放学回家,途中在生产队的玉米地里掰了两个玉米棒。回到家后,结果让父亲知道了,他很生气,要求我立马在哪里掰的,就放哪里去。我只好拿着两个玉米棒,返回到地里,用玉米叶把玉米棒绑在了玉米杆上。从这件小事上,体现出了父亲对子女的教育是非常严厉的,绝不让娃染上歪门邪道,为这事还让我写了个作文《偷玉米记》。

第二件事:父亲一生艰苦朴素,勤俭节约。他每次从学校回来,总能看见自行车上带着捡拾的布条或别人丢弃再修理还能用的物件。凡是我们用过的作业本,正反面必须写完,不能浪费纸张。尤其是1994年,父亲因患病在西安空军医院住院治疗,他用水特别俭省,要求我们洗脸时要把脸盆棱起来接水。我对父亲说,你听一下,别人在锅炉房打开水时,嫌前面水管的水温度低,都哗哗地放掉了,然后才接热水。父亲一听,就训斥我,你是陪我看病还是教训我来啦?还问我,你是咋当书记的?你看见没看见马路两边“我们只有一个西安”的牌子?国家花了多大的代价从黑河引水,你讲究当书记哩,啥是浪费都不知道。

第三件事:父亲在西安住院时,常有他的学生前来探望,其中有一个学生叫马文彦,是西安火车站的党委书记。我给父亲说,你能不能让你的学生给我在车站或铁路上找个事干?父亲听后,断然拒绝,并说你这是要害我的学生,我从来给学生没有教过这一套。

第四件事:文革时期,父亲被打成了反革命,戴上了“里通外国”的帽子,但他至始至终没有怨言。他给我们举例说,文化大革命运动,就好比是种庄稼,锄地时肯定会伤苗,那么他就是那棵被伤害的苗。历史证明父亲是清白的。父亲曾在我家四间房的墙上,用毛笔横写了十米多长的毛主席语录“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还在两句话的中间画了一个很大的红太阳,表明自己热爱毛主席,相信共产党。

顺义婆在世时,每每忆起顺义爷,最多的就是文化大革命。那个时期,顺义婆是在担惊受怕的日子里度过的。每到放学的时候,顺义婆总是站在家门口期盼着能够看到顺义爷的身影。一旦顺义爷遇事晚回来一会儿,她就会提心吊胆的,因为在那个时期,如果回来晚,就有可能被红卫兵揪出来去批斗、游行。所以,顺义婆最怕顺义爷回来晚了。

在二伯父的眼中,顺义爷干净喔也,穿得衣服总是平平展展,一尘不染。书桌上的书摆放得很整齐,近乎于“洁癖”。这些书,是不允许别人乱翻动的,除非顺义爷同意。

晚年时候,顺义爷变得有些孤僻,可能是文人性格所致,或许是受文化大革命的影响。他时常把自己关在小房子里,开着电视,戴着耳机,听新闻联播。如果有孩子进来打扰,他用山东腔会骂道:屁闺女,出去!

高汗大在王寮职中上学时,常给顺义爷提水。他说,你顺义爷有三个脸盆,一个洗脸,一个洗抹布,一个洗脚。他洗过脸的水,肯定会沉淀下来,然后将上面的清水倒入其它脸盆,洗抹布或洗脚用。

在五爷的心里,顺义爷一辈子性格耿直。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他多次劝说顺义爷向上面写申请,反映自己的情况,但顺义爷说要相信党,相信组织,国家对自己一定会有个交代的。

小爷最佩服的是顺义爷的文采。不论是俄语、英语,还是吹拉弹唱,写毛笔字,写对联,顺义爷是信手拈来,样样在行。

顺义爷在东北当翻译时,生产队曾给他写信,看能不能给队上寄些钱,以解燃眉。顺义爷没有任何犹豫,当天就寄回来了自己一月的工资60元,并回了信。

丽姑忆起顺义爷,颇有感慨。1988年,丽姑学医,因专业课的需要,顺义爷给丽姑辅导了一段时间的拉丁语。1994年,顺义爷到八里店骨伤医院看病,准备顺路到丽姑家看看,可丽姑考虑当时家里条件差,不想让长辈伤心,便委婉拒绝了,谁料想1995年她家新房建成,条件好了的时候,想邀请顺义爷去她家,竟然阴阳相隔,这成了丽姑心中终生的遗憾。丽姑的儿子出生时,顺义婆给孩子送了一件毛大衣,这在当时算得上很高档的礼物了。事后丽姑才知道,这是顺义爷生前专门叮嘱顺义婆的。

离开小爷家时,他提及了一件事:听外甥女女婿说,曹村马家坡有个人叫马正旺,应该是我顺义爷的学生,曾在一本书中提及过顺义爷。当晚,我就联系了同事马振东,一问得知,马正旺老先生是他十三爷。随即,我和振东约好,第二天去拜访马正旺老先生。

马正旺老先生,也是教育界的前辈,今年79岁,是立诚六二级学生。人很和善,对我的拜访,很是热情。

马正旺老先生是我顺义爷在立诚中学带的第一届学生,令他印象最深的是:高老师知识渊博,教书很认真,教学方法独特,对学生很好。特别是为了激发学生学习俄语的兴趣,曾组织学生用俄语给苏联的学生写信,拿现在的话说,就是结对子。他们认为这是高老师逗着玩,根本就不会收到回信的。可谁知,过了一个多月,班里每一个同学竟然都收到了来自苏联学生的回信,这让他们对高老师一下子佩服得五体投地,也对学习俄语有了很大的兴趣和动力。

马正旺老先生在回忆录《坎坷一生》中有一篇文章《拉煤见闻录》,其中有这样一段话:近三年里,我披星戴月跑了近十万里路,等于绕地球一圈多,积攒的钱凭票购买了一辆179元的飞鸽牌自行车,成了家中唯一值钱的家当。当时通往煤矿的一段土路拓宽并铺碎石,筑路工人全是本县北部各公社和大队派人,许多被冤枉的好人在此改造修路,其中就有我高中时的俄语老师高伯崇,因他为苏联专家当过翻译,中苏关系破裂后改行从教,常有书信来往,文革开始后,被造反派定为里通外国的嫌疑分子批斗后,清除出教师队伍,接受贫下中农监督教育。第一次见到老师,很吃惊,寒暄之后,他那一口流利的俄语问得我目瞪口呆。

这段经历,发生在1968年冬季。当时,顺义爷被定为里通外国嫌疑分子,被村上派到铜川金华山煤矿修路,进行劳动改造,历时四十多天。

从马老先生家里出来,返回时,隔着车窗玻璃,我无暇欣赏马家坡的风景,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一幅画面:寒风凛冽中,一个身穿黑呢装、鼻架金丝眼镜的男人,弯着瘦弱的身躯,被冻得裂了口子的手紧紧地握着铁锨,在铺满碎石的路上,艰难劳作,被风吹乱的头发,也没有时间去整理。休息时,工友们围坐在他身边,听他用流利的俄语讲故事,即使工友们听不懂,可都很专心地听着,爽朗地笑着......

樊民权老师是我以前的同事,顺义爷是他高中时代的语文老师。他是这样评价的:高伯崇老师是我高一时的语文老师,个头不高,衣着笔挺,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谈吐风趣幽默,写得汉字横曲竖弯,酷似外文。

高汗大给我发来微信,说在富平县立诚中学的公众号上看到了两篇文章,其中提及到顺义爷高伯崇,我摘录如下,同时对冯长德、成全民两位作者表示衷心的感谢。

原成都军区审计局副局长、成都军区后勤部参谋长、成都军区联勤部参谋长冯长德在《往事》中写道:我的老家在富平县觅子乡姚北村。入伍几十年来,每每探亲休假我都要回母校看看。曾经教过我们的老师大多已经作古,但他们的音容笑貌常常浮现在眼前。有我们高中的班主任兼政治课老师刘步兴,语文老师王文平,数学老师张义侠、安兆甲,物理老师陈志诚,史地老师陈益勋,英语老师高伯崇、任宾荆、化学老师董玉哲、张尚孝、体育老师髙金维、初金民,实验室老师赵伟民,图书馆老师赵国尧,还有王伟书记、齐载岳校长、岳增智书记、温天佑校长、孙维琪主任、王丕棋主任、赵学贤、李维平、张复兴、刘育铭、李学文、仇光普、汝芳玲、孙源、安增弟、王传金、尚志恭、陈树治、闫惠琴、赵烈、杜志明老师,还有教务处的杨老师、白老师、樊老师、唐老师等等。他们都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感谢老师给了我们知识,给了我们力量,教给了我们如何做人。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启蒙教导,才使我们能在漫长的人生历程中遮风避雨,成长进步!

成全民,国家一级编剧,原陕西省戏曲研究院专业创作员,他在《感念我高中时代的老师们》中写道:还有好多老师,影像和故事在心海如彩云翻飞。教我们体育的高金维、初金民老师,一老一少把学校的体育教学和体育活动搞得热气腾腾。记得当时我们学校在全省体操、篮球、排球、田径等体育比赛中总是名列前茅。后来驰名全国的陕西排球队长曹淑芳,就是这一时期本校培养出来的。教我们俄语的高伯崇老师,曾经是苏联专家的翻译,因为专家撤走才当教师。自然俄语水平杠杠的。教我们几何课的张义侠老师,长相就是列宁模样。那光亮的额头辉耀思辨,解答作图论证无不精准。还有和我们一起打篮球的赵学贤、赵烈等老师,一上球场就只尽情玩乐,根本都忘记了各自的师生身份。岁月更替,年华如流,我的这些老师们,现在我都永远见不到了。今生有幸能接受恩师教诲,我感激不尽!

妻弟樊凯说,又一次深触了记忆,往事历历在目。

爷爷是一个严肃的人,教育孩子于潜移默化中。很难见到爷爷夸奖孙子,但是他心里希望后代个个成才。记得我在小学四年级时,特别在一本受到奖励的《小学生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辅导书》内页里,竖着写了两列:“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呈给爷爷看,自认为字写的还行,加上受到的奖励,爷爷会夸奖一番。但是爷爷并没有说什么,皱皱眉头,思索一下,叫我拿一支笔给他。我还以为要给我做批示,判个高分数,就特别拿了一支红墨水的钢笔。爷爷什么话都没说,在我写的“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旁边,另写一遍。但见字迹工整,线条清晰,两列字体笔直,简简单单十个工笔字深深触动了我的心,令我顿时感觉羞愧不已。

爷爷是一个节俭的人,他会将第一次洗了脸的水,放置在房门边沉淀后,将上层清水倒出,做下一次洗脸用。沉淀的污垢,爷爷会用来给房子前边像五六岁小孩手臂一样粗的苹果树浇灌。一般到了秋天,房前的这颗苹果树,像感恩似的,也会零星结出三四个有小孩子拳头一般大的苹果。差不多等苹果成熟了,爷爷会把苹果摘下来,算一下有几个孙子在跟前,然后在抽屉里拿出一把他许久都没有用过的有点锈迹小刀,笑眯眯地将苹果切成很多小份。我们这些小孩子都会流着口水等着属于自己的那一牙苹果。虽然那个苹果味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点酸涩,但是那种口感又再也无从找到。

爷爷是一个讲究的人,应该是一个对道学有研究的人。每逢重要的节日,我都会看到爷爷找出一张红纸,裹住一块砖,用浆糊粘好。在砖上的红纸上,爷爷都会工整地写上:“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的字样。然后,他会将砖竖起来,供在厨房前圆形的石墩上,并在写了字的红砖前放一个装了碳灰的碗,点燃三支香,恭敬地插上。当时我也不懂,但就觉得姜太公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神仙了。

爷爷是一个喜欢秦腔的人,是个文化人,每周的秦腔节目绝不落下。孙子们都闲啰嗦,没人爱听,也不会欣赏,但是有电视看总比不看好,小孩子们就会看一搭不看一搭的闲玩。每次看到精彩处,特别是台词精彩时,爷爷就会情不自禁的拍着桌子,合着曲调,进行吟唱,并且会不停赞叹这个字用的好,那个韵压的好。我们这时候就会定睛看电视,看台词。我那时虽然不甚懂,但朦胧中开始对字韵有了感觉。

爷爷已过世很多年了,我也追随过他老人家的足迹去过俄罗斯,到过莫斯科、尔热夫、西西伯利亚、叶卡捷琳堡等地方,学过几句俄罗斯话,还带着我的爸爸妈妈媳妇孩子跟我的俄罗斯朋友在长沙聚过餐,聊着天。我的老爸在上学时,坐在自行车上从爷爷那学到的俄语还是挺标准的,因为我的俄罗斯朋友惊奇得竖起了拇指赞扬了他,当然他们也赞扬过我的弹舌音。哈哈,受爷爷的影响,我们充满了语言天赋,Очень хороший(非常好)!!!

后记

由于时间久远了,很难清清楚楚还原顺义爷一生中所走之路、所经之事,我只是用简单的语言记录,以便后人们能时刻忆起高伯崇先生。

作者简介:

田定方,富平县宫里镇雷村人,文史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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