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点那些百年一遇的大孝子(中年方识老父亲)

盘点那些百年一遇的大孝子(中年方识老父亲)(1)

文|何钱文

祖父惜地。犄角旮旯大的空隙,都要因地制宜栽种作物。因此祖父家的晒谷场很小,小到分家单过的孩子们只能轮流晒稻打谷。

祖父爱粮。哪个农人不爱粮?在农人眼里,土里刨来的粮食比天还大。

梅雨季,好不容易天放晴了几天,好不容易轮到父亲家晒将霉的稻谷,母亲却和祖父罕见地争执起来,原因是祖父要先晒自家的几担口粮,要父亲推迟一天。

“你的是粮食,我家的就不是啊?”“这不欺负人吗?”脾气火爆的母亲说到气头上,还顺嘴嚷了句粗话。

“这还得了?”旁边低头的父亲不愿意了,顺手推了母亲一下,猝不及防的母亲连滚带爬地跌进屋前垃圾池里,她没着急爬出来,只是盯着父亲愣了好半天……

那以后几年,每逢下雨天身上疼痛,母亲就逗我和弟弟:“都是你爸打的。”

我和弟弟幼不更事,就笑父亲:哦哦哦,男的打女的,不怕羞!

父亲多是红着脸低头不语,有时候也争辩:天啊,我一辈子就推了那一下而已。

盘点那些百年一遇的大孝子(中年方识老父亲)(2)

但父亲真打过我一次,绝对的真打。

那年我约莫十一二岁。父母与我的房间有一个两米多高没封顶的土坯隔断。逢父母出门,他俩的房间总会上锁。某一天,我和老八在家玩时突感腹饥,遍寻零食不见,想起了父母房间的大箱子,于是和老八端梯翻墙爬过去,打开箱子,寻到一条八珍糕,与老八分食。待关箱时,瞥见包在衣服里的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叠钞票。心跳许久,斗争许久,最终还是意志不坚定地拿了一张放兜里,叮嘱老八不准说出去。

但老八还是说了。因吃了半条八珍糕,老八晚餐吃不下饭,二婶一问,八岁的老八全盘托出。

一向读圣贤书的二叔立即丢下饭碗飞奔而来告知父亲。一向笑眯眯的父亲闻言像疯了一样,丢下饭碗抓起细柳枝对我劈头盖脸一顿狂抽,那姿势绝对堪比《武林外传》里郭芙蓉的排山倒海。

他边抽边吼:我叫你偷!以后还偷不偷了?任吓傻的母亲和围观四邻千拉万劝就是不歇。

事后四邻皆诧异:这个老五,今儿怎么了?

盘点那些百年一遇的大孝子(中年方识老父亲)(3)

父亲敦厚。敦厚在母亲嘴里意为“老实”。

母亲曾经的口头禅之一是:娃长大了可不能学你爸。

晚上听天气预报,说明后天晴天,正好收割稻谷,正合计明儿从哪处田地开始。有人敲门说明儿新屋打地基,请父亲务必帮两天忙。母亲皱眉不愿意:双抢时节难得晴!

收谷子最怕遇雨。地里的稻谷割了一半,遇上雷阵雨,那就惨了,割好的稻谷随水漂起来,第二天你再看,有的谷子可能就发芽了。

但父亲禁不住求请,准会拍着胸脯一口答应。

于是幼时村里常见这样的情景:别人家稻子收好堆起来了,母亲骂骂咧咧地和父亲一道低头弓腰还在湿漉漉的水地里忙碌……

父亲似乎很崇拜祖父,一生都在恪守祖父“大富由命,小富由勤”的八字家训。三百六十五日,有三百六十四日不是在地里就是奔波在路上。

逢冬闲,父亲和三叔几人合伙做起鱼贩子,步行百里四处贩鱼挑回家。第二天天亮之前再挑到镇街集市上卖。集市散了回家吃饭,下午再满世界寻鱼源。冬寒料峭,夜深一两点归家是常事。

三叔仅仅在冬季农闲时贩鱼,夏秋农忙,三叔便埋头专干地里农活。父亲则不然,有找父亲帮忙或拉板车的,父亲总会爽快应承下来,浑身上下仿佛有使不完的劲似的。

月落西山,母亲起床生火做饭洗衣,父亲也不洗漱,直接扛起锄头镰刀“飞奔”去地里干活。太阳出山,父亲一路“飞奔”回家洗漱吃饭。饭还在喉咙里,丢下碗筷拖上板车再“飞奔”去拉货。

日落西山,父亲拖着板车一路“飞奔”回家,也不进屋,往院子里丢下板车,抬起院子里的农具“飞奔”向田里。

母亲做好晚饭唤我和弟弟先吃,自己也去地里耕作一阵,直到月上中天,俩人才一前一后弓腰驼背慢慢回家。

盘点那些百年一遇的大孝子(中年方识老父亲)(4)

父亲童年家贫,没上过学,一生尝尽“睁眼瞎”的种种苦处。因此,对我和弟弟读书就有了期望。十里八村有人考取大学,父亲总会拿来比作榜样,再将不知从哪个说书人那里听来的“苦读”故事添油加醋地对我们渲染一番。

偏偏我读书时成绩不太争气,有一阵子数学成绩还老徘徊在及格边缘。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满嘴起火泡,但偏偏还有劲无处使。

现在想想:幸亏那时农村没有家教,要不,不管花多大价钱,估计父亲都会请的。

中考落榜,我像是穷人翻身得解放一样直呼“万岁”,父亲呢,则老长时间心事重重,愁眉不展。

父亲虽未读过书,但很聪明。贩鱼的时候,秤落价出,比计算器还快。偶尔父子玩笑比算账,我和弟弟竟没有一次赢过他的,这让父亲很得意。

有时候他恨铁不成钢,指着我鼻子说:我这数学脑细胞怎么没遗传到你脑子里?

父亲还会吹笛子。但从我记事到我儿子六岁之间,我一直没见父亲吹过。那天正逢下雨,儿子感冒输液回来吵闹不休,正收拾衣橱的母亲无意找出了父亲早年的一支横笛。

为哄哭闹的孙子,父亲举笛随口吹了起来,先眉飞色舞地吹了几段黄梅调,后来又器宇轩昂地吹起京剧《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中的许多唱段。

笛声清幽,雨水潺潺,在我眼里一贯土不拉叽的白发老父亲此刻就好似变成了著名演奏家。

好一阵子后,我醒过神来悄悄问母亲:爸会吹笛子我怎不晓得?

母亲轻轻一叹:你们好几张嘴都等他养活,哪有时间吹?

想想也是:祖父六子二女,几代农耕,又历经战乱、“文革”,分家时父亲仅得茅屋两间、一桌一榻两凳而已。但是凭着父亲的勤勉节俭,硬是堂堂正正不落人后地将两间茅屋换成了四间瓦屋直至如今的两栋洋房,硬是将我和弟弟供养成人娶妻生子。有父如斯,幸甚!

,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文章作者的个人观点,与本站无关。其原创性、真实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和原创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自行核实相关内容。文章投诉邮箱:anhduc.ph@yahoo.com

    分享
    投诉
    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