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与苏东坡有何共同之处(你亲历过梦境吗)
有些人、包括我自己,都曾有过一种奇特的经历,那就是走到一个地方,竟然想起此地的景物是自己在梦中见到过的。北宋欧阳修在夷陵任县令时游历黄牛庙(现名黄陵庙),就出现“皆梦中所见”的情形。虽然欧阳修经历的不是自己做过的梦,而是与他同行的好友峡州判官丁宝臣的梦,但他还是觉得很神奇,而且一直惘然于心,多年后还私下对苏轼提起这件事。
《苏轼文集》(孔凡礼点校,中华书局1986年版)卷六十八《书欧阳公黄牛庙诗后》一文中是这样记载的:
“右欧阳文忠公为峡州夷陵令日所作《黄牛庙》诗也。轼尝闻之于公:予昔以西京留守推官为馆阁校勘,时同年丁宝臣元珍适来京师,梦与余同舟溯江,入一庙中,拜谒堂下。予班元珍下,元珍固辞,予不可。方拜时,神像为起,鞠躬堂上,且使人邀余上,耳语久之。元珍私念,神亦如世俗,待馆阁乃尔异礼耶?既出门,见一马只耳,觉而语余,固莫识也。不数日,元珍除峡州判官。已而,余亦贬夷陵令。日与元珍处,不复记前梦云。一日,与元珍溯峡谒黄牛庙,入门惘然,皆梦中所见。予为县令,固班元珍下,而门外镌石为马,缺一耳。相视大惊。乃留诗庙中,有‘石马系祠门’之句,盖私识其事也。元丰五年,轼谪居黄州,宜都令朱君嗣先见过,因语峡中山水,偶及之。正月二日眉山苏轼书。”
苏轼的这段话是说,当年丁宝臣和欧阳修同在京都时,梦见和欧阳修同游一庙,并且醒来就把梦中情形告诉了欧阳修;没想到几年后二人同游三峡黄牛庙,居然同当年的梦境一模一样,两人相视,大为惊讶!欧阳修为此特地写下一首黄牛庙诗。
这首“黄牛庙诗”,今载《欧阳修全集》卷一,诗题作《黄牛峡祠》。“周本”及“丛刊本”注为“景祐四年”作,即欧阳修到夷陵后的第二年(1037)所写。
全诗凡十八句:“大川虽有神,淫祀亦其俗。石马系祠门,山鸦噪丛木。 潭潭村鼓隔溪闻,楚巫歌舞送迎神。画船百丈山前路,上滩下峡长来去。江水东流不暂停,黄牛千古长如故。峡山侵天起青嶂,崖崩路绝无由上。黄牛不下江头饮,行人惟向舟中望。 朝朝暮暮见黄牛,徒使行人过此愁。山高更远望犹见,不是黄牛滞客舟。”
诗中的第三句“石马系祠门”,是欧阳修用来“私识其事”的,因为他觉得这实在是一件神奇的事情。丁宝臣是在当年做过此梦后就“觉而语余”,并不是来到黄牛庙才提及的,这寺庙门口的只有一只耳朵的石马,是明明白白的见证,所以两人都“相视大惊”。
欧阳修当年特别提到的只耳石马,133年后陆游还见到过。他在《入蜀记》中记载:“(南宋孝宗乾道六年(1170)十月初九)九日微雪,过扇子峡……晚次黄牛庙,山复高峻,村人来买茶菜者甚众……传云,神佑夏禹治水有功,故食于此。门左右各一石马,颇卑小,以小屋覆之,其右马无左耳,盖欧阳公所见……欧诗刻庙中。”
直到949年后的1986年,人们在翻修黄陵庙禹王殿前十二级石阶时,在左边象眼石中拆除石马头一个。马头仅存顶部、眼睛、鼻子、嘴巴、脖子及马铃,其他部位均被打凿成长条规整面,作为象眼石砌在石阶的侧面,石马面部朝内。专家们认为这正是欧阳修当年所见石马无疑。
欧阳修游黄陵庙的神奇经历,也让他深感官场贬谪沉浮实属无奈,仕途难测。因为丁宝臣梦中两人所排列的“班”次,与当时在朝廷任职不合的,欧阳修比丁宝臣级别高。现在欧阳修贬谪夷陵县令,果然比做峡州府官丁宝臣级别低了,这似乎应验了自己被贬谪职位的变动,越发让他惘然于心。
不过,那庙中神像居然破例特别尊重馆阁学士,倒是对欧阳修的文章事业大有启发。
所谓馆阁学士,是分掌图书经籍和编修国史等事务的。欧阳修原本是以西京留守推官为馆阁校勘,主要从事经史之学的研究和著述。他被贬到夷陵后,这儿奇特的山水激发了文学创作灵感,写过不少赞美“夷陵山水甲天下”的诗文。丁宝臣梦中庙中神像居然破例特别尊重馆阁学士,让欧阳修意识到要在文章事业中有所建树,还是应该按照经史子集的顺序,注重对经史之学的研究和著述。
于是从此以后,欧阳修撰写了《易童子问》、《易或问》、《名用》等文,提出《系辞》、《文言》、《说卦》等不是孔子所作的观点,他还撰写了《诗解》8首、《春秋论》3篇和《春秋或问》,批评毛诗、郑笺及春秋三家传中的失误。他还写了《毛诗本义》。这些经学研究著作,对儒家经学的研究做出了重大的学术贡献。《四库全书总目》卷15《毛诗本义提要》里评价说:“自唐以来,说《诗》者莫敢议毛郑,虽老师宿儒亦谨守小序,至宋而新义日增,旧说几废,推原说始,实发于修。”可见欧阳修在对儒家经典研究方面不囿旧说,敢于大胆怀疑,发掘新义,起到了开一代学风之先的作用。
因此,欧阳修游黄牛庙的这番神奇经历,虽然不值深度考究,但对他平生的文章事业是大有启发的。他固然在文学史上是开创一代文风的文坛领袖,领导了北宋诗文革新运动,继承并发展了韩愈的古文理论,其散文诗词都有很高的成就,但在经学史学上也成就很高。他除了参加修定《新唐书》250卷外,又自撰《五代史记》(《新五代史》)。在某种意义上说,经学史学的成就,更使他堪称称一代文伯。
正因此,袁枚在《随园诗话》卷一中载参政庄有恭诗云:“庐陵事业起夷陵,眼界原从阅历增。况有文章堪润色,不妨风骨露崚嶒。”是很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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