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越大越无情(兄弟对弈与权力)
#创作挑战赛#
展开《重屏会棋图》,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围坐对弈的四个男人。这四个男人的来头可不小,他们是掌握南唐最高权柄的李璟及其三个弟弟。
画面中心位置,头戴高冠的男子便是南唐中主李璟。他右手拿着棋谱,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的棋局。与他并排而坐的,是他的二弟、晋王李景遂。在他们的前面,对弈的两个人,分别是他们的三弟、齐王李景达和四弟、江王李景逷。坐在李璟左边的李景达,左手微抬,似乎已经下定离手。而李景达对面的李景逷,右手执黑子,面带笑意,看来是要下出关键的一步棋。
在皇权体制下,君臣关系大过亲情关系。但我们看到,在这幅画中,贵为天子的李璟却与三个弟弟其乐融融,场面安排毫无等级秩序。二弟李景遂不仅与李璟并坐,还用右手搭在四弟的肩上,显得颇为亲昵。正在对弈的三弟和四弟,都是一只脚半翘,一只脚脱鞋,举止十分随意。
如果这幅画描绘的是真实场景,那么,历史上的帝王之家,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父子兄弟相贼杀的血腥事件了。显然,跟历史上层出不穷的家族权斗一对比,眼前的四兄弟实在被美化得有些乌托邦了。
但我还是宁愿相信这个场景是真实存在过的,尽管它可能很短暂。一个有力的证据是,这幅画的天才式构图,已经具象化地传达了画中主人李璟的心境。
顺着李璟和李景遂的背后看去,我们可以看到他们所坐的木榻上,摆着一个投壶。散乱的箭杆,暗示着四兄弟在下棋前已经玩了一阵子投壶游戏,那又是一个其乐融融的场面。而最显眼的是,连着木榻竖起一面巨大的屏风。屏风上画着一幅画,画的是唐朝大诗人白居易《偶眠》一诗的诗意:
放杯书案上,枕臂火炉前。
老爱寻思事,慵多取次眠。
妻教卸乌帽,婢与展青毡。
便是屏风样,何劳画古贤。
这是典型的归隐田园、与世无争的意境,在屏风画中全部被传达出来。斜倚在榻上的白居易,案前的酒壶说明他刚喝了酒,有醉意。他身旁的妻子帮他摘下纱帽,对面的婢女抱来了一床被子。此时,微醺的白居易侧头,看到了另外两名婢女正在帮他铺床。最有意思的是,白居易的目光穿过这两名婢女,便看见了床榻上的一扇屏风。这是一扇三折屏风,可以将他的床三面围合起来,屏风上画着东晋风格的山水画。
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到这里为止,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跟随《重屏会棋图》的画笔,穿过了两重屏风,并跨越了三重时空。第一层时空是李璟四兄弟下棋的场景,也是画家画下《重屏会棋图》的南唐当下;第二层时空是李璟身后的屏风中,白居易的日常生活情景,这是唐朝的时空;第三层时空则是屏风上画的屏风,也就是白居易侧头看见的屏风,以及上面的山水画,这是东晋的时空。
可以说,《重屏会棋图》是中国古代绘画作品中对时空的把握最玄妙的一幅画,通过两扇屏风营造出画中画的意象,不仅大大拓展了画作本身的纵深感,而且通过虚虚实实的变化,将画中主角的心境进行了具象化的表达。李璟四兄弟的亲密无间之所以是真实的,而不是做作的,便在于屏风山的画意,即白居易对于归隐山水的向往,同时也是李璟的向往。正史记载,李璟跟他后来的儿子李煜一样,骨子里是个文艺青年,对山水、诗词兴趣浓厚,曾多次拒绝继承帝位。继位后,在父亲李昪的灵柩前立誓,约定“兄弟世世继立”,也就是南唐的帝位将按照“兄终弟及”的原则传承下去,李璟的弟弟们,李景遂、李景达、李景逷均是顺位继承人。
画出《重屏会棋图》的人,是南唐宫廷画家周文矩,他画的仕女和肖像画在当时堪称一绝。当他接到李璟的命令,要他画下皇帝四兄弟的感情与关系时,他巧妙地以对弈的场景暗示了四人的顺位关系,并以屏风为媒介,借助画中画细腻地刻写了李璟超脱权力的出世心态。
由此可见,《重屏会棋图》埋藏了太多的历史张力,绝对是中国艺术史上的神品。但就像这样的神品永远只能惊鸿一瞥一样,李璟突破权力规则的构想,最终也找不到现实的土壤,以至于破碎不堪。这是历史的悲哀,也是人性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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