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抓白鳝的人（别做捕鳝人）

那个殡仪车司机亲口告诉我，他以前每年都要拉几个电打鳝鱼反倒被电触死的人去火葬场，最多的一年拉了十几个。我知道他在给我敲警钟，因为他知道我也电打鳝鱼。他们听了直摇头，瞪着眼睛说我撒谎，故意危言耸听。我懒得争论，一句话，信不信由你！他们不忌口，居然拿我举例，说你一个搞了几十年鳝鱼的老师傅，不是照样活得蛮好？好的是命还在，说出来全是辛酸。若不是我夜路走多了，蛮荒之地去得多，就不会亲眼撞见“鬼火”，就不会亲身遭遇“群蛇聚会”，就不知道那个深夜被人绑在树上哀喊“救命”的“糟老头子”。

我们几个乡邻夜晚聚在一起，忽然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恐怕与四月的心情比较抑郁有关。又恰恰在清明节前，这里连续几天强降雨，把所有干裂久了的水田立刻变得白汪汪一大片，阵阵蛙鸣入耳，就有聊不完的捕鳝往事。数改革开放后的那几年印象最深，每当季节进入犁耙水响，湾里就有许多男人成群结队赶往十多里外的广阔湖田，点燃火把，赤脚下到初开的水田里，地毯似的搜寻出洞觅食的鳝鱼和泥鳅。放眼望去，点点红光腾挪辗转，天地星火相映，场面蔚为壮观。至半夜灯干油尽，他们才会披星戴月回家，洗掉被油烟呛得乌漆巴黑的脸孔。天不亮，又要把一脚盆鳝鱼和泥鳅弄到街上贱卖，换点儿油盐钱。

随着那片湖田慢慢变成鱼塘，去捕鳝的人就渐渐少了，各种野生鱼类也在逐年减少，有些早已难觅踪影。说到这儿，他们果然一口咬定这是因为过度捕捞所造成。我说，你们不能盯着碗里的“泡蒸鳝鱼”垂涎欲滴，恨不得马上大块朵颐，只让我们“背黑锅”，各种捕鱼工具的改进和发明，“电捕鱼器”便是其中一种，还有农药化肥的大量使用以及环境改变，许多因素都是野生鱼类的“罪魁祸首”，自己害了它们还浑然不觉。有时候你们还真怨不得我们，若是我们拥有更好的生存技能和渠道，就不会闷头闷脑在人群之外徘徊，自讨苦吃。这么说吧，有些苦还是特别值得怀念的，譬如那几年人们只需赤脚下田点燃火把，即可寻获许多有着纯净湖水滋养的野生黄鳝。

“鳝鱼是条龙，越搞越穷。”这话是谁说的无从追究，听似毫无道理可言，却有普遍数据可证实此话不假，因此我很相信那个殡仪车司机所言，认为人家顶多有一点点夸张。好在我有几年时间不搞鳝鱼了，把个“鳝”字的“鱼”去掉了，把个“鳝”字的“善”时刻装在心里，真正学会了怎样善言善行做善事。我做的善事主要是认真学习农技知识，特别是蔬菜种植技术，会把所学所用毫不保留地传授给别人，让别人受益。短短三年时间，我就摆脱了贫困，同行们称我为“汪博士”，这个打了引号的称呼还登上了省报市报呢，乐得我呀一阵笑哈哈。如此转运，善言善行，别做捕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