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柢之学(公学之学)
中国的“公学”历史则要“年轻”许多,而且不同于英国公学的是,中国公学在起源之初多为大学。近代公学指解放前的不依靠政府财政的私立学校,如著名洋务运动骨干盛宣怀于1896年所办的南洋公学(交通大学前身)。创办于1904年的北洋女子公学、1905年的复旦公学、1906年的中国公学都是中国最早的一批大学之一。
盛宣怀对当时的“公学”有具体的解释:不同于以工科为主的北洋大学堂,而是以文科为主涉及“内政、外交、理财”三方面;经费来源于商捐。
清光绪22年(1896年)刑部左侍郎李端棻上奏《推广学校》一折,建议自京师以及各省府州县皆设学堂。10月,盛宣怀向清朝政府正式上奏《条陈自强大计折》,附奏《请设学堂片》,禀明两江总督刘坤一,拟在上海捐地开办南洋公学,经费由轮电两局捐输,聘请何嗣焜出任总理。12月得到光绪皇帝准允。至此,标志南洋公学正式创立。因学堂地处南洋(当时称江、浙、闽、广等地为南洋),参考西方学堂经费“半由商民所捐,半由官助者为公学”,故定名为南洋公学。于是,南洋公学与1895由盛宣怀创立的北洋西学学堂(天津大学前身)并蒂为一南一北近代中国最早自办的两所大学。
揆诸“公学”之“公”,可谓耐人寻味。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中国人受封建影响深厚,至今对“公”字尚不十分明了。今日很多人意识中的“公家”,还是指的是政府所辖事业,似乎于己无关。而圣人之所谓“大公”,其实就是全民所有、天下共利。当大清之末,官办就是政府所办,如果按照今天的标准,才是“公立”,我们今天不论国立、省立,都是全民的,然而当初的概念却不是,官就是官,民就是民。而所谓“公学”,倒有点社会主义改造过程的“公私合营”味道,也或许可以视同当今的“混合所有制”。而由于当年官家不是公家,而“混合所有”才有公的味道,故而为区别官学,而定名“公学”。
再说对西方学堂的参考方面,公学体制其实来自于英国,其“公”字有公共之意,公学之中部分与皇室有关,另外是由一些较富有的社会人士设立,包括为他们的子女提供教育。公学最早时是为比较贫穷人家或平民的子弟提供教育的场所,这时候还体现“天下为公”的意思,但到十八世纪逐渐发展成为贵族学校,入读这种学校的基本条件并不是学费,而是家庭背景。校方会先衡量申请者的家庭是否合乎学校的校风,即指该家庭是否属于中产或贵族,才决定是否招收这位学生。在英国拥有最高名誉的九大公学,当然世界各公学远远不止九家。
总之“公学”与公立学校有所区别,即Public school is different from public schools。不管怎么说,南洋公学成立,考入学子的学膳费用是不用缴纳的。
中国近代教育史上,的的确确有直截了当仅用了“中国”两个字命名的大学,一个是“中国大学”,另一个是“中国公学”。
“中国公学”成立的时间比“大学”还早,“中国大学”曾经是作为“中国公学”的一部分,而且成立日恰恰就在前几天的4月10日。这里就说说中国公学。
中国公学于1906年(清光绪三十二年)在上海创办。这一年,近代教育史上最早的北洋大学堂才成立11年,历史第二长的南洋公学刚改名为邮传部上海高等实业学校。至于清华大学,那还得5年后才成立。
中国公学创办以来,孙中山、黄克强、宋教仁、蔡元培、马君武、杨杏佛、于右任等曾任校董,第一批学生中有著名学者胡适。中国公学不但历史悠久,而且具有光荣的革命传统,师生中有不少人积极参加革命活动,如女英雄秋瑾,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的谬德潘等。中国公学于1951年与正阳法商学院等合并为重庆财经学院,次年并入西南人民革命大学(即今西南政法大学前身)。
创建于1905年5月27日的复旦公学,创始人为教育家马相伯与于右任,原址在吴淞镇。首任校董为国父孙中山。1917年,复旦完成大学建制,由“复旦公学”成为“私立复旦大学”。1942年起改为“国立复旦大学”。
陕北公学是中国共产党在延安成立的最早的高等干部学校之一,成立于1937年9月,校址在延安东关清凉山下。起初拟办成全日制普通大学,校名拟为“陕北联合大学″,但国民政府不予批准。为打破国民政府的阻挠,中共中央决定以公学的形式独立自主地开办,因此校名改为“陕北公学”。1939年,陕北公学、鲁迅艺术学院、安吴堡战时青年训练班、延安工人学校四所学校一部分或全部合并成立华北联合大学。12月,中共中央在延安城北十余里的杨家湾复办陕北公学(史称后期陕北公学)。
1941年7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决定由陕北公学、中国女子大学、泽东青干校三校合并成立延安大学,吴玉章任校长、赵毅敏任副校长。 1941年9月22日延安大学正式成立,陕北公学的历史宣告结束。 后期陕公是延安大学的前身。
1945抗战胜利后,华北联合大学与北方大学合并,成立华北大学,校址在河北正定县,后迁入北京,现为中国人民大学;延安大学迁至西安,现西北政法大学与其有较深渊源。
在我们看来,不管此公学还是彼公学,它们都应当是光荣的,也是有梦想的。而且到了今日,它们依旧还可以光荣依旧可以梦想
□ 王千马
盛宣怀创办南洋公学,往大里说,是为了服务他所服务的那个朝廷,往小里说,就是为了服务他自己。
一那时,盛宣怀已经从甲午战败后的滔天口水中走了出来——他一直所投靠及依赖的李鸿章,在甲午之战中满盘皆输,让其深受牵连。不过,毕竟是官商,他懂得要想生存,就必须狡兔三窟,所以他又傍上了张之洞,不仅承办了汉阳铁厂,还取得了卢汉铁路的督办权。最终竟在“逆市”中做大,让那些想看他笑话的人,到头来看到的却是一个更蓬勃生长的对手。
到1896年,52岁的他已经牢牢掌控帝国的轮船、电报、矿务和纺织四大洋务企业部门,也正是在这一年,他被清廷授予太常寺少卿官职和专折奏事权;后者意味着他可以直接上书皇帝议论国是——这并非仅仅是一个荣誉,而是实在的政治影响力。不过,他也有苦恼,因为他拿得越多,就越觉得身边缺乏人才。所以,在1895年,他就通过直隶总督王文韶,禀奏光绪皇帝设立新式学堂,经过光绪帝御笔钦准,成立天津北洋西学学堂,后更名为北洋大学,此为中国近代史上的第一所官办大学,也是天津大学的前身。
接下来的1896年,他又再接再厉,在上海创办了南洋公学。也许今天很少有人知道南洋公学,但要说它就是中国知名的交通大学的前身,大家肯定知道它的历史地位。它和北洋大学堂同为中国近代历史上中国人自己最早创办的大学。到了1897年,南洋公学首开师范班,这也让该公学成为中国第一所正规高等师范学堂。如果说,“盛宣怀之一生,总难洗尽他唯利是图而长袖善舞之恶名”,但创办南洋公学和北洋大学则给他加分不少,让其成为“教育救国”的著名典型。
在这所大学当过校长的,最为知名的应推张元济。这位出身望族世家,清末进士而入翰林的浙江海盐人,此前正等着坐牢杀头,最终因李鸿章相助而幸免,并被推荐到南洋公学。他之所以有此无妄之灾,源于自己对戊戌维新的同情,更重要的是,他还亲身参与,并得到过光绪帝对他的破格召见。他当初进言的是兴办新式学堂、培养各种人才和注重翻译。不难想象,政变之后,旋被革职。不过,能到南洋公学来,倒是很符合他对新政的设想,可以亲身践行他自己的理念。
一开始,张元济主持的就是译书院事务,正是他想要做的内容。他着手筹划译印现代西方重要的政治、法律、理财、商务等方面的著作。他时常向好友严复请教译书方面的问题,要求推荐翻译人才,并聘请严担任译书院总校。其所译书目,“在社会上引起轰动效应的,首推严复译的《原富》”。
等到他当上校长,又致力于公学特班的筹办。此公学特班,类似于有志西学的尖子班,所取学生,共42名,都是二三十岁,在中国文学方面有相当根基的人。日后,这些学生中出了不少著名人士,如黄炎培、李叔同、胡仁源、邵力子、谢无量等。不过,好马配好鞍,好学生必须有一流的师资。所以,他又把蔡元培拉到了麾下。他给蔡元培的位置,是南洋公学特教总教习。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班主任。1901年的9月,南洋公学特班开课,蔡元培正式走马上任。这样,两位翰林院的“前同仁”,为了中国的前途而再次聚首。
南洋公学有此风貌,对盛宣怀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只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会超出人的控制。他不知道,当张元济、蔡元培和南洋公学挂上钩之后,对这个公学到底意味着什么。他种下的是服务清廷的芝麻,收获的却是革命的西瓜。
二在校长一任上,张元济除了要负责校内的日常教学,还一直倡言维新,努力培养学生的现代意识。不过,他也警惕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也就是说,从抱着老祖宗不放,变成了抱着洋人的大腿不放。所以,他推崇“勿以洋文为常课”以及“勿以外人主持学事”。“在中学与西学,新与旧并峙的时代里,张元济对中华文化的关怀、更新融入了他的教育观中,并力求践行。”也正因为此,张元济的办学思想与监学美国人福开森不合,加上几年之后,南洋公学由于经费短绌,译书院及东文学堂停办,张元济不得不离开,受商务印书馆夏瑞芳的邀请,投身出版界。
至于蔡元培,在任班主任期间,还和朋友蒋观云等人组织中国教育会,任事务长。设本部于上海泥城桥福源里,并定“置支部于各地”。“以教育中国男女青年,开发其智识,而推进其国家观念,以为他日恢复国权之基础为目的”——这位在日后以教育家著称的张元济的浙江老乡,还是一位革命者。1904年11月,他在龚宝铨组织的军国民教育会暗杀团的基础上,于上海正式成立了光复会,他为会长,陶成章任副会长。后来,光复会并入同盟会,他又被孙中山委任为同盟会上海分会负责人。尽管光复会与同盟会在随后的岁月里分分合合,但他和孙中山却一直志同道合。
在这些师长的熏陶下,很能想象南洋公学的学子会变成什么样。1902年11月,正是在这里,发生了中国学运史上“一声霹雷”——“墨水瓶事件”。
从事件的名称上,它的原委是如此的小之又小,无非是某班老师发现自己的座位上有一只洗净的墨水瓶,从而认为学生是在有意捉弄他,羞辱其“肚中无墨”,是大不敬。这在周星驰早期的影片中,学生整蛊老师的情形层出不穷,也不见哪位老师上纲上线说要严辞追查。但那个时候不同,你就是在新式学堂,依旧会有很多人坚持,师道尊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所以感觉被侵犯的文科教习郭镇瀛见学生们都没主动坦白的意思,就恐吓座位前排的贝蝇伯、伍石卿同学,限他们三日内告发,否则加罪。搞得有些学生的心理压力格外大,没顶住,就诬告是一位叫伍正钧的同学所放。
很不幸,在郭镇瀛的坚持下,南洋公学将伍正钧开除。这下学生们不干了。他们先是找此时的校长——汪风藻论辩,没什么结果,就决定全班集体退学抗议。临行前,他们还分头通知其他班级,阐释行动的原因,以此表明姿态,说这不为什么,就是要反对这种专制压迫。火上浇油的是,汪风藻居然宣布将他们全体开除——这在当下,肯定要被视作“危机公关”的反面教材。这一下,发展到全校学生都不干了。在几经调解失效之后,很壮观的一幕出现:全校学生以班级为单位,高呼“祖国万岁”之类的口号,从大操场走出了南洋公学。
得感慨一下的是,和现在很多运动常落入混乱不堪的局面相比,当时的学生抗议,却是井然有序。此时还在南洋公学的蔡元培也愤而辞职。日后,为了给这些离校学生寻找出路,蔡元培向时任法国天主教神父的马相伯求助,马相伯遂于次年租用徐家汇天文台旧址的余屋,创办震旦大学院,自任院长。亲编《拉丁文通》、《致知浅说》等教材并亲自授课,学校管理事务方面则实行学生自治。此外,还有一部分学生,如何靡施(梅士)、穆湘瑶(藕初)、计烈公等人,则在教育会时任负责人章太炎的支持下,成立了“爱国学社”,一方面可以得以继续学习,另外一方面,还可将它作为爱国活动的平台。在这学社里,他们高谈革命,放言无忌,出版物有《学生世界》,持论尤为激烈。
三这让人很是佩服这些学子的勇气和风骨。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清政府教育的“失败”。这种教育和编练新军,以及派送东洋留学生一起,最终埋葬了清政府。不过,如果我们能理解——由一个封建旧政权推行具有资本主义性质的改革,必然要突破旧政权的限制,成为旧政权的对立面——也许也就能理解,如果一个政府只知道修修补补而不与时俱进改变自己的体制——他们培养的新人一定会成为自己的掘墓人。
在南洋公学培养的新人当中,就有我在《重新发现上海1843-1949》一书中重点所提的王培孙。这个1871年出生于嘉定县南翔镇走马塘西的王信义堂的富家子弟,曾考中上海县秀才,后又得浙江巡抚廖寿丰的推荐,进入江南制造局任事。然而,甲午战败,国运日衰,他遂绝意于科举,并在1897年考入刚开办的南洋公学师范班。“由于王培孙当时住处窘迫,监院福开森还特许他第一个入校(当时南洋公学的校舍也正在建筑中,王培孙暂居校门对面的丝厂内,还兼任校舍建筑的监工)。师范班的同学还有吴稚晖、林康侯、章宗祥、沈叔逵、金邦平等。后来王培孙每与人谈起他与南洋公学的关系,总要说:‘我是南洋公学的第一个学生。’等到他接办叔父王柳生的育材书塾后,改校名为南洋中学。人问其用意何在,他说:‘君子不忘其本,因为我是南洋公学的学生嘛!’”(孙元:《王培孙和南洋中学》,《文汇报》2009年9月15日)
不过,这个南洋公学出来的学生,干的却是让清政府头疼的事情。先是与狄楚青(平子)在上海福州路合办开明书店,出版物以翻译日文政治、哲学为主,鼓吹民权立宪,日后还支持热血青年唐才常等的救国行动。1905年,他与吴怀疚赴日本考察教育,在东京加入了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等上海起义之时,他又支持民军以滨临黄浦江的南洋中学为出发点,向清军势力盘踞的江南制造局发动猛烈进攻。而南中教师王引才更是率在校学生百余人,分乘十艘兵舰(舢板),参加了革命军的行列。结果自然天遂人愿,起义得胜,并救回了此前因前去制造局劝降反而被拘的陈其美。在成为沪军都督之后,为表彰、感谢南洋中学师生,陈其美向南洋中学捐赠了1000元充实图书馆,再送了二三十支步枪,给学校作为学生军训之用。
在某种意义上,从这些新人的表现当中,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南洋公学的走向远远背离了盛宣怀的初衷。但谁也不能否认,它依旧是在“教育救国”。只不过,它们所要救的国,已非盛宣怀所效忠的清廷之国,而是国人之国。也正因如此,中国才会为之一新,而上海的教育也有了近代化发展的可能。
四谈到上海的近代教育,也许我们还不能忘记一个名字,那就是“中国公学”。这个在校名上口气要远远大于南洋公学的学校,也是由一帮“新人”所创建。
1905年12月,因抗议日本文部省颁行《关于许清国人入学之公私立学校之规程》,大批留学生愤而回国,商定在上海自办一所学校,“以谋造成真国民之资格,真救时之人才也。”对他们来说,如果要想教育救国,向先进的外邦学习是一种途径,但更重要的是要做好本土教育。如果不做好本土教育,而独向外人取经,无异于舍本逐末。
和盛宣怀式的官僚办学不同的是,这些新人的办学充满着各种艰辛,经常无米下锅,为了吸引国人的注意,以期共同维持扶助中国公学,早期创办人之一的姚宏业甚至像陈天华那样,蹈江自杀。同样,也不同于盛宣怀的官僚办学,一旦成型,它们在近代化的路上就更显得激进。早期,他们在管理体制上,实行学生自治,颇有试行民主政治之意,全校不设校长,只分执行部、评议部,而职员都是从学生中选举出来,所以没有职员和学生的界限。
这种自由的氛围,吸引了刚刚投靠上海不久的十多岁少年——胡适,让他就此成为了这个公学的一名好学生。更让他惊奇的是,这些教职员和同学之中,有不少革命党人。日后,他在《中国公学校史》中写道,“我那时只有十几岁,初进去时,只见许多没有辫子的中年少年,后来才知道大多数都是革命党人,有许多人用的都是假姓名。如熊克武先生,不但和我同学,还和我同住过,我知道他姓卢,大家都叫他‘老卢’,竟不知道他姓熊。”正是在这氛围的熏陶下,胡适尽管没有像很多人那样去“干革命或暗杀”,却成了中国的“白话先锋”——也算是革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命。
1928年左右,在中国的新文化运动已经崭露头角的他,再次回到中国公学,成为校务的接掌人。不言而喻,在他的主持下,中国公学坚持倡导民主和自由的办学风气——按照别人对他的看法,胡适就是“无为而治”,“御众智,乘众势”——这种办学的思路,简而言之就是把做学问的自由还给学生,就是“包容与自由”,所以效果出奇地好,创造了学校历史上显赫一时的“黄金时代”。然而,日本人的大举入侵,却埋葬了中国公学在“教育救国”上的各种实践——1932年1月28日,日本侵略军突然由上海租界出发,向闸北发起攻击,继而又进攻中国公学的“大本营”——吴淞,令其损毁殆尽,从此一蹶不振。
正是源于这样的遭遇,中国公学湮没无闻了许多年,成了一段隐晦的历史。和南洋公学历经沧桑,却依旧血脉相传相比,它的“失踪”无疑让人很痛心。好在2014年,还有安徽学人章玉政努力用自己的大作《光荣与梦想》,将其打捞出来。在我们看来,不管此公学还是彼公学,它们都应当是光荣的,也是有梦想的。而且到了今日,它们依旧还可以光荣依旧可以梦想。只是,事易时移,此时的救国梦已经远去,强国梦却在眼前。
编者按《礼记·礼运篇》:“大道之行也,与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已,大人世及以为礼,域郭沟池以为固,礼义以为纪,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设制度,以立田里,以贤勇知,以功为已。故谋用是作,而兵由此起。禹、汤、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选也。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谨于礼者也。以着其义,以考其信,着有过,刑仁讲让,示民有常,如有不由此者,在埶者去,众以为殃。是谓小康。”——— 在这样一段话里,出现了很多牛叉词汇:大道、大同、小康,天下为公。
孔子说:大道实行的时代,正如夏、商、周三代杰出人物当政之际,我孔丘没有赶上,但我有志为此。当施行大道的时代,天下乃人人之天下,因此必选贤任能,人人讲求诚信,社会也一团和睦。人们能老人之老,幼人之幼,老年人能安享天年、壮年人能奋发有为、孩子们能茁壮成长,鳏寡孤独残疾之人可以获得奉养,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男婚女嫁与谋职就业顺理成章。人们能够尽力慈善,而又能无私劳作。于是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天下无丐无贼,这就是理想的社会,所谓大同。然而现在天下大道式微,天下只是一家之私,各人自亲其亲,各爱其子,各顾其财,天子诸侯世袭罔替自认为理所当然,建城掘沟用以保守,将礼制仁义作为纲常,试图正君臣、父子,和兄弟、妻子,约法、分田、建籍,看重勇士,以图天下之功。阴谋由此而生,战争由此而兴。夏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周成王、周公都是由此而兴的英雄。这六位君子,无不谨守礼制。以此显扬仁义,成全信用,暴露过失,效法仁爱讲究礼让,向民众昭示伦常。如有违反礼制者,当官者被罢职放逐,民众唾其为祸殃。虽然距离大同还远,但是这样的社会足可以称为小康世界了。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这或许也是晚清当年的有识之士的理想,是建立学校培养贤能的奋斗目标,也是他们认为教书育人的天职或使命所在。这里面其实有对先贤的事业的继承和继往开来的宏愿。
因此,将“南洋公学”翻译为“Nanyang Mission College”(法文等当然也均据此译出)的人,应该不止是西学根底雄厚,也必然是个儒学基础扎实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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