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现场沙雕时刻狐妖第一集(出没于童年神剧的绝代狐妖们)
给本国历代妖怪们搞人气排行榜的话,狐狸精必夺NO.1
童年所见识的世界,倒有一多半是装在电视机里的。原本相差无几的风物景致,一旦出现在电视画面中,立刻就笼上了一层趣味滤镜,随时将有曲折浪漫的事件在此轮番上演。相较之下,现实生活显得那么沉闷,既没有上天入地大战三百回合的铿锵侠气,也不见出生入死一诺千金的旷世绝恋,更兼什么喜闻乐见的变形术啊、隐身术啊,统统阙如。
这其中,有一类题材是小孩最为痴迷的——妖魔鬼怪的古装奇幻题材,离现实规则越远越好。最好这个频道正在大闹天宫,换个频道就是水漫金山,两边来回倒腾也不嫌累,还边看边啃两口半化的奶油冰棍儿,那样的暑假才叫快活!所有一播再播、长盛不衰的童年消夏神剧,基本上都符合此种套路。
暑假神剧大集结,生命不休,霸屏不止!
巧的是,纪昀记录他那鬼狐之气的《阅微草堂笔记》时,便名其为“消夏录”。而邻国日本,人们爱于夏季夜晚聚在一块讲鬼故事,亦属一种颇有渊源的习俗。尽管载体已是千差万别,但那缕“花非花、雾非雾”的幽渺情趣,却似乎始终不曾有过变动。只是这回,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所有异想天开的情节,都是独自一人抱着电视机领略到的。渐渐地,它们变成一串暗号,悄悄将每个孤独成长的小孩儿,与古国旧梦联结在一起。
说到孤独,古代有个很有意思的字谜,就是把“孤独”两字拆开,各取半边再重新拼合,可以得到一个“狐”字。难怪在历代野史笔记中,狐狸精总爱去敲寂寞书生的房门,乃至频频自荐枕席。不过,她们看来很不喜欢现代社会的钢筋森林,至此全都销声匿迹了,不再现形。只留下一些绕梁三日的传说故事,隔着四通八达的电视机,向我们咿咿呀呀地演绎起来,成了另一种排遣时光的方式。因此,我们很可能从不曾亲眼见过一只狐狸,却对自古以来的“狐妖”形象再熟悉不过了。
从玉面公主到“九尾狐”苏妲己
狐妖一族的最初印象,来自童年时代重播无数的两大魔幻神剧:《西游记》和《封神榜》,皆以明代神魔小说为底本,正是我们最爱的那类魑魅魍魉大集结的路子,阵容豪华。尤其是前者,里面的各路精怪都算得上是我们的旧相识了。其中一干容颜冶艳、心思乖戾的女妖精,在那个压抑个性的年代里,成为一种奇诡的存在,撩人心弦。其中就有只玉面狐狸精,作为牛魔王的小妾匆匆一瞥而已,很快死在猪八戒九齿钉耙之下。
《西游记》中的玉面公主,服装与首饰处处表露其狐妖身份
她是一个法术低微,而娇媚动人的妖精,眼波流转的一个娇嗔,便有多少醋海酸波由此而生,实在让人慨叹。她凭着见之难忘的美貌,和艳异色彩十足的妆容造型(尤其头顶一圈点睛之用的白色狐毛),惹得观众移不开眼睛:真正的狐狸精可不就该是这等模样吗?
不过有个问题,小时候总也想不明白:所谓“玉面”,到底是什么意思?香港后来出了个武侠剧集,叫《玉面飞狐》,似乎也运用了同样的典故。当然,该片主演吴岱融也属于我的童年回忆之一,曾与梁朝伟分饰老版《绝代双骄》中的小鱼儿和花无缺,是名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
《玉面飞狐》中的白衣侠客吴岱融,与他合作的女星是罗慧娟,周星驰的初恋女友
后来才知道,所谓“玉面”云云,其实指的是狐狸面部毛发的色泽,跟古代人们对狐妖的修炼进化概念有关,蕴含着道教的修仙文化背景。在远古时代记载中,白色毛发的动物是祥瑞象征,但极其罕见,更别提面部洁白如玉般的品种了 。《抱朴子》中有这种说法:“虎及鹿兔,寿满五百者,其毛色白。”这么看来,动物的毛发色泽,是可以随着寿岁的绵延而变化的。还有一种更加详细的解释,说狐狸寿满一万岁时,浑身毛发就会全部变白,而面部最先变起,故称“玉面”。
在古代的传奇小说中,玉面狐狸精都是至淫至媚的雌性妖狐,虽跟老是命犯桃花的“玉面书生”同属高颜值一族,性别差异依旧不可忽略。所以吴岱融饰演的“玉面飞狐”尽管帅气十足,到底还是无辜乱入了。巧的是有部邵氏老片也叫《玉面飞狐》,这部电影就没有犯性别错误,里面的“狐狸”是一名女侠。
等我们换过一个频道,进入到《封神榜》的剧情当中,形势又完全不同了。作为历史上典型的“红颜祸水”代表,苏妲己绝对是已知狐狸精中,危害指数爆表的那一位。像这种“女色亡国”的戏码,在上古三代不绝如缕:夏有妹喜,商有妲己,周有褒姒,周而复始的循环,反映的是那时人们对朝代更替的理解方式,而这种解读实有偏颇之嫌(据大量历史资料记载,真正对待民众暴戾凶残的人其实是纣王,妲己不过顺手拣来背锅而已)。
傅艺伟饰演的妲己,是第一个教会我什么叫性感和风情的电视形象
但经过小说家的夸张演绎之后,这个名为“苏妲己”的历史人物,早已背离了本该具有的形象身份,而摇身一变,成为狐妖界最为美艳、也最为凌厉的代表性角色。在原著《封神演义》中,开篇不久即提到,真正的苏妲己其实已被千年道行的九尾狐给害死了,她的美丽皮相和妃子身份也被狐精顶替而上,借此为非作歹、祸国殃民。可是,剧中的傅艺伟简直美到放光,邪恶与性感一体两面,坏事做尽也没法令我感觉厌恨。
妲己的原形九尾狐狸精,是在上古神话中即已出现的瑞兽,比一般的狐妖可要厉害多啦,还与治水著称的大禹有过一段罗曼史:
“禹三十未娶,行到涂山,乃有白狐九尾,造于禹。涂山人歌曰:‘绥绥白狐,九尾厖厖。成家成室,我造彼昌。’白狐化涂山女,禹因娶之,谓之女娇。”
这段传说在《吴越春秋》、《艺文类聚》等书中,都有引述。它讲的是,三十岁的禹已经是大龄未婚男子,他来到涂山这个地方的时候,有一只九尾白狐来造访他。当地人见此情景,就唱了一支山歌来撮合他们,最后九尾狐化为女子嫁给了禹,就是涂山氏。后来她在家中怀孕待产时,禹曾三过家门而不入,也成了治水时期的著名史话。
作为原始崇拜图腾的九尾狐,在古代传说中屡见不鲜,而它的真相竟然是……
根据考证,所谓“九尾白狐”,实应是当时涂山氏一族的部落图腾,于是逐渐演化成了这么一段动人传说。交配和随之而来的繁衍,本就是兽类天性,而跟很多动物相同的是,雌狐的牝部临近尾根,所以我们经常会用“交尾”一词,来指代动物的性行为。那么,拥有九条尾巴的狐狸,往直白一点说,其实就是人们构想出来拥有九个生殖器(一条尾巴指代一个)的超强交配属性狐精。就原始时代的图腾意象来说,它其实具有极强烈的生殖崇拜蕴义,故而歌曰“成家成室,我造彼昌”。
武媚娘?胡媚娘?竟都是狐妖代称
“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写过一篇名垂史册的文章《代李敬业讨武曌檄》,文辞激越,技惊四座,他甚至为此而丢掉了脑袋。据《新唐书》记载,武则天本人当众观览此文时,也因其才气横溢而折服,耿耿于怀了很久。此中种种情节,极具戏剧冲突性,必然成为相关影视作品着力渲染的对象。
乐此不疲于电视儿童的那些年里,则天女皇的传奇人生始终是个热度不衰的霸屏题材,光是我有印象的优质剧集,就有潘迎紫主演的《一代女皇》、刘晓庆主演的《武则天》,和台词浪漫浓郁如诗剧一般的《大明宫词》等。我将她们视为盛唐气象的三款分身,每一款都风华绝代,美不胜收。
刘晓庆饰演的武则天,好一派霁月风光!
但唐朝人可不这么看她。骆宾王大斥武则天,说她“狐媚偏能惑主”。我们知道武则天在出家之前,曾被唐太宗召为才人,“赐号武媚”,音同“妩媚”。而据《朝野佥载》所述,“永徽后,天下唱《武媚娘歌》,后立武氏为皇后。”“武媚”与“狐媚”,一音之转,顺口就跟淫佚的狐妖扯上关系,成了唐代流行一时的说法,并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比如,清人李汝珍就在《镜花缘》中写到,武则天是二十八星宿之一的“心月狐“下凡,以因果之说将她往狐妖形象上靠拢。
归亚蕾饰演的武则天,融入了更多对人性的探思,而显得庄重内持
《讨武曌檄》的其它词句中,我们还能读到关于武则天荒淫生活的更多指控,比如说她一身服侍父子二人,败坏人伦什么的。可是类似的剧情,在杨贵妃那里也重演过一遍,这就不仅仅是后妃单方面的问题了吧?可见唐朝人实乃心口不一,作派上相对开放大胆是没错,但真要到了秋后算账之时,还是紧握老一套不放。 其中最为典型的,莫过于元稹在《莺莺传》中的表演了。他在狠心抛弃崔莺莺后,甩出一大段叫人齿冷的“尤物必妖于人”的言论,提到“昔殷之辛,周之幽,据百万之国,其势甚厚。然而一女子败之,溃其众,屠其身,至今为天下僇笑。”等于是把上古三朝的红颜祸水重又翻述一遍。
而元稹的好基友白居易呢,想法要更加矛盾一些,左手刚写过给杨贵妃说情的凄艳《长恨歌》,右手立马再写出一首为元稹站队的《古冢狐》,有“女为狐媚害即深,日长月长溺人心。何况褒妲之色善蛊惑,能丧人家覆人国”的句子,这可能是我国文学史上,首次以狐妖来明确类比上古三代妖姬——褒姒和妲己,并以示讽喻的文字了。《封神演义》等一系列明清神魔小说所继承和演绎的,也正是这一派言辞。
可以说,祸国殃民、扰乱朝政的狐狸精形象,均流传自唐朝,是唐人将上古妖姬们的影子糅合到武则天女皇身上之后,逐渐创造出来的。
潘迎紫在气势上不及上面二位,造型也漫画化,但她或许是最适合“武媚娘”这个名字的人
而“武媚娘”这个称号,把女皇还原成了一副风流娇俏小儿女情态,也给她带来了不尽麻烦,因为后世之人要给美艳狐妖安上姓名时,都喜欢从这里取材。我们知道,因与“狐”字同音,所以很多野史笔记中,狐妖常常自托为“胡”姓;再续上“媚娘”二字,就成了女性狐妖最常见的用名了,在《剪灯余话》、《幽怪诗谭》、《耳食录》等多部笔记小说中均有“狐妖自名胡媚娘”的记载。
非常凑巧的是,这个名字在追剧儿童看来毫不陌生——划时代神剧《新白娘子传奇》中,与白娘子之子许仕林发展出一段孽缘的白兔精,偏偏也叫这个名字。
赵雅芝在《新白》中饰演的柔弱女妖胡媚娘
这个人物与“白蛇传”民间传说并无关联,是电视剧的原创角色,同样由赵雅芝扮演,但因其不甚讨好的人设与举止,没有上一辈的白素贞那么受观众欢迎。虽然原形是白兔,但发生在她身上的一些情节,大都改编于旧世的狐妖故事,再结合“胡媚娘”这个名字来看,她早先的设定应该是一只狐狸精才对。只是为了削弱她身上的媚惑气息,突出柔弱无依等正面特性,才改成更为纯良的白兔精,最后死于非命。只是原名仍旧保留下来。
《天书奇谭》:天狐与“狐书”的传说
一生沉迷于奇情怪谈的明代通俗文学大家冯梦龙,在其所编写的短篇话本《三言》系列中,收录了一个保留着蛇妖淫荡凶残原貌的《白蛇传》版本,与《新白娘子传奇》中聪慧贤良的白娘子一角大相径庭,法海反倒变成了好人。现代读者看来,一定是觉得又荒唐又稀奇的吧。
他还有另一部大谈狐妖的长篇小说《三遂平妖传》,堪称是关于狐妖作怪故事的集大成之作,当然,也被改编成了影视作品。不过,这回的改编,比《白蛇传》还要彻底,估计就算拿给作者本人过目,都不一定能辨得出其中的原著含量来。
根据冯梦龙《三遂平妖传》改编而来的连环画
《平妖传》以北宋年间的王则起义为背景,其中掺杂着大量妖异而怪诞的描述。由它改编而来的影视作品,几乎只运用了主要人物的身份设定,情节则被大篇幅删减,甚至连起义一事的影子都找不出来。如此一来,反倒显得更为诡谲和可爱了呢——相信你也一定会同意我这看法,因为这部改编作品同样也是你的心头所爱,它就是另一经典童年回忆《天书奇谭》。
《天书奇谭》保留了原著中的三只狐狸精角色,不过他们的命运走向及前因后果均有极大不同。在原著中,那两只年轻狐精都有名字,男的叫胡黜,女的叫胡媚儿——没错,这个名字跟狐妖常用名“胡媚娘”相当接近,角色设定上也是一脉相承的艳丽而放荡。并且,她有个不同寻常的前世身份——武则天的至爱男宠张昌宗(是的,女皇又一次跟狐妖产生了交集)。
斜眼桃腮的美女狐精,才是“胡媚娘”这一姓名的正确打开方式
而最老的那只狐精,可就不得了了,别看她奸诈又老朽,其实身份比年轻狐精尊贵多了——在道教体系中,她是一只神通广大的天狐,名唤“圣姑姑”。
何谓天狐?《平妖传》第三回提到:“狐五十岁能变化为人;百岁能知千里外事;千岁与天相通,人不能制,名曰天狐。性善蛊惑,变幻万端。”,属于一种修炼级别极高的狐妖,变化多端,精通术数,几近成仙,是与淫邪成性的低端狐妖全然不同的类型。
关于“天狐”的概念,最早始自东晋,并于唐代流传一时,达到了信仰崇拜的程度。唐人甚至把正当得势的达官显贵也称作“通天狐”,可见其风靡境况。
天狐有一种重要的特异功能,就是能解读神秘的“狐书”。所谓狐书,有时又叫做“通天经”或“天书”,乃是狐妖据此修仙炼法的秘笈,一般自天宫中获得,并且绝对禁止散播于人世,否则泄密的狐妖很可能会死于非命。《平妖传》的故事,就是围绕着对它的争夺和修炼而展开的,也是动画片名《天书奇谭》中,“天书”一词的来历。
袁公把天书拓纸变为册子,前后两种形态都与唐人记载的“狐书”相近
在卷帙繁多的《太平广记》中,有好几则故事都牵扯到了狐书,有些外观如册子状,有些为十尺卷轴,有些则仅一两纸而已。不过,共同点是里面的内容“点画甚异,有似梵书而非梵字,人不可识”,只有得道的天狐才能看懂。冯梦龙自幼通读《太平广记》等唐人传奇,自然对这种种细节熟稔于心,改编扩充之后,吸纳入自己的作品当中,并设为关键线索。
“点画甚异,有似梵书而非梵字,人不可识”
在《平妖传》中,确有个自蛋壳中出生的人物,但并非正面形象,也不叫蛋生,而是个僧人,唤作“蛋子和尚”。原著中的袁公也从未深明大义地考虑过人间福祉,只一心一意看守着白云洞内的天书而已。这两人之间并不存在动画中的脉脉恩情。
但是,天书终于还是流落人间了,怎么流落的呢?是蛋子和尚有心做贼,跑去白云洞偷窃出来的。盗来一看,歪七扭八的文字完全不可解读,这该怎么办?只好求助于得道的天狐——这才与圣姑姑产生了交集。没想到在原著中,蛋生的原型与狐精的原型之间,竟然有一种友好协作的关系!
《平妖传》连环画内页:“蛋生”求“圣姑”接见,被她认作是前世的兄弟
《平妖传》连环画内页:“圣姑”帮忙破译天书后,“蛋生”连夜誊抄
故事的结局,起义自然是被平定了,天书也物归原主,几大妖孽通通死于非命——只除了圣姑姑,因为她毕竟是只天狐,身份尊崇,得以逃脱一死。于是她被袁公收走,陪伴在白云洞旁,辅佐其看守天书去了。
到头来,老狐精居然变成了袁公朝夕相伴的同事!真叫人大跌眼镜。这种“既往不咎”的人尽其用观,在《西游记》里也出现过不少,比如观音收伏红孩儿为善财童子之类,却让现代读者难以消受,总觉得其中藏着些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勾当。(心情复杂地)合上书本之后,你会觉得,嗯,确实还是快意恩仇的《天书奇谭》更加带劲儿。
而能够惬意穿梭于奇谈异想的光影世界当中,我们的童年,也就不算枉过了。
没被狐妖三人组吓到的童年,绝对是不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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