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经典邓丽君 邓丽君任时光匆匆流去
在聊邓丽君之前,让我们翻开一本奇书,1982年出版的《怎样鉴别黄色歌曲》。
这是一本5万来字的小册子,定价2毛2分钱,内容是批评“不健康”的港台流行音乐。
其中,邓丽君的名字虽然没有出现,但她唱的歌,却屡次上榜,放在现在来看,颇有“精英”批判“庸俗”的意味。
某篇对邓丽君的不点名批评里,说她的歌用了连续切分节奏,不符合人体与音乐节奏协调的律动要求,总是落不到点上,让你想抓住,又抓不住。
加上她软绵绵娇滴滴的唱腔,这叫啥?欲擒故纵!多诱惑啊,多庸俗啊!
因为种种原因,作为主流之外的歌星,邓丽君只通行在地下市场。与现在的追星不一样,粉丝们只能在黑市小店里翻到邓丽君模糊的面容和身影。
就这么一个,从未踏足大陆,
也没有任何团队的包装炒作,
甚至连盒带都很难买到的歌星,
却成为了我们爸妈爷奶心中的顶级偶像。
01
大陆人初听邓丽君,有点挑战禁忌的意思。
那个年代里,抒情和爱情,都上不了台面,“靡靡之音”低俗又消磨意志,而个人感情,是不必要的,更是腐朽的。
三四十年代周璇唱火的《何日君再来》,李香兰的《夜来香》,在当时都是不让唱的。邓丽君再唱,人们听了觉得既新鲜,又怀旧。
那股缠绵迷离,柔情缱绻,不就是旧上海的天涯歌女嘛。
当时的人,就跟小学时候喜欢周杰伦的你一样,越不让听,就越是要听,偷偷摸摸躲在被窝里也要听。
偷听邓丽君,就成了一个年代独特的记忆。
有人管那叫“声音走私”行动。
那时候的“不良青年”,标配就是花衬衫、喇叭裤、烫头发,拎着四喇叭录音机,里面装着八节大电池,放的是港澳侨胞带回来的邓丽君盒带。
日本的卡拉OK进入国内后,一到夜间,一台电视、两个音箱、几个麦克风就摆上街头,一元钱一首歌。露天卡拉OK就成了陌生男女谈恋爱的交流方式,唱的,是邓丽君。
那时北海后门的山上,几万人在一块儿听音乐,听着听着还跳舞,听的主要就是邓丽君。
音像店里,听都没听说过“版权”这个词的小老板们,在凭翻录邓丽君的盒带发家致富。
在南方,邓丽君的盒带,更是必备的嫁妆之一。
为什么偏要听邓丽君呢?
不经历那个年代的人根本说不清,经历了那个年代的人也未必道得明。
王朔曾形容初次聆听邓丽君的体验:
“听到邓丽君的歌,毫不夸张地说,感到人性的一面在苏醒,一种结了壳的东西被软化和溶解。”
王蒙谈到自己初次聆听《千言万语》时说:
“从此我知道了一个词叫‘爱的寂寞’,这个词是否通顺,是否无病呻吟,我一直抱着疑问,但它带来了另类的感受,另类的信息。”
他还说:
“香港‘歌星’的歌声,声音软,吐字硬,舌头大,嗓子细。听起来总叫人禁不住一笑。如果把这条录音带拿到边远小镇一放,也许比入侵一个骑兵团还要怕人。”
那么点儿“另类的感受”,
正成为了融化听者内心,
侵入他们心灵的千军万马。
他们猛然发觉,
爱情这个东西,唱出来还真是美妙啊,
我以前竟然都不知道!
02
邓丽君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这样的一个文化符号,至于她在大陆地下市场走红这件事,她还是到了美国之后,经过媒体的转达,才有所耳闻。
在此之前,她早已在亚洲登顶事业巅峰了。
不止我们的爷爷奶奶,日本的爷爷奶奶也迷她,为她冠上昭和时代五大歌姬的盛名。
(另外几位是美空云雀、千秋直美、山口百惠和本田美奈子;一说是美空云雀、千秋直美、山口百惠和松田圣子。)
邓丽君14岁时以天才少女之名出道,21岁远渡重洋到日本,完全是为了挑战自己。
但当时的日本,崇洋排华得厉害,不少港台歌手,都在这儿遭遇滑铁卢。而邓丽君在进入日本市场前,也没在这里打出什么名气。
直到第二张日语单曲《空港》发行,全日本都知道了这个声音甜美,爱穿旗袍的异国歌手。
这张单曲一个月销量70万余张,进入全日本流行榜前15名,邓丽君还因此荣获日本唱片大奖新人奖。
她在1984年回归日本乐坛的日文单曲《偿还/つぐない》,直接就进了日本流行音乐榜前十,8月跃至第1名,并霸榜一年之久。
其实邓丽君的日文咬字并不算好,但是她是力求把每句话弄懂,理解了情绪再唱的。
就像今天的我们也会评判一个来华圈钱的明星,姿态好不好看,日本人听得出邓丽君的努力,为之大为感动,然后疯狂买单。
日本“春晚”红白歌会,邓丽君上过3届,《我只在乎你》她唱过2遍。
后来1994年的时候,再受到红白的邀请,她以要给新人机会的理由推辞不去,1995年便香消玉殒了,再没登上红白舞台的机会。
但日本人从没忘记过她,2017年的时候,还在舞台上用5D投影技术还原她的身姿。(虽然后来被扒出其实是抠像合成的。)
或许盛年凋零的邓丽君,更让日本观众产生对落樱般的怜惜。
细说起来,
日本人爱上邓丽君的契机,恰与大陆相反。
后者是匮乏到急需情爱,
前者是丰盛到只需情爱。
邓丽君走红的时候,恰是日本泡沫经济的巅峰,上班族们下了班去唱卡拉OK,或者到银座喝杯酒,耳边反复响着的都是邓丽君的歌。
夜场歌女爱唱,觉得邓丽君的歌里的浮华痴恋唱的就是自己的人生;
而那些有闲有钱的人,多半也爱喝着酒,听唱着痴男怨女的歌,仿佛生活里再没有比爱情更大的烦恼了。
对日本人来说,邓丽君就像是昭和时代本身留下的印象:丰腴、靡丽,一旦提起,联想到的都是往日荣光。
有日本老人听说是枝裕和的电影《比海更深》上映,会问为什么片名要用邓丽君的歌词呢?
电影里的树木希林,听着邓丽君的日文歌,喃喃地说:
“我啊,到这种年纪了,还没说过爱谁比海更深这样的话呢。”
如今,树木希林也同样是斯人已去,
《别离的预感》也无人再唱。
“
《别离的预感》
海よりも まだ深く那是比大海还深
那是比大海还深
空よりも まだ青く
比天空还要蓝
あなたをこれ以上 爱するなんて
要超过如此般的爱你
わたしには 出来ない
我也做不到了
”
03可以说无论在中国还是日本,
邓丽君都是被时代偏爱着的那个,
只不过我们爱得更小心翼翼一些。
现在,也说不清是邓丽君唱响了一个时代,
还是那个时代成就了邓丽君。
如李宗盛所说,在演艺圈很多人是“奇迹”,但唯有邓丽君可以称为“传奇”。
像她这样的气质和嗓音,很难再有。
她有个化腐朽为神奇的嗓子,再俗气的词曲,也唱得叫人酥酥麻麻,不嫌腻。
她总唱苦情的歌,但是哀而不伤,像是劝你忘记痛苦,来,来,来,喝完这杯,请进点小菜,人生能得几回醉,不欢更何待?
有人形容她的嗓音让听众有种耳朵被吹气的感觉,软语呢喃,像是说着体己的悄悄话。
韩红说她:
“不但传递歌声,更是传递美好,用纯净的心灵去演绎歌曲,这样的歌手实在太少了。听她的歌我能感受到流行音乐的快乐和美好。她不是现在这种“炫技派”,从不炫耀声音和唱功,而是用心灵来交流。”
也再没人能重演她的辉煌。
她火到东南亚时,应新加坡总统夫人邀请,出国做慈善义演。在泰国、马来西亚、菲律宾一带都有公演;
她火到香港时,当选香港十大最受欢迎歌星;
她在加拿大温哥华开演唱会,在美国纽约林肯中心、洛杉矶音乐中心登台......
你会发现,尽管爆款歌曲层出不穷,号称“international”的歌手也不少,但选秀、竞赛的舞台上,邓丽君还是在反复被唱,想在乐坛靠实力拼下一席之地的男女歌手,都在模仿邓丽君。
她的歌你或许甚少完整听过,但当伴奏一响,开口就能跟唱。
余秋雨说,
“邓丽君是中国文化的密码。”
她总爱穿一席旗袍,
以中国女歌手的形象打遍天下。
她唱中国民歌《凤阳花鼓》《天涯歌女》,
她唱旧上海《何日君再来》《夜来香》,
她唱古诗词《但愿人长久》《在水一方》......
04在学者眼里,邓丽君的确有其文化高度。
可对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们来说,
邓丽君那些个矫揉造作,浅薄庸俗的歌,
没什么别的,就是爱的启蒙。
邓丽君的歌,使说不出情话的年轻男女,有了机会以歌明志:
痴情的时候: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绝情的时候:
让它淡淡的来,让它好好的去;
我每天都在祈祷,快赶走爱的寂寞。
有时,它也能是爱情故事的伴奏和标题。
(邓丽君与维他奶,共同构成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香港文化符号)
电影《甜蜜蜜》里,黎明和张曼玉在市场里卖邓丽君的盒带;
两人相遇时,背景响起邓丽君的《再见,我的爱人》;
也是邓丽君过世的新闻,成全了两人在片尾再度相会的瞬间。
导演陈可辛说,最初和演员谈剧本时,邓丽君还健在。
但到了95年开始动笔,听到了邓丽君去世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一个时代结束了,我要做点什么纪念”,于是便把原定的电影名《大城小爱》改成了《甜蜜蜜》。
也唯有邓丽君,能作为两岸三地的弥合剂般共同的记忆,串起这段 Almost a Love Story。
那首《甜蜜蜜》,和张曼玉坐在黎明自行车后面的镜头一起,塑造了一代人青春里对爱情的憧憬。
后来在电影《芳华》里,陈灿溜进了萧惠子的女兵宿舍,拿出一台卡式录音机,在卡槽里放的就是邓丽君的盒带。
一首《浓情万缕》,足以让年轻人心生躁动。
“
爱的日子里
叫人难忘记
长藤倚老树
形影永相系
”
最是邓丽君,叫人难忘记。
而那些爸妈们唱着《甜蜜蜜》《我只在乎你》谈着恋爱的时光,也随邓丽君一道,被珍藏与怀念着。
今日话题你喜欢邓丽君的哪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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