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崖洞保卫战全过程(保卫黄崖洞建功太行山)

来源:【人民周刊】

编者按:为展现人民军队英雄风采,本刊陆续刊发军史题材纪实文学作品《百面战旗红》。这部作品由罗援领衔主编、叶征担任总策划、李玲负责召集团队创作,创意源于参加新中国70年大阅兵的百面战旗方队,讲述每一面战旗背后的动人故事,彰显每一面战旗蕴含的血性军魂,昭示了一支有精神、有灵魂的军队必定战无不胜!本期刊发第25篇文章,执笔人为叶征、欧阳青。

黄崖洞保卫战全过程(保卫黄崖洞建功太行山)(1)

荣誉战旗名称:黄崖洞保卫战英雄团

授旗时间:1941年12月

授旗时战斗序列:八路军总部特务团

授旗领导机关:八路军总部

授旗前后主要战斗序列沿革:1927年9月29日,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部队缩编成工农革命军第1军1师1团,为团特务连;1928年9月,为中国红军第4军特务营1连;1929年1月,为中国工农红军总前敌委员会特务队;1930年12月,特务队扩编为特务大队;1933年,扩编为红一方面军政治保卫局政治保卫团;1935年1月,政治保卫团缩编为保卫大队;1936年4月,保卫大队扩编为中国工农红军前敌总指挥部警卫团;1937年8月,红军改编为八路军,警卫团改称八路军总部特务团;1943年10月,调入八路军第129师太行军区第3军分区,仍为特务团;1945年6月,为八路军第129师太行纵队第4支队警卫团;1945年8月,改编为晋冀鲁豫军区第3纵队7旅21团;1945年10月,为晋冀鲁豫野战军第3纵7旅21团;1948年5月改称中原野战军第3纵队7旅21团;1949年3月,改番号为第二野第3兵团11军31师93团;1951年1月,随31师调归12军建制,仍为93团;1951年3月,改番号为志愿军第3兵团12军31师93团;1954年4月,从朝鲜回国,为华东军区第12军31师93团;1955年4月,为南京军区第12军31师93团;1969年12月,改番号为南京军区陆军第12军36师108团;1985年,改番号为南京军区第12集团军摩步36师108团;1998年,为南京军区第12集团军工兵团;2003年,为南京军区第12集团军摩步36旅某营;现为东部战区陆军第71集团军某工程防化旅。

战旗精神:不怕万难,敢于亮剑

太行腹地有座群峰突兀、怪石嶙峋的黄崖山,峭壁上生出一眼巨大罕见的天然石洞,远看如虎口,近观似穹庐,幽深开阔,气势非凡。该洞位于黄崖山东面半山腰,故名黄崖洞。抗日战争期间,因这里得天独厚的隐蔽环境,被八路军开辟为最早、也是规模最大的兵工厂,亦称水窑山兵工一所。

“黄崖洞”的存在,让侵华日军一直坐卧不安,意欲破之而后快。1941年初冬,一直等待时机的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下达了对太行抗日根据地发动“‘捕捉奇袭’大扫荡”的命令,妄图寻歼八路军总部和129师机关,捣毁黄崖洞兵工厂。10月30日,日军7000多人,在飞机掩护下,气势汹汹,分南北两路向根据地深处杀来。11月3日傍晚,先头部队2000多人进至距辽县下南会村30里处,猖狂叫嚣:“皇军是钢,八路军是铁,钢比铁硬!”

八路军副总司令员彭德怀、副参谋长左权直接指挥这次反“扫荡”作战,并把保卫黄崖洞兵工厂的艰巨任务,赋予了八路军总部特务团,要求特务团利用有利地形节节抗击日军,阻止其快速推进到总部机关和兵工厂跟前,黏住敌人,为八路军129师外线破敌创造战机。面对6倍于己的凶残日寇,特务团将士不辱使命,浴血奋战8昼夜,创造了灵活机动、以少胜多的辉煌战绩,配合主力最终粉碎了日军大“扫荡”,被八路军总部授予“黄崖洞保卫战英雄团”光荣称号。正所谓:“策马当关一线天,战罢沙场月色寒。太行铁鼓声犹震,背上长刀血未干。”丑恶日寇再硬的“钢牙齿”,也啃不动英雄八路军的“铁拳头”。

“黄崖洞”,令日寇垂涎三尺

1941年11月7日后半夜,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八路军总部特务团团长欧致富从梦中惊醒。电话是彭德怀副总司令员直接打过来的,开口就以严厉的口吻命令:“欧致富,你听着,天亮前要全部进入阵地,做好一切战斗准备。”

还没等欧致富表态,彭德怀就挂上了电话。欧致富当即感到刻不容缓,不久前彭德怀来黄崖洞视察,就曾反复叮嘱要加强战备。于是让通信员马上把政委郭林祥、副团长陈波、参谋长郭倡江叫醒,紧急开会确定作战部署。

八路军总部特务团,又称“朱德警卫团”,其前身是中国工农红军中央军委特务团,曾多次完成警卫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中央首长任务。作为警卫部队中的老资格,特务团历史贡献巨大,但直接遂行野战任务的机会不如一线部队多。

团长欧致富,刚刚26岁,却是八路军“元老”级人物,从14岁参加百色起义就一直南征北战,立功无数,从战士一直干到团长。政委郭林祥,比欧致富年长一岁,是江西老红军,可谓能文能武。二人一碰头,都认为军情紧急,看来鬼子这回要动真格的了。

一小时后,彭德怀又直接打来电话,听到欧致富回复部队已经紧急拉动,缓了口气说:“不是冤家不碰头,对手是老相识,去年吃过八路军的苦头,人家嫌不够,又找上门来了。怎样,能行吗?”

机敏异常的欧致富立即从彭总镇静的话语中听出了弦外之音,不加思索地立正答道:“请彭总放心,手早就痒痒了,决不会‘亏待’他们!”

“你说实话,能顶多少天?”彭德怀追问。

“彭总让顶多久就能顶多久!”欧致富回答毫不含糊。

“你这个小欧,挺有信心。好,听左副参谋长的部署吧。”

这时,左权副参谋长接过话,征求欧致富意见:“坚持5天怎样?”

欧致富用余光扫向郭林祥、陈波、郭倡江,见他们个个信心满满,于是坚定地加码表态道:“只要需要,两个5天也能顶住!”

“那倒不必,就以5天为限吧,把兵工厂机器设备、产品和物资掩埋好,把工人转移走,并随时和总部保持联系,5天后再另作部署。”左权当即拍板。

左权是整个八路军军工发展的牵头人,一手把黄崖洞打造成了拥有700多名工人、40多台设备,年产枪弹可装备十几个团的军工基地,又一手将其构筑成了坚固的防御要塞。黄崖洞现在对缺枪少弹的八路军来说,可谓是掌上明珠。

接着,他解释了总部的作战意图,就是要把一直惦记黄崖洞的日军放进山来,让特务团利用黄崖洞有利地形,好好吃顿日寇的“老虎食”。

鉴于敌众我寡,敌明我暗,在作战指导思想上,左权要求特务团猛中求稳,以守为攻,以静制动,敌变我变,杀敌制胜。时间上,在山口顶两天,挫敌势头;在二道防线顶两天,然后上山;待我增援部队来个反包围,再将敌聚歼。

任务明确后,郭林祥政委立即召集全团指战员作了战前动员。特务团上下群情激奋,斗志昂扬,决心打好太行深处这一仗。

特务团把1营部署在易攻难守的黄崖洞西北部海拔2000多米的左会娅口南北山,这里山大坡缓,200米宽的垭口可以直下到工厂区,为防御重点;把2营部署在东部绵亘崎岖的制高点桃花寨和险要崖口跑马站,以及延伸至“洞外”的阳坡上,为防御二线;把3营部署在西南部沟深崖陡的老板山、1529高地、前后水窑地区及面对河谷盆地的南口,为防御一线。团指挥所设在黄崖洞南沟,观察所设在1588和2008高地,预备队位于直属守备区,视情况临时机动。

8日拂晓,天下起小雪,整个黄崖山笼罩在凛然萧索的氛围里。欧致富和郭倡江到各营检查战前准备情况。

举目看去,黄崖洞西与武乡县洪水镇接壤,北与辽县桐峪镇相邻,背靠方圆百里高耸入云的丛山峻岭,俯瞰狭长的河谷盆地,一泓涧水,劈山而下,破崖东去,形成清漳河的源头。

当地人把黄崖洞比作一个瓮,将黄崖洞向南延伸,唯一一条通向谷底宽约10米、长约500余米的峡谷小道称作“瓮圪廊”,或叫“南口”。群众形容说:“瓮圪廊,一步宽,曲拐九道弯,低头不见土,抬头一线天。”

欧致富边看边对郭倡江说:“这个瓮圪廊易守难攻,对我们防守十分有利,要把这里变作日军进攻的‘鬼门关’。”

“瓮圪廊”,让日寇步步惊心

11月10日一早,日军井关刃第36师团222步兵联队、津田美武独立第4旅团一部及池之上贤吉第9旅团3个混成独立步兵大队抽组的混合联队,包括步兵、工兵、骑兵共5000余人,在联队长葛目直幸大佐指挥下,沿清漳河北进,占据西井,同时分兵占领东崖底和赵姑村。其先头部队迫近黄崖洞南口外一、二公里处的上、下赤峪村。

特务团几名侦察员先后回来报告了最新敌情。左权副参谋长在电话打趣地对欧致富说:“好啊!欢迎敌人碰碰‘瓮圪廊’的硬钉子,但你们要警惕敌人声东击西,西口的1营不要轻易动用。”

接着左权又叮嘱:“眼前这股敌人号称‘钢铁大队’,配属有11门重炮,几架飞机,通知部队,敌人炮火准备时要注意躲避,不能过早暴露我们的暗火力点。”

战斗即将打响,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表的紧张气氛。欧致富将左权副参谋长的指示通报各营,命令前沿连队布雷封锁瓮圪廊通道,撤走百梯栈吊桥。

10日下午,日军炮弹稀稀拉拉地打来,打得非常蹊跷,不打我前沿阵地,不打我纵深地带,专打通道和南口瓮圪廊的槐树坪两侧空地。欧致富略加思索,恍然大悟,这是用炮弹扫雷啊。于是,赶紧提醒位于一线的7连连长冀如明、8连连长钟建兴,敌人炮击后要突击补埋地雷。

日军一顿乱炮后,并没有马上进攻,而是偃旗息鼓。特务团也按计行事,不回应,不暴露,看谁沉得住气。

11日凌晨2时,日军先头部队趁着夜色,悄悄摸近我瓮圪廊南口阵地前的槐树坪,企图偷袭瓮圪廊,遭我警戒分队打击后,被迫分散展开。我警戒分队主动撤入南口,与日军形成近距离对峙。

拂晓时分,日军由偷袭转为强攻,一时间,重炮、山炮、迫击炮轰轰隆隆,由远而近,仍然先打通道和瓮圪廊南口两侧的空地,接着轰击我阵地前沿。

炮火延伸后,日军发动进攻,并自作聪明在队前驱赶了100多只羊来“趟雷”。“咩咩”叫的羊群后面,是300多名端着枪的鬼子步兵,其后是100多名勒马跟进的鬼子骑兵,阵型好不怪异。

俗话说,狡猾的狐狸斗不过好猎手。八路军早有防备,路上埋的都是大踏雷,羊踩上不会炸,只有人踏马踩才响。

羊群勾响几个拌雷后,日军大喜,遂放心大胆地跟了上来,并将一路队形变成两路,又分成四路,企图一举突进瓮圪廊。

看准了时机,7连连长冀如明大吼一声:“给我炸这帮小鬼子!”

瞬间,百十个滚雷“天女散花”般凭空而降,爆响轰鸣,炸得日军人仰马翻。慌乱躲避时,又踩响了脚底下的大踏雷,顿时死伤一片。

7连、8连前沿的几挺轻重机枪也毫不含糊,猛烈开火。不到半个小时,日军已被毙伤200多人,我方无一伤亡。

中午12时许,日军集中炮火向我7连阵地进行报复性轰击。有两门山炮竟然推到距我方千余米的槐树坪两侧突出部,对我方瓮圪廊南端工事直接瞄准射击,造成我7连、8连阵地严重损毁。

凭借火力强大,日军步兵第二次不顾一切地向山垭口冲来。

欧致富怒不可遏,立即电话请示左权动用火炮,干掉敌人这2门山炮。当时特务团总共只有2门炮,12发炮弹,若要打1发炮弹,都必须经总部批准。

没想到左权答复非常爽快:“好!12发炮弹,以4发打敌炮阵地,其余的打敌集团目标,全部打完,1个不剩!”

炮兵排接令后,只用2发炮弹,就把日军的山炮阵地摧毁了。接着,剩下10发炮弹都准确炸向进攻的敌群。

然而,日军火炮毕竟数量众多、火力猛烈、弹药充足。我坚守南口的7连两侧工事被削去了一角,左侧机枪手被压在了石头底下。敌人趁机向我7连阵地发起猛烈冲击,推进了几百米。不一会儿,竟有近百人冲进了瓮圪廊。

紧要关头,据守陡崖上的7连17岁司号员崔振芳,一个人不停地投出马尾手榴弹120枚,炸死炸伤日军数十名,阻击了日军进入瓮圪廊的速度。不幸的是,在他转身回掩蔽部扛手榴弹时,被日军炮弹击中,血染太行,壮烈牺牲。

一时间,敌我在瓮圪廊南口内外交叉混战,激烈拼杀。已经身负重伤、双目失明的1班班长王兴国,趴在阵地上仍疾声高呼:“为崔振芳报仇啊!”“一定要把敌人消灭在阵地前!”

“百梯栈”,遭日寇施放毒气

趁我前沿部队力有不支,日军一窝蜂地冲到了“百梯栈”的断桥前。

“百梯栈”是在水潭东侧峭壁上人工凿出来的栈道,一步宽,一百二十级石阶。栈道上下两级,错落悬空,拾级而上,中间用十余米长的吊桥连接起来。这之前,欧致富已下令拽起吊桥,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一见吊桥全无踪影,眼前是深崖绝路,日军傻了眼,又不甘心退回去,犹豫了一会,竟然下到沟底,想从10余米高的绝壁爬上断崖。

守卫在断崖顶上和断桥头工事里的8连副连长彭志海,带领12名战士,冷眼盯着敌人的一举一动,等到最后一名鬼子下到沟底后,突然一声高喊:“打!”顿时铁雷往下飞滚,手榴弹向下怒掷;地雷朝上爆炸,血肉左右横飞。整条沟里雷鸣起伏,枪声脆裂,响成一片。

成百的敌人,死的死,伤的伤,哀嚎一片。但鬼子的“武士道”也不是白给的,活着的,在受了伤的鬼子官督使下,利用死角,扶着崖壁,搭起了“人梯”往上攀。不够高,又没有石头,便拖着死尸搭“尸梯”,垫得不够高,就拖来重伤员垫背,踩踏着向上蹿。

看到沟底的鬼子如此丧心病狂,8连战士恨得咬牙切齿,又从断崖上一口气滚下十几颗大雷。爆炸产生了巨大的气浪,弹片在沟里来回撞击,不仅把鬼子堆的“尸梯”摧毁,还将下面的“活口”消灭殆尽。

敌人再次进攻失利,又用炮火报复。然而,由于左权设计构筑的防御工事结构非常巧妙,不用说平射炮不好打,曲射炮也基本不起作用。

日军炮火却把团指挥所与3营的电话线炸断了。欧致富很焦急,便对郭林祥说:“不能失控,我得赶紧去看一下”,然后便冒着炮火,赶到3营阵地。

见到3营营长钟玉山,欧致富悬着的心放下了,遂仔细观察前沿阵地,发现在上赤峪到槐树坪之间,日军大约集结了600多人,便对钟玉山说:“马上通知各连,调整前沿兵力,补充弹药,准备对付敌人更大的反扑。”

欧致富话音未落,日军突然打来了一发炮弹,“噗嗤”一声,落在了几米远的地方。所幸没炸,而是黄烟腾起,怪味刺鼻。欧致富朝钟玉山大喊:“有毒气!马上戴防毒面具……”随即中毒昏了过去。

立即带上防毒面具的钟玉山,一边叫:“团长!团长!你醒醒!”一边高喊:“没有防毒面具的,撒泡尿浸湿毛巾,捂住鼻子!”

日军一连打了几十发毒气弹,以为把八路军全熏倒了,又开始往上扑。岂料我军采取防毒措施及时,中毒并不严重。钟玉山营长沉着指挥,把日军放近了打,又将日军的进攻打退了。

经卫生员紧急抢救,欧致富苏醒过来。这时,左权直接把电话打到3营,询问钟玉山:“你们团长的情况如何?能坚持吗?不行就送后方医院。”

欧致富抢过电话说:“冲锋不行,指挥还行,请首长放心。”

左权只好同意欧致富继续指挥战斗,并强调,越在紧急关头,越要沉住气,以静制动,坚守勿出,待机歼敌。

傍晚5时,在炮兵火力掩护下,日军一伙步兵向南口山垭涌来,个个都攥着一条套马绳。只见他们套上一个尸体,头也不回猫腰就拖,个别还没死的被拖得一路挣扎。

崖上阵地的8连战士,看准时机,把滚雷、手榴弹甩向崖底,将拖尸的日军又炸倒了一片。

深夜,左权给欧致富打来电话,表扬前沿阵地几个连队打得勇猛顽强,打出了八路军的威风,希望他们在战斗间隙不断总结经验,以利再战。

左权还告诉欧致富,敌人抓了100多个民夫,100多头骡子,估计一是要抢运尸体,二是要逼老百姓蹚雷,立即通知前沿连队,不要再在山口外埋地雷了。

“大断崖”,被日寇突破阵地

12日一天,日军暂时停止了进攻,热闹的战场沉寂了下来,只听见山风在不停地呼啸。

侦察得知,敌人封锁很严,前两天失利的部队已撤下,换上了新来的山地战部队。接着,前沿连队报告,日军指挥官正从几个角度反复观察我南口东面的桃花寨、东侧的跑马站。

欧致富判断,鬼子可能是要放弃进攻瓮圪廊、百梯栈,而选择新的突破路线,于是将这些迹象报告上级。左权指示说:彭总估计敌人会选择桃花寨一带最险要的地方作突破口,要充分准备,以变应变。

果然,13日拂晓,日军的火炮开始集中轰击南口东侧跑马站西南垭口及桃花寨东南长形的大断崖,一气倾泻了300余发炮弹,把4连不满100平方米的阵地、工事大多炸毁,一些地雷也被引爆了。

炮火刚停,4连阵地方向顿时枪声大作。原来是几十个敌人在暗夜中用登山钩偷偷攀上了大断崖,突然冲到了4连前沿阵地。

由于我方居高临下的优势已失,敌方又把山炮、重机枪拖了上来,把控制崖边的我方两座地堡轰垮,把设在自然洞内我方的机枪阵地石墙炸塌,尽管4连连长杨兴华立即调整防御,还是陷入了被动。副连长和几名战士身负重伤,1排排长牺牲。

1排和团侦察排奋勇反击,打得异常艰苦,敌我双方激烈对峙。1排副排长陈启富3处负伤,机枪手孙连奎被碎石压昏,最后两个班只剩下了7个人。

危急时刻,陈启富忍着伤痛,带领7人避过日军炮火,猛往崖下甩手榴弹、推滚雷,阻止敌人的后续冲击。

孙连奎被枪炮声震醒过来,来不及拱掉身上的石块,就拉起机枪,对准敌人的山炮和重机枪阵地猛烈射击,把敌人的山炮、机枪给打哑了。

激战了一个上午,日军推进了200多米,一边从正面继续攀崖攻击,一边从右面侧攻下沟,企图从瓮圪廊后侧的金盏坪、羊角崖攻占水窑口。

4连与8连不为所惧,配合默契。4连在左侧无名高地上专打敌人的后尾,8连在右侧山口处专打敌人的迎头,让日军首尾难顾。

欧致富冒着炮火赶到2营阵地,发现日军想要夺取跑马站山下与桃花寨之间的深沟,借此路攻进我核心阵地水窑口。经请示左权同意,派8连配合4连,把桃花寨到水窑口一路夹沟都埋上了地雷。

下午,200多敌人果然冲进了夹沟里,原以为是攻击我核心阵地的捷径,却被沟底新埋的地雷炸得哭爹喊娘,悉数被歼。

从14日上午8时起,日军为了消除向水窑口进攻的侧翼威胁,又对我桃花寨西南无名高地发起攻击,并向4连阵地猛打燃烧弹。

我4连1排从与日军短兵射击,到对抗投掷,再到面对面的白刃格斗,胶着战斗了整个上午,终因敌众我寡,伤亡过半,无法继续坚守,余部奉4连连长杨兴华命令,撤回1568高地4连主阵地。

左权得知日军在桃花寨组织力量进攻,已攻上断崖,立刻因情制宜,命令特务团在南口右侧只留少数人守备,每个重要工事留两个人,其余人集中起来作预备队用。

他在电话里询问了部队伤亡情况,当听到欧致富报告伤亡总共不到200人,兴奋地说:“你们打垮了日军整整一个联队,再咬两天‘牛筋’,敌人就要抽筋断骨了。”同时,他告诉欧致富,已命令外围作战的129师主力部队包围了黎城,并火速向黄崖洞靠拢,待机歼敌,胜利在望!

“水窑口”,与日寇殊死肉搏

15日一早,日军进入最后疯狂阶段,增加了兵力、火力,还使用了火焰喷射器对我阵地猛攻,出现了4天以来最激烈的战斗场面。

日军兵分两路,从东和东南侧连续4次夹攻我1568高地,至上午9时许攻击得手,把南口至水窑口阵地分割为二,对我方造成极大威胁。

得意忘形的日军接着使出狠招,以分进合击的战术,对我方断桥、水窑口阵地发起三路猛攻。一路在北面从桃花寨的四沟顶南压水窑口,并从背后打通南口;一路在南面强攻南口,企图越过断桥金盏坪攻击水窑;一路从南口左侧搭人梯爬断崖,沿山棱直取水窑口我方核心阵地。

守卫在南口断桥阵地的我军战士,在敌人夹击中,凭借天险,沉着应战,分兵抗敌,连续打退敌人多次冲击,让日军始终未能越过断桥,无法接近涧西口,有力地牵制了进攻水窑之敌。

守卫在水窑口阵地的我军战士,与三面进攻之敌展开了地雷战、肉搏战,当日击退敌人11次冲击。山石上污血斑斑,阵前遗尸累累,敌人始终未能越过水窑一步。

16日,日军在我前沿阵地使用喷火器和燃烧弹。顿时,整个阵地烈火熊熊,烟雾腾腾。8连8班长王振喜在工事燃烧起火、敌人不断涌来的情况下,带领全班战士跃出工事,满身烈焰地向敌群猛烈射击、投弹,毙敌70余人,直至在肉搏中壮烈牺牲。

这时,攻占1568高地的敌人,也转头向南压下,形成对水窑的第四路进攻。每一个阵地都在反复争夺,奋力拼搏,战斗进至白热化。

不久,彭德怀打电话对特务团政委郭林祥说:“你们坚守5天的期限已过,工厂机器都安全转移了,就让敌人爬进去‘捡破烂’吧。晚上所有部队可退到二线,既要诱敌深入,又要顽强防守。”

天黑时分,欧致富和郭林祥决定7连坚守水窑工厂区,防敌挖掘掩埋的部分机器。又派出布雷组,将水窑主阵地和通往工厂区的路上及崖边,全用地雷封锁起来。

一切布置就绪后,他们通知部队于17日拂晓前,依次撤出南口和水窑各阵地,退入纵深高地,继续坚守。

至此,仗已打了6天,可是日军却连兵工厂的边都不曾摸到,还吃尽苦头,出尽洋相,毫无颜面。第36师团师团长井关刃中将狂躁不安,怒骂手下无能,向葛目直幸大佐等几个主要指挥官下了死命令,两天内必须攻下黄崖洞,否则就以死谢罪。

“工厂区”,给日寇致命打击

17日上午,日军分兵两路经水窑口向黄崖洞工厂区发起攻击。特务团干脆与敌人打起了拉锯战:日军往前攻,2营就从1650高地上打其后尾;日军回头打2营时,水窑山上的3营及团直的火力,又追着打过去,拖得日军疲惫不堪。

抓住时机,根据左权交代,欧致富派人把洞内厂房炸毁,在炸塌的石头周围埋上地雷,做好标记,留下兵工厂已毁的假象,防止敌人深度破坏。

特务团随后主动撤离水窖洞口和断桥南口阵地,并将敌人占领的水窖洞口主阵地全部用地雷封锁起来。

时近中午,7连奉命暂停射击,放日军进来。日军摸索前进,结果摸进了地雷阵,又被炸得横尸遍地。

下午,千辛万苦攻进黄崖洞工厂区的日军,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场景:十几座厂房倒塌在一片碎石瓦砾中,洞里空空荡荡,不要说机器,就连一颗螺丝钉也找不到。

日本兵在工厂区折腾了半天,不但一无所获,反而引爆了埋在各处的各种地雷,只好一个个胆战心惊地贴着崖壁或站或蹲,不知所措。

葛目直幸大佐恼羞成怒,令部队改攻2营5连防守的1650高地,企图大迂回控制整个水窑工厂区,战斗再次在这里激烈展开。

排长王万年,带领6名战士坚守在一个山洞改造成的工事里,甩出了6箱手榴弹,把从三面冲来的敌人炸得血肉横飞。

战士李天光守在悬崖边有利位置,趁日军立足未稳之际,接连捅掉了10多个攀崖偷袭的日本兵。

17日晚,总部给特务团发来通报:外围部队从14日开始,已收复东崖底、赵姑村、高家庄等十多个村庄,夺得了右翼阵地。129师进入了埋伏地区,等待歼敌时机。要求特务团最后坚持一下,保护好埋藏的机器和物资,择机反攻。

为此,特务团党委决定:团指挥所和团直属机关,当晚分别转移至南山、大井和1822高地;2营仍坚守1580高地及其以北地区,保持与敌接触,咬住敌人;3营坚守水窑地区,阻挠敌人搜挖机器,零敲碎打敌人;1营坚守阵地,做好迎击敌人的准备。

18日清晨,两路日军夹击1营防守的2008高地,企图打开左会山垭口。欧致富和郭参谋长立即赶到1营部署战斗。

突然,2营5连方向响起了激烈的枪声,200多日军从黄崖峰往左会山口攻击而去。不一会儿,3营方向也响起了枪声,营长钟玉山报告,有200多鬼子摸进工厂区,沿着水窑山向西山进击,7连、8连正设法将敌人拖在工厂区。

欧致富认为反击的时候到了,遂命令1营出击。7天以来,主力基本未动的1营,在营长魏传连、教导员邓家辉率领下,动如猛虎,对日寇施以致命一击。

1营机枪连班长李昌标,一口气射出子弹480多发,极大地杀伤了敌人;机枪手帅二保,凭据有利地形,灵活变动射击方位,毙敌60余人。

战斗中,从黄崖山突过驴驮岩想突进左会山口的日军,被吴潮凤的3连、侯绍基的5连、钟建兴的8连,用猎熊的三角形打法,压制得进不了,退不回。

午后,敌人发了疯,不再去找机器,集中兵力向我军2008高地猛攻,一部分敌人一度突入了我军阵地。战士边全功,在敌冲到身边时,毫不犹豫地拉响了最后一颗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

2连连长雷以生临危不乱,带领全连与敌在主峰上反复拼搏,趁敌立足未稳之际,以猛烈地反击夺回了阵地,先后打退了敌人8次冲锋。

夜晚时分,1营1连、3连齐心发力,将敌人赶出了水窑山和黄崖山。7连、8连也乘夜色反击,冲出水窑口,控制住了断桥。4连1排在桃花寨与连队主力汇合,一举消灭了担负掩护的残敌,恢复了对黄崖洞全部防区的控制。

19日拂晓,我外线129师对日军形成反包围,并发起反攻。在黄崖洞折腾了8天的残余日寇,完全崩溃,无心恋战,狼狈逃回黎城,途中又被歼灭了500多人,黄崖洞保卫战至此胜利结束。

黄崖洞一战,是八路军总部特务团在总部首长精心组织指挥下,独立遂行的一次坚守防御作战,抗击了6倍于己日军主力8昼夜的疯狂进攻,取得了歼敌1000余人(其中毙敌850人)的战果,而我方仅伤亡166人。以6:1的战绩,“开中日战况上敌我伤亡对比空前未有之记录”,粉碎了日军妄图摧毁八路军军工基地的险恶阴谋。

中央军委《战役综合研究》评价此战为:“1941年以来反‘扫荡’的一次最成功的模范战斗”。战后,总部特务团被八路军总部授予“黄崖洞保卫战英雄团”荣誉称号。

尾声

“黄崖洞保卫战”作为全民族抗日救亡的经典战例,载入了史册;“黄崖洞保卫战英雄团”作为八路军英勇善战的典型代表,获得了殊荣。“黄崖洞保卫战”“黄崖洞保卫战英雄团”带给后人的,早已大大超过了一次战斗的胜利,而是为中华民族留下了一份光照日月的精神遗产。

太行山上的抗日烽烟虽已熄灭,太行山上的抗日故事仍被传扬。

“黄崖洞保卫战英雄团”的传人们,从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一路走来,用一串串闪亮的足迹谱写着新篇章。

和平建设时期,“黄崖洞保卫战英雄团”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从英雄团到工兵旅,从联合演习工程保障部队到国家级应急响应救援力量,从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到抗洪抢险水上救援,先后7次执行长江、淮河流域抗洪抢险任务,救援群众上万人,被誉为“水上救护神”。

2018年,“黄崖洞保卫战英雄团”赴俄罗斯参加“国际军事比赛-2018”工程方程赛,指战员们凭借着过硬的军事素质,取得了总分第二的好成绩。

在2019年陆军组织的工化奇兵比武竞赛中,“黄崖洞保卫战英雄团”又分别获得了工兵专业总评第一名和防化专业总评第二名。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事实证明,秉持“不怕万难,敢于亮剑”黄崖洞战斗精神的“黄崖洞保卫战英雄团”指战员,聚焦练兵备战,不断淬火精炼,一旦敌人来犯,仍将是当年那个碎敌钢牙、让敌丧胆的“铁拳头”。

作者:《百面战旗红》创作组

来源:《人民周刊》202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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