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的殇原创的音乐(唱出古都的前世今生)
文 | 张听雨
2018年中轴线申遗,这一古都北京的核心地理坐标受到世人瞩目。近些年来也出现了许多以中轴线为题材的音乐创作,其中最典型的便是北京民族乐团委约创作的民族管弦乐《中轴》与国家大剧院委约的《北京大合唱》。《北京大合唱》由孟卫东、唐建平作曲,邹静之作词,2019年10月11日由杨洋指挥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与合唱团首演。2021年1月15日至16日,《北京大合唱》再次唱响国家大剧院。
《北京大合唱》按音乐会的制式分为上下两阙,上阕由孟卫东写成,包括开篇序歌“北京”、第一章“永定门”、第二章“天坛”、第三章“天桥”,其中“天坛”与“天桥”多见隽永逸笔。如此体裁与编制,如效仿一般民族题材的现代作品,采用简单复现民间音调的方式显然张力不足。孟卫东在上半阕的创作中很好地规避了这一问题,“天坛”一章中,他将铜管的低音反置于前景,以带有民族特点的和声描绘神乐署的洪钟大吕,气势撼人又不显生硬,京白演唱以及特色乐器的使用很是恰当。之后的“天桥”是笔者上半阕中最喜爱的一段,其中叫卖调的穿插引用是神来之笔。孟卫东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对于北京人生活化、市井化一面之性格拿捏得恰到好处,对“天桥人”人穷志不短的精神群像也勾勒得精彩传神。新中国成立后,许多天桥艺人成为了人民艺术家,反观“天桥人”的生态镜像,艺术家的高傲其实一直在。“永定门”一章使用了简约派的作曲技法,用这一技法表现中轴线起点遗迹永定门的再造不失为适洽的选择。音乐会后笔者路过永定门,远望黑魆魆的城楼孤伫于钢筋水泥的立交桥间,脑海里再次浮现出这段主题音乐的片段。
下半阙唐建平的写作着力表现古都的沧桑巨变,包括“天安门”“钟鼓楼”与尾声三部分。囿于题材与特定的精神义涵,这部分的音乐语言与风格较难把握,而作曲家丰富的宏阔历史题材作品写作经验使得这部分创作发挥得游刃有余。开篇“曙光初照”是一首深刻隽永的序曲,作曲家善于以和声的渐次推进与大编制乐队的集体弱奏营造历史感的氛围,如此精彩的创作在作曲家的纪录片配乐《故宫》开篇处亦可听到。在《北京大合唱》“人民英雄纪念碑”一章中,朗诵与打击乐的使用都凸显了作曲家鲜明的音乐语言特色:在以“美”为要义的歌唱艺术中加入处于合适结构位置的朗诵具有巨大的冲击力,甚至可以达到“反向高潮”的效果。这一章中,设置了诵读复沓的人民英雄纪念碑碑文的情节,演员的朗诵铿锵有力,此时,言说胜于歌唱。下半阙的音乐题材多样,音乐气氛的自然转换是一大难题,在“人民英雄纪念碑”与“钟鼓楼”之间,作曲家以打击乐作为音色的衔接,很巧妙地完成了情绪转换,在《嘀嗒合唱》中使用双花腔女高音也是很新颖的尝试。尾声部分,作曲家调动交响乐团与合唱队的才能在结尾的全奏中充分展示。唐建平此次也参与到了尾声的歌词创作,他创作的音乐部分亦有较多修订,音乐层次较之首演更为丰富。
整部作品的最大优势可以说是纷繁而不混乱,中有许多特色器乐与人声,如此众多的选择却不似一些同类作品般显得杂乱,八角鼓、三弦、京剧小生的表演为作品增色不少,亦可见作曲家的结构铺陈之善。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这部作品没有出现合作创作最易出现的风格混乱,两人的部分衔接巧妙且各具异趣。
在音乐表演的风格处理上,除了我们通常认知的各国、各民族的风格,同一地区、民族中不同地区的风格也会有鲜明的不同。从小生长在北京的指挥家张艺将作品中的北京滋味把握得极为地道。此次演出张艺是“临危受命”,代替未能进京的指挥家洪毅全救场执棒。他曾多次指挥两位作曲家的作品,并曾首演孟卫东的歌剧《方志敏》。张艺对作品风格与张力的把握与处理都十分恰当,其中令人叫绝处仍属“天桥”一段,指挥家汪洋恣肆的指挥风格本身于作品的气质相合,对于切分节奏重音的强调、叫卖调口语化的处理都增加了“风格”之细节。笔者曾戏言请一位“工作单位毗邻天桥的指挥家”指挥“天桥”再合适不过。(张艺工作的中央芭蕾舞团毗邻天桥,天桥剧场亦归属“芭团”)。指挥家在戏剧张力的细节上也做足了文章,例如“永定门”结尾处十六拍长的“啊”字,他要求准确收掉后再重新喊出“嘿”字,亦属神来之笔。
一部好的新创作品总是在历次演出磨练与修改中不断完善的,取全视角观之,《北京大合唱》这部新创作品尝试熔铸多元时空视角,植入北京地方民族音乐元素,诠释、传达了北京这座城市的精神品格,不失为在继承、融合、创新基础上对古都前世今生的成功演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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