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抑郁能申请慢性病吗(宛平南路600号老年抑郁症患者增多)
宛平南路600号,这里是最近频频出圈的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
每周三上午,老年科主任、博士生导师李霞医生都在心理门诊出诊。
最近一段时间,李霞发现,门诊的病人中,焦虑和抑郁占了一半以上。而在18年前,李霞刚转入老年科看门诊时,因抑郁症问诊的病人寥寥无几。
“那时候的病患主要有两类,一类是中重度认知障碍患者,还有一类是精神分裂症患者,也就是大家通常所说的‘精神病’,家人通常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才带他们来就诊。但现在,来就诊的老年抑郁症患者越来越多。”
在李霞看来,这从一个侧面表明公众对精神健康越来越关注,是社会进步的表现。与此同时,公众对老年抑郁症依然存在很多误解,让老年患者难以迈出寻求专业治疗的那一步。
关爱老年人的幸福生活,重视老年抑郁症,在今年的两会期间,就有委员代表就此提出建议,提高公众对老年抑郁症的知识了解,消除偏见,开通绿色通道,早发现早治疗。
“医生,我没病,我只是身体不舒服”
李霞接待的门诊患者中,10个人里差不多有7、8个是子女叫了来看的。
很多老人热衷于看病,但对于到精神卫生中心非常抗拒。在他们看来,到宛平南路600号看病的都是“脑子坏掉的”。
“以前,来这里就诊的多是大众口中的精神病,也就是精神分裂患者。很多老人对宛平南路600号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阶段,他们不知道思维正常但情绪出了问题的人,也可以来这里寻求帮助。”李霞说。
那些被家人带来看病的老人,见到李霞后往往会强调“自己没病”。
“很多老人和我说,医生,我没病,就是年纪大了,身体不舒服,浑身没劲,胸闷、头疼、睡眠不好、吃饭不香……”
在李霞看来,这正是老年抑郁症“狡猾”的地方。
老年抑郁症经常和疾病纠缠在一起,更隐蔽也更复杂,容易被身体不适所掩盖,继而被忽略,很容易归结为“老了”。
碰到这种老人,李霞一般会问患者,是否就这些不适看过专科医生,做过相关检查。如果病人的答案是“看过了,检查也做了很多,但就是检查不出来,”那病人很可能来对地方了。
因为李霞医生的“好口碑”,有不少老年患者专程从外地赶来找她看病
根据李霞近20年的诊治经验,与其他群体抑郁症相比,老年抑郁症与身体的关系更为紧密。一方面,比起其他群体,老年抑郁症患者更容易出现身体的各种不适症状,或加重身体已有的一些疾病;另一方面,有些大脑和身体疾病易共病抑郁,比如心肺功能差、帕金森病、脑血管病、高血压病、糖尿病等都可能诱发或加重抑郁症,而老年人罹患这些疾病的概率更大。
“所以给老人看抑郁症很慢,尤其初诊的时候,一个病人一般要看个半小时以上。哪些是确实的身体疾病,哪些是抑郁症引发的,哪些又可能诱发、加重抑郁症,需要弄清楚。”李霞说。
抑郁情绪不等于抑郁症
当然,老年人消极、疑病或者闷闷不乐,并不表示就得了抑郁症。
抑郁情绪不等于抑郁症。
宛平南路600号画廊目前正展出的画作,也有不少表现抑郁症主题的(徐惠芬摄)
“存在抑郁情绪的老年人约有10%-25%(不同调查场景的数据略有不同),达到抑郁症标准的约占所有老年人的3.5%-5.5%。我们在上海杨浦一个社区的调查结果是,18%的老年人有抑郁情绪,和国际数据基本一致。”李霞说。
“一个人碰上不如意的事情,有抑郁情绪是正常的,但过一段时间后,这个情绪应该可以自己调节回去。如果抑郁的时间连续超过2周,出现了心情差、没兴趣、没胃口、睡不着、烦躁、觉得自己没有用,甚至想死……严重影响了生活——该上的班没法上了,以前可以做的事没法做了,很可能就是得了抑郁症。”
1月5日来看门诊的王芳(化名)第一次到上海精神卫生中心求诊时,情绪就已经持续低落了2个月。
因为和邻居有了些矛盾,王芳变得对声音十分恐惧、敏感,担心被报复,满脑子都是楼上的声音。
整整有2个月时间,王芳不愿出门,睡不好,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一天到晚躺在床上,怕冷易哭,人瘦了10斤,甚至不想活了。
王芳一家对抑郁症并不陌生。王芳的亲家母就是因抑郁症自杀的。眼见着王芳情绪越来越低落,家人就带她来看李霞的门诊。
现在,2年多时间过去了,王芳恢复得很好。1月5日来复诊时,王芳笑着对李霞说:“感觉都挺好!也不知道自己那时是怎么想的。”
“我宁愿得癌”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王芳是幸运的,她的家人能带她及时就诊,让她走出了情绪的黑暗沼泽。如果王芳的亲家母当初也能得到有效治疗,或许也能重新拥有“阳光灿烂的日子”。
在宛平南路600号画廊留言墙上,有人留言:“sunshine days(阳光灿烂的日子)有时我们看不到”(徐惠芬摄)
但现实是,老年抑郁症鲜被舆论关注,公众对老年抑郁症认识也普遍不足。人的一些抑郁症表现,很可能被家人当成是“作”,未能给予足够的重视或关心。
身体的衰老、伴侣亲友的过世、退休后角色的转变、空巢或者居住环境的变化……这些都可能成为老人抑郁的诱因。
如果患了老年抑郁症,该怎么办?李霞的建议是,尽可能寻求专业的心理或医疗帮助,尤其是中重度抑郁症患者。
“轻度我们一般不太会开药,心理干预就可能好转;但到了中度或重度,就需要药物、心理干预等综合治疗。所以,如果病人抑郁症发作比较严重,一定要来看医生,否则可能出现自杀等严重后果。”
李霞专家组的老年科建立于1982年,为国内最早的精神科亚专科,1995年评为上海市首批医学领先专业和市医学重点学科
来看门诊的张婷(化名),就曾尝试过2次自杀,一次是吃安眠药,一次是跳楼,但都被救了回来。
尝试自杀时,张婷的情况非常糟糕:重度失眠,睡不着就老想着要上厕所,头痛,有时会恐慌,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身上的这个病或那个病,觉得自己没用,不如死了算了,省得拖累家人,很焦虑也很绝望。
李霞很能理解张婷当时的痛苦。
曾有病人对李霞说:“我宁愿得癌。”
也有病人对李霞说:“我知道这样说不太好,但和我太太过世时那个悲伤难过相比,我觉得抑郁症更痛苦。”
李霞明白,病人的这些说法绝对没有夸张。所以对于那些送老人来看病的子女,李霞都有一份好感,“我经常说,出现在我门诊的都是孝子孝女,会关心老人开不开心。有些子女特意从外地赶过来给老人看抑郁症,真的不容易。”
“你的爱,对他/她的病无能为力”
因为年龄的关系,老年抑郁症患者就诊,往往需要家人尤其是子女的帮助。所以,老年患者是否能顺利恢复,与家人的支持密不可分。但对于那种与病人连接很深的亲属,李霞也会有些担忧。
最近,李霞就碰到了一对这样的夫妻。
“患抑郁症的是丈夫,他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我们评估下来,自杀可能性很大,所以希望他能入院治疗。”
但对于入院的建议,这对夫妻很抗拒。妻子哭着告诉医生,如果非要住院,要和丈夫一起住院。
“夫妻两人在病房住了差不多三周半时间,妻子一直十分焦虑,我们觉得这样下去,不仅不利于患者恢复,妻子的心理也要出问题了,所以力劝她出院,但我担心过不了2周,她就会接他出院。”
之所以有这样的担忧,是因为李霞曾碰到过这样关系十分紧密的夫妻。丈夫住院两周,病情刚有点改善就希望出院,妻子心疼丈夫,就给他办了自主出院手续,但回去第3天,丈夫就自杀了。
“要是我当时态度再强硬点,可能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对于病人因抑郁症发作而自杀,李霞是一百个不能接受。“不仅因为我是医生,把病人的生命放在第一位,也是因为我知道,病人在抑郁症发作时做的自杀决定,并不是他们真正的决定。”
有些患者在病情稳定时,会对自己的家人说:“如果我抑郁症发作,你们把窗关关牢。”
李霞经常对重症抑郁症患者家属说这样一句话:“这时候,你已经发现自己的爱对他/她的病已无能为力,那么应该选择把疾病交给专业医生,等他的病情缓解,再让你的爱发挥作用。”
音乐团体干预治疗已逐渐成为重要的精神疾病的辅助治疗,上海精神卫生中心老年科就引入了非洲鼓治疗
市政协委员朱红:消除偏见提高识别率,早发现早治疗
市政协常委、提案委员会副主任、九三学社界别副召集人,九三学社市委秘书长朱红今年的提案就是《关于加强老年抑郁防治工作的建议》。
老年人属于抑郁症高发人群,而我国正加速进入老龄化社会。最新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截止2020年底,我国人口达到14.17亿人,其中60岁以上老年人口2.64亿人,占比18.4%,接近中度老龄化社会(占比超过20%)。
在近期于上海黄浦区、奉贤区和松江区做的问卷调查中,朱红发现,有焦虑情绪的老年人3.5%,有抑郁情绪的6.5%。在中国,人们对抑郁症还存在偏见,被认为是“想太多或内心脆弱”,调查中也发现男性更不易表达情绪。老年抑郁症的临床表现往往不太典型,与躯体疾病相互恶化,第一就诊科室常常不是精神科,社区医生、非专科医生对该病特点不了解,导致识别率低,容易误诊。此外,还存在治疗困难的问题,使用抗抑郁药可能会出现更多不良反应,不能遵从医嘱。
今年的政协会议上,朱红提出建议,首先,就是要提高公众对老年抑郁症的知识了解,消除偏见,科普年轻人辨识老年人的情绪变化,早发现早治疗;其次,加强对非专科医生和社区医师的培训,能初步诊断老年人群的精神心理问题,提高该疾病识别率;还要建立智能化筛查与干预工具、培养专科人才。
“要进行全转诊与多学科联盟,社区将识别出的患者转诊至专科医院,好转后转回社区继续随访,开展老年团体活动场所,重点关爱高龄、空巢、多病老年人。”朱红还提出,针对需要诊断和治疗的老人,提供医院就医就诊的绿色通道,实现早期诊断和治疗的目的。
来源:周到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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