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16位国宝级烹饪大师(舌尖上的生活美学大师)

北京16位国宝级烹饪大师(舌尖上的生活美学大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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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击上方蓝字即可订阅在物质富足、文化繁盛的晚明时期,享有着经济上的优裕和时间上的闲暇的文人们在文玩、书画、园林、茶酒、香料、家具、研、琴之类的非实用意义的“长物”上建构起了一个优雅、闲适的审美化的生活世界,他们的感官——眼、耳、口、鼻、身以及与之相对应的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也被充分调动起来并参与到这种生活的营造当中去;以至于一个人凭着感官的触觉就能在人群中找到他的同类……那是一个“感官技术”高度发达的时代。感官世界之

舌头传奇

张岱早就想动身去一趟南京了。这个自称“茶淫橘虐”的生活美学鉴赏大师,向来目高于顶,自认吃喝玩乐方面的品位无人能匹,但对当下江南士林中名声日隆的品茶专家闵汶水却是仰幕已久。闵汶水在文艺圈能有今日之崇高地位,引得名士大佬纷纷与之订交,是因为他有着出色的知味能力,他发达而敏锐的舌蕾细胞在他生活的时代几乎成了一个传奇,据说他可以分辨出五十种名茶的产地、成色和十多种泉水滋味。如此发达的感官能力构筑起的一个幽深精微的世界,在一个以风雅为尚的时代里怎不让人神往?大概三年前的一个春天,闵汶水带着新茶和一整套的茶具从南京跑到山阴找张岱喝茶,不凑巧的是张岱正好外出了,那次没能和闵大师喝上茶,以后的日子里让张岱一想起来就懊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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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岱画像

在桃叶渡的闵家,初见这个传说中的人物还是让张岱感到了吃惊,17世纪尚欠发达的资讯使他一直以为闵汶水是一个喜好茶道的少年书生,却没想到是个比他还要老的清瘦的老头。看来想象和事实永远存在着距离。开始见面是在一种别扭的气氛中,这个瘦老头连起码的客气一下都没有,不问名姓,也不问他所从何来,他给张岱的感觉是一只容易受惊的野鹿,敏感,多疑,不好接近,甚至还有些微的敌意。张岱还想说些什么,他竟找了个借口说他的手杖忘在外面要取回来就走开了,丢下尴尴尬尬的客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张岱的叙述在这里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白,虽然他没有告诉我们一个人留在闵家的客厅里是如何的坐立不安,但大致的情状我们还是可以想见。闵老头故作的冷淡和清高反倒让他固执起来。今天难道就这样一无所获地回去吗?他为自己这近乎无赖的行径感到了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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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岱行书《栖霞》

闵老头出去找手杖找了大半夜,回来看到客人还没走,也有些吃惊,乜斜着眼睛看着他说,你还在啊,留在这里还有什么事吗?张岱不失时机地拍了他一下,久闻闵先生精于茶道,今天我就是来借你的剩茶一解渴思了。这话像一剂春药立马让闵老头兴奋了起来,他亲自起身烧炉子煮茶,动作快捷麻利得如同急风骤雨,一点也不像七十岁的老人。茶一会就煮好了,闵汶水把客人引到另一间装饰典雅的房里,明净的桌子上,有名的荆溪产的茶壶和成窑、宣窑制的瓷瓯琳琅满目地摆了十几套。随后,宾主双方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了一场知识考辨式的对话,并在对话中促进了相互了解并进一步增强了感情。这是一场知味能力和感官灵敏度的较量,五花八门的茶具和香茗就是他们捉对儿厮杀的疆域,当笼罩着话语的硝烟味散去,他们都为辨认出了对方而欣喜不已。张岱最后不无得意地向我们宣称,经过这场对话,他和闵汶水的友谊得到了提炼和升华,“遂相好如生平欢”——就像结交了一辈子的老朋友一样亲密无间了。

著名的《陶庵梦忆》的作者在这里把这场对话铺排得如同一出正在进行中的戏剧台词,同时在紧要处也不忘狠狠地抬举自己一把。如果不是真有闵汶水这个人,我们倒要怀疑这是不是张岱为标榜自己的感官能力编排的一出双簧戏了——

张:这茶是什么地方产的?闵:是阆苑茶。张:[又喝一口]不要骗我,这茶是采用阆苑茶的制作方法,但味道不像。闵:[偷笑]嘿嘿,客人知道是哪里出产的?张:[再喝一口]怎么很像是罗岕茶?闵:[吐舌]奇妙啊,奇妙!张:用的什么水?闵:惠泉水。张:别骗人了,惠泉到这里千里之遥,难道水一点不会受震荡,还能这样新鲜醇厚吗?闵:不敢再骗你了,实话告诉你吧,我家取水,必定要等到惠山人静的时候,在晚上掏干水井,洗刷多次,到黎明时分,涓涓细流积满水井,用大瓮装满,下面铺好花岗石,等到有了顺风再开船,这样水不会晃动,水性也不会变熟,所以与其他的泉水比起来特别的不同。闵:[沏茶。倒茶]客人尝尝这茶。张:香味浓烈扑鼻,味道很厚,是春茶啊,前面喝的,一定是秋茶了。闵:[大笑]我年已七十,精通茶道也有五十年了,从没见过对茶道鉴赏如此高妙的客人,莫非阁下就是山阴的张宗子先生?张:[大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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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徵明《惠山茶会图》

酷好茶道的人们往往会在清淡飘逸的茶香与孤芳自赏的清流间建立起某种内在的关联,张岱在这里以传奇性的笔调描述的饮茶过程的种种细节,不无相互标榜的意味,而穿过这些细节,我们会看到他运用感觉器官营造了一个有别于世俗世界的精微、典雅的传奇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一个人凭着他感官的触觉就能在人群中找到他的同类,如同上面这个故事里所说,张岱与闵汶水因为相互佩服对方的舌头而相互慕名,直至最终订交。由此我们不难窥见晚明感官文化发达之一斑。

在这里,一个人的感官能力发达与否成了他能不能进入这一传奇世界的关键。生活于17世纪中叶的一个叫孙枝蔚的小品文作家批评了名士的形式化倾向和这种倾向带来的浮泛虚假的风气。所谓“时之名士所谓贫而必焚香必啜茗,必置玩好,必交游尽贵也”,一个人不管穷到了什么地步,品茶(仰仗味觉能力)、焚香(嗅觉能力)、玩古这几样文人雅士标志性的癖好却是万万不可丢下的,即使你感官鲁钝不具备这方面的能力,你也得学会虚张声势,以证明你是个真正的风雅人士。袁中郎在苏州吴县做县令时讲过一个麻城名士的故事:

麻城的朋友丘长孺来无锡玩,带回去三十坛著名的惠山泉水。他自己先回家,让仆人们随后把水挑回去。仆人们嫌水重,半路上都倒进了江里,快到家了才汲了附近的泉水灌上。丘还以为这水金贵着呢,第二日就遍邀城中名士来家品尝惠泉水。名士们围坐在书房中,一个个脸上十分欣喜,打开水壶拿来磁碗,盛上少量泉水,争相议论一番,然后开始非常隆重地饮水。“齅玩经时,始细嚼咽下,喉中汨汨有声,乃相视而叹曰:美哉水也,非长孺高兴,吾辈此生何缘得饮此水?”临走了还流露出恋恋不舍的样子。你几乎可以看见他们一个个拿腔拿调煞有介事的可笑模样:把鼻子凑近杯子,用力地嗅着,咂巴咂巴再慢慢咽下,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脸上挂着愚蠢而快乐的笑容。本来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不巧的是半个月后,仆人们在一次争吵中互相揭短把换水的事全给抖露了出来。愤怒的丘长孺把他们都赶走了。不知道那些躬逢其会的名士们听到这消息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袁中郎叙述这个闹剧式的品泉雅会时,肯定是拼命地忍着笑的——那可真是黑暗中的笑声。品泉这种味觉活动在这里看起来更像是虚张声势的一个仪式,一个文人之间互相标榜、认同的社会性动作。名士们煞有介事的刻意张扬活脱显出了他们的虚假与造作。然而这些好事者饮假惠泉而细咽长叹的造作之态,谁说又不是时代积习所致。在风雅相尚的时代氛围下,感官能力已经成了一个符号,一个认同或者区分的文化标记,不管你是否具有真正的品味能力,为证明自己属于文雅境界,证明你是上层人士中的一员,每个人都在自觉和不自觉地参与着这种感官的表演。

相比这些故作姿态的名士,袁小修就要显得旷达得多也可爱得多。袁小修也曾大老远地从无锡把两坛泉水带回公安老家,怕搞混了,他还事先特意用红笺纸写上泉名贴在一坛惠泉水和一坛中泠泉水的壶上作为标记。一个月后回到家,笺纸和字迹都磨灭了,二哥中郎问:哪一坛是惠泉水?哪一坛是中泠泉水?小修辨认不出,尝了味道还是辨认不出,于是两人相顾大笑。(本文摘自《南华录:晚明南方士人生活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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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 南华录:晚明南方士人生活史作者 = 赵柏田ISBN = 978-7-301-25238-3

定价 = 12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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