饰演鲁迅的三人 我是滑稽剧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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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时年43岁的严顺开,正坐在屋子里流着眼泪,大发脾气:

“不演了!我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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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就在浙江绍兴出外景,正在拍摄电影《阿Q正传》。

许多演员都想演“阿Q”,他又为何会大喊着要罢演呢?

原来,上海电影制片厂的领导,主观认为作为滑稽戏演员的严顺开,并不适合出演阿Q。

“怕严顺开演出来,把鲁迅作品演成滑稽戏。”

“(这样)好像掉了价了。”

回忆起此事,《阿Q正传》的导演岑范如此解释。

也正因为如此,剧组都已经出外景了,严顺开却仍然被“待定”。

不仅如此,他在剧组里还有另外一位强劲的对手,也对“阿Q”虎视眈眈,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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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接到邀请

1980年的夏天,编剧陈白尘将鲁迅的小说《阿Q正传》,改编成了剧本。

作为陈白尘的好友兼《鲁迅传》的合作者,赵丹自然成为了饰演“阿Q”的最佳人选。而且,这个剧本就是陈白尘为他量身定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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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相英俊,身材高大,表演风格多变,可塑性极强,是当时著名的“千面演员”。

然而,陈白尘刚完成剧本,赵丹却一病不起,并且很快撒手人寰。

乍听噩耗,陈白尘一度喊着赵丹的名字,痛哭不已,甚至不敢参加赵丹的葬礼,只把剧本寄到北京,放到赵丹的灵前。

或许他是因为愧疚,又或许是因为鲁迅的百年诞辰临近,电影《阿Q正传》必须尽快开拍。

原定的男主角病逝,剧组不得不快马加鞭,物色出合适的男演员。

这时,《阿Q正传》的副导演石勇,推荐了一个新人演员,并且是滑稽戏演员——严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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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石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提议在之后引发了一场风波。

不久后的一天,严顺开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的是上影厂的导演鲁韧,喊他来自己的家里一趟。

当严顺开带着满满的疑惑,来到鲁韧的家时,他发现还坐着上影厂的另一位导演岑范。

他才坐下没多久,两位导演立马问了他一些问题,都是关于阿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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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严顺开曾经帮过上海芭蕾舞团,排练舞剧《阿Q正传》。

为了不帮倒忙,严顺开翻阅了许多相关的书籍,恶补了很多知识,对阿Q的了解从一知半解到知之甚多。

因此,面对两位导演的问题,他都能侃侃而谈自己的了解和想法。

当时,严顺开也明白两位导演的意思,大概是找自己去演电影版的阿Q。

他想的没有错,就是没有想到,真正拿到角色的过程会如此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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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严顺开和郭凯敏,到底谁才合适?

严顺开接受采访时,曾经说过:“从教材方面来说,几乎像我这样演主角的是很少。”

毕竟在他的那个年代,不管是坊间还是官方,都默认一个说法:男看王心刚,女看王晓棠;男要像赵丹,女要像张瑞芳。

男明星个个都要浓眉大眼,仪表堂堂,高大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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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严顺开的长相,和他们却是大相径庭。

不仅是身材矮小,一对倒八字的眉毛,还让他本就其貌不扬的长相,充满了沧桑和悲苦;一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更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哭,还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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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就是因为长相问题,他去报考上戏却被直接刷下;在中戏表演系学习的四年时间里,他也从未演过主角,永远都在跑龙套。

CCTV夕阳红的纪录片中严顺开老师这样回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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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他出演阿Q,上影厂的领导、电影的制片方和投资方,都是坚决反对的。

要知道,同样改编自鲁迅小说的电影《伤逝》和《药》,选择的可是王心刚和梁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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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部电影先后上映,严顺开想从他们之中脱颖而出。

一个字,难!

况且,鲁迅先生本就反对把《阿Q正传》搞成彻底的滑稽戏,偏偏又选择个滑稽戏演员来演阿Q。

和鲁迅先生拧着来,怕是嫌弃惹的非议还不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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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多因素下,各方都更倾向于选择郭凯敏。

如今看郭凯敏,似乎并不是很出名,出现在荧幕上也多是父辈一类的角色。但在那个年代,他是《庐山恋》里的“耿桦”,是当红小生,更是当时的“大众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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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相貌平平的严顺开,要和当红小生郭凯敏竞争一个角色。

四个字,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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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导演岑范却觉得,严顺开比郭凯敏更适合出演阿Q。

毕竟阿Q头顶癞疮疤,反倒长相不是最重要的。因此,他不顾各方的反对,带着严顺开到浙江绍兴出外景。

在绍兴的老酒馆里,严顺开迎来了一次特殊的试镜。

03 试拍数次后,他终于拿下了“阿Q”

顶着夏天的大太阳,岑范让严顺开戴上破毡帽,穿上破布长衫,泡在酒馆里。

岑范去问酒馆里的老绍兴,严顺开像不像老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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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人都说像,这让岑范和石勇都倍感意外。于是紧接着,他们又让严顺开去做造型,试镜头,试拍……

可因为各方都不赞同,投资方甚至放话,要是岑范选择严顺开,他们就撤资。

到底用不用严顺开,迟迟没有定数。

最燥热的天,加上一天到晚地排演,严顺开的心里隐隐有些不愉快。

他的恩师黄佐临,在看过他演的《霓虹灯下的哨兵》后,不惜惊动文化部,给夏衍先生写信,要求把他调到上海曲艺剧团,即是后来的滑稽剧团。

想他也是滑稽剧团的宝贝儿子,如今被当成萝卜白菜一样挑来挑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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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干嘛呀?”

本来自尊心就受挫,最后因为投资方的威胁,他又被叫去试样片。

这让他的内心更不好受了,眼泪夺眶而出,大喊着自己不演了。

好在,这一次岑范导演也决定了,也放了狠话:不让选严顺开,自己就不导了。

两方僵持不下,上影厂来了七八个“巨头”,经过审查,最后通知岑范——还是试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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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似乎只有严顺开不知道此事。

盛夏的高温,打湿了他身上的一件又一件的长衫,汗花了他脸上的一次又一次的补妆。但这些事情,都没有打扰到他深入琢磨人物和情绪。

更没有让他停止观察生活,学习割麦、舂米、撑船等农活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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饰演吴妈的演员王苏娅,回忆起拍摄时的故事时,也坦承道:为了这部戏,他确实付出了很大的心血,把自己完全浸到了阿Q的人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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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在试拍在尼姑庵里偷萝卜,被狗撵跑的那一场戏时,严顺开不单要克服内心对狗的恐惧,一次次地试拍,还要在爬上围墙后,立即顺着墙根的梯子下来。

只是没想到,在演得最为出色的那一次时,他忽然忘记了梯子,直接松开了手,整个人摔到了梯子上。

肋骨应声而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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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为了不耽误拍摄,他只做了简单的处理,包扎好就接着拍戏了。

拍得如此认真,付出如此之大,严顺开却不知道,这仍然只是试拍而已。

好在几场戏下来,他的表演终于打动上影厂的“巨头们”。

男主角是他,终于板上钉钉了。

而这时,严顺开对剧本和台词,早已烂熟于心。

04 “阿Q”的成功,让他被誉为“东方卓别林”

事实证明,严顺开确实是最佳人选。

电影上映后,立即在国内外引起了巨大的反响,还成为中国第一部参加戛纳奖的影片。

初登荧幕的严顺开,更是凭借“阿Q”拿下了百花奖影帝,以及“金拐仗奖”——迄今为止,他是中国唯一获得该奖项的喜剧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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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别林在瑞士度过余生的,因此为了纪念他,瑞士创办了韦维国际喜剧电影节,并把最佳男演员奖的奖杯,设计成了拐杖的样式。

而拿到此奖的严顺开,也被誉为“东方卓别林”。

但也因为这个奖,引发了不少的笑话。

当他获得‘金拐杖奖’的消息传回国内时,严顺开本人却是一无所知。

在出租车司机特地跟他道喜时,他还以为是说戛纳获奖了,一个劲儿地说没有,搞得司机开始自我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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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甭说他不知道,就连剧组都没得到消息,导致没有人参加颁奖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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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节的组委会要颁奖,一问才知道剧组没来,只能找中国使馆。

没想到的是,中国使馆也没有得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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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没来人,使馆也没来人,组委会有些火大了,直接问在场的到底有没有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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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来找去,只找到了一名中国记者。

这名记者也发懵,可好歹记得跟旁人借领带系上,才上台领奖。领完奖,记者刚感觉到与有荣焉,却又被组委会拦下,说他只是代替领奖的,可不能带走奖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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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一个颁奖,愣是被弄成了一出“喜剧”。

1983年,严顺开便被邀请去这个电影节做评委,并和卓别林夫人和女儿合照。这对于喜剧演员来说,是荣耀,更是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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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于个别情节,外国人依然不理解,便去问严顺开:

“(和吴妈睡觉)好睡就睡,不愿意就不要睡,搞这么多戏干什么,搞得太复杂了,太夸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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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问题,问得严顺开是哈哈大笑,心想国情到底是不同。

不过,他没有这般解释,只讲罗曼﹒罗兰说过,他永远都不会忘却阿Q。

他们只好点头,“啊,罗曼﹒罗兰说好的,肯定是好的。”

获奖后,严顺开曾经的不愉快也冒了出来:

当初还说我不行,现在怎么样?

为此,他被恩师黄佐临狠狠地批了一顿,从此再也不敢随便膨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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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喜剧表演艺术家

一部《阿Q正传》,让很多观众认识了严顺开。

但真正让他红遍大江南北的,还是1983年的第一届春晚。

当时,严顺开一个人就表演了三个节目,并首次在春晚上,运用了“小品”这一种喜剧表演形式。

第一个节目,是《阿Q的独白》。

虽然严顺开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可他一张嘴,就是从电影中走出来的阿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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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节目,是《逛厂甸》。

和严顺开合作这个节目的,是当年凭借《骆驼祥子》里的“虎妞”,而一炮走红的斯琴高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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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节目,是哑剧《弹钢琴》。

这也是当时领导最重视的一个节目,特意把它放在了零点钟声敲响之前。

然而,因为音响师的失误,在开头没能及时放出钢琴声,破坏了剧情的整体逻辑性,让观众看得云里雾里的。

以至于,最让观众印象深刻的,反倒是王景愚的《吃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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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后,严顺开又多次在春晚上,表演了《张三其人》,《爱父如爱子》和《假话真说》等经典小品。

在这些作品中,最受观众喜爱的莫过于《张三其人》。不管是故事结构,演员的表演,还是对人性的揭露,都是无出其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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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逗得观众哄堂大笑的同时,又能引发他们对人物的同情,对人性的深思。

除了小品,严顺开在喜剧类影视角色的塑造上,也颇有成就。

许多理论家把他自成体系的演出风格,称为“严式幽默”;

观众也认为,他是名副其实的喜剧表演艺术家。

正如他所说的,“我不帅,但我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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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最后的挑战

2009年,72岁的严顺开决定挑战自我,接下了悲情剧《我的丑爹》。

这不仅是挑战自己的表演风格,更是在挑战72岁身体的极限。

他需要搬东西,来来回回地捡垃圾,淋雨,更需要下海,让冰冷的海水逐渐淹没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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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曾想用替身拍摄下海的那场戏,但都被他拒绝:该拍多久就拍多久,不要随意喊停。

就这样,严顺开在冰冷的海水中泡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拍摄过关。

这场戏结束后,剧组召开了看片会,严顺开带着玩笑的口吻说:

“我今年是本命年,72岁,我担心我自己能不能安全地回到家,和老伴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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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有想到,一语成谶。

《我的丑爹》拍摄没多久,严顺开就感觉小腿疼痛。他以为是大连太潮,只买了膏药。

导演也为他准备了两根拐杖和一张便携椅,以便能随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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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杀青后,他还说椅子得给他留着,留着他来拍第二部《丑爹》。

没想到仅过了第三天,2009年的10月,严顺开突发中风,从此告别了舞台和荧幕。

由于严顺开看到熟人容易激动,为了让他能够得好好的休养,他的爱人顾医生不得不谢绝了探望。因此,严顺开最后的18载岁月,外界对他的消息知之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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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艺术生涯的最后,他拼尽全力地塑造了一个全新的人物,完成了自己最后一场的压轴大戏。

虽然遗憾仍有,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因为,在如今浮躁的,急功近利的影视圈,在个个都恨不得今天拍部片,明天蹿一线,后天就只等着数钱的情况下,

好的作品,好的合作者已经是凤毛麟角了。

而严顺开在从艺50余年的时间里,有作品,有追求,踏踏实实地拍戏,精益求精地增进技艺。

他无愧于“东方卓别林”的称号,更称得上是“德艺双馨”。

【嘈坊人物志】严顺开:我是滑稽剧团的,领导们怕我把鲁迅的作品演掉价了

(视频版已更新,喜欢看视频的亲们,点击上方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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