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竹马表白后嫁给死对头(我和竹马从小是死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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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竹马表白后嫁给死对头(我和竹马从小是死对头)

和竹马表白后嫁给死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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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李政一是众人眼中的青梅竹马。

所谓青梅竹马,就是自小到大,无论是幼儿园还是大学,我们都能巧妙地分在一起。

乃至我俩毕业,还是躲不过那该死的巧合,来到了同一家公司。

我讨厌他,这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无论做什么,他都要力压我一头,继而在长辈眼中收获种种赞赏。

所以我自小到大唯一的愿望,就是将李政一踩在脚下。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有朝一日,我俩连穿越都能赶上巧——

我睁开眼时,首先看见的是李政一那张我看了就烦的脸。

再然后则是他冠起来的长发,以及身上那宝蓝圆领官服。

紧接着则是一枚古装正剧里面才会出现的笏板,斜斜地倒在他怀中。

他看我的眼神,带着几分茫然和无措。

我自然也同样无措——毕竟上一秒我俩还在年会上大打出手。

其原因只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两个副总因此吵起来显然很没有教养。但我和李政一在公司见面就吵,因而众人就见怪不怪了。

但!现在!不是年会!

我余光往身后瞥瞥。

果不其然,身后一半是同李政一一样的宝蓝圆领官服。

另一半则是和我一样的朱红圆领官服。

红蓝两色,列队而站,左为男官,右边为女。

这是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第一反应是我在做梦,可我明明记得先前我俩在吵架,不可能这么快就睡着吧?

何况年会上我还滴酒未沾,不可能这么快出现幻觉。

那如果不是做梦,难不成我是穿越?

可穿越就穿越,为啥李政一还阴魂不散地跟来了?

难不成异时空里面,我和他也有相逢?

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就在我思索着眼下的情境之时,身旁忽而传来一道年迈的声音。

「二位怎么不吵了?」

二位?吵?我又回过头看了一眼。

满堂朝官,只有我和李政一立在中殿,显得格格不入。

那也就是说,是我和李政一在这里吵么?

我循声向旁边望去,就看见一位穿着黑袍圆领官服的老臣,立在百官之前。

顺着这老臣往后看去,便对上御座那位幽深如寒潭的眼眸。

我被那眼神看得背后发毛,正思索着该如何狡辩,就见那皇帝极其不耐烦地冲我等挥挥手。

「退朝。」

这就退朝了么?

我虽满脑子问号,但也只能跟着一众臣子从大殿退出来。

出了大殿,周围没有一处高楼大厦,倒是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我不相信自己是在做梦,但也无法说服自己是穿越了——

穿越这么时髦的事情,竟然能落在我头上。

显然,驻足凝望的不只有我一个。

李政一也在门口顿了好久,才不敢置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敢置信?

难不成他也是穿越来的?

不对吧?

我凑到他跟前,试探地问一句,「what』s your name?」

正是这一句,李政一的神情骤然一变,他拧着眉望向我,显然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以为他没有听懂。

就在我想用几句洋文骂他解解气之时,就见他启唇缓声说,「I』m your father.」

这下我听懂了。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我的金履靴就很不客气地往他屁股上招呼去了。

他同我打架的日子少说也有十五年了,几乎是条件反射,他就躲开我的脚,转而来扯我的官帽。

人被打,就会疼。

从科学研究表明,人在做梦是不会感觉到痛。

但当他的手使劲扣着我的手腕之时,我确实疼得眉眼一抽。

散会的臣子见我俩大庭广众之下动起手来,忙不迭地就过来拉架。

其实就算他们不拉架,我俩也没有打下去的兴致了。

我望着他,才知道,我和他确确实实的是穿越到了同一个时空。

我想,也许投胎转世之前,我定然得罪了阎王殿上哪位祖宗,才能让我两辈子都和这孽畜沾上关系。

我就纳闷了,他是魂拴在我身上了么?

怎么连穿越都能跟我搭上一辆车?

女臣哄着,「萧大人消消气,这,这殿前动手多有不雅。」

男官劝着,「就是就是,大家在朝为官,和气生财嘛。」

我刚想说什么,脑袋里面便涌出来一股丰沛清晰的记忆。

在这记忆的冲洗下,饶是我再想狡辩自己是在做梦,也纯属是自欺欺人了。

我,确确实实的穿越了。

诚如先前我睁眼看到的模样。

这个朝代可以说是超理想化国度。

百姓安居乐业,天下海晏河清。

男女皆可在朝为官,大家一夫一妻,连皇帝都只有一位皇后。

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矛盾点,大概就是男官女臣之首的两位大人,成天见的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

这两人,自然就是我和李政一。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朝代里面我还是叫做萧千灵。

但倒霉的是,我和那李王八竟然也是死对头。

说实话,捋清楚这些来龙去脉的时候,我的想法就是一头撞死。

上辈子我看他看得真的是想吐,好不容易穿越了又得和他一起上班?

但撞死的想法只持续了一段时间,我就觉着,那为啥不能让李王八撞死?

反正我看古代的电视剧中,害死一个奸臣是易如反掌。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里面,老丞相很快就要退休。

所谓老丞相就是先前朝堂上那位黑袍老臣。他一退休,那百官之首的位置自然得由我和李政一其中一人补上去。

所以在我没有穿进来之前,我和李政一就是势不两立的一对。

倒是有正当理由了。

就在我思索的时候,马车停在萧府门口。

下了马车我一偏头,巧了,旁边那气势恢宏的府邸上写着两个大字。

李府。

李府门前的李政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而后姿态娴熟的撩袍进了李府门内。

「……」

命运为何如此捉弄我?

回到府上我转了一圈,刚坐下来,还没适应眼下的宅邸,那厢窗口忽而听见一声异动。

不用说,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肯定是李政一那兔崽子。

果不其然,我一回头,就瞅见李政一那张英俊非凡的面容。

他原来就很帅,穿上西装之后人模狗样的。

这会儿他还换了朝服,穿上套古色古香的装备,倒显得有几分说不出来的风骨在其中。

白衣卿相,风流倜傥。

不错,换新皮肤之后,看着到底不那么碍眼了。

我冷哼道,「李大人,你这是有何贵干啊?」

他长眉一挑,「你适应得还挺快?」

我寻思着再快也没有他快啊。我屁股还没坐下来,他已经翻墙来我的院落了。

「来都来了,就当玩呗。」

我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毕竟是他乡遇故交,虽不至于两眼泪汪汪,但好歹有个熟人当坐标。

李政一显然也是这个想法,周身上下连一点紧张不适从的样子都没有,好像只是玩一个全息模拟游戏。

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这气定神闲的模样,「你家没有空气?跑我这来呼吸?」

「这空气又不是你家的,我想到哪喝就去哪喝。」

他是一点也不见外,我还没坐,他倒是先坐在主位那张檀木椅上了。

这就让我想起来一件往事,原来我们两家离得近,初中时候我在家写作业,他不写,就来我家抄我的。

每次来抄作业,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后来我就想着,抄就抄吧,最后考砸的还是他。

没成想,每次他都和我并列年级第一,回回不带落的。

那模样和他现在这姿势神情,是分毫不差,一样的刁钻可恨!

「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这句话我说了很多年,他没听累,我都说累了。

李政一跟没听见似的,但却稍稍正经了些,他问我,「那会儿我以为是梦,下手就狠了点。你手腕疼不疼?」

是我俩在宫道上大打出手的事情。

呦。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李少爷竟然能屈尊关怀我?

许是我面上的不屑太过明显,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只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你别多想,我怕把你打死了,没人陪我玩。异世还是很无聊的。」

老实说,本来我来这异时空还很懵懂。

但听他这么一句话,我突然就确立了目标。

我要当权臣,我要升官发财,我要弄死他。

「承蒙关心,我现在力拔山兮气盖世,能给你那俊脸上再添几笔辉煌。」

他啧了一声,「你这小姑娘,天天那么大火干什么?」

说得好像是我不讲理似的。

其实我也不想和他针锋相对,但李政一这人忒烦。至于怎么个烦法,那就从近处说起。

穿越来这里的上一秒我们在开年会,我刚和一个小员工聊得热火朝天。这位李副总就过来拆台,说人家小男孩这不行那不行——

我就寻思着,我和我部门员工聊天,管他什么事?

他是太平洋警察,管这么宽?

当然,我不想在年会上和他闹得那么难看,就转身去慰问另个下属。

结果他阴魂不散,我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我说一句他拆一句,这谁忍得了。

于是我就骂了一句,你有病吗?

李政一没来得及回答,我俩一睁眼,就成了异世界的老乡。

我继续问,「你有病?老是缠着我干什么?我欠你钱了?」

自小到大,起认识他之后,我就没有过上一天太平日子。

就算后来我上大学搬家,这孽障也能闻讯而来,我一开门就能看见他从我对面出来。

实话实说,我挺服气的。

李政一当然不会承认他脑子有病,他来这一遭好像就是为了看我生龙活虎地骂他几句。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丢下来一瓶跌打损伤药,便利落地翻身,离开了此处。

临走前,他还不忘气我一下。

「萧副总小心了,明天朝会,咱们走着瞧。」

「……」

但可惜,朝会并没有给他发挥的空间。

皇帝一早上都沉着脸色,听着丞相数落我俩在宫道门口大打出手,丑闻今已传到四万八千里了。

其中要害我只听出来了两点,一是影响不好,二就是扣我俸禄。

那李政一先占我便宜在前,为何单扣我一人俸禄?

我不服气,「陛下,分明是那李大人先出言不逊,微臣才动手打人。您罚我俸禄,我没意见。但李大人也绝非无罪之人。」

李政一立在远处,笑眯眯地看着我,「萧大人此言差矣,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纵萧大人不爱听我说话,那也不能动手打我。」

他指了指自己那被扯坏还没来得及补的朝服,「你看我的衣服,都被你撕成什么样了?」

被罚了俸禄我本就耿耿于怀,这下听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口气,更是气急攻心。

我没好气地应道,「打死你活该——」

完了,这是在上朝!

我原以为我这恶毒的话,会让朝臣震惊,可回过头一看,众人无不屏息凝神,完美充当吃瓜观众。

只有御座上的皇帝,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两位爱卿可真是一见面就吵,这样吧,朕有一个好法子。」

什么好法子?

将李大人贬官?遣返?还是将我外派?

我和李政一齐齐望向高位上的皇帝,只等着他吐出什么金口玉言。

熟料,小皇帝冷哼一声,继而道,「一月内,两位大人若是再在朝堂上言辞激烈一次,朕就亲自赐婚,让你们结为连理,床头床尾吵个够。」

???

这招可太毒了。

我只觉胸中有一口恶气,久散不去。

但对上皇帝这幅不容置喙的模样,我到底不敢再辩驳。

毕竟古代律法深重,我可不敢随意触人霉头。

但!但一个月不吵架!

我撩袍跪地,「还请陛下将我外派江南,微臣一月再回来。」

我敢保证,这一月内,李政一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和我吵架。

他这人这一辈子别的爱好没有,就爱阴魂不散地缠着我。

和我结婚他甭提多开心了,这样就能没日没夜地折磨我。

我绝不能让他得逞!

——

皇帝看我跪地不起,到底是有些松动。

但相比较我跪地不起,皇帝显然觉着他的耳根清净比较重要。

两相权衡之下,皇帝说,「正好,江南官商勾结横行,两位爱卿一同前去处理罢。」

什么?

听这意思是要将我和他一同派去江南?

这事去一个人不就成了么?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李政一就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皇帝凉飕飕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哪敢再有二话,只能被迫和李政一去江南出差。

说起江南官商勾结一事,我是有些印象的。

原主的记忆大抵是说,江南一带的商人贿赂州府知县逃避关税,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为此,原主已经调查出来几个主要头目。

这还没来得及去肃清隐患,就被我魂穿进来了。

来都来了,既占了人家的身体,还是得帮原主未了的心事完成。

皇帝看我和李政一没有二话,便示意我们离开。

出了勤政殿,我无可避免和李政一走在同一条官道上。

我想放缓脚步,以求和他拉远距离。

李政一显然不想如我所愿,我走快他便走快,我走慢他便也放缓脚步。

「你烦不烦?」我停下来,望着他那张小人得志的脸,「你是黑无常?烦死我有业绩拿?」

他啧了一声,「萧大人说的哪里话,这不是觉着咱们有缘,想多看你几眼。」

李政一说话素来没谱,我压根不指望他这里面有几分旁的心思。

我刚想和他对骂,却蓦地望进他那双笑意浅浅的寒眸。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这一年,是大业五年,而我和这位李大人是大业双壁,岁庚二十。

而他,当真和我记忆中的二十岁,一模一样。

周身尽是我藏在回忆深处的风流倜傥,眉目间满是我曾念念不忘的意气风发。

我看着看着,忽而就有些恍了神。

我无可避免地想到,如果我回不去现代世界,那我和他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熟人。

想归这样想,开口的时候,我却没有什么好心情,「这缘分我可真不想要。」

李政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到底没再多说,只甩了甩袖子,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

那官服鲜亮扎眼,是这暮秋时节最绚烂的一抹颜色。

他留下了一个挺拔消瘦的背影,冲我摆了摆手。

北雁长鸣,晚秋晴朗,他的声音自宫道尽头遥遥传来。

「来日方长嘛,萧大人。」

其实不用来日,有他在的每一日,我都觉着异常漫长。

皇帝下了令之后,我和李政一便收拾行李上路了。

来送行的一众大臣,虽口口声声说着不舍,但等我和李政一的马车渐远之时,我确确实实是听见了几道郎阔的笑声。

不知道皇帝是不是故意的,他让我两南下调查官商勾结,却只给我们提供一辆马车。

美其名曰不可铺张浪费。

李政一坐在马车一角,全然不管正在看史书的我。

一会儿说坐垫硬,一会儿说腿太长了放不下。

絮絮叨叨地比夏日蚊虫还讨人嫌。

我忍无可忍,只能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你能不能小点声?烦死了!」

李政一瞪着眼睛,「你这泼猴,能不能不要动手动脚?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啊。」

骂我是泼猴?

这话一说,我的书是看不下去了,只能加入对骂群聊,和他来一个口若悬河。

骂着骂着,李政一神色却收敛了些,他说,「我听说古代常有暴乱,这次咱们去得小心一点。」

这话倒是不假,毕竟依照我的调查来看,江南各大知州官官相护,远不是官商勾结那么简单。

我俩这两个只会纸上谈兵的朝廷命官,进了这江南,少说得要脱一层皮。

虽然我和李政一吵得不死不休,但关键时候,我和他却也是最默契的合作伙伴。

吵归吵闹归闹,别拿业绩开玩笑。

李政一说,「这次回去,丞相之位势必是我的。」

我不屑一顾,「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饶是我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一到江南,不测的事情还是如期而至。

我们一行人因为要暗中走访,进入江南就没有走官道,而是选择了抄近路,走一条寂寂无名的野路。

走野路的后果就是没有驿站,我们只能找一家小客栈歇歇脚。

但因为客栈太小,一众人挤挤凑凑还是腾不出来多余的一间房,我和李政一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其中一个去和众护卫挤柴房,要么我和李政一共睡一间。

李政一和我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只觉着心如死灰。

他两条眉毛生得好看,笑起来就像是一个过分英俊的书生,全然看不见半分野心。

「萧大人,你选哪一个?」

他肯定不会绅士到把屋子让给我睡。

我本想去柴房睡一夜,将就一下。

但转念一想,有床不睡,为啥要去柴房受罪?

所以我便咬着牙选择了后者。

钱都是朝廷报销,我干嘛要委屈自己?

由于我白天哽着一口气,死活不愿意示弱。

但到了晚上,我才觉得不妥。

因为客栈只有一张床,他不睡地上,我也不睡。

我们只能被迫进行名义上的同床共枕。

我拧着眉,「你睡觉就睡觉,脱什么衣服?」

李政一解里衣的动作一顿,转而冲我挑了挑眉,「我喜欢裸睡,你管得着么?」

别的不说,从他那挑眉的动作,我就能看出来,他是故意恶心我。

我就纳闷了,「你长这么一张人脸,怎么成天不干人事呢?」

好在李政一还知道些礼义廉耻,到底还是穿上了他的遮羞布。

老实说,他一靠近我,我确实是有点害怕。

虽说我俩平常是大打出手,但我俩也都是点到为止,不至于失手把人打死。

可无论如何,我俩之间确实是有些体力悬殊。

专家说,无论一个男人外表多么温和可亲,当你和他独处一室的时候,总能从他身上嗅到一丝关于野兽的危险。

更何况,李政一本来就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男人!

尤其是他俯身掀被的时候,那股危险几乎呼之欲出,汹涌澎湃。

我后知后觉涌上来一股古怪。

随着李政一的温度越靠越近,我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恐惧,遂惊坐而起,就要翻身下床。

「太奇怪了!我去睡柴房了。」

李政一笑容古怪地看着我,但那笑没持续多久,就成了一种隐忍的痛苦。

我隔着被子,只觉着自己脚下好像踩到了他两腿之间。

「你!」

「你……」

我往李政一看了一眼,就见他面色惨白,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额头竟也渗出密密麻麻的薄汗。

「你怎么了?」我赶忙移开脚。

李政一声音颤抖,「萧千灵!你还不赶紧把脚拿开!」

这下......我大抵明白,我踩的是什么东西了。

老实说,看他这个模样,我很不道德地笑了出来。

当然,我没笑多久,就听见一道破门而入的暴呵声。

「打劫!」

我实在没能想到,有朝一日,我会被土匪绑上山。

上山的时候我在想,如果那会儿我没有踩到李政一的命根子,我们是不是多一丝逃跑的几率。

但显然,土匪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了我。

「这是不是知州说的那两人?」

另一个土匪应道,「看画像应该是没错了。」

好家伙!

这江南官员官商勾结就罢了,竟然还官匪勾结!

从这些人粗犷的谈话当中,我和李政一都捕捉到了一个消息。

那就是我们此行的行程已经泄露,这一群土匪早就在这里等我们。

山下护卫已经被他们下了蒙汗药解决了,现在我俩想要逃出,简直是难如登天。

但好在,这些土匪没打算杀我们,而是要等什么张大人王大人过来,给我们上一堂官官勾结的大课。

我和李政一对视一眼,李政一冲我点了点头。

说服甲方投资我们的新项目,是每一个商业大佬必须掌握的一门技术。

而我和李政一,就是大佬中的大佬,这点工作上的默契还是有的。

念及眼下的情景,我便高深莫测地说,「几位兄弟,我瞧你们命里带煞,想必近日颇有不顺吧。」

古代人最怕玄学,用这方式套话,必不会出错。

对上李政一诧异的目光,我也格外谦虚地冲他点了点头。

「……」

我读不懂他的眼神,但是能从他抽搐的嘴角领略个大概。

想必李政一应该很无语,我这装起半仙来,也有模有样的。

土匪起先还半信半疑,但被我四两拨千斤地糊弄了两句,就争先恐后地来找我算命。

算着算着,就说起他们山中闹鬼一事。

我不管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闹鬼,但既然有这个台阶,我便心安理得地走了下去。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这事,需得我看看才知道。」

李政一走在我身边,咬牙切齿地说,「你倒是挺厉害啊,还会算命呢。要不您给我算算?」

我眼皮都不想抬,「你算什么东西?」

李政一被我骂习惯了,连表情都不带变的,他幽幽地吐出来一句,「算姻缘。」

我想,就他这副德行,还算姻缘?

月老用铁链当红线,也拴不住他的缘分啊。

我以为李政一是开玩笑,没想到他当真伸出手,让我给他算上两卦。

土匪们赶来凑热闹,我当众下不来台,只能信口胡诌道,「你这人红鸾星微,姻缘一字是求之不得,前世今生未必能有结局。」

我原以为他会狗急跳墙,没想到他却冲我淡笑一声,不知道捧场还是什么。

「大师,你算得挺准。」

他语气中无端由的寂寥,却蓦地让我心神一颤。

土匪虽然是依照官府的命令绑架我们,但见我这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还是毕恭毕敬地将我等带入土匪窝,让我给他们做场法事。

当然,这场法事是我忽悠他们做的。

古代人都信鬼神,史书诚不欺我。

作戏就得做全套,我学着跳大神的模样,做了一场法事之后,土匪头头直称我们为陆地神仙。

土匪不杀我们是好事,但我和李政一却不能在此久留,便想着早些离开此地。

可土匪却没有让我们下山的打算。

我和李政一分工合作,我来稳住土匪头子,他去争分夺秒地找下山的路。

借着这个空暇,我便和土匪头子聊了起来,想要借机打探一下官匪勾结的有哪些人,以便回京城论罪行罚。

土匪头子是真的不见外,抖落了一大串官员的名字之后,又拿出来几封往来的书信。

他问道,「大人,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这些都是随银子进来的,俺也看不懂上面写了个啥。」

幸好土匪不识字。

我打着哈哈,「借此纸做场法事,替你们扫除奸佞。」

土匪实在不理解一张白纸黑字能做什么法事,但见我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也就没敢多问。

要么怎么说,知识就是力量呢。

但凡这土匪多读点书,我和李政一这会儿小命难保。

得到证据之后,我就想着赶紧下山回京,尽早和皇帝禀明此事。

但李政一那条下山的路,却始终没有找到。

就在我腹诽着李政一效率太慢的时候,他却乘着夜色来了。

「我在后山找到一条小路,咱们等十二点,那帮土匪换班之后就走。」

下山的这条路,是这几日李政一小心翼翼地找出来的。

但十二点,没有手电筒,还走这种远古未开发的小路,对我俩这种文职青年来说,属实是有些困难。

我又困又累,实在走不动了。

我以为李政一会丢下我,但他只是把那碍事的长袍一脱,蹲在我跟前,「上来,我背你下山。」

夜并不是漆黑一片,至少天上有灿烂的星河和一轮皎白的月。

这些星星点点的光落在他那双眼睛里,我却只看见了一种阔别已久的坚韧。

这是李政一第二次用这种没有任何玩笑眼神望着我。

我极其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低声说,「你自己都没多少力气了,还管我?」

李政一没多说,只是背对着我,摸索到了我的双手,将我往前一拉,然后带我踩着枯枝落叶,飞奔而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久到树叶上的露水划过我的眉梢,我才惊觉,天色已经大白。

他外衫脱去,只穿了一件里衣,却全然被汗水打湿,瞧着都能拧出来一把水。

可是他却罕见地没有嘴贱,只是迈着艰难而迟钝的步伐,背着我往前走。

我困意全无,赶忙从他背上跳下来,「你,你,你干嘛啊?」

我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李政一会背着我在异时空的夜,和秋日的夜风,狂奔几十里。

李政一显然累得说不出来话,只坐在树旁,大喘着粗气。

隔了好久,他才恢复以往那种安闲自若的模样,冲我轻哼道,「真刺激啊。」

说实话,我很想讥讽他两句,但话到唇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只能坐在他身旁,低声应道,「确实刺激。」

十一

从山贼窝里面出来之后,我俩不敢再有逗留,当机立断决定先回京城。

回去的路上我俩害怕碰见黑官,转头将我俩给杀了,只能选择继续走小路。

走小路,就能看见王朝的另一面。

想象当中的江南是繁花似锦,烟花柳巷,很是风流。

但我和李政一看见的江南却是饿殍遍野,满街流民。

官强商横,所经之处无不是百姓的怨声载道。

这些东西,我不相信皇帝未曾察觉。

这可是半片江南州啊。

我皱着眉,「朝内国富民强,江南怎么会乱成这样?我瞧着皇帝也不像是昏庸无能之人。」

李政一冷哼一声,「他还不昏庸?我俩没穿进来之前,国内大小事可全都是原先这两人干的。他也就是一个吉祥物而已。」

这话不太中肯,至少在我的记忆里面,皇帝是时常在批奏折的。

但是和李政一废话没用,说多了就是吵。

眼下这会儿,我实在没有心情和他吵。

我俩默不作声地选择继续赶路,李政一虽没有多说,但随着我俩越往前走,他那好看的眉头皱得就越来越紧。

到我们出了江南的地界之后,李政一终于憋不住,怒骂出声。

「这皇帝怎么治国的?当皇帝不用考试的么?这江南烂得跟稀泥一样,他就不管管?」

我回过头望了一眼萧条的城池,城中的一切一切,都如同重石压在我的心上。

百姓为一斗米卖妻卖女,古稀老人负巨柴买卖,卖完只赚两文钱。

官员对此视而不见,商人更是赚得盆满钵满——

我分明是走过人间闹市,一圈下来,却好像历经地狱,是万种苦难齐齐上阵。

至少,我从未见过如此真实而残忍的古代生活,也从不知道远离帝京城的天下,会是这样置百姓于水火当中。

我问,「李政一,你有没有觉着,咱们来到这里,或许是有特殊使命的。」

李政一动作一顿,偏过头看了我一眼。

只看一眼,他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也正是这一眼,我从他眼里读到了如出一辙的念头。

他收敛眉目间的恼怒,笑意浅浅,「兴许,是要改变这个时代呢。」

十二

改变这个时代,更简洁地来说,是改朝换代。

我俩站在城楼跟前,日头向西,只在我和他的脚下投射出来一片巨大的黑影。

倘若这世道如烂泥一样,那推翻了它,又有何妨?

我不知道李政一是如何想的,反正,这个想法在我的心里狠狠生了根。

回到京城之后,我将搜集来的那些证据递给了皇帝,顺带提了一嘴江南流民的情形。

皇帝没多说什么,只是交由丞相去办。

这种全然不顾百姓性命的漠视态度,更让我觉着心灰意冷。

丞相倒还算是负责,快刀斩乱麻地将那些江南祸害给一一拔出。

这件事我和李政一立了大功,但碍于我和他已经封无可封,皇帝便象征性地赏了一些金银财宝。

我望着那些金银财宝,想的却是江南的灾民。

同僚见我神伤,便凑过来问,「萧大人,封了赏还不开心?今晚是不是得请我们去酒楼吃上一顿啊?」

我心事重重,但也知道人情往来必不可少,只能敷衍地应了这场饭局。

许是同僚见我心情不好,饭局也没持续多久就散了。

出了酒楼,好巧不巧,李政一也正好在柜前结账。

倒霉催的。

我虽然很想绕路回去,但李府就挨在我家旁边,我绕到哪里也躲不掉他,便又只能被迫和他一同回去。

其实我和李政一本来就没有多大的矛盾,多是一些意见不合,或者他这人故意嘴贱来烦我。

有时候我很想说服自己欣赏他,但这个念头刚起,对上那张脸,我就开始倒胃口了。

他停在一处摊位前,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煽情起来了。

「我记得大学那会儿,你放学就喜欢去后街吃炸串。」

我不想提起大学的事情,就敷衍地应了一声,「有事说事。」

李政一笑了笑,到底是没有触碰到我俩记忆中的雷区。

「别老是哭丧着脸嘛,古代可没有化妆品给你保养,成黄脸婆就嫁不出去了。」

「?」我眼睛一瞪,「嫁不出去吃你家饭了?」

我想和他多说,李政一这人就是闲的没事干,故意来寻我开心。

我很想甩开他一路飞奔回萧府,但我害怕明天成为朝会议沦的主要对象,只能忍着脾气,听他在我耳边废话连篇。

即便我已经很小心地避免和他当街吵架,但李政一总有办法让我生气。

路过闹市摊,我要买一个陶泥小作,他说丑。

原因简单朴实无华,但我实在受不了他这烦人劲,遂和他对骂起来。

我搞不懂,他是成天闲的没事干,才会来我面前刷存在感吗?

可我无论骂的多很,李政一都像个绣花枕头,一拳打进去,根本没反应。

李政一最大的爱好,就是将我惹炸毛。

我深知此事,却屡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久而久之我便也不想去控制。

人活一世,能打他几时?还是当及时动手的好。

临走前,我放了一句狠话,「早晚我要让你提头来见。」

我要是谋反成功,第一件事就是让他给我跪地行三跪九叩之礼。

李政一仍旧是那种气态从容的模样,从容到带着肉眼可见的傲慢与自大。

他贱而不自知,笑呵呵地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萧大人。」

十三

狠话既然已经放出去了,自然就不能坐以待毙。

从我的亲信那里听说,李政一竟已经暗中招募兵马,频繁出入朝中重臣的宅邸,显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同样,他和陛下献计,要让世家经商,以促进朝内经济发展。

陛下仍旧是不惊不讶地点点头,让李政一放手去做。

我的麾下的女将军,名叫棠溪,就率先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和我说,李政一想必要谋权篡位,还是要早些提防得好。

我奇怪的是,她怎么这么快就听见风声,并且游说我做好准备。

她试探性地问,「先前大人一心只想当丞相,如今李大人居心叵测,不如我等.....」

她没有将那句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但我从她的眼中,看见了势在必得。

也是,既然李大人可以反,那我这位萧大人为何不可以反?

她就不怕说出来的这话,是杀头的大罪么?

可惜这会儿我确实是一心想谋反,没思虑清楚中间要害,便故作高深地说,「此时不急,枪打出头鸟。」

陛下将江南州的事情抛之脑后,我虽然心急如焚,但也知道不可急于一时。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政一这孽障,他想要促进好良国的经济发展,其主要原因就是为了和王孙贵族拉帮结派,以求得到这些人的帮助。

对这种做法我很不齿,但我不得不承认,李政一确实有当奸臣的天分。

瞧瞧,刚穿越过来没多久,他就已经熟练掌握朝中的关系网。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当然是我很久之前埋在他们府上的奸细。

他的酒楼高朋满座,几乎都是亲王贵族。他所建立的商会,全都是这些家境殷实的世家。

为了不让他也成为官商勾结的巨头,我只能和皇帝献计说,鼓励地摊文化,开展夜市。

这自然而然地就耽误了他那些世家发展,所以李政一便游说这些人把我拉下水。

如若我下台,那朝堂上没有人能够牵制住李政一,自然就是他一家独大。

更何况,我若是倒了,还怎么造反?

他这算盘打的好,我自然不能再躲避锋芒,若不然这朝堂众人就会觉着我确实是个绣花枕头。

朝堂上,我决定向他正面发起进攻。

我说,「如今朝中经济颇丰,但李大人出台的律法税收太重,长久下去大家必会怨声载道。」

他答,「陛下,如今我国百姓丰盈,税收并不算高。何况,国强民强,眼下臣更以为需要增税重武,未雨绸缪。」

行。

我继续说,「重武需养兵,陛下应当建立练兵场,以提升国力。」

他仍旧挑刺,「朝内百姓多是农耕掘矿为主,养兵下去恐怕会过犹不及。」

我只能咬牙切齿说,「那可以召集健壮儿郎,建立兵场。闲时务农,自给自足。」

我话音刚落,丞相便捋了一把胡子,刚想点头称赞。

李政一说,「不行,我——」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一拳往他的俊脸上打了过去。

「没完没了了是吧?」

就这样,我俩从每日一吵,变成了每日一打。

皇帝显然不忍再看,更不提赐婚一事。

毕竟我俩这模样,只怕新婚当夜成葬礼,不死不休。

现在上朝唯一的一件要紧事,就是百官尽量劝着我俩。哪怕是口舌交锋,也比在朝堂上打一架来的体面。

皇帝对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抑或者是我和李政一创造出来的价值,可以让他视而不见。

但长久下去,总有变故。

十四

变故是因为老丞相辞官不来了。

老丞相之所以想要辞官,是因为某一天,我和李政一在朝堂上争论不休,以至大打出手。

他看不下去就来拉架,可叹他古稀年纪,还要因此费心伤神。

但结果就是,我俩杀红了眼,谁也没让着谁,一不小心就把老丞相推到了。

自那以后,老丞相就不敢来上朝了。

皇帝一直阴沉着脸,最终说,「两位爱卿,谁想来当丞相?」

想要当皇帝必须得先当丞相,因为现在我和李政一实力相当,就算谋反,各位也不敢贸然站队。

所以谁当了丞相,谁就掌握了造反的先机。

这会儿我和李政一,仍旧是颇有默契地选择了毛遂自荐。

我俩都想当丞相。

皇帝眯着眼看了一会儿,他可能在想,如果我俩这样在朝堂上多待几年,最后被气死的可能会是他。

所以,他最终给我和李政一出了一个难题。

皇帝说,「朝中男女两臣如今矛盾日益激烈,倘若两位爱卿,谁能解决这个问题,丞相之位便是谁的。」

这下好了,我和他都当不上丞相了。

毕竟朝中两臣的矛盾,主要就是我和李政一的矛盾。若我和他的矛盾一日未解,那两臣之间势必不会和谐。

当然,只针对朝堂。

皇帝热衷于给他的朝臣说媒,朝堂之上,小半都是办公室恋爱,成双成对的。

哪怕这些夫妻当中,夫从李政一,妻从萧千灵。倘若真到兵戎相见的那一天,他们可能还是会选择利益最大化。

换句话来说,她们既然已经决定追随我,就不是在乎儿女情长之辈。

眼下,丞相之位空悬,已然成了心腹之患。

下了朝,我对诸位同僚说,「得想个办法。」

十五

可惜办法没想出来,我和李政一就收到了帝宫的通知,让我们速速进宫觐见。

皇帝一年到头都在案前批阅奏折,也同样一年到头脸色都不好看。

我怀疑历代皇帝短命的原因统共有两点,一是累的,二是被气的。

虽然从他不耐烦的面色当中能看出来,他确实不想看见我和李政一同时出现。

但朝中没有丞相,只能轮到他来吩咐我俩办事了。

陛下朱笔一掷,「边关打仗了,你俩都去。」

用我的话来翻译一下,你俩赶紧离我远点,我是看见你俩就头疼。

若不然,去平定边关,只要选一人就够了。

李政一那王八犊子,临到这会儿也不忘邀功,「那回来之后,是不是可以论功行赏?」

皇帝脾气到底不错,事实上,我是挺佩服这皇帝的胆识和见解的。

毕竟我们穿越进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在朝堂上也提出了许多现代的东西。

按理来说皇帝应当无法适应,可这他只有开始惊讶一瞬。

他说,两位爱卿果然不愧是少年天才。

接着就习以为常了。

这会儿他对上李政一,倒也还算和善,「刀剑无眼,你们能平安回来才是。」

他说这话时别无深意,好像就是单纯地慰问一下。

可我和李政一无端紧张了起来,毕竟,这话听着实在不像好话。

但陛下并没有给我们揣测的时间,只挥了挥手,让我们回去准备准备,不日启程。

从宫门出来之后,李政一那孽障学着陛下的样子,冲我挑了挑眉。

「萧大人,刀剑无眼,小心点才是。」

我十分不屑,「李大人还是自求多福吧。」

十六

说起打仗,我还是挺兴奋的。

毕竟自小到大,我都比较喜欢冷兵器。未曾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能够亲眼看见古代的战场。

说来,我穿越过来有一段时间了,但日子基本没啥变化。

连萧府的爹娘长的都和现实一样,更别说我的死对头能如影随形,就让我更觉不出什么新意了。

打仗——挑灯看剑,吹角连营!

光是想象我都热血沸腾。

出发当天,陛下也没有来给我们送行,大抵是真不想看见我们吧。

李政一高骑大马,同样意气风发。

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应当都不能拒绝马踏飞燕君临天下的诱惑吧。

我俩一同策马北去,领略了这荒野大漠的万千风光。

看风景很美妙,唯一不美妙的一点就是大军行动太慢,我和李政一需要急速前往战场,只能甩开其他人,快马上路。

李政一只冲我露出来一个恶劣的笑,「那就请多指教了,萧大人。」

我翻了个白眼,一夹马腹,让他吃一嘴灰。

李政一乘胜追击,快马来到我身后,扬鞭抽了我的马屁股。

若非我马术高超,这下指定能栽死。

我怒吼一声,「李政一你想死是不是?」

许是离开人群,他便冲我扮了鬼脸,「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

荒草古道,千年之前,曾有两匹骏马,如此踏着风沙疾驰而过。

路人道尽此间意气风流,却不知,我只想抽他的马屁股。

十七

但李政一事事都领先我一点,绝非空谈。

我追了他半晌,除了缩短我们赶路的时间,连他的马尾巴都没看见。

这般的结局就是,我的马匹因为过度劳累,而被跑死了。

我想着,李政一跑的比我快,他的马怎么就没事?

难不成是因为李政一的马,都比我的马强上那么一点?

从军的马匹都是有定数的,这会儿我等一心赶路,也没法去城池买马。

迫于无奈,我只能和李政一同乘一匹马,往北荒城行去。

当我刚坐上马背,我就后悔了。

马背颠簸,风尘眯眼,李政一的呼吸在北荒干冷的空气里面,显得异常灼热,几乎烫得我耳背发热。

他说,「别乱动,你要是摔死了,我可不偿命的。」

我哪里敢让李政一给我偿命,他不脏了我的轮回路,我就谢天谢地了。

和他说话太过折寿,我只冷哼一声,就将目光投向苍茫的戈壁。

北荒战乱并非我想象得那么简单和热血,越靠近北荒城,越觉得荒凉。

周围是横尸无数,远处是戈壁凝血。

江南州的饥荒也好,北荒城的战乱也罢,入目所及的一切,都让我觉着死亡是触手可及的东西。

只有触碰到死亡的真实,才能够领悟到活着的真谛。

破天荒的,我问道,「你还把这当做一场游戏么?我们可能随时会死去。」

他的声音分明很近,但我又觉着格外遥远。

「就是随时都会死去,所以才要玩得尽兴。」

十八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并没有觉着不妥。

但当我们抵达北荒城下的时候,我才觉着那轻飘飘的一句话,是对多少人生命的蔑视。

好良国兵力涣散,不战还好,若有一战必会亡国。

我和李政一在京城高枕无忧,自然领会不到战争的残酷。

北荒城里面已经没有多少百姓了,能打仗的都战死了,只有一些老弱病残,顶着一张被战火熏黑的脸,孤立无援地倚在墙根。

偌大的城池,只有马踏石砖的回声。

我偏头去看李政一,他还是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我的心沉了下来。

我不能和他一起胡闹,我背后的,是一个国家,是一群孤苦无依的百姓。

进了城池,我们便去军帐里面了解消息。

古早人打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严重,多是一些兵甲战术,跟一些战略手游差不多。

这倒是难不倒我和李政一,毕竟我俩高中的时候经常联机对战,为了抢夺地盘,我俩对这些兵法还颇为熟识。

所以当李政一站在城墙之上的时候,我确确实实看见了他眼中的热血沸腾。

我盯着城下数十万大军,心中却只觉着残忍。

我想,我确实有些妇人之仁,但这未必是坏事。

「我们得用最小的损失,打赢这场仗。」

许是察觉到了我语气当中的警告意味,李政一偏过头看我一眼,「咱们可以玩真的了,你不开心?」

我说,「那是人命。」

不是他游戏里面的一堆数据,更不是一场事不关己的战争。

不知道李政一有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但我觉着他是没有。从帝京城赶来的援军到了之后,大战一触即发。

李政一确实是个排兵布阵的老手,一出手,便将失去的几座城池收回。但他打起仗来根本没有谱,好像死就死了,连他自己的生命也全可抛去。

在他第三次决定进攻的时候,我制止了他,「将士数战,体力和精神已经告竭,现在应当休养生息,拉扯一下。」

我的意思很简单,以退为进,趁敌方掉以轻心,再一举攻下。

麾下的将军,半成都赞成我的决定,但李政一依旧铁了心的要发起进攻。

正因为他的刚愎自用,所以我们迎来了第一场败仗。

敌军趁势反扑,不给我们一丝喘息的机会,就将我们又打回北荒城。

虽然我觉着李政一是自作自受,但看他一个人立在城墙上的时候,我却无端升起来几分感慨。

至少,我从来没看见他败过。

前世今生,他每次都是不可一世,以强者和胜者的模样,傲慢地站在我面前。

我知道,李政一最害怕的就是输,任何事情都是一样。

「胜败乃兵家常事,那敌军也没办法再前进一步,咱们等粮草齐全之后,再攻城略地也不迟。」

他饮了一口壶中酒,「萧千灵,你是在安慰我么。」

「我是怕你想不开,跳楼自尽了。」

他低低笑了一声,便又开始自顾自地饮酒。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远处望去,是雪山万里,连绵不绝。

寒风凛冽下,我头一次知道『江山』这两个字的波澜壮阔。

「我会赢回来的。」

他说。

十九

没等李政一赢回来,北荒城却出事了。

我们的军机部署图不翼而飞,说不准是不是被混进来的奸细偷走了。

但极有可能,是我们当中出了内鬼。

若不然敌军不可能知道我军气力衰竭,继而有胆量将我等打回北荒城。

我和李政一商量了一下,最终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兵分两路,各自部署。

但首先是,北荒城留不得了。

毕竟丢了部署图,就等于将自己的肚子露出来给别人捅。

我让李政一先往后撤,我决定留守北荒城,重新部署。

第一是因为,内鬼不除,就算是我们撤到帝京城,也可能会中招。

第二则是因为敌方不熟悉我的兵法,所以我留守此处,是最好的办法。

李政一撤退之前,只是忧虑重重地望了我一眼,就策马离开,未曾回头。

我最欣赏的就是李政一果决的性格,无论我们将要面对什么,他从来都遵守最好的方案。

这也是我烦他很多年,但却不得不和他一起共事的主要原因。

我们都有足够的胆魄,去承担所有未知的风险。

李政一走后,我决定退出北荒城十里外,诱敌军深入,最后再从小路包抄进去,趁机将敌军一网打尽。

当然,这只是我的设想。

当敌军进入北荒城之时,我一声令下,正欲群起攻之。却见六军不发,戈壁一片死寂。

我僵着脑袋,偏过头一看,就见棠溪长刀在侧,目露凶光——

是她!

她就是那位内鬼么?

我来不及多想,条件反射地夹马就跑。

她眉目刚毅,在我后面穷追不舍。

马蹄翻飞间,我想起来大军离城前几日,陛下同我说的刀剑无眼。

更想到那日她来我府上,试探我有没有谋反之心的时候,我说的那一句话。

枪打出头鸟。

完了,我被当成出头鸟了。

二十

我和我的死对头都觉着这是一场简单的游戏,自大地以为这里都是落后的古代人。

但是我们都忽略了一点,能够营造出来这个超理想国度的皇帝,又岂是寻常人?

没准当我俩野心勃勃地想要鸠占鹊巢之时,小皇帝早就将我俩的墓碑都刻好了。

若非帝令,六军又怎敢按兵不动。

但是我唯一想不通的一点就是,为什么她要拿走军令部署图?

难不成,只是想要让我和李政一分开么?

我想不明白这一茬,我也没有时间去想。

身后的马蹄声穷追不舍,我无路可退,只能往北荒城的方向跑去。

城门紧闭,里面牢牢困住了敌军的兵马城池。

我只看见箭羽带火,纷纷投掷到北荒城的雕梁画栋。

里面是事先埋好的火油。

熊熊烈火,将那座城池里的一切,烧得一干二净。

我在城门前勒马,眯着眼瞧着身后的五万大军,其实是有那么一瞬间的难过。

毕竟,我也曾试着将这些人,当做视死如归的好兄弟。

棠溪说,「大人有不臣之心,如此为国尽忠而死,青史上也算体面。」

果然是陛下想杀我。

二石的巨弓,她跟拉着玩似的。

而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朔风吹乱了我的头发,短剑拍在银色甲胄上,传来断断续续的音调。

呕哑嘲哳,难听至极。

出乎意料的,我脑袋中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想看一看李政一那张让我心烦的脸。

我们还会有下辈子么?

我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

也许,我们终于可以从对彼此的厌恶当中,深深解脱。

临死前,我问一句,「陛下的计划是什么?」

或许是因为我们曾经要好,她大发善意,同我说明了此事的原委。

陛下让她和她的夫君当双面间谍,分别潜伏在我和李政一的麾下。

得知我俩有反叛的心思之后,皇帝便想要将我们物尽其用后,一网打尽。

此次战乱,便是最好的由头。

皇帝便又让棠溪当起了双面间谍,这次是我军和敌军。

陛下让棠溪告诉敌军,先佯装不敌,将我军体力耗尽之后,再乘胜追击。

到时候我军兵败潦倒,若是我和李政一想不出来法子,就当场杀死,他们再另作部署。

想出来的话,就等敌军歼灭之时,再将我们一举拿下。

眼下的情境,自然就是后者了。

这一瞬间,我才知道,永远不要小瞧任何人。

皇帝到底是皇帝,能坐上那个位置,绝非常人能比。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我甘拜下风,也死得心悦诚服。

刀剑无眼,既已上路,又岂会平安归返。

利剑穿风而来,城楼在大火中,轰然一塌。

二十一

但想象当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我在烈烈狂风中睁开眼,就看见李政一单枪匹马立在北方,他手中拿着一柄机巧的千机弩,赶在那根长箭没入我胸膛之前,将那箭道打歪。

那箭羽,只是穿过我的肩膀,牢牢地钉在城墙残垣之中。

我的心跳几乎有一瞬间的停滞,劫后余生并没有让我庆幸,反而让我那被强压下去的后怕,如巨浪一样翻涌而来。

李政一没有说话,也没有笑。

他看上去是那样的冷酷无情。

无情到抬起他的弩箭,对着棠溪的心脏射了一弩,都未曾有一丝情绪波动。

就像清除一个垃圾文件,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我看见的则是他的左手。

他确实提头来见了,只不过,提的是棠溪夫君的头颅。

「……」

我听见他冷然的声音,响彻整个北荒朔漠,「两位叛党已被我清剿殆尽,王令在此,诸位胆敢不服?」

剩下的我便没有再听进去,肩膀上的剧痛,将我残存的神经弄得颠沛流离。

坠下马的那一瞬间,我看见李政一,衣袖翻飞,冲我奔驰而来。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落到他的怀里,但我落入了一个关于他的梦里。

二十二

李政一在大学的时候和我表过白,是大四那年的夏天,在学校后街卖炸串的摊前。

那时候他身上还不是那种清冽的男士香水味,只是一种洗衣液的清香,夹在各种喧闹的气味当中,显得那样恬淡。

那时候他二十岁,是学校里面公认的,最聪明最帅最有前途的男生。

好像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自小到大的恶劣。

我盯着他意气风发的眉眼,看着他一改往日的玩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坚韧。

他的神情不像开玩笑,但我不相信。

因为我被他捉弄怕了,哪怕他确实优秀,优秀到是整个学院里面,唯一一个能够和我并列第一的人。

出于谨慎,我拒绝了他。

我以为他会再加把劲,可他没有,他说出那句郑重其事的表白,好像只是一个轻率的笑话。

再然后,我只能把这件事忘了。

但每每午夜梦回的时候,我回想起来那年夏天,总觉着自己比他还要难堪。

我满心期待地以为,他能够再坚持坚持。

可是没有,他到底是把真挚的感情,当做玩笑。

我讨厌他,讨厌的理所应当,毋庸置疑。

讨厌到我俩快离三十岁只有一步之遥,还每天在公司针锋相对,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破事吵起来。

可这些讨厌当中,到底有没有别的情绪,我却不敢想。

我怕,那又是一个无疾而终的笑话。

二十三

再醒过来的时候,肩膀上的伤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我一抬眼,就看见李政一肃容端坐,在一旁看文书。

几乎我一动,他的目光就投了过来。

见我醒了,他二话不说,先开口讥讽道,「呦,这一箭你都能活,命硬啊。」

我懒得理他,「渴了。」

李政一嘴上嫌弃我不洗漱就要喝东西,手上却给我端来一杯温度适宜的水。

我不想在意那些儿女情长,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小皇帝想让我俩死。

李政一对这件事显然是知情的,若不然他也不会率先将那男将军的脑袋砍下来。他说后撤,也许并没有后撤,只是再远处静观风向。

无论如何,我都感谢他救了我的小命。

我说,「那会儿,谢谢啊。」

他啧了一声,「不打算以身相许?算了,我还看不上你。」

「......你那张嘴是不是就说不出人话?」

和他说闲话多是吵起来,所以我就问他,是不是当真知道皇帝的部署,又是从何时得知。

李政一很得意地说,「因为我压根没把他当人看。」

这话说得很抽象,解释一下就是,他自始至终都把这些东西算了进去。

他把这些算计,只是当做一场关卡。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凭感觉来通关而已。

不得不说,这孽障确实聪明,要不然这会儿我这游魂指不定往哪飘去了。

我说,「现在怎么办?皇帝对我们已经动了杀心,你有没有将北荒的消息封锁?」

李政一点点头,「封锁了,帝京城不知道北荒战事已了。」

说实话,我和李政一确实是心有灵犀。他既然封锁战事消息,就一定还有谋反之心。

主要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很好奇的是,皇帝竟然有此决心,为何敢放我两人来北荒?就派这两个能够轻易被李政一反杀的小喽啰?

也许皇帝当真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厉害。

他这一招,已经很厉害了。

至少差点将我和李政一团灭。

我说,「咱们别斗了,要不合作一把?」

毕竟知子莫若父,这李政一想干什么,我不用动脑筋都能猜到。

倘若我俩继续这样僵持下去,迟早是让皇帝坐收渔翁之利之力。

李政一显然也正有此意,「行,咱们来都来了,得干一票大的。」

更何况,就算我俩现在不想谋反,回去也未必能活了。

但是皇位只有一个人能当,李政一贱兮兮地说,「要不我来当皇帝,你来当皇后?」

我骂道,「你想得美。」

二十四

最终,皇位还没见到影,我俩就已经商量好了当皇帝的日程表。

一三五他当皇帝,二四六我当,星期天休息。

李政一没有意见,所以我俩迅速班师回朝。

好在这些军队只相信军令,再加上李政一那张天生游说人的好嘴,蛊惑这一群人谋反显然不在话下。

我俩决定直接逼入皇宫,给皇帝一个出其不意,再挟天子以令诸侯,称霸天下。

权谋小说都会这么写。

我和李政一自然也期待着这样风云九州的传奇。

但当我们带兵直入皇城的时候,却意外地没有遇见任何阻拦。

我吞了口唾沫,总觉着有几分不安在心中蔓延。

素来从容不迫的李政一,显然也有点慌。

他问道,「会不会是请君入瓮?」

我咬咬牙,破罐子破摔地说,「算了,头都伸出来了,砍头还有你陪我,不亏。」

帝京城已经到了夏日,他在明晃晃的日光中,又笑了笑,「可不就是,我和你栓一块了。」

我呼吸一顿,到底没多说。

勤政殿在夏日的太阳中,金碧辉煌,巍然矗立。

我示意冲锋小队立在殿外,我和李政一缓步踏进那寂静到没有一丝风声的勤政殿。

年轻的帝王在高位之上,冠冕玉帘,坦然而坐,好像已经在此恭候多时。

我和李政一对视一眼,李政一正准备让皇帝退位让权之时,我就听见一声炮响——

不吹不捧,我和李政一被这一声吓软了膝盖,齐齐跪在那青石玉砖上。

不是因为害怕放炮,而是因为那九五之尊一改往日的帝王宝相,颇为不羁地摆出了一个二郎腿。

他单手托着下巴,另只手上却拿着一个黑色的东西。

他扣着扳指,那黑黝黝的发射口,正准确无误地对着我的脑门。

他懒懒地开口,「萧副总,李副总,我可是在此恭候多时了啊。」

???

我和李政一对视一眼,又是从彼此眼中,捕捉到震天撼地的惊讶——

这!这说话的语调!不是我们董事长吗!

我表情由吓转惊,试探地问,「董事长……你也来了?」

他擦拭着那手中的武器,我却生怕他一不小心走了火。

「啊,」他继续说,「可不就是,还以为我能清闲一段时间,一睁眼就看你们吵。」

他又补充了一句,「真烦。」

「……」

二十五

董事长颇为宽宏大量地免了我俩的礼,老实说,看他顶着这么一张帝王宝相的脸,我确实是蛮有压力的。

但从他的话来看,他也是从年会上穿越而来的,但时间差要比我们长一点。

也就是我们同一时间离开原时空,落到这个时空的时间却不一样。

他已经来到这里二十年了。

怪不得这个城市这么现代化,原来小皇帝就是董事长啊。

我问道,「那咱们得在这里待多久。」

董事长表示他也不知道,说这事得看天命。

天命何时应验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假如我们现在把董事长的天下反了,那我们再穿回去,晋升的事情岂不是泡汤了?

想清楚利害关系之后,我和李政一又颇为默契地不提谋反一事。

十分详细地汇报了北荒的战局,片言不提棠溪之死,一切状若无事发生。

董事长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大手一挥。

「两位爱卿辛苦了——李爱卿,你先前不是想要厚赏么?现在可有想好要什么呢?」

李政一笑容僵硬,再不敢装腔作势,只应道,「岂敢岂敢,为百姓鞠躬尽瘁,是我等荣幸。」

董事长很满意这个答案,便十分有气量地挥手,让我们回去休息休息。

但我和李政一又岂能休息,毕竟城外还扎驻着二十万谋反的大军呢。

我俩只能认命地去当出尔反尔的罪人,遣散了这群蓄势待发的叛军。

好在董事长虽然曾对我们起了杀心,但这会儿见我俩悔过之心昭昭如日,便出面替我们劝慰了这些蠢蠢欲动的大军。

他们蠢蠢欲动,只是想杀了我和李政一这两个乱臣贼子泄愤。

这场谋反,也如同一块巨石落入死水,连半分浪花都没有惊起来。

饶是我和李政一再多牢骚,也不敢当着大老板的面抱怨,只能夹起尾巴,当做男官女臣之首。

当皇帝这事儿,就算是穿越了,也只能在梦中想想了。

二十六

董事长的炮火压制之下,我和李政一倒是也不怎么争吵了。

毕竟赐婚事小,性命事大,死了能不能穿越回去,又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总归,我俩谁也不敢再把这个世界当做游戏了。

皇帝从小皇帝,变成了老皇帝。弹指间,我和李政一来到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二十年了。

董事长虽然想要滥用职权,让我和李政一喜结连理。可我和他,谁都没有应下这个圣旨。

但我俩也同样,二十年都没有成婚。老皇帝也是一样。

我们在这个世界书写历史,改变世界,却始终没有办法成为这其中的一员。

好像格格不入,又好像不愿融入。

李政一有问我,如果回不去,那岂不是要单身一辈子?

我说,你不是会陪我么。

我的试探,只能止步于此。他的胆量,不敢面对输赢。

他笑笑,「我会的。」

而那句无意说出的谶语,似乎真就映照着李政一的前世今生——而我,又何尝不是呢。

但好在,我们都有比爱情更重要的梦想。

一起改造时代,难道不是全世界最浪漫的事吗?

年宴将至,海晏河清。

我俩对坐一殿,借着新年花火,第一次举杯遥祝。

我想祝他,岁岁年年。

话未说出口,我只觉着两眼一黑,再睁开眼,已然穿越千年。

年会犹在,面前的人,却已经不再是刚到二十岁的少年。

但他又比记忆中的老李大人,年轻的太多了。

一瞬间,我只觉着眼眶里的泪就要克制不住。

因为没有人知道,我们这对视当中,已经流淌了二十年的沧海桑田。

李政一冲我伸出了言和的手,他眨了眨眼,说,「棋逢对手,幸会。」

我忍住热泪,却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当中,同他握手言和。

我道,「将遇良才,承让。」

新年灿烂的烟火在窗外炸开,几乎所有人都被这喧闹吸引了过去。

只有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不愿意再撒开。

我也没有撒开。

我们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去误会,又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来和解,剩下的时间,就用来——

他打断了我的出神,轻声问道,「这算不算第三世了?」

我说,「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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