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经被人痛骂的电影(这题材放现在没人敢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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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桑弧导演、白杨主演的新中国第一部彩色故事长片《祝福》进入了拍摄尾声,鲁迅先生的不朽名篇即将以光影的形式被世人重温。
谁知就在这最后关头,主创们却爆发了激烈争论。原来,编剧夏衍对原著做出了重大改编,添加了“祥林嫂怒砍门槛”的原创情节。
鲁迅笔下的祥林嫂敬畏封建礼教,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面对“捐门槛”后仍然无权触碰祭品的事实,只是“瑟缩着退了出去”。
如今夏衍大笔一挥,给祥林嫂增加了“砍门槛”的“高光时刻”,不免令主创们担心原创情节“歪曲原著”,从而导致整个电影的失败。
可当时夏衍早已是知名剧作家,在业内颇有权威。出于对编剧的信任,剧组人员经过反复讨论,最终决定让祥林嫂反抗这象征压迫的“门槛”。
剧组的大胆创新获得了成功。电影《祝福》上映之后赢得观众好评无数,并于次年夺得了第十届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的特别奖项。
之前让主创们惴惴不安争论不休的“祥林嫂怒砍门槛”片段,成为了文学作品影视化改编的经典案例,被选入高校戏剧专业教材。
电影《祝福》的成功之处,远不止一段情节的创新性改编。导演桑弧受名导黄佐临影响,将“写意抒情”的古典主义戏剧观贯彻得淋漓极致。
本片摆脱了旧式电影概念空泛、说教冗长的弊病,用妙趣横生的空镜、余韵悠长的画面、内涵丰富的特写勾勒了一出封建旧社会的悲剧。
其中大量长镜头的运用,不仅考验导演和摄影的功力,还对演员十分严苛。“一镜到底”的拍摄手法下,演员稍有逊色就会被特写无限放大。
女主白杨撑住了刁钻的镜头。她饰演的祥林嫂性格复杂立体,从勇敢抗争到悲观麻木的转变浑然天成,一举一动都深深令观众共情。
而电影《祝福》的故事,就开始于祥林嫂的抗争。
大家好,我是老嘈,那么今晚我想来点《祝福》的故事。
一、绝境之争
影片开篇的第一个镜头,是祥林嫂背着木柴下山回村。
浙东山间的秀丽风光分外怡人,祥林嫂却无暇驻足欣赏。她衣衫破烂,形容憔悴,不到三十脸上已显沧桑之感。
低饱和度的色系运用完美烘托出了惨淡的视觉效果,明明是轻快的绿色,却透露出一股阴冷悲凉,导演似乎在用色彩暗示悲剧的到来。
果然,厄运随即到来。远亲卫老二登场,通过他和祥林嫂婆婆的对话,观众知晓了祥林嫂曾经历过的种种不幸。
祥林嫂本没有名字,因为丈夫名叫祥林,所以乡亲们称呼她为“祥林嫂”。祥林去世了,祥林嫂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和婆婆、小叔子一同生活。
小叔子如今十五六岁,正是娶亲的年龄,可祥林嫂的婆婆哪有彩礼钱给小儿子娶媳妇。更何况,大儿子祥林的丧事已经让家里欠下一大笔债了。
卫老二正是来给亲戚“出主意”的。他告诉祥林嫂的婆婆,后山贺家坳的贺老六打算娶亲,祥林嫂模样周正又身强力壮能干活,可卖得一大笔钱。
牺牲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寡妇,既能还债又能给小儿子讨媳妇,这种“划算买卖”令祥林嫂的婆婆非常满意,当即和卫老二商量着卖人要彩礼。
这种买卖婚姻的行为放在今天是很难想象的,可在封建旧社会,却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尤其是穷乡僻壤,买卖妇女更是家常便饭。
可“从来如此”,不代表这种陋习就是正确的,尚未被封建思想浸染变质的少年听到了母亲的密谋,悄悄向寡嫂通风报信。
听完小叔子的一番话,祥林嫂如坠冰窟。一方面,她自幼受封建礼教规训,认为好女人应该“从一而终”;另一方面,她不愿意像货物一样被卖。
于是乎,祥林嫂思前想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离家出走。
当天晚上,祥林嫂趁着婆婆熟睡逃了出来。经过整整一夜的奔走,祥林嫂终于逃出了山村,来到了附近的鲁镇。
祥林嫂隐瞒了离家出走的经历,在鲁镇地主鲁四老爷家找到了一份佣人工作。虽然工资很低,活计繁重,她却干得分外卖力。
鲁四老爷全家都惊异于祥林嫂的勤勉肯干,鲁太太更是称赞她“老实不惜力”,可一家之主鲁四老爷却吹胡子瞪眼泼冷水:
“可别当祥林嫂的面儿这么说,这种寡妇最会投机取巧,听到夸奖的话立马得意起来偷奸耍滑,再也不用心干活了。”
这番冷言冷语祥林嫂自然是听不到的。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简直不能更满意,原本沧桑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笑容,人也胖了起来。
鲁四老爷见状更是冷嘲热讽:“果然是寡妇贱命,吃糠咽菜都能长胖,从早到晚干了那么多活儿都能每天傻乐呵。”
地主老财嘲笑归嘲笑,便宜的劳动力还是愿意笑纳的。祥林嫂凭借自己的勤奋努力,成功在鲁镇、在鲁老爷家站稳了脚跟。
可惜好景不长,祥林嫂的噩梦就来了。次年初春,她正在河畔洗衣,突然看见了卫老二的身影。祥林嫂大惊失色,慌不择路地跑回了鲁家。
祥林嫂心有余悸,终日忐忑不安,工作时多有疏忽。主人家十分不满于她的三心二意,而老谋深算的鲁四老爷已猜到了祥林嫂是离家出走。
另一边,卫老二在看到祥林嫂后,急忙向她的婆婆串通消息。卫老二之所以如此急切,是为了收一笔卖人的中介费。
得知祥林嫂去向的婆婆大喜过望,带着一群族人前往鲁家交涉。鲁四老爷早就想甩掉祥林嫂这个“累赘”,不顾她苦苦哀求,当场让婆婆把人绑走了。
接下来的剧情没有任何悬念。祥林嫂被五花大绑,强行卖给了贺老六。拜天地时,她一头撞在长案上,额头血流不止当场昏迷过去。
祥林嫂对命运的抗争,在此时达到了最顶点。
二、封建之悲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祥林嫂没有死,昏迷了一夜后醒了过来。
贺老六没有为难祥林嫂,淳朴善良的他不愿强逼,而是悉心照料身受重伤的新娘子,等待对方慢慢软化回心转意。
久而久之,祥林嫂被贺老六的真诚与熨帖打动,她认了命,不再反抗了。两个人过起了日子,虽然贫穷,但是温馨安详。
一年后,祥林嫂生了个儿子,两口子给孩子取名阿毛。转眼间七八年过去了,阿毛在长高、长大,家里的生计却一天不如一天。
原来,当初贺老六为了凑够彩礼钱,被王师爷撺掇向地主杨七爷借了高利贷。这些年来贺老六和祥林嫂辛辛苦苦还债,却连利息都还不清。
为了还债,贺老六积劳成疾,最终因腰伤瘫在了床上。家里的顶梁柱成了废人,居心叵测的亲戚就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
有一天,同族大伯伙同杨七爷、王师爷找上门来,以“抵债”为由强占贺老六的房子。祥林嫂与众人理论,一番拉扯后她发现阿毛不见了。
儿子是祥林嫂的命根子,她顾不得与人纠缠,发疯似的到处寻找阿毛。最终,她在后山丛林处找到了儿子的一只鞋。阿毛被狼叼走了。
悲痛万分的祥林嫂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眼前的一幕令她万念俱灰:丈夫贺老六死在了家门口,他在与人争执的时候被打死了。
现在的祥林嫂,失去了生命中的一切。
房子被地主收走抵债了,大伯不但得到了收房的中介费,还强占了贺老六的田地,把无子的祥林嫂赶出了宗族。
走投无路的祥林嫂为了活命,不得不回头找老东家讨差事。鲁四老爷本来就嫌祥林嫂是个寡妇,如今更是厌恶她“再嫁失节”、“克夫晦气”。
好在鲁太太念及祥林嫂旧日的勤劳,留下了她。可遭受了连番打击、饱经摧残的祥林嫂已不复往日勃勃生机,变得木讷迟钝。
鲁家人看到消沉凄苦的祥林嫂,非但没有一丝同情,反而嫌弃她做事不麻利。而祥林嫂的“唠叨”,也让主人家非常厌烦。
对于一个母亲而言,什么能让她念念不忘?当然是自己的儿子。祥林嫂三句话不离阿毛的死,这份执念逐渐成了他人眼里的“行为艺术”。
时至今日,“祥林嫂”已成了“怨妇”的代名词。可痛失亲子的诉说,哪里是“抱怨”二字就能概括的,曾经奋力抗争的祥林嫂,又岂是通常意义上的“怨妇”。
如今的我们,很多时候不会深思这些问题。当年鲁镇的人们,更是不会有更深层次的思考,他们倾听祥林嫂的诉说,不过是当做一个新闻。
有人听完留下几滴清泪,装一副共情的样子,内心却毫无波动;有人叹息几声,只是为了表现慈悲的心怀,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怜悯。
久而久之,祥林嫂连这种虚伪的安慰都得不到了。人们拿她“我真傻”的经典开场白取乐,把她和她的不幸当成笑话,用儿子的死取笑一位母亲。
祥林嫂慌了,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她只知道好人有好报坏人遭厄运,一定是自己有罪,才会如此不幸,自己的儿子遭受才会飞来横祸。
可自己到底有什么罪呢?祥林嫂苦思冥想。我有罪,我不该克死两任丈夫,我不该改嫁,我当初应该一头碰死……
不管罪名是什么,总归要赎罪才是,要不然死后要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在这种思想的推动下,祥林嫂去庙里捐了一个门槛。
让门槛代替自己遭受“万人践踏”,罪就能赎清了。祥林嫂这么想着,心里觉得一片轻松,逐渐有了生气,曾经的“祥林嫂”似乎回来了。
可谁知,这只是她生命中的“回光返照”。又是一年春节来,鲁家上下都在为祭祖忙碌,祥林嫂也跟着人群努力忙活着。
曾经的祥林嫂是不敢在这种庄重场合出头的。鲁四老爷嫌她“不干净”,严禁她碰祭品和碗筷,生怕祖宗沾染上她的“晦气”。
可如今不同了,赎罪之后便是新生。祥林嫂这么想着,坦然端上祭品。谁知,这番举动竟遭到鲁四老爷和鲁太太的迎头痛骂。
面对突如其来的指责,祥林嫂懵了,失手打翻了祭品。做出这种“忤逆”之举,鲁家人自然留不得她。祥林嫂被赶出了鲁家,在团圆的大年夜。
眼见“赎罪”无用,自己依旧被嫌弃,祥林嫂先是愕然,继而是无尽地愤怒。她抄起一把菜刀冲到庙里,亲手砍断了那个曾被她给予无限希望的门槛。
之后的数年,祥林嫂流浪行乞熬日子。
又是一年春节,鲁镇一派祥和,镇上的人盼望着新年的到来。祥林嫂死了,死在了除夕夜,死在了家家祝福声中,死不瞑目。
弥留之际,祥林嫂拼上最后的力气,冲着镜头发问:“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魂灵?”她既是在问自己,也是在问屏幕前的广大观众。
电影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随着一声“这样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的话外音响起,全片结束,个中滋味观众自行揣摩。
三、灵魂之问祥林嫂最后的“灵魂之问”,是华语影史最经典的收尾之一,其中的深意一直被影迷和影评人、剧作家们广泛讨论。
其实,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魂灵”,不过是封建社会束缚民智的把戏。而祥林嫂捐的那道门槛,则象征着封建礼教的“牢笼”。
祥林嫂一生受父权、夫权、族权、男权重重压迫,她越是遵循封建社会的“规范”,越是被礼教制度推向不幸的深渊。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祥林嫂对一生信奉的东西产生了怀疑。尽管紧接着就是死去,但“朝闻道夕死可矣”,怀疑变是改变的火种。
祥林嫂并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女人。离家出走是一争,拜堂时自尽又是一争,直到失去儿子心理防线彻底击溃,她才变成了麻木的样子。
而祥林嫂所谓的“唠叨”和“抱怨”,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救。机械性地揭着自己的伤疤换取同情,也不过是为了缓解郁结于心的苦闷。
可是外界给予不了祥林嫂安慰。无论是居高临下的怜悯,还是伤口撒盐的取笑,都只能让她继续沉浸于悲剧之中,直到她的死亡。
围观群众是迫害者吗?也许是的,他们的麻木不仁下掩藏着“幸灾乐祸”的卑鄙心态,某种程度上是压倒祥林嫂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些压迫祥林嫂的人,又何尝不是被压迫者。
他们被畸形的封建制度裹挟着,成了吃人礼教的奴隶,失去了基本的同理心。这种无形的压迫笼罩在每个人头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导演为了向观众全景展现“吃人的旧社会”,精心设计了很多小细节。
祥林嫂的婆婆抱怨年成不好彩礼钱“压死人”,鲁镇的看客们说“不这么干活不下去”,无一不是在揭露封建制度的残忍可怕。
除了细节处的巧思,电影还对主要情节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编。不单单是“砍门槛”,贺老六的整条故事线都是编剧的原创。
这些基于原著的“再创作”引起了强烈反响。祥林嫂“怒砍门槛”加深了她的“抗争性”,却和人物接下来的随波逐流有些矛盾。
贺老六部分的改编争议就更大了。在鲁迅先生的原文里,贺老六只是一个“背景板”人物,且有强迫祥林嫂就范的“黑历史”。
而编剧将贺老六的形象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在电影里是淳朴善良的正面人物,和祥林嫂一道,成了“被侮辱被损害”的悲剧形象。
不光如此,电影还着力刻画了贺老六和祥林嫂几年的“幸福时光”。这些恩爱情节和祥林嫂之后的不幸形成强烈反差,能够激起观众的同情心。
可这样一来,对于“买卖婚姻”的批判力度就大幅降低了。无论如何,贺老六都是一个“买家”,他作为祥林嫂悲剧命运的一环,不应被摘出。
这两处改编,是好是坏众说纷纭,但均体现了时代的风貌。新中国的五十年代,阶级斗争思想还深入人心,“抗争”是时代的主旋律。
所以为了突出“抗争”,要给祥林嫂加“砍门槛”的戏码;为了表现对阶级兄弟的理解,就树立了贫农贺老六的正面形象。
贺老六的正面形象,用如今的眼光来看不甚合适。不过导演对青年角色的偏爱和正面刻画,倒是赢得了观众的一致好评。
除了早逝的阿毛,影片中还出现了两位“年轻人”:祥林嫂的小叔子和鲁家少爷。
祥林嫂的小叔子虽然出场不多,可提醒祥林嫂的情节足以证明他的善良;鲁家少爷的作用类似于原著中的“我”,是一个旁观者、记录者的形象。
但即使是这种“背景板”人物,依然有年轻人的闪光点。无论是对祥林嫂的同情,还是不顾社会成见让她点鞭炮,都在暗示鲁家少爷将成为“新时代”的人。
鲁迅先生终生致力于唤醒沉睡麻木的中国人,他尤其注重对青年人思想的启迪。本片对青年人形象的刻画,想必能够得到鲁迅先生的认可吧。
在电影《祝福》的片尾,主创通过话外音自信地宣布:“这样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此话是否属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
但有一点,所有人都无法否定。广大青年人每进一步,有一分热发一分光,我们整个社会就会离旧思想的糟粕远一步,直到它们“一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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