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骨可以做dna鉴定吗（凭头骨验明正身终结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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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陵妃园寝方城

裕陵妃园寝

1979年10月初的某天，位于河北遵化县的清东陵裕陵妃园寝（这里埋葬着清高宗乾隆皇帝的三十六位妃嫔，其中皇后一位，皇贵妃二位，贵妃五位，妃六位，嫔六位，贵人十二位，常在四位）第二排第一位的容妃墓前的台阶条石突然断裂并发生下陷，这一下陷意外地让容妃墓的地宫门的门楼重见天日，门楼当时已经部分倒塌，大半都泡在深深的积水中。东陵工作人员用抽水机将积水排除后，砖石结构的地宫门呈现在眼前，原本从内顶着地宫门的顶门石已经不知去向，地宫门是开着的，墓室里面一片狼藉。原本应该端正放在棺床上的红漆棺木因为长期泡水的缘故已经离开原位，斜着搁在了棺床上。棺木内的随葬品早已被洗劫一空，里面只剩下一副完整的头骨、一些肢体残骨、一条扎有头绳的花白色发辫，一些印有江宁和苏州织造印记的衣料碎片以及残存的朝服、朝冠的碎片等物品。

容妃墓地宫门

容妃的棺椁

容妃的地宫的意外开启，又重新将乾隆皇帝的宠妃——容妃，也就是民间传说中著名的“香妃”到底身葬何处的谜团摆上了台面，成为解开这个谜团的契机。

容妃，生于雍正十二年（公元1734年），姓和卓、名巴特玛，回部民间称其为“伊帕尔罕”（就是“香妃”的意思），回部台吉和扎赉（艾力和卓）之女，辅国公额色尹、台吉帕尔萨侄女，辅国公图尔都（哈山和卓）之妹，世居叶尔羌。

李沁版的“香妃”形象

和卓巴特玛早年曾嫁给小和卓木霍集占之妻，后被霍集占休弃。在清廷平定大小和卓叛乱后、和卓巴特玛被清军从霍集占营地解救（霍集占逃走时将她关押起来并派人看管），随后被护送回北京。因为其父、叔父和兄长都在平定大小和卓木的战斗中立有战功，再加上和卓巴特玛长得美貌，一下就被对后妃颜值颇有要求的乾隆皇帝看中（乾隆皇帝的后妃颜值普遍都很高），外加新疆刚刚平定，需要“因俗而制”的政治联姻需要，乾隆皇帝决定纳这个结过婚、嫁过人的女子入自己的后宫。

郎世宁所作《塞宴四事图》中的容妃形象（穿红衣者）和其她后妃的装束明显不同

《崇庆皇太后八旬万寿图》中的容妃形象（第二排左边）

乾隆二十五年，和卓巴特玛被册封为和贵人；乾隆二十七年被册封为容嫔；乾隆三十年随乾隆皇帝南巡；乾隆三十三年晋为容妃；乾隆三十六年随乾隆皇帝东巡；乾隆五十三年薨逝，金棺奉安于裕陵纯惠皇贵妃园寝。

根据历史记载，容妃虽然没有为乾隆皇帝生下一儿半女，但却极得乾隆皇帝的宠爱，到了乾隆四十六年时，随着比她位份高的豫妃、庆贵妃（嘉庆皇帝的养母）和令皇贵妃（著名的令妃，嘉庆皇帝的生母）相继去世，47岁的容妃实际上已经成了后宫众妃的三号人物，排在愉妃、颖妃之后，达到了她地位与殊荣的顶峰。

容妃除了重大礼仪场合穿满服服饰外在宫中的其余时间均终年身穿民族服装，有专门的回族厨师为她烹制民族膳食，即便已经年老不能侍寝，乾隆皇帝依然对她爱重有加，赏赐不断，最后一次赏赐记录是在容妃去世5天之前的乾隆五十三年四月十四日，赏赐物品为春橘十枚。容妃去世后，乾隆皇帝下旨将她在宫中几十年里积攒下来的物品分赠给各妃嫔、公主、格格和佣人以及她娘家的人，目的是为了让宫里人能时常怀念。在容妃下葬时，乾隆皇帝特命皇八子仪郡王永璇一路护送棺木至清东陵，足见对容妃的深情。

乾隆皇帝

不过，由于在新疆的喀什市东北郊区的浩罕村还有一座“香妃墓”，据说是容妃去世前对乾隆皇帝表示请求遗体能归葬故乡，乾隆感念她的思乡之情，特下恩旨，将她的灵柩送回新疆，葬入和卓氏的家族墓地（占地30亩，始建于1640年。300多年来不断地修缮、扩建，现有墓堆58个）。民国时，因传说香妃葬在墓地里，因而逐渐被传叫成了“香妃墓”，当时新疆很多信仰伊斯兰教的群众坚信香妃、也就是容妃其实应该就葬在喀什。

今日的喀什香妃墓园

因为在民间就香妃/容妃到底身葬何处从民国开始就一直争论不休，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相互指对方的墓只是个衣冠冢的空坟，自己这里才是香妃/容妃本尊的长眠之所。更有甚者还嫌事情不够热闹，位于北京陶然亭北丛芦乱苇中的土堆也来凑热闹，当地老人称之为“香冢”，就有人说是香妃的坟冢。

随着清东陵的容妃墓地宫被意外打开，而且棺椁中有尸骨，这是确定墓主人身份的大好机会，于是清东陵管委会立即成立由刚刚从850农场调来清东陵工作的清史专家、文博研究员于善浦为组长的容妃墓地宫清理小组，对这座已经被盗的地宫进行抢救性的清理和考证。

于善浦

经过清理，棺中物品如下：紫地妆花织金龙袍料、酱色地五彩加金团云纹妆花缎料、金黄地暗花团吉祥杂宝缎料、八达晕织锦褥、白色八宝哈达、钻石大小猫睛石两块、大小珍珠二十四颗、碧玺珠七颗、大小红蓝宝石二十颗、缧丝纽扣大小五颗、镏金耳环两对、绣花龙袍、贴绣龙袍锦褥、绫袍、绫裙、三梭罗、花罗黑纱等残片。

经考证，容妃墓地宫内的红漆棺椁上刻有“以真主的名义”的描金阿拉伯文字，可以确认这副棺椁的墓主人信仰的是伊斯兰教；棺内发现的猫睛石，经记载这是清朝后宫妃位朝冠上的饰物，因此确认这副棺椁的墓主人生前是一位妃；棺椁内的丝织物上标明的印记是江宁织造和苏州织造，这两家可都是清代皇家专有的织造机构，这种丝织物不是一般人有资格穿的，所以可以确认墓主人的皇家身份。

八九不离十，但剩下的这一两分就是最关键的一点——墓主人究竟是不是容妃？毕竟这墓被盗过，棺椁被动过。遗骨究竟是不是容妃本尊，还真不好说。

但是，由于十年运动的破坏，中国的法医鉴定机构尚未恢复，运动前培养的那帮法医此时正散布在各省，所以于善浦想找到一个靠谱的、能够服众的法医专家都难，所以容妃墓主人的身份鉴定工作也不得不暂停。这一暂停就“暂停”了五年。

1984年初，公安部126研究所正式改组为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法医专家陈世贤被任命为鉴定中心法医室主任，同时在陈世贤等5名法医专家的倡议下成立了中国法医学会。闻讯的于善浦慕名而来，找到陈世贤，希望他来主持棺椁中的遗骨的身份鉴定工作。

陈世贤法医

陈世贤接受了于善浦的委托，亲自来到清东陵，主持遗骨鉴定工作。在开始工作之前，已经是公安部首席法医的陈世贤查阅了大量关于容妃生平的史料，尤其是容妃出生地、家族结构以及入宫后的生活起居、身体状况等容易发现和证明其生活轨迹和生活经历的细节均做足了详细的功课，遇到不解之处就虚心向于善浦等清东陵的清史研究专家请教，这种功课一连做了四五天，终于到了胸有成竹之时，鉴定工作才正式开始。

根据完整的长骨长度测量计算，这具遗骨的性别为女性，生前身高为1.66米至1.68米左右；从发辫中抽取头发样本化验遗骨主人的血型为0型；不过在历史记载中没有明确记录容妃的身高以及血型，所以这两项测定结果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接下来的关键就在最为完整的头骨上了。

工作中的陈世贤法医（右2）

根据自己掌握的法医人类学的知识，陈世贤认为这颗头骨的脸型较扁而宽，略似瓜子脸型，部分牙齿已经脱落，其主人应该属于一名中老年的黄种女性，其五官位置、眉骨、颞骨、颧骨、鼻梁骨均带有一些高加索人种的特点，符合在新疆地区生活的维吾尔族女子的特征，这点和容妃的出身记载相吻合。根据骨龄测定，尸骨主人的死亡年龄为53岁或者54岁，而容妃卒于乾隆五十三年，公元1788年，算下来去世的年龄刚好54岁，和历史记载极为吻合。

在鉴定过程中还有个小插曲，有工作人员提到传说香妃自带体香，请问陈教授能不能帮忙鉴定证实，陈世贤笑了笑说：这具尸骨就是一具普通的女性个体，和一般女性无异，根据人的生理特征，每一个人通过汗腺、皮脂腺，都会分泌出一些气味来，人的五脏六腑内的气味通过人的一些器官也会排出来，几乎一人一味，有的气味浓，有的清淡些。容妃身上的香味是否属于这种气味？他不好说。不过 他个人认为，像容妃这种爱美且生活讲究的女子，日常应该喜欢洗浴并涂抹一些具有特殊香气的高级脂粉，脂粉香混合着原本身上的体味，可能要比别的女子更香一些，至于到底有多香，那只能去问乾隆爷了。说罢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根据陈世贤提交出来的鉴定报告，于善浦认定东陵裕陵妃园寝容妃墓中所葬墓主人遗骨的真实身份正是乾隆皇帝的容妃——和卓巴特玛，也就是历史上的“香妃”本尊。而喀什的那座所谓的“香妃墓”只能说是容妃娘家人的家族墓地，最多可能还葬着容妃死后送回家乡的一些遗物。至于陶然亭北的那座土堆，那就是个传说，不值一驳。

至此，在大法医陈世贤的协助下，“香妃”到底归葬何处的争论就此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