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者口述史（咱也在圆心待过）

述者玉田，四十有五，曾服兵役三年，现处职业空挡，信奉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愿安安稳稳讨生活，好在妻子不怨，落个自在逍遥。

曾经的屹立

大能耐不出息

哎，先请教你一下，你肯定知道。我儿子问我，有人怎么管女的也叫先生啊！把我问傻了。你问我油门在哪儿我知道，问这个我哪懂啊！这帮小崽子坏着呢，要想算计老爹，一个问题就让你成三孙子。我猜这臭小子是故意寒碜我。他爱写小说，在网上，他肯定懂。我不懂，挺没面子！

这小崽子高三，明年高考。一本别想了，二本也悬，念三本太没意思了。听说三本要取消？我哥那儿子三本，钱没少花，出来应聘，人家招工的一看你就是三本，都不理你。愁人。哥俩儿，他三本，你还三本，太不长脸了，看着坑还往里跳，死都没人同情你。没法子，偏科了，就爱文科，数理化英语啥的，有仇似的。比我强多了，我就会一加一等于二，但你别跟我比呀！说不好听的，再退一步，我就成社会渣滓了。

禁行往往都是自禁

出租车干黄了

我当兵去了。我爸不让去。我就自己出马，找我爸一老关系，正管。兵种也好，开车，技术兵，就在我们这儿北郊，离家近。那时真好哇。你看我，你看，长得还行吧，年轻时比这帅，像现在那谁，《潜伏》里演那谁的，地下党，最后抱李涯跳楼的？唉，这狗屎记性。我还会来事儿，跟班长排长连长可好了。咱也在圆心待过，可越活越往边儿上出溜。还是别唠这段了吧，是不是？

干了几年，退伍，捅捅咕咕进了一地方国营，开大货。那时我们也产压力锅。我们这儿有俩压力锅牌子。你看，我就说你只认那个牌子。都不认我们这个牌子。那又能咋的，现在都没了。有一牌子，现在卖得挺火，你知道吧，原先给咱干零部件的，就一乡镇企业，南方的。现在你看人家多牛。东北人不行，二乎乎的，挣不来大钱，就会装。

咱厂也不行，也就那时能对付对付，现在也完了。不完我都不答应，就冲我也得完。你不知道，嘿嘿，那时我偷锅能偷一个包装。一个包装四口锅，纸盒包装的。我那大货是平头东风，往驾驶室里一塞。那时我家和我哥们家锅不用买，跟我说，只要有，我都能整出来。不光我，很多人都整。让你说，这厂子还有个好？现在的厂子不这样了吧，谁知道。

干了两三年，辞职了，没啥原因，就觉得没意思。自己干，买了辆轿子，干出租。咱有手艺啊，不能废喽。你看现在这出租车乌泱乌泱的。那时少。我还有车标，你说多哏儿呀。没开长，不到一年半。搁现在，我就是不开，光卖车标，也能挣几十万。这段也掐了吧，不说了，全是泪。

买车钱，我、我爸和我哥凑的。我爸那没说的，我哥也没说的，可还有俩妯娌呢！麻烦，都盯着这车，明了干暗了掐。我爸气的，都别给我扯犊子，卖了，谁也别惦记。就给卖了。不说了，这段你也给掐了吧。现在一看电视里子女们为老爹那间破房子掐架，我就哆嗦，连肝儿都哆嗦，就想起俺家那时候。算了吧，真不说了，一说就搂不住。

人生有买有卖

为还钱干采买

没车了我干啥呀？告诉你，啥都干过，但啥都没干长。我干过食堂采买，学校的学生食堂。我一战友，比我强点儿不多，承包了一个学校的学生食堂，让我去帮他。采买这活儿吧能吃点儿回扣，但那是我战友哇，咱不能那么干。战友就信我这一点，才把我叫去的，别人他不信。

说实话，干采买也是被逼的。儿子中考考砸了，只能进普高。就我家地段那普高，有名的，最烂的学校，我就那儿毕业的，说啥也不能让我儿子再进虎口哇！我就找战友帮忙，往市重点办，借读。借读得花钱呢，战友能说上话就不错了，三万块，一分不能少。我和媳妇总共攒了不到两万块钱。没辙了，借。噢对，我一哥一姐。我姐好，我姐夫也好，借了我一万，还说不用还了。那不扯吗？不还哪行。我就是为还我姐我姐夫这一万块钱才干的采买。干了一学期，钱够了，一还我姐，走人。战友倒是没说的，但越这样，越不能是这关系，时间长了准出问题，战友情就毁了。

我还在棋牌社做过饭，给那些麻痞子们。棋牌社也是战友开的，让我每天给做一顿饭就行。以前我不会做饭，就会洋柿子炒蛋。可架不住咱会偷艺呀。在食堂那会儿，没事儿了我就给大师傅打下手。一看，不难呢，先搁啥后搁啥，看几眼就会了。回家给媳妇儿子做，好吃。你说你连工作都没有，还不把家里事儿整明白呀，男主内咋了，媳妇不说啥就成。

途中总要望望

我粗我壮我胆小

不瞒你说，我还干过集资。不是我干，我给干那人开车。我哪有那能耐，有那能耐也没那个胆儿呀。他可真算非法集资，空手套白狼。有三辆小车，没一辆是他的，全是租的，我开一辆。那钱让他花的，不说别的，就说抽烟，一天两盒，全是高档烟；出门最次住四星级；媳妇这貂哇，那包啊，买老了。他不在北方干，专门去南方。你说南方人也怪了哈，都挺有钱，还都老头老太太，每天吃完早饭，夹个小破包，挨个集资的地方走。南方搞集资的海了去了。这些老头老太太进来，一坐，来一瓶矿泉水，就听你介绍。介绍完了，他们啥也不说，走人，再去下一家。啥意思啊？不知道，我猜肯定是在摸底，觉得行了，再把钱交给你。多有意思哈。换上咱东北，老头老太太哪敢呢，肯定都把钱存银行了，利息少就少吧，保靠哇！

我跟他去过一次南方。以前我不知道他是玩集资的，那次才知道。回来跟我妈我爸我媳妇一说，他们不让我干了，怕我跟着掉沟里。我也不想干了，你看我一米八，挺高挺壮，土匪似的，其实我胆儿特小。

想想挺吓人，我不干后不长时间，他就被绳儿起来了。没我啥事儿，我不干了。这要是一直干下去，破案的得老来问你吧，你是他司机，能不知道点事儿？现在他啥情况我不知道。不问，不惹那麻烦。

现在我啥想法都没有，等儿子高考完了再说。得找个活儿了，不然以后儿子结婚都拿不出钱。真要考上三本，你也得让他念啊，都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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