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灰兔耳兰花期(从金波旬花到狼毒花)
金庸小说《连诚诀》中写了一种美丽的花,叫“金波旬花”,“波旬”就是魔王,又名“摩罗”,他是佛教中的大反派“第六天魔王”,专管欲乐,诱人沉溺于欲乐而不可自拔。佛经中说,波旬曾派三个美丽的魔女(有一种说法称是波旬的三个女儿)引诱佛祖释迦牟尼,这是佛教中著名的魔女诱僧故事。金学家陈志明老师在他的著作中分析:《天龙八部》中,金庸在乔峰段誉虚竹三男主身上,都用了“魔女诱僧”这个梗。马夫人和阿紫之于乔峰,王语嫣和木婉清之于段誉,银川公主李清露之于虚竹,都是“魔女诱僧”。
再读《天龙八部》,我突然“顿悟”了书中原先不理解的一段:虚竹和银川公主李清露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要上床?这也太直奔主题了,一点都不符合中国古人的“发乎情止乎礼”啊?
其实,金庸之所以安排虚竹和银川公主第一次见面就上床,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虚竹和李清露不仅民族不同而且语言也不通!银川公主李清露虽然姓李,却不是汉族姑娘,她是西夏皇族公主,是党项人,她的母语是党项语,她会说汉语但表达起来未必流畅自如;而虚竹是从小在北宋少林寺长大的汉族小和尚,对西夏党项话他不光不会说,而且一句都听不懂。他俩恋爱要是再“发乎情止乎礼”,只谈只聊天,那可就有麻烦了,两人连话都说不清楚,根本鸡同鸭讲,谈情得谈到猴年马月去啊!但人的身体最诚实,感觉有时甚至超过千言万语,两个直率坦诚的男女身体交流一下就知道彼此是不是琴瑟和谐,就解决问题了嘛。
从《天龙八部》中虚竹与银川公主这一段,我想起了小说《狼毒花》中的一段类似情节。
《狼毒花》是由著名作家权延赤创作的一部现代革命战争小说,写的是一个名叫常发的警卫员,跟随“我的父亲”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北方草原“剿匪”这一时期的战斗故事。《狼毒花》后来曾被改编为同名电视剧,风靡荧屏,许多观众熟悉的可能是电视剧,未必看过最初的小说原著。
在小说《狼毒花》最早的版本中,抗战胜利,男主常发作为警卫员,与“我的父亲”、政委甄一然随八路军大部队从西北进军东北,准备解放全中国。我军部队来到东北,进入城市后,遇到了先期进军东北消灭日本关东军的苏联红军部队,甄一然政委带着常发一道去跟苏联红军方面联络。苏联人因民族性格,无论男女,都豪爽好酒,千杯不醉,甄政委是知识分子出身的干部,酒量不佳,筵席上有点疲于应付,常发虽出身中国绿林,不懂俄语,却很快就凭着自己的好酒量和江湖豪气,跟苏军官兵们把酒言欢,欢歌热舞,打成了一片,从此甄政委就派常发专门负责与苏军联络。苏联红军部队中有一个漂亮的女秘书,她虽从事秘书工作,却秉承着俄罗斯女人一贯的豪气,巾帼不让须眉,无酒不欢,她和常发也斗起了酒,虽然苏联红军女秘书的汉语水平实在一般般,出身中国草莽又“没文化”的常发更不会说俄语,但两人都是酒徒,自自然然喝得酣畅淋漓,从此就常相约对饮,喝着喝着,一来二去,两人就情投意合,喝到了床上。想想也是,跟金庸笔下的虚竹与李清露这一对儿类似,常发与苏联红军女秘书语言也不通,他俩仅用语言同样未必能完全自然顺畅的交流,也只有用身体交流,才能超过千言万语,快速达成大和谐了。常发与苏军女秘书的这段跨国恋情,当然不符合当时两国两军各自的纪律与政策,最终也只有黯然分手一途。
后来,权延赤的《狼毒花》被海润影视选中,改编拍成了电视剧,电视剧因种种原因,没拍常发与苏联红军女秘书的这一段,删去了。在《狼毒花》热播并掀起收视热潮后,权延赤再次修改了自己的这部小说,修改中,他同样删去了这一段有趣的情节。其实,删除这一段情节,常发的形象或许更纯洁更正气更痴情更专一,但也少了很多真实质朴的趣味,殊为可惜。
在植物学上,狼毒花又叫火柴花,花骨朵是火红色的,开出的花却是雪白的。狼毒花的出现,是当地草场退化的标志。它一出现,别的什么花草也不长了,只剩这一种草一种花,漫山遍野。可是,从沙漠里走出来的人,看到狼毒花,却欢欣鼓舞,因为他们看到漫山遍野的狼毒花就看到了生命和希望,因为走过狼毒花草原,就是绿洲!
同理,《天龙八部》中的虚竹和银川公主李清露,《狼毒花》中常发和他的女人们,也就像金波旬花和狼毒花那样,异花同工,同样是那么狂野“疯魔”,充满了直率的热情和顽强热烈的生命力,或许,这就是这些英雄儿女共同的生命底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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