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九峰山（十一小时翻山越岭的自虐之行）
#彭州九峰山#九峰山位于彭州市龙门山镇，处于四川盆地向青藏高原过渡的龙门山脉中段，因九座山峰而得名。最低点龙槽沟口海拔1000米，最高点太子城巅海拔4818米。
九峰山
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壮丽的风光、险峻的路线，在成都户外圈极负盛名 ，与赵公山、铁瓦殿号称成都登山界的三大殿堂，合称“ 赵九铁”。赵公山为入门级，九峰山属于中级，铁瓦殿则是毕业级，一直以来都是成都驴友的练级圣地。
初登
二零二零年冬至，我第一次接触九峰山，那是一个为雪痴狂的季节，我跟随浩浩荡荡的耍雪队伍来到了这里。
冬天的九峰山门
装备齐全的我从山门爬到祖师殿足足用了两个小时，最终止步于巨石岩上面的石梯下，当时给自己找的理由是准备不足。也从那个时候起，就在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
祖师殿雪景
出发
一年半后，这颗种子终于破土发芽。五月十日，与一位美女户外爱好者阿敏相约冲顶九峰山，这次不到金顶誓不归！
早晨七点出发，到达红房子停车场已是九点了，阿敏还没有到，便约定在山上汇合。收拾了一下装备，沐浴在灿烂的晨曦中向山里坚毅地走去。
我看了看时间，刚好是九点二十，按照计划应该有充足的时间。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在路上过多停留，也没有刻意地发力，而是不紧不慢地走。
小贴士——九峰山徒步分为三段：
第一段红房子到祖师殿最轻松，全程2.5公里，都是带护栏的石梯步道，弱驴1.5小时，强驴1小时。
第二段祖师殿到观音岩，全程2.5公里，弱驴2.5小时，强驴1.5小时。这段路程最漫长也最危险，要经过几处滑坡的乱石滩。当然，原则上祖师殿以上是不允许擅自进入的，不建议大家冒险，否则后果自负。
第三段观音岩到金顶，全程2公里，弱驴2小时，强驴1.5小时。虽然很陡峭，却没有第二段危险，更多的是对体能和意志的双重考验。
祖师殿
上午十点四十，我兵不血刃地到达了祖师殿。和上次热闹的场景相比，如今却显得冷冷清清，客栈大门紧闭，看不到一个人。也许是受疫情的影响，上山的驴友太少，没有生意，所以山里人都关门歇业。
阿敏还没跟上来，索性就坐在殿前的长凳上休息。山里开始起雾，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中。坐下来就感到寒气逼人，打了两个喷嚏后，赶紧把加绒冲锋衣笼上。
半个小时后，阿敏终于到了。其实她的速度比我快很多，后来就因为这半个小时，我错过了云海。
祖师殿往上一百米处有一个巨石堆成的天然观景台，视线开阔，可远眺群山鸟瞰湔江，是打卡拍照的好地方。
越往上行路况越差，山路年久失修，很多地方塌陷。路面只剩下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一面倚山一面临崖，非常凶险。有一段陡坡，目测约有60度，只能开启四驱模式才能爬上去。上去费力，下来的时候容易踩滑，一定要加倍小心。
途中要经过几个大滑坡，到了跟前路就消失了，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在乱石中寻得出路。如果天黑光线不好，极易迷路。这段路段最好不要单独行走，因为稍有闪失，滑落到坡下就悲催了。山里没有手机信号，人烟稀少，那将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有同伴的话，至少还可以去找人救援。
特别提示，到观音岩之前有一个滑坡，我过去的时候是从悬崖边贴着岩石弯腰钻过去的，稍不留神就会跌落到崖下。其实可以远离悬崖边，从乱石上面绕过去。
观音岩
下午两点，我们顺利到达观音岩。观音岩海拔2700米，就是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面建有房屋，屋顶是观景台。
天气好的时候，在观景台上可以远眺群山。今天运气不好，大雾弥漫，什么都没有看到。这里以前有人经营，卖些吃的喝的，驴友把这里当做了冲顶的补给站，不过现在也是房门上锁，空无一人。
过了观音岩后，我就和阿敏分手了。由于赶时间她就先走了，我一个人慢悠悠地落在了最后。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山间偶有杜鹃花绽放，淡绿色的，花朵小巧，煞是可爱。后来在更高的海拔又发现了红色杜鹃花的花蕾，原来还未到高山杜鹃全面盛开的季节。
反倒有一种不知名的黄色野花，东一朵西一簇，分外俏丽。
黄色野花
雾越来越大，最后两公里，体能已经到了极限。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基本上就是五步一停，十步一坐。这时更多的是靠意志坚持，我不认为我的意志有多么坚强，只是理智告诉我必须挺住。因为都走了三分之二的路了，现在放弃，前面遭的罪就白受了，我绝不做这种赔本买卖。
下午三点四十，正当我累得怀疑人生的时候，阿敏哼着歌从坡上轻盈地走了下来，她竟然已经成功登顶折返下山了。阿敏告诉我，只剩半个小时的路程，此时山顶有云海，霎时我的小宇宙又燃烧了起来。
告别了阿敏，我强打精神继续上路，感觉两腿没那么酸胀了，或许是精神上的兴奋压制了身体上的不适，也可能是双腿已经麻木了。
由于路上没有补充水源，水杯里的水已所剩无几。舔尽了最后一滴水，又一头扎进云山雾海之中，我知道到了山顶就有水喝了。
金顶
下午四点，历尽千辛万苦，我终于登上了金顶！云雾缭绕中，两排木房子若隐若现，四周静悄悄的，整个山顶显得虚无缥缈仙气十足。
金顶海拔3270米，明朝将军张定边卸甲归田后出家，法号“无暇”，他于天启年间在山顶建起了雷音寺。到了清朝，九峰山与蓥华山、天台山合称三山佛教名区。
然而，我并没有看到说好的云海。站在观景台上就像站在澡堂中央，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不要说远山了，连一根毛都看不到。
大殿里面空空荡荡，香炉里升起的一缕青烟在空中寂寞地起舞，左边靠墙的地方搭着两顶帐篷，就在我四下张望的时候，帐篷里突然传来声音。
“你要在这儿住哇？”说话的是一个小伙子。
“不晓得！”我实话实说。
……
“太累了，我第一次登顶！”
“遭不住了，我爬了六个半小时！
他说要先躺一会，等会儿日落的时候再去拍风景。字字珠玑就像落在我的心坎上，使我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在他的指引下，我在大殿旁边的厨房前找到了老板，后来我才知道他叫老杨。
老杨是个中年汉子，面对我讨水的请求，他没有回答我，反而询问我是否住宿。原来，住宿就可以免费打水，否则要付五元钱的水费。
不巧的是我没有零钱，手机也没有信号。他就让我拍下了收款二维码，有信号再扫码支付。后来我回到家里，深夜才给他转账。
半个小时前的金顶
金顶的住宿条件很简陋，只有通铺和帐篷两种，都是六十元一人。自带帐篷住室内收费30元，在外面露营只需要10元钱。吃饭是25元一人，老杨说是大锅菜。
在山顶转了一圈，又等了20分钟，看看雾还是没有散，就决定下山。老杨告诫我最好在五点前就要动身，晚了会有危险。
下山
下午4点20，把水杯灌满后，我只身走进了迷雾中。
天色更暗了，我计划在天黑前回到山门，祈祷山里的黑夜来得晚一点。
虽然下山比上山省力，但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就是打滑。不知是不是上山不易打滑，还是露水打湿了路面，脚踩在碎石上异常滑，几乎是几步一滑，十步一倒。
远处传来了雷声，沉闷的巨响在山里回荡，久久才散去。我开始担心，这是要下雨的节奏啊！
幸运的是，走了良久也没有下雨。山里静得可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虫鸣鸟啼都消失了，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抬头望去，云遮雾绕间，前方的山峰时隐时现，宛如一幅流动的山水画。
坡下突然传来了说话声，终于有人了！还真是“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言语”，过了许久才听到下面的山路上传来的脚步声。一激动又摔了一跤，我尴尬地抬起头，看到了一男一女。我把他们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们，还友情赠送了沿途的路况。
也许是对我刚才滑倒的惨状心有余悸，临别时美女反复叮嘱我要把细点。
回到观音岩
下午5点20，我又回到了观音岩，用时整整1小时。初战告捷让我信心爆棚，按这个速度，7点20就能赶到红房子。
结果我错了，从观音岩开始才是真正的考验。这时我发觉两腿没力了，膝盖疼得厉害，估计早已磨冒烟了，我甚至听到了它们的摩擦声。两腿已经不能连续支撑身体的重量，再加上路面湿滑，只能侧身以一只脚保持在前，另一只脚跟随，亦步亦趋，动作滑稽，就像螃蟹一样横着走。
更糟的是要经过那几个大滑坡，特别是第一处。下午上山的时候是向上，还不觉得危险。现在从上往下走就加剧了难度，只要脚一踩滑，就会一失足成千古恨。天色更暗了，更增添了几分恐怖气息。
我下去的时候，没有走悬崖边的岩石下钻过去，而是绕到了远离悬崖的乱石堆上面，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
过了这段最险要的地段后，我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了。
接下来几个滑坡，虽然没有那么危险，但也暗藏杀机。天色昏暗的时候，如果是第一次来这里，很容易找不到路径。我就迷失了方向，顺着乱石往下摸索了一阵，直到发现有积水才感觉不对劲，重新爬了上去。仔细分辨后，才在乱石堆里找到了通道。
所以不建议夜爬，非常危险！
记不清翻过了几个滑坡，路越来越好走了，就是说道路的损毁程度不那么严重，再也不会威胁到生命安全了。
路况好了，身体却更糟了。双腿已近虚脱，一走快就打颤，根本提不起速度。
转过一道又一道的弯，迎接我的还是没有尽头的路，祖师殿让我望眼欲穿！
远处好像又有人说话！这个地方我非常熟悉，上次我就是在这里折返的。下面就是巨石林立的观景台，祖师殿近在咫尺了。
两个矫健的身影由远而近，是两个小哥。令人震惊的是，他们没穿冲锋衣，没有登山杖，没有登山鞋，只穿了短袖衫和普通的运动鞋。我善意地提醒他们，到山顶还要走4、5个小时！也就是说他们要摸黑走山路，到金顶已经半夜了。
小哥们一脸轻松，不以为然的样子让我相当诧异。分手的时候我叮嘱他们要特别留意几个险要地段，千万不要迷路。
目送他俩的背影远去后，我踉踉跄跄地向祖师殿迈去。
回到祖师殿
晚上7点20，我回到了祖师殿。从观音岩到这里2.5公里，整整耗时两个小时，远远超出了我的预算。瘫倒在长凳上，我如释重负，总算安全了！
祖师殿里的女师傅端着碗一边吃饭一边和我闲聊，她讲她年轻的时候经常晚上7点后徒步上金顶。自从汶川地震后，道路损毁，夜里上山就变得危险了。
我还在为刚才两个小哥担心，女师傅却说年轻人胆子大体力好，没问题。想想的确如此，我年轻的时候何尝没有做过疯狂的事，年轻是最大的本钱，后生可畏！
女师傅劝我赶快下山，不然要走夜路。我不以为然，觉得最多半个小时就能到红房子。
红房子
结果我又一次被现实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路的确好走，都是整齐的石梯，齐腰的护栏。可是走路的人却拉胯了，两腿已经产生了强烈的抗拒，对于大脑下达的指令，他们根本不执行，或者是执行不了！每迈出一步，疼痛就会从脚掌蔓延到髋部，完全不能连续迈步，因为一旦走起来，就没有力气站住，像刹车失灵的汽车，只能眼睁睁地撞向障碍物。
还好有护栏，扶着护栏一步一步缓慢地移动，一个正常人采用了不正常的方式行走。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微弱的星光下，石梯路显得异常的白。
又一次跌倒在地，干脆就坐在石梯上大口喘气，水早就喝光了。周围是黑漆漆的一片，不时有不明野兽的叫声传来，让我感到头皮发麻。
我明明记得上山的时候，这段路很快就走过了，可现在就像是没有尽头，怎么也走不完。
......
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熬到铁索桥的，站在桥上回望黑压压的大山，真不敢想象刚才是从里面走出来的。掏出手机，只拍下了一团黑屏。
铁索桥到红房子的水泥路上，我步履蹒跚。总算看到了灯光，路旁寺院里急促的犬吠声划破了夜的宁静，竟让我产生了强烈的安全感。
晚上8点半，我终于回到了红房子，从祖师殿到这里居然用了一个小时。饭馆客栈早已关门，整个休闲山庄静得瘆人。打开车门，倒进温暖柔软的座椅里，就像回到了家。
后记
彭白路上的超市里，随着红牛拉罐发出呲的一声，我一饮而尽。
“你刚从山上下来？”
……
听说我是当天往返，老板赞不绝口。我却察觉到这个中年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仿佛在说：“瓜娃子一个，这山有球的爬头！”
深夜十一点，家里。我大口地饮着啤酒，啃着卤鸡翅。一杯酒下肚，酣畅淋漓，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身体还在隐隐作痛，内心却充满喜悦。
我爱登山，说不清原由，也许只是喜欢站在山巅俯视这个世界的感觉。此刻，我才渐渐弄清登山的意义：不只是征服一座山，更是战胜自我；不只是锻炼身体，更是磨炼意志，让我有勇气面对往后余生中的任何考验。
我终于明白，原来生命就是攀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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