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流派综述(清词杂论清词流派及词人群之梳理)
本文主要论述“阳羡”词派之源起流变
阳羡词派阳羡在今江苏宜兴境内,自顺治七年始,往后四十年间,以陈维崧为首的词人群体多达近百人,聚集在阳羡一带进行词创作,词史称“阳羡派”。这是词史上罕见的阵容壮观的流派,如今能觅存世作品集的即有二三十家词人,作品数量庞大,在康熙二十五年前已至少选编了四种选集,康熙十七年付印的《荆溪词初集》则是“阳羡派”的一次阶段性作品结集。
阳羡词派的形成阳羡山川秀杰,历来文风鼎盛,阳羡子弟“稍俊爽者,皆欲令之通诗书,以不文为耻。”从词史源流上看,苏轼曾拟在阳羡买田隐退终老,《东坡词》余风对阳羡文人有所影响。出身阳羡的南宋词人蒋捷更是阳羡人的骄傲,蒋捷萧疏清凄、悲凉峭劲的词风也影响着诸多“阳羡”词人。众多文人士大夫隐沦散逸于此地,性之所近,聚于所好,故研习乃多。更兼“阳羡”领袖陈维崧专力填词,成就甚高,故文人纷纷跟从,词人群规模渐宏。
阳羡词风的形成阳羡所在的宜兴,乃政治敏感之地,明末之东林、复社骨干多宜兴人,甲申之变,宜兴士人殉国者甚多,明亡后,遗民退隐宜兴,言论文字间多遗民之思和对新朝的痛恨,因此宜兴有浓重的反清政治氛围。宜兴人大多经历清兵入侵的战乱之痛,对清政权有逆反心理。
陈维崧词集
阳羡词的创作实践- 一.反映民生疾苦
由于词之传统观念所限,民生题材在历代词中甚少反映,“阳羡”词人大胆突破这个传统,创作了不少反映劳苦大众的作品。这是“阳羡”词派难能可贵之处。如陈维崧《贺新郞.纤夫词》描写纤夫劳动之苦,《南乡子.江南杂咏六首》描写水灾、瘟疫、逼租等事,汤思孝《念奴娇.江南奇旱》描写旱灾造成之民生艰难,弘伦《杨柳枝.纪事》组词反映清兵横征暴敛之事。
- 二.反映亡国之痛
清初遗民追思前朝之作,为避文字狱,往往比较隐晦,而阳羡词作却大胆直言,明朗得多。如陈维崧《夏初临》直接言明崇祯缢亡之忌日“三月十九日”。阳羡词人群曾借吟咏徐元来《钟山梅花图》以集体寄托凭吊故国、遥祭明陵之哀思。此外,他们还以咏“闽兰”、“滇茶”等篇,籍咏史怀古来感慨兴亡;对明末苏州地区抗争阉党恶行而牺牲的义士进行颂赞。
此外,阳羡词人还有大量描写乡土风俗、歌颂劳动者的词作。
陈维崧画像
陈维崧阳羡词派领袖陈维崧,字其年,号迦陵,生于忠义之家,明亡后流落四方,穷困潦倒,曾长其寄食冒辟疆家。55岁时参加“博学鸿词科”,以第一等第十名授职翰林院检讨,3年后病殁。陈维崧诗文俱佳,词名尤彰,其词集《湖海楼全集》存词多达1600多首,为历代之最。
- 陈维崧早期词大多作于明亡之前,多旖旎柔媚语。
- 中期作品作于其湖海漂泊的12年间,是词风转化之期,家国兴亡、身世浮沉之感,导致慷慨悲凉之情韵开始成为作品的基调。其词集《乌丝词》即于此期间结集。
- 后期作品产生于康熙八年至其逝世的十三年间,此期间其作品成就最为辉煌。他晚年弃诗不作,将全部心力倾注于词创作上,意欲在词之领域内扬清汰浊、振颓起衰,廓清词风。在此期间,他凝聚了一个庞大的阳羡词人群,频繁酬唱,蔚为盛事,阳羡词风由此大振。
陈维崧词风
陈维崧师法稼轩,笔力极雄霸,气势磅礴,神思腾跃,充满爆发力,唯沉郁欠之。潘德舆言:“迦陵师稼轩,凌厉有余,未臻虚浑。”王煜言:“沉雄壮阔,秾丽苍凉。”蒋兆兰言:“陈迦陵纳雄奇万变于令慢之中,而才力雄富,气概卓荦。”我们可以从一首小词略窥迦陵词风。
点绛唇.夜宿临洺驿
晴髻离离,太行山势如蝌蚪。稗花盈亩,一寸霜皮厚。 赵魏燕韩,历历堪回首。悲风吼,临洺驿口,黄叶中原走。
本来适于柔婉风格的小令,在陈的笔下变得雄奇粗放,这在此前词史中是绝无仅有的。
阳羡词人群据《荆溪词初集》和《瑶华集》载,阳羡派有词作流传至今之词人约100家,兹择其重要者略述。
任绳隗乃阳羡词人群中最早与陈维崧唱和者,其时与陈和“双璧”之称。早年词风旖旎,“奏销案”后变为清峭苍凉。
徐喈凤学词较晚,词风清刚劲疾,多有对世事人生感悟语。
史惟圆与陈维崧交往甚久,创作道路亦相近,被视为是“平分髯客旗鼓”的重要词人。
万树是著名戏曲文学家,词创作方面成就不多,但在词学建设方面贡献巨大:编纂《词律》一书。此书收录唐、宋、金、元词660调,1180余体,校订音律,确定规格,是一部考订精严、资料丰富的词谱。
曹亮武30岁之后始全力攻词,词风清峻疏寒,是阳羡主将之一。陈维岳是陈维崧三弟,早年词颇多绮丽,后转苍凉感慨,著有《红盐词》。
蒋景祁是康熙前期著名词学家,也是阳羡词派后期主将,词风与陈维崧相近。他受陈维崧所托,整理其词作遗稿,是后来汇刻《湖海楼集》之基础。又捐资刊刻《乐府补题》抄本。但其于词学贡献最大的是编选了大型词选《瑶华集》,此集收入了清初词2467首,词人507家,并列各种评论史料和词人生平简介,是清初词坛的重要研究文献。
此外,阳羡词人还有弘伦、史鉴宗、陈枋、董儒龙等。
陈维崧《湖海楼词》
阳羡词派之词学理论主张阳羡词派并未有系统性的词论阐明其词学思想,仅有零星序言之类略表其主张,考察其创作实践,可以发现其在词的审美价值、词的本体特质等方面具有鲜明和创新的主张。
- 1.尊词体
“词乃小道”之观念历来有之,阳羡词人力辟“小道”之说,从词的抒情功能上作正本清源之反思,于本体上确立词应该具有的功能,具廓清之功。阳羡词人认为:
夫诗之为骚,骚之为乐府,乐府之为长短歌,为五七言古,为律为绝,而至于为诗余,引正补古人之所未备也,而不得谓词劣于诗也。
从本体上为词正名。
阳羡词人又认为“天之生才不尽,文章之体格亦不尽”,文体不应以传统观念框定,任何不合理区分文体高下的说法都应受扬弃,正如“东坡、稼轩诸长调又骎骎乎如杜甫之歌行与西京之乐府也”,说明词之体史上本就有与诗并列之况。陈维崧本人晚年弃诗不作,专力于词,更是此种尊体思想的大力践行者。
- 2.主张言为心声,兼容并蓄
陈维崧反对将词妄分派别,认为词要能写真情实意,不应以派别论高下。他曾有词云:“多少词场谈文藻,向豪苏、腻柳寻蓝本。吾大笑,比蛙黾。”将以豪放、婉约论词者喻为井底之蛙。
蒋景祁也认为:“今词家率分南北宋为两宗,歧趋者易至角立。究之臻其堂奥,鲜不殊途同归也。”认为词分南北宋亦非正道,因归根结底,词之堂奥,乃殊途同归,故不应强分南北。
- 3.重情意而不废声律
阳羡词派虽然承稼轩豪雄之风(尽管并非简单的继承),但于词律方面仍是精于研究的。最具代表性乃万树编纂之《词律》。万、陈二人曾讨论过声律问题,认为被明代弄得混乱不堪的词谱应当重新整理校订。他们认为当今有些恃才之人不重视声律,但求语言工妙,是不良风气,词应当声情兼美,方能更扣人心。
阳羡词派至雍正、乾隆朝衰落衰落之原因,一在于词人方面后继乏劲,部分词人风格转变,已离阳羡门径。二是其时政局一统,时势已稳,盛世之局已成,阳羡这种悲慨凄怨之音,于风气不合,衰落是必然之事。但是,陈维崧和阳羡诸子对于词风创新和流变之功不可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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