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文旅小镇(永远的南部山区)

城郊文旅小镇(永远的南部山区)(1)

□ 路 也

这里是泰山的西北麓及其余脉。

出了济南城,往南去。越往南,地势越高,也就离泰山主峰越近。我去过多次的一个山巅林场,离泰山南天门只有八公里了。可以说,这里相当一部分的山间地带其实就是泰山的后山。

南部山区所在的约略位置和大致地带,指的正是位于这个城市南部的一大片山区,确切地说,是指泰山西北麓及其持续向西北延伸着的一大片余脉。南部山区,现在已经设立了区级行政机构,使得这个地带成了一个独立而专门的管理区域。而随着近几年来紧邻泰山余脉的其他市被划归了济南,南部山区在概念定义上和地理面积上,毫无疑问其实还有逐渐扩大的趋势,也许最终,得要把整个泰山西北麓及其全部余脉统统收纳并包含进去吧。

城郊文旅小镇(永远的南部山区)(2)

南部山区是我的出生地。我出生在这个南部山区的核心位置,一个曾经的老县城搬迁之后遗留下来的山中小镇。直至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期,这里的空气仍然是透明的,天气晴朗的时候,从我家后面的桥上以及附近山巅,往西南方向望去,可以望见泰山玉皇顶。我这样说,估计会引起质疑,但是我说的事情千真万确。

遥想当年,在这一大片地带还没有在行政区划上被正式定义并独立命名为“南部山区”的时候,当地人站在市区位置,总是笼统地把这片地方叫成“南山”“南山里”“南边山里”。长期以来,它在行政区划上的正式称呼其实是“历城”,从历城县又变成历城区。当然啦,这片山间区域从来只是历城的一部分,在过去版图上,历城曾经把省城从四面包围起来,而这片山间区域则大致属于历城的南边、东南边、西南边。如今,这片已经确定叫作“南部山区”的广大区域总是被说成是“省城后花园”,这个称呼对于我来说,有些奇怪,“后花园”毕竟有附属之意,而这个地带对于我来说,明明就是全世界的中心嘛。从个人情感上来讲,如果非要找个什么说法来表达一下这一大片山间地带与旁边那座城市的关系不可,那么,旁边那座泱泱大城大概应该被称作“南部山区后城”,嗯,对于我来说,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的,南部山区才是主体。

城郊文旅小镇(永远的南部山区)(3)

我在南部山区长到将近十岁,然后离开,随父母工作调动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待到我十七岁那年又返回来读书了,后来便留在了这座城市里工作。有意思的是,许多年以来,直到今天,我居住的地点仍然大致位于这个南部山区朝向市区方向倾斜着的那个缓坡上,算是南部山区的最北端边缘。居住于这个位置,很适合我出城,只要出了家门,往南去,很快就到达了我出生并长大的山间了。

如今,我已中年。我喜欢满世界乱跑,而最后无论如何都还要返回到这个南部山区来,这个永远的南部山区。

南部山区,埋着我从来不曾记得长什么模样的外祖母以及抚养我长大的外祖父。我每每因为不得不使用这样带着“外”字的词语来指代生命中最亲近的母系血亲而感到难过,可是我如何才能自造自创出一种文字呢?也许诗歌能帮我。

城郊文旅小镇(永远的南部山区)(4)

南部山区,有我出生的医院,有我婴幼时期住过的道观,还有我上过的小学。

南部山区,有我赶过的大集,买过塑料头绳的供销社,走过的石板路。

南部山区,那些幸存的老泡桐和老白杨,应该还认得我。

南部山区,我曾经钓鱼的小水库,早已废弃,剩下来一个遗址。好多次,我为了逃避睡午觉而独自从校园里跑出来,一个人临着深渊玩耍,所幸没有掉进水库,否则……就没有今天这些文字了,连这个“否则”也没了。

南部山区,有我去看过很多次露天电影的部队,还有爸爸骑大金鹿自行车载着我第一次看电影的原济南军区炮兵司令部的礼堂。

南部山区,有我弟弟住过的保姆家,一个紧邻崖壁下方像蛐蛐罐般的石头院落,每次进出院落都得沿着峭壁爬梯子。那时候我这个随了父姓的孩子刚刚从附近母系家族山村迁返回山中小镇来上学,而我那随了母姓的妹妹则被送往遥远的外地父系家族去长大,在距离我们三百里之外的一个大平原上。

城郊文旅小镇(永远的南部山区)(5)

南部山区,在一片大水边,有山区最好的中学,是市重点中学,那个校园的石头平房里,有过我们最早的家。后来的家则在一排排红砖房的套院里,酿酒厂的酒糟气味飘散在半空中,令人微醺的酱香型白酒味道贯穿了我的童年。

南部山区,我在中年的病痛和孤绝之中,独自徒步,翻过了那一道道岭,走过了那一条条山路,途经一个又一个村庄,每一座古旧的石头房子看上去都像我的老家,都想把我挽留。

南部山区,众多泉水在天空下诉说着往昔、今朝与未来。

南部山区,连着巍巍泰山的根部,向上,则连着云端。

南部山区,既是我身体实际寄居的地理环境,同时也是精神上的子虚之镇乌有之乡。

城郊文旅小镇(永远的南部山区)(6)

南部山区,我有时拿它来抵挡和屏蔽外部世界,它是我的一个庇护所,一个高台,一个依靠。

南部山区,既是我的开始,也将是我的结束。

南部山区,就是这个南部山区,杜甫、曾巩、王安石、苏辙、黄庭坚、晁补之、元好问、赵孟頫、张养浩、李攀龙、孔尚任、姚鼐、董元度都曾经直接或间接地写过,现在又轮到了我。

我的父系家族和母系家族都没有家谱,往上数三代就会数糊涂了。现在我想说,整个南部山区的山川草木就是我的家族谱系,我愿意将自己归属于这个大自然系列之中,让我与峰峦、岩石、柏树、杏树、核桃树、黄栌、河流、清泉、松鼠、山雀、紫花地丁、红薯地、谷穗……为伍吧。我知道,我真正的家谱其实是自由,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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