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城有一条倒淌河(舒城许召国)
●高山下有条弯弯的河 ●
舒文的父亲挑着衣被行囊,舒文背着一化肥袋的书,挎着黄帆布书包,顺着小河堤一弯一扭地爬上山坎,来到了李庄。
他俩在村西头的三间土坯小瓦屋前歇下来。阿妈叫梅朵把自家梳头箱抽屉里的钥匙拿来,给舒文他们开这三间屋的门。梅朵用衣袖擦了下额上的汗,急忙跑去家拿来钥匙,让舒文爸开了门。父子俩用靠在门边的大扫把,把屋内紧一扫,然后把带来的物什,搬进了屋里。
舒文要在这山衖塱苦读一年,追寻他的大学梦。李庄和学校正好河对过,这条河是两边山夹出来的。遇到山洪暴发时,才有波涛滚滚的河;一般只是条溪,里面的水在太阳光下亮晶晶的。这三间土瓦屋,是梅朵叔叔家的,紧贴在梅朵家的西边。梅朵叔叔是三线厂的工人,一年前把梅朵婶子和两个孩子接到厂里住。梅朵婶子在车间里也谋了一份搞卫生的活,比在家种庄稼强,孩子又能在厂子弟学校读书。
舒文兄弟三个,父母年近50了。两个哥哥,一个学了本匠手艺,一个学了漆匠手艺,都成了家,各自为小家庭谋生,没有多少抬头的日子。舒文念了两年制的高中,今年高考成绩,离上大学线缺了十来分。舒文为此低沉的情绪从夏流到了秋,人黑瘦了好多,整天觉得天晴不起来。父亲平时性讷,常坐在桌边抽他的劣质香烟。
家里的光景不是好,舒文又没别的路可走。缺十来分,不复读一回,有点亏,村庄上的人和老师都这么说。父亲讲了许多求人的话,上了许多人家的门,东挪西借120元的复读费,带着小儿子来到这所山里头的高中复读。开学已有好几天了,还是高考成绩凑合,教导处吴主任给舒文安插进复读班。可这学校里和周边平时闲置的房子都住满了学生,父亲好不容易才打听到梅朵叔叔的房子,但和学校隔了一条弯弯的小河。老工人很同情这乡村学子,也不收房租了。说:"人是屋子的胆。有了人住在屋里,蛛网灰尘也没了,椽柱也不会被粉虫蛀蚀。何况住的将是个大学生,栋梁之才,旺人啊!"舒文父亲千恩万谢,感叹世间还是好人多。
舒文父亲把剩下的一张皱巴巴的伍元票,塞进舒文的手心。他要乘太阳下山前,赶二十多里路回家了。他佝偻着身子,对襟褂角在晚风中摆动着。两边的高山,长了许多竹子,自生出许多凉气来。下山坎到河滩中,跳过十几块河石埠,朝北不远,就是学校。站在梅朵她们家的门口,能看到操场上飞跑的几个孩子正在抢一个篮球。看着父亲走在河埠石上迈步歪斜的身影,舒文鼻子一酸,为子女操心,父亲真的老了。
舒文和父亲从山脚下爬上庄基来时,梅朵正和阿爸阿妈在摘门前树上的石榴。石榴缀满枝头,一个个咧开嘴,露出玛瑙似的籽粒,紫红的,很诱人。梅朵是家里第五个女儿,十七年前的一个北风萧萧,雪花飘飘的日子,梅朵来到这世上。又是个女孩!一家人好失望,好大一会家人都没给梅朵用毛被包起来。还是奶奶在那说:"大小也是个命,投胎来了,不能糟贱了,有罪啊!"奶奶用热水给她洗了身子,阿妈喂了第一口奶。大雪天,门口梅花朵朵开放,香气在雪里的山村浮沉着。奶奶抬头凝视:"就叫她梅朵吧!"乡间人命不金贵,叫"竹菊梅兰"的多,长辈们也不是哲学家,寄托刚强勇毅予这些平凡的生命,而是见什么顺口就叫什么的。梅朵喝阿妈的奶水,小脸长得粉扑扑的。
阿爸还是希望再添男丁,一堂香火绵传,不愧对先祖列宗。他从朱砂冲请了一个"高人"来家指点,那人信口开河。门前挖掉梅树,不再"倒霉";栽上石榴,多子多福。来春阿爸果敢行动,栽上这石榴。也是巧合,下半年弟弟还真的来到这世上,一家人欢天喜地,感念先祖给后代不尽的福泽。
"今年石榴真大,嚅,梅朵,给刚才来的大学生送两个去,挑大个的!"阿妈是善良厚实的人,蔬菜、果子什么的,从来舍得。梅朵把两个大石榴送到叔叔家的小木桌上,石榴晃动了两下,终于静下来,梅朵也踏门槛出来了。她没有腼腆,做善事心里畅快,没有羞羞答答。
梅朵书读到小学,她很向往学文化的校园生活,可姊妹多,想读初中的愿望终止在贫困的日子里。也好,不要伤许多脑筋,她认命地想。可是一看到舒文这些背书包的人,她心里好景仰,又涩涩的。她常在午后坐在门口的石板上,朝河那边的学校方向看。一阵风送来一阵读书声,她就无缘无故地紧张一回,小鼻尖上沁出汗来,泪水好像在眼眶里打转。
舒文看着小木桌上的石榴,嘴巴嗫嚅着,也不晓得说感谢话。只听得阿爸阿妈他们在谈论给谁谁送几个。他没有吃过石榴,对石榴印象最深的是听广播里一男一女的对唱。他们好像是五河人,一个在南园摘石榴,一个隔墙砸砖头,然后说什么到哪去蹓蹓。你看想到哪去了?一心要读圣贤书啊!
这所学校对学生抓得紧,早上六点钟要到校早读,中午也有自修课,晚自习上到十点才下课。"裤子一拎,学到熄灯"复读生们把这句话常挂在嘴边。下晚自习回来后,舒文先要洗衣服,再温习一会功课才睡。星期天,舒文还要步走回家讨咸菜,背米去学校换饭票。他父亲跟人到皖南开公路去了,挣钱还掉别人的欠款。母亲妇道人家,在家里种油菜、种麦子,维持着家里的农业生产,也不能来看望舒文。
冬天里天短,梅朵很难看见舒文。看见舒文挂在屋檐下的换洗衣服,木钩上,揉作一团,在风中晃荡。梅朵心中就生成一个想法:舒文求学好孤苦,舒文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梅朵从屋后山上砍下一棵竹子,去了稍头、枝丫,青丝丝的一竿子。她把竹竿横放在叔叔家门口的两棵树杈间,再把屋檐下舒文的几件衣服晾上去,能晒到太阳,也容易干了。舒文从学校回来,以为是阿爸阿妈做的晾衣竿,也就谢过一声。阿爸在那吸着烟,微笑着。
有个星期天,冬日的阳光从南边照来,这山坳里暖洋洋的。舒文没回家,在三间土房里放声读书。梅朵和阿妈一起筛洗新山芋粉,忙了大半天。中午阿妈炒了一锅糊辣粉,搭上了从后山松树根下捡来的"雁菇",味道真是鲜啊!梅朵向阿妈恳求,给舒文盛上一碗。阿妈说:"对,你给舒文送一碗,好吃的,外人吃通扬州,这孩子也苦命啊!"梅朵拿了海碗,盛上满满的一碗,又把腌辣椒萝卜丝装上一罐头瓶,一齐送到叔叔家的小木桌上。舒文在里间读书,听到脚步声,忙走出来。一看梅朵和桌上放的新粉和萝卜丝,手在胸前搓着,一句话却说不上来。
时间过得真快,春天这个季节还是来了。屋后的大山树木萌芽,一棵棵竹笋棕黑色,犹如炮弹从土里钻上来。山上到处都是鸟的鸣叫声,紫红色的望春花一丛丛,站在高处招摇着。河堤上的杨柳发青,柳丝在风中飘曳着。
河堤里有一块田,阿妈让阿爸栽上几十棵桑树。奶奶年青时就喜欢编织丝带,后来也教会了阿妈。阿妈每年养几匾蚕,梅朵长大了,采桑叶的事就归她。油菜籽打下来后,妈妈和梅朵把秸秆抱回家,让蚕宝宝上架"做大眠"。几天后一个个白茧、黄茧挂满秸秆,奶奶、阿妈、梅朵她们好高兴。摘下蚕茧子,在大锅里烧开水,她们几个在锅里捞丝,把丝线绕成一团团,再染上桃红。后来奶奶和阿妈一有空闲,就在大门栓上先拉经子,再用绕着丝线的篾梭一道道穿经编纬。丝带子一天天地在加长,奶奶和阿妈还能在丝带上放出白果、双菱、令箭荷花、梅朵图案来,梅朵站在旁边发呆,奶奶、阿妈的本事真是大!奶奶她们把一板板红丝带,半送半卖给三五里将要出阁的姑娘家,也得到了不少回馈。
三月里,梅朵在田里摘桑叶,太阳高高地照着,桑叶叠加在一起,葳蕤茂盛生出一层层绿茵茵的光泽。舒文早上忘了带一本复习资料,课间操时间就跳过河石埠,匆匆回住宿房来拿。上河堤一抬头,看到梅朵在桑树间忙活着桑叶。"舒文!""噢,我回来讨书!"舒文瞟一眼桑树间的梅朵,背篓的两根背带勒在她的胸旁,曲线美得以很好地展示。梅朵眼里带着笑,汗湿的头发巴在鬓上。不容多看,舒文箭步冲上田湾后的山坎。
语文高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男教师,他在课堂上讲着《陌上桑》。罗敷是采桑的美女,行路人、耕者从她身旁走过,都不忘朝她多看一眼。最可恶的是那个使君,得陇望蜀,有了老婆,还想打罗敷的主意,民女罗敷义正辞严地回绝了他,他弄得一脸土灰。"罗敷哪有梅朵长得好看,汉朝的美女,我从历史书上的汉墓墓刻中看过,不过尔尔,更没梅朵心肠好。梅朵才是最美的。""‘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梅朵就一个人采桑,没有女伴。‘疑怪昨宵春梦好’可能是真的,梅朵心里肯定有个梦!"高老师语调突然高扬,舒文对脑袋猛拍一巴掌,要高考啊,你看我想到哪去了?舒文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读书人想个前途好苦,夜以继日的。三月三那天,阿妈做了两锅蒿子粑粑。青绿的蒿子,粉白的米面,三月里已没有咸肉丁了。好在阿妈手巧,用蒜泥搋在面团里,蒜的辛香压住了蒿子的"青味"。家里人多,每人分五个。这山里有个风俗,三月三吃蒿子粑粑,传说能"粑魂",让魂附人体,除却百病,今岁平安。梅朵吃了两个,心想魂已"粑"住,于是便用手罩住碗,把剩下的三个送到叔叔家的小木桌上。"舒文,你要考大学,这魂一定要给‘粑’在身上,不然在考场上迷迷糊糊,哪能考上?"舒文先推辞一阵子不吃,听梅朵这么一说,将信将疑地吃了这三个粑粑,心里好踏实。
蚕养上架后,梅朵的任务就是打猪草。打猪草真是有趣活:可以听到山中百鸟朝凤的声音,宛转缠绵;可以看到山泉自悬崖上飞瀑而下,白练如绫。还能尝到许多浆果,刺霉味道酸甜酸甜的,好滋润嗓子。可是大乌稍蛇经常藏在刺藤里,梅朵一来,它有时“刺喇"一声钻出来。再竖起身子,回头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梅朵。梅朵倒退一步,心里"噔噔"地跳,相持一会,乌稍走远了。梅朵才小心翼翼地摘下鲜红饱满的刺霉,一手帕,来家放一半给舒文,留一半给上学的弟弟。
天气热起来,舒文快要高考了。阿妈让舒文把热天换下的衣服让她们洗,都是可怜的孩子,阿妈又一次地说。一天早晨,雾气还在这山间盘绕着,梅朵挎着一大篮衣服,蹲在小河边的石埠上搓洗着。舒文下坡来到河堤上,就看到梅朵前后起伏着的洗衣背影。朝前走,河滩上躺着好多个小鹅卵石,光滑可爱。舒文捡拾起一个,冲梅朵身旁的积水扔去,"澎咚"一声,梅朵一转脸,水花落了一脸。"舒文,你干嘛呢?"舒文一阵的慌,忙说:"对不住了,梅朵!"舒文一下地想起了那个隔墙扔砖头的讨债鬼,又说声:"对不住了!""没事,没事,你去上学吧!"梅朵红着脸说。
舒文的父亲从皖南修路工程上回来,舒文要去城里高考了。父子俩把钥匙交还给了阿妈,谢过阿爸。还是父亲挑着衣被行囊,舒文背着书,他们一前一后地走下坡坎,走上河堤。不知梅朵去哪了,舒文四方张望,总想打个招呼,道个分别。
命运往往不济人。这年的高考,英语加大了分值,舒文他们在山里学校,缺英语老师,竞争有弱项。分数公布后,舒文又缺4分,被挤下了高考的独木桥,挡在了大学的门外。
舒文三天三夜躺在床上,不思饮食,也不答话。父亲急得在屋子周围转,纸烟不离手。母亲打了三个鸡蛋,用碗盛给舒文,他看都没看,一直放在房里柜板上。父亲和母亲一合计,还是让母亲回娘家找舒文堂舅,他在乡里当武装部长,看能不能下半年让舒文去当兵。反正这读书折磨人的事,不往里想了。这么大孩子,读到现在的书,也干不了什么农活,乡下人想改变窘状,当兵也是一条路子。
母亲找到堂舅,堂舅知道舒文这个孩子,读了高中,成绩也好。现在孩子成长受挫,又有血缘关系,部长在堂姐面前拍胸口答应尽力让舒文能报上名参军,何况部队现在正要有文化的兵员!部长留下堂姐吃了饭,狠叙了一场家常。
母亲从舅门回来,和父亲一起坐在舒文床边,把堂舅的话道了一遍,舒文头埋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
第四天早晨,舒文起床了。人黑瘦多了,他和爸吃过早饭,一起下田去除草。他沉默寡言,心中的希望被现实一次次浇灭,他心在流泪。
秋去冬来的日子,舒文报上了名,体检完全合格,堂舅也格外的关心,他终于参军入伍了。因为是高中生,接兵首长也喜欢这个小伙子。
舒文来到了驻扎在苏州的部队,三个月的集训后,下连队当了文书。舒文抽了个空,写了几封信。一封是给爸妈的,感谢爸妈的养育,为儿子操碎了心,自己一定在部队努力,求个前途;一封是给堂舅的,感激堂舅视外侄为己出,关心理解年青一代人的成长;一封是给高老师的,自己辜负了高老师的期望,没能考上大学,愧对高老师经常把自己的作文当作范文来评讲的器重。
对了,还给梅朵写封信。告诉她,自己没考上大学,来苏州当兵了。这里有虎丘塔,有风格别致的园林,还有个寒山寺,真是"上有天堂 ,下有苏杭"。其实舒文来部队,部队纪律严明,他并没游玩过苏州城。向梅朵讲的苏州,都是听老兵口述的,或者是以前在书上看到的。
半个月后,他收到梅朵的回信。信的内容不多,也就是知道他参军了这件光荣事,苏州是好地方,将来在这成个家。
舒文收到回信,感到几分失落,自己在梅朵心里没有什么分量。但他还是做了好几回梦,星光下,日光下,走过高山下那条弯弯的河,梅朵背着背篓在河堤里田间摘桑叶,阿妈养了许多匾蚕,他听见蚕宝宝们"呼呼"地在吃梅朵摘来的桑叶??
舒文在连队当文书学写通讯稿,一年多的时间在军内报刊上发表了好几篇,受到师部嘉奖。
一日老师长下连队当兵,体验战士生活,临时编入舒文他们班。老师长是志愿军老战士,从炮火中一路走来的英雄,却一直把自己当作一个兵。他是六安人,老家也在农村。他当首长,遇到老老实实的农村娃,经常拍战士的肩膀说:"好好干,争取立功受奖,当英雄!"一点也不摆官架子。
前个月,舒文还是给梅朵去了一封信,却一直没有收到她的回音。父亲来信,总让舒文努力求个前途。舒文刻苦训练军事素质,更勤于军队生活的写作活动,成了军营里的"小能人"。老师长很快和舒文成为战友,得知他是舒城人,就是"老乡"了。眼前这个身材高挑,眼睛深邃,性情沉稳的小老乡,让老师长想起了一件事情。
自己一个女儿,在部队卫生队当医生,终身要有所托。"还是农村娃我们在一起投脾气,又是老乡,这多好的一个小伙子!"一个星期的"兵"当完了,老师长回去和老伴商量,他发现了这么个"人才"。
入伍第三年,舒文因写通讯立功受奖,被推荐考军校。他功底好,也顺利考上了军事学院。毕业后,和师长的女儿在苏州成了家,老师长也退役了。
舒文的妻子叫曼云,好轻飘飘的一个名字,在老家的田间地头里是找不到这样好听的字眼的。她参加过老山"轮战",是医救战士。她军人性格,论事单刀直入,对舒文和舒文的家庭都很贴心。
人生如逆旅,岁月总匆匆。每次走在大运河边,舒文都想起远方高山下那弯弯的河,想起河边的梅朵。
舒文送孩子上幼儿园,就想梅朵孩子也该上幼儿园了;舒文送孩子上中学,就想梅朵孩子也上山下中学了吧!梅朵也在陪读吧,梅朵孩子也上了大学吧,一切都在推测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运行轨道,都在画自己生命中的圆。有天舒文在观前街,相遇到了舒城在大运河"挑码头"运货的几个老乡。他们是河棚人,舒文请了父老乡亲吃了一顿饭,这个钱花得值得。他似乎要在他们身上找到梅朵的信息,但一切没有。
世纪初父亲病逝,舒文回来料理完后事,好想去看看高山下那条弯弯的河,可是部队催归。前两年母亲归土,舒文想开车去看看高山下那条弯弯的河,可儿子要参加入职竞岗答辩,行动成为泡影。
可喜抖音软件功能强大,一日舒文休闲刷屏,刷到一个可能认识的人。仔细辨认,对了,她就是梅朵,她就是梅朵!
背景音乐唱起:高山下的情歌,是这弯弯的河;蓝天下的相思,是这弯弯的路??
梅朵曾经去苏州纺织厂打过三年工,梅朵后来和老家的一个乡镇干部成了家,梅朵儿子现在上海读研。
"来世若有缘分??""我只想今生,不想来世"。
舒文不知从哪部电视剧里听过这样的对话,他的眼睛模糊一片??
作者: 许召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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