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篇写打铁的散文(撑船和磨豆腐作者)
在老家民间流行一句老话“人生有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可见打铁撑船磨豆腐这三样是多么地艰辛、多么地不容易。千百年来,铁匠被称为“骨头都是黑的人”,打铁人白天黑夜在炉火旁忍受炎热,活着就如入炼狱一般。船夫撑船行在风浪间,随时都有翻船丧命的危险。卖豆腐的三更睡五更起,干驴子的活儿,赚养家糊口的小钱。打铁的、撑船的、磨豆腐的,奔波、忙碌、劳累于最底层、最边缘,是被人间烟火熏烤而又在不经意间被忽略的人。
但在我的眼里,他们是弱者,更是强者;是贫贱人,更是体面人。正因为他们吃得苦中苦,用辛勤劳作换来布衣草根之所需,简单的物质生活才不至于停滞与缺失,才在艰难的生存中找到了支撑点,让平淡日子有了鲜活点。
一、打铁的表叔公
老家双河桥临近的夹滩,是津柏公路上的一个场镇,笋溪河绕着老镇流淌着。回老家过年,必从夹滩经过。镇上的远亲很是好客,一定要留父亲吃了晌午喝杯酒才走。夹滩老镇的市井巷陌间,有几家铁工铺,但我最爱去的还是被我称为“表叔公”的铺子玩。
其实,在铁匠铺里,并没有什么好玩的。表叔公的铁工房就是打制镰刀呀、锄头呀、犁铧呀等等农具,满屋子黑黢黢的,手拉风箱把炉火吹得“呼呼”作响。当娃儿的我,去表叔公铺子,是因为我喜欢看表叔公从炉膛夹出烧得通红的铁器,在砧凳上快速敲打时飞溅的火星。四处飞溅的火星,像盛开的礼花,把铁工房映得红郎朗的,把表叔公的脸膛映得红朗朗的。
打制出一件毛坯之后,表叔公很是认真地端详着手中的铁器,满意的点点头,把铁器丢进大水缸里“滋”的一下淬火,又放置回炉膛中再次煅烧。此时,表叔公得闲一小会,在店铺门口抽一杆旱烟,和街面赶场的过上过下的熟人打着招呼,等着来取货的客户。末了,取下紧裹裤腰的“汗帕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皱巴巴的一角纸币,递给我,朝街角那边努努嘴,示意我自己去买个“猪儿粑”来吃。
铁匠表叔公,一把铁锤、一膛炉火,叮叮当当一辈子,勤快劳作,养家糊口,在90岁时过世了。遵照他的遗愿,铁工房一直没动,直到现在还在老街的旮旯边,成为后辈们的记忆。
二、撑船的钟幺爷
钟幺爷家在河坝街是与我家背靠背的,一个小阁楼下的半间老房子我家住,另一半就是钟幺爷家住。钟幺爷是跑川江的船夫,撑船、拉纤、划绕片,件件在行,样样苦活。常年在水上漂,顾不了家,只晓得挣点辛苦钱,三月两月才回一次家。
盖因为是跑船的,钟幺爷嗜酒,几杯老酒下肚,就扯开喉咙唱几句黄腔黄调的川剧,完全是荒腔走板。唱得起劲时,钟幺爷把硕大的脑袋摇来晃去的,显得很投入,逗得我们这群街坊小娃儿哈哈轰笑。钟幺爷见状,不气不恼,反而招手把娃儿们聚拢,把土碗中下酒的“激水耙胡豆”,分给眼绿绿的娃儿们,自己则留一小碟,打着赤膊,在街边的石梯坎荫凉处边吃边唱。
有一年夏天涨水季节,得知钟幺爷要走“上水船”,父亲提了一瓶老白干去了隔壁钟幺爷家,两人喝得瓶见底,父亲偏偏倒倒回来给母亲说,准备一下要带的东西,明天上午坐钟幺爷的船去龙门滩。哦,原来父亲去和钟幺爷喝酒,是请求当家长(船长)的钟幺爷顺船带我们一家人去上游走亲戚。
洪水季节的长江,没有动力全靠人力的上水船,行驶是缓慢的、吃力的,也是危险的。坐在船舱里的我,见浩浩的江面、滔滔的洪水,只感觉好玩,心里面哪里危险二字哟。行船中的钟幺爷,不再是酒后哼唱川戏的样子了,俨然换了一副面孔。只见他一手把舵,一手撑篙,还要扯开喉咙亮看嗓门指挥船头上的撑船人。“你龟儿几爷子没吃饭麦?使点劲噻!”“妈哟,稳到起,稳到起,船要进洄水沱了,散不得劲哈!”
船至五举沱,河中央水流太急,木船不得不靠岸边行驶。岸上几个拉纤的,双手爬地脚蹬沙,前胸几乎贴着河滩了。五举沱的乱石乱礁太多,钟幺爷驾驭着木船朝前缓行。不料,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木船由于水急浪高靠岸行的缘故,船在乱石堆上搁浅了。只听钟幺爷骂了一声“狗日的石滩滩”,向岸上拉纤的吼了几句,拉紧哈,拉稳哈,我和五娃子下水去背船。话音刚落,钟幺爷和五娃子早就脱了个赤条条精光,跳进了浑黄的江水里了,用赤背死死抵住船边,使出吃奶的力气,活生生把搁浅在乱石上的木船,顶向了深水区。
我看见爬上船的钟幺爷背上,殷红的血从磨破的背上流淌下来,把腰部、臀部、腿部,全部染红啦……
三、老县城里磨豆腐的人
上世纪那个什么都凭票供应的年代,老县城的生活是贫乏困顿的。就拿豆腐这个副食品来说,要真正的享受豆腐给小日子带来的温饱之味,也是很不容易的。
在老县城黄荆街上有一家豆腐社,是制作豆腐的集体企业,属县里面蔬菜饮食公司管辖。从街面一个不大的小门进去,有制作豆腐的车间。说是车间,倒不如说是简陋的小作坊。但就是这样的小厂子,要制作供应老县城所需的豆腐(或豆腐干),其辛苦程度也是不可小视的。
泡好豆子,磨好豆浆,磨豆腐的工人师傅们烧浆的烧浆,滤江的滤江,有的忙着制作豆腐干,有的忙着制作白豆腐,整个车间充斥着浓郁的气味。一般来说,容易发酸变质的豆腐制作,多半是在夜间进行,为的是第二天早晨老百姓买到手上的都是新鲜的食材。
磨豆腐的工人们深更半夜忙完活儿之后,顶着星星月亮回到家,已是凌晨,稍事休息,又一骨碌翻身起床,急匆匆赶到的豆腐社。系上围腰,把昨晚上制作好的豆腐干、白豆腐装上板板车(人力车),分送到县城里的各个供应点。待做完这些工作后,天才放亮。而此刻,来自城里面四面八方的居民们,早已提着菜篮子、菜筐子,排起了长龙。在当时,老县城供应豆腐是政府行为,但供小于需,常常发生“挤列子”“走后门”“看熟脸嘴儿”等现象,购买者之间因此吵嘴打架时有发生。更可恨的是,那些规规矩矩老老实实排队购买的,眼看就排队到了,可豆腐却售卖完了,气得脚一跺,骂一句“是哪些龟儿子在照顾熟脸嘴儿”,把一腔火含沙射影发在售卖豆腐的营业员身上,扭转身气冲冲走了。
而那些磨豆腐的工人是没有得到休息的,送完豆腐,又忙不迭回到豆腐社,先组织学习时事政治,读报纸,学语录,再投入到制作豆腐的生产流程中,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把香喷喷的豆腐干、白生生的白豆腐,送到老县城家家户户的生活中去。虽然谈不上什么巨大贡献,但老县城的历史里,永远储存着黄荆街豆腐社的深刻记忆。
那天,在朋友小聚中,一位曾经在豆腐社工作了一辈子的老先生的儿子告诉我,那些年,豆腐社在老县城老百姓的心目中,是很有分量的。那些磨豆腐的父辈们、师傅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用自己的辛苦辛劳换来老百姓餐桌上的美味,以苦为乐,以苦为荣,这一点是很值得怀念的。
我想,廉价的豆腐,磨豆腐的人,以及老县城年轮里对豆腐的依赖与青睐,抑或是豆腐根植于津城百姓心底的那缕回味香,应该不容置疑地成为我们珍惜当下幸福生活的缘由……
作者简介:黎强,重庆江津人。中国音乐文学学会理事,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会员,重庆市音乐文学学会理事,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现任中国太平洋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重庆分公司办公室高级经理。已在全国各类报刊网络发表歌词(曲)作品1500余首(篇),获奖无数。著有歌词集《爱在心底流淌》、《爱的音符生动点缀》。代表作《老家在中国》曾在中央电视台音乐频道播出,美国北美电视台播出之后在华人中引起广泛好评,并为“国之重器”港珠澳大桥创作主题歌《海上金桥》。近年来,为纪录片《非遗中国.重庆瑰宝》创作片尾曲《传承》,还相继创作出《中国故事》、《美丽中国》、《我的名字叫七一》、《爷爷的履历表》、《中国,我的永远爱》等歌曲广泛传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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