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远比想象复杂（真相比想象更令人扼腕）

01

谢晋元

1937年10月27日凌晨，上海闸北区苏州河北岸，四行仓库。

那是一座六层楼高的大仓库，因为是上海四家银行设立的联合营业所的仓库，所以被简称为“四行仓库”。

此时的上海，夜深寂静。此刻的仓库内，喧闹无眠。

“一楼所有的门窗，全用沙包堵死。二楼以上的门窗，只能堵一半，留点空间扔手榴弹。”

“电源全部切断，别让鬼子利用电线放火。”

有人在指挥布阵，更多的人在穿梭奔忙。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忙乎完了。

“报告长官，一切准备就绪。”

长官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士兵，他着一身精干的军装，深邃的眸子盈满了坚定。

“清点人数，把每个人的名字都写清楚……”

中坐者为谢晋元

然后，全体集合。

方才还聒噪的仓库，顿时鸦雀无声。

“这个仓库，就是我们最后的阵地。”长官说完顿了顿，又说：“也可能，是我们的墓地。”

“但是，无论如何，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就要和敌人死拼到底，大家听清楚没有？”长官说着，到后来便成了吼。

“听清楚了！”在场士兵大声回答，应声在仓库内游荡不息。

之所以要写好名册，是因为长官想，等全体殉国之后，希望国家可以优待他们的家属。

破釜沉舟，视死如归，也不过如此吧。

之后的四天，他们创造了一段令人动容的历史。

这支残缺不全的部队，将被全中国乃至世界永恒铭记。

他们是国军第88师262旅524团。

团长的名字，叫做谢晋元。

02

谢晋元，1905年出生，广东省蕉岭县人。

看他的照片，浓眉深目，鼻梁挺直，一副书生儒雅气质。

起初他是个读书人，但后来为救国而转变了身份。

1925年，谢晋元以广东大学毕业生的身份，考入黄埔军校四期，投笔从戎。

1926年，他提前毕业，参加了北伐战争。

十年之后，谢晋元做到了国军第88师262旅的旅部中校参谋。

为了安心打战，1936年，他将住在上海的妻儿送回了广东老家。

临别前，他告诉妻子：“我不是好儿子，也不是好丈夫，奉养年迈父母，抚育幼子的重担，需要你来承担了。这场和日本的战争，会非常激烈，我们肯定会有很大的牺牲，但我们国家一定会胜利，到时候我来接你们回上海。”

1937年8月11深夜，谢晋元所在262旅524团奉命从无锡开赴上海。

两天后，淞沪会战爆发。

这场战争究竟有多惨烈，现在的历史课本并无过多记载。

但从当时日本人喊出的口号可见一斑：他们说“三天占领上海，三个月灭亡全中国。”

为此，日本将14个最精锐的师团投到上海，出动了一半以上的海军。

虽然有80万最精锐的国军对抗30万最精锐的日军，但装备上的巨大差距和战斗指挥的失误，使得中国军队只能在淞沪正面、纵深均不足20公里的地区作战，造成很多无谓的消耗。

淞沪会战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国军几乎一天要消耗一个师。按现在的军队编制来讲，一个师有10000人左右。

以国军最精锐的第98师为例，作战18天，伤亡人数就高达全师兵力的62%。

在蕰藻浜战场，第78师467团迎击渡河日军，1个连在10分钟内就全部阵亡。

……

一寸河山一寸血，寸寸山河泪断肠。

争斗的残酷和惨烈，难以想象。

03

淞沪会战从8月打到了11月，其实在10月底，国军就已经顶不住了。

10月25日，在上海的中国军队开始全军撤退。

然而就在这一天，第88师师长孙元良接到蒋介石的命令：全师留下，死守上海。

第88师是蒋介石的嫡系王牌师，全德械装备。蒋介石留下他们，是为了彰显誓死抗日的决心。

孙元良略加思考后回复：“我不同意。如果我们死一人，敌人也死一人，甚至我们死十人，敌人死一人，我就愿意死守上海。最可虑的是，我们孤立在这里，联络隔绝了，在组织解体，粮弹不继，混乱而无指挥的状态下，被敌军任意屠杀，那才不值，更不光荣啊！”

经过多番商议，最终结果是：留下一个团！

于是，死守上海最后阵地的命令，便交给了第88师262旅524团。

当时谢晋元只是副团长，团长韩宪元牺牲后，他代理团长。

这个加强营实际400余人，对外号称800人，他们就是抗战史上赫赫有名的四行仓库“八百壮士”。

1937年10月27日凌晨，524团进驻四行仓库。

于是，就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

10月27日清晨，当时以为国军全部撤退的日军，在苏州河边，被从仓库里突然射出的子弹打得措手不及。

上海市民沸腾了，原来上海还有中国军队，原来他们还在打鬼子。

整整一个上午，日军没敢行动。待他们摸清楚情况之后，便是日夜不息的枪林弹雨。

四行仓库南面和英租界相连，所以日军只能围攻三面。也因为如此，他们不敢炮轰。

在武器条件基本相同的条件下，中国军队的实力和勇气得到了提振。

虽然不远处就是弹片横飞的战场，但隔着苏州河围观的上海市民还是有上万人之多。

知道仓库里留守的国军可能缺粮少药，上海市民自发组织起来，将食品和药品一次次地递送进去。

杨惠敏

22岁的杨惠敏，看到仓库四周除少数英国国旗外，皆为日本国旗。当天晚上，她将一面12尺长的中华民国国旗裹在身上，冒着生命危险自租界出发泳渡苏州河，将国旗送至四行仓库。

28日清晨，东方既白时，围观的上海市民发现，四行仓库楼顶，居然升起了一面青天白日旗。

那面旗帜闪耀在日本太阳旗和英国米字旗之间，迎风飞展，格外耀眼。

524团400多名军人肃穆地敬军礼，上海市民纷纷脱帽致礼。在场的中国人无不泪流满脸。

大家齐声喊道：“打倒日本！”“我们必胜！”

04

也就在28日，日军对四行仓库发起了猛烈进攻。

他们找到一块很厚的钢板，由十多个突击队士兵举过头顶挡子弹，然后向仓库底楼突进。

眼看着仓库底楼快要失守，敢死队员陈树生挺身而出，他在身上绑满了手榴弹，拉开导火索，直接从窗口跳下，与日军同归于尽。

仓库内的战友们看到这一幕，泪流不止。

陈树生生前在他的一件白衣服上，给母亲留下过一封血书：“舍生取义，儿所愿也。”

像这样大义凛然的遗书，四行仓库里共有298封。

第二天，谢晋元给师长孙元良发了一封信：“誓不轻易撤退，亦决不做片刻偷生之计。在晋元未死前，全营官兵必向倭寇取偿相当代价。”

30日，恼羞成怒的日军调集了37毫米口径的平射炮猛轰四行仓库，甚至不顾国际公法，向仓库内发射毒瓦斯弹，然而四行仓库依然坚如磐石，岿然不动。

也就在30日晚，谢晋元意外地接到了撤退的命令。而撤退的原因居然是，租界担心自己被牵连误伤，所以插手了这场争斗。

四行仓库坚守4天，消灭日军200余人，摧毁日军坦克两辆，谢晋元的部队牺牲9人，伤28人，剩下的300多人，撤进了英租界。

原先约定，谢晋元的部队通过租界，然后和沪西国军汇合，继续抗战。但日本方面发出威胁，只要谢晋元的部队离开租界，他们就立刻闯入追击。

租界两相权衡，决定将这300多为壮士软禁起来。

这一禁，就是四年。

四行仓库

没有自由的日子里，谢晋元率领士兵，每天照例出操、训练。

上海沦陷了，很多市民惦念着这些士兵，常常自发过来看望他们，给他们带点食物，告诉他们战事进展。有的市民默默前来，远远地朝他们鞠一个躬，就转身离开。

期间，无数日本浪人和特务，试图闯进租界暗杀谢晋元，都没能得逞。1940年汪伪政府以陆军司令的高官诱降谢晋元，谢晋元将诱降特使狠狠痛斥了一番。

然而最终，谢晋元未能死于日寇之手，却丧生于“自己人”的刀下。

汪伪收买了谢晋元手下的四个士兵，在1941年4月24日谢晋元带兵出操时，这四个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等凶器，对着他的太阳穴和胸部猛刺。最终谢晋元伤重不治身亡，年仅37岁。

消息传来，举国悲愤。上海30万市民自发前来吊唁。蒋介石追封谢晋元为少将。

这样的结局，和岳飞颇有些相似，岳飞作为抗金名将，最终没死于敌人之手，却死于自己所效忠的朝廷和皇帝。谢晋元一生征战沙场九死一生，没能实现以身报国的宏志，最终被自己的士兵夺了性命。

历史如此冷酷无情。英雄不仅没能得到圆满的结局，甚至连悲壮都难得拥有。

05

八百壮士的故事，在当时就被编成了歌曲，广为传唱：

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

你看民族英雄谢团长。

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

你看那八百壮士孤军奋守东战场。

四方都是炮火，

四方都是豺狼。

宁愿死，不退让。

宁愿死，不投降。

我们的国旗在重围中飘荡，飘荡……

雄浑的歌词，嘹亮的曲调，激扬在所有爱国者的心上。

谢晋元生前有写日记的习惯，后来他日记的部分内容得以出版，即《谢晋元日记摘抄》，记录了他从1938年元旦到遇害前两日的心路历程，小到士兵间的摩擦，大到国家、国际局势，以及自己神经衰弱症状、母亲从患病到去世，《歌八百壮士》被反复吟唱，均见于其中，令人动容。

最后再说几句题外话。

杨惠敏与其扮演者林青霞

1975年，台湾以这段故事为蓝本，拍摄了电影《八百壮士》，22岁的林青霞扮演故事中22岁的杨惠敏。开机仪式上，杨惠敏本人到场助阵。

第88师师长孙元良是台湾影星秦汉的父亲，秦汉在《八百壮士》中也有出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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