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树子说中文（再见松山树子さよな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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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文

松山树子病故，享年98岁。

在今天的中国，知道松山树子的人不多，但曾经，她的名字是中日交往的代言之一，中国领导人给予她外交使节待遇。

去年，疫情之初，一段来自日本的问候“山川异域，风月同天”风靡网络，与此同时，一段日本艺人唱中国国歌的视频也在微信热传。

如果说，日本人表达“山川异域，风月同天”还可以理解，日本人唱《义勇军进行曲》就让人中国感觉诧异了，似乎亲中亲得有点过热。

其实，今天的中国人不知道，唱中国歌算什么？倒退五十年前，这个芭蕾舞团曾经每周举办一次毛主席语录讲用会呢！

何谓讲用会？六十以上的中国人都知道，就是大家围坐一起，念一段《毛主席语录》，然后各自谈体会。这种形式很像基督教的解经仪式，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这这种形式和天天读、早请示、晚汇报一样，曾经是中国的仪式化日常。

松山芭蕾舞团的日本友人也学习了中国的讲用会。怎么样，按照今天的话说，这就是日本的“精中”群体吧！

所以，还会为松山芭蕾舞团唱中国国歌奇怪吗？

五十年代初，因为韩战，中国受到国际封锁，通过民间外交与世界沟通成为中国外交策略，松山树子的芭蕾舞团是中日交往的桥梁之一，另一个是齿轮座舞蹈团（这个团比松山更“精中”）。

松山芭蕾舞团和中国结缘，源于《白毛女》。

我一直以为松山树子的芭蕾舞《白毛女》是COPY自中国，后来才弄清，松山树子的《白毛女》诞生于1954年，中国的《白毛女》诞生于1964年。前后差了十年。

松山树子的《白毛女》。

七十年代，新影厂曾经拍摄过松山树子芭蕾舞团的《白毛女》，和中国的不太一样。

1952年，松山树子看到了电影《白毛女》，感觉故事适合改编芭蕾舞，于是联系中国艺术家协会，索要资料。

给他们回信的就是国歌的词作者田汉，田汉把大量资料背景提供给松山树子，对她理解剧情帮助很大。

1954年，舞剧成型。这是二战后第九年，韩战刚刚结束一年。

二战后，世界曾经左转，麦克阿瑟释放了日共，给予他们走上政治舞台的机会。1949年新宪法实施后的第一次众议院大选中，共产党的的议席从四个跃为三十五个，占了总议席数的近百分之八。这引起麦克阿瑟警觉。

随着韩战爆发，日本对日共思潮开始打压。

在TVB东京放送于2015年拍摄的日剧《红十字，女人的入伍通知单》里，有这样情节：被解放军四野部队收编的原关东军女卫生兵，参加完海南战役后，1950年被遣返回国。刚回到家里，就被有关部门带走进行审查，要求她如实陈述战后五年滞留中国的经历。

但是，政治虽然右转，思想多元已不可逆转。

1954年，日本诞生了反战电影经典《二十四只眼睛》。

松山树子是在政治上打压左倾，文化上多元环境下排练《白毛女》的。

1955年，松山树子的芭蕾舞团访华，受到中国总理亲自接见，松山树子的待遇大致等于外交使节。中国人从松山芭蕾舞团了解日本，松山从中国回去，有没有“给太君带个话”？不知道！

中国党的主席接见松山树子。

松山树子（右二）见到了中国两个白毛女，歌剧王昆，电影田华，和中国总理。

在中国，她见到了中国的两个白毛女，歌剧演员王昆和电影演员田华。那时，中国的芭蕾舞白毛女还没有诞生。

演出结束，中国总理接见演员。

和王昆在一起，左二王昆，中为松山树子。

八十年代，松山树子（左二）及森下洋子（右二）和中国的两个白毛女王昆（左一）、田华（右一）与邓颖超合影。

1958年，松山芭蕾舞团的白毛女来华首演，成为媒体头条。松山树子和她的芭蕾舞团几乎成为中日友好的代名词。

松山芭蕾舞团的到访演出，在中国一个特殊群体里引发爆炸性轰动，这就是战后滞留中国的日本人。战后因为各种原因，许多日本人留在中国，到了六七十年代，他们已经融入中国各个领域，有工人，大学教师，甚至有人进入中国事业单位。虽然食品供应享受特权，但是，中日没有邦交，他们犹如弃儿。

松山芭蕾舞团演出，这些人受邀观看演出，台上舞姿蹁跹，台下哭声一片。很多人以为这些人受剧情感染而哭，其实是看到松山树子而思乡。

七十年代，中日建交后，日侨回到日本，松山树子的演出成为很多人的中国往事回忆之一。

松山树子七十年代开始退居二线，接班的是儿媳森下洋子，成为第二代白毛女。芭蕾舞团团长是儿子清水哲太郎。

清水和森下继承父辈的中日友好传统，以芭蕾为中日友好交往传承。前后来华演出十八次。上一次来华演出是2018年。

2020年2月12日，中国武汉封城二十天，松山芭蕾舞团制作视频，高唱抗日歌曲《义勇军进行曲》，给中国加油、人类加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森下洋子和松山芭蕾舞团复排白毛女。

松山树子的故去，意味着中日建交前，中日民间外交身历者和见证人的时代的结束。

再见，松山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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