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和张爱玲谁更优秀 萧红与张爱玲的相同与不同
红,萧红;玲,张爱玲。把此二人放在一起对比,一则她俩都是我所喜爱的作家;且都是民国时期的才女,遭际曲折命运多舛。萧红生于一九一一年,张爱玲生于一九二零年,一英年早逝——仅活三十一岁;一老年孤独——七十四岁病逝于洛杉矶一座公寓。
萧红出生于东北黑龙江呼兰河小镇的一个封建地主家庭。呼兰河不大,封闭,落后,民风淳朴而又愚昧麻木。他们世世代代过着一层不变的刻板生活。最热闹的事也不过是放河灯,唱大戏,上娘娘庙。童年的萧红是寂寞的,她唯一亲近的人是慈祥善良童心未泯的祖父。她和祖父在后花园里种菜玩耍,年年种着大黄瓜、小倭瓜。正房前面的草房子里住着漏粉的一群人,后花园住着磨倌。院子是荒凉的,日子是寂寞的。死水一般的生活偶尔激起浪花,无非是老胡家的小团圆媳妇来了,小团圆媳妇病了,跳大神的驱鬼了,黑乎乎的小团圆媳妇死了。
跟萧红不同,张爱玲出身于大上海,系出名门。祖父张佩纶为清末名臣,祖母是清末重臣李鸿章之长女。但到了张父这一代家道中落,已经有些遗老的气息了。张家属于那种带有浓郁封建色彩的资产阶级家庭,其母与姑姑都是新式人物,曾奔赴欧洲游学,思想先进,特立独行。张爱玲从小受到很好的教育。她爱写作,懂古诗,喜《红楼》,善绘画,练钢琴,习英语。既有深厚的古文化修养,又深受西方文学之熏陶,尤钟爱默生。
张爱玲童年发生的两件事对她影响很大:一是父母离异,二是父亲再婚后,一次她与继母口角,被父亲暴打一顿并禁闭半年,最终她在保姆的帮助下成功逃离。这两件事在她心中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不能说她后来对人生冰冷和苍凉的感受不与此有关。
按照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童年的经历影响人的一生。童年寂寞的萧红寂寞了一生,童年冰冷的张爱玲冰冷了一世。
如果用花比喻,萧红是驿外断桥边的一株梅花;张爱玲是任是无情也动人的牡丹;如果用画作比,萧红是一轴水墨丹青,张爱玲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萧红是呼兰河三月漫天飘飞的杨絮,张爱玲是大上海上空璀璨的礼花;萧红是樟木箱子里家织的棉袜,张爱玲是紫檀木匣子里光莹莹的翡翠镯子。
读萧红的文章,有一种感觉——风行水上,雪落无痕。这在她的代表作《呼兰河传》里表现得最为淋漓尽致。没有惊险曲折的故事情节,没有贯穿全文的主人公,完全打破了传统小说的表现形式。很散,很懒,很随意。像风,吹到哪儿是哪儿;像云,飘到哪儿是哪儿;像水,流到哪儿是哪儿。但所到之处,花儿,草儿,虫子,都活了,都有了生命。
“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了似的。一切都活了。都有无限的本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
像一个刚睡醒的小姑娘,睁开惺忪的睡眼,伸着懒腰,随随意意看向窗外,看到春风怎样把大地唤醒,看到黄瓜怎么开出黄色的小花,看到蚂蚱怎么撑着长腿弹跳,看到山雀怎么钻向天空,又像个小流星似的坠落下来……完全是那么随意地一瞥,春天就进入眼睛里了,就住进心里去了。
至于以一颗童心看到的人与事,也是信手拈来,不事雕琢。祖父在教孙女念唐诗,有二叔在喃喃自语,冯歪嘴子在推着磨,漏粉的走上屋顶采蘑菇,老胡家在跳大神。放河灯了,赶娘娘庙会了,唱野台子戏了。岁月静静地流着,太阳升起了,又落下了,第二天又升起,又落下。日子流水一般过去了,今天与明天没有什么不同,今年与明年没有什么两样。萧红是寂寞的,日子跟白纸一样苍白。
萧红的成名作《生死场》是较有力度的小说。在这部中篇小说中,她写出了乡土社会麻木愚昧的生存状态。“在乡间,人和牲畜忙着生,忙着死。”人们沿着祖祖辈辈设定好的道路行进,在历史的隧洞蜗行摸索。他们卑微,辛苦,却顽强,像草一样平凡普通,却有韧劲。鲁迅先生说她写出了东北人“生的顽强和死的挣扎”。
萧红以自己悲剧性的人生、感受和生命体验,抒写着人的悲剧、女性的悲剧和人类生命的悲剧,从而使其小说获得一种浓烈而深沉的悲剧意蕴。
萧红的一生是悲苦的——穷困,流离,短命。她的作品越到晚期越圆润成熟,她在流落到香港之后写下《小城三月》、《呼兰河传》这样的代表作品。她在轰轰烈烈的大时代面前把自己与时代隔绝了,她的生命之舟没有驶入时代洪流,而是湾在故乡的浅水里,用一颗憔悴孤寂的心,去描写童年的生活,去安顿飘零疲惫的灵魂。自叙传的形式,儿童视角,散文化语言,乡土特色。萧红把小说散文化了,诗化了。也许读者认为她的小说里没有一个积极正面的中心人物,没有精巧的结构和精致的语言;但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在这种看似松散中,竟有美,有诗,有画。这种松白浅淡的风格,可以用一句诗来形容: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跟萧红一样,张爱玲的小说也没有表现大时代的革命主题,她只是在自己的世界里,写苍凉的故事。以香港陷落为背景的《倾城之恋》,表现的是“相爱很难”的主题。与萧红不同的是,张爱玲擅长写“不完全的人”,她笔下的人物大都有人格缺陷:《金锁记》中的曹七巧,三十年来戴着黄金的枷,她在人性的压抑和扭曲中,开始向身边的亲人实施报复。她用枷角劈杀了几个人,不死的也丢半条命。《茉莉香片》中的聂传庆,在灰暗的家庭中长大,在父亲从肉体到精神的双重摧残下,未老先衰了。他像一棵小树,畸形了,朽烂了。于是,他恨每一个健康美丽的生命,他希望在报复中获得奇异的胜利。
张爱玲善于挖掘人性的晦暗、自私、冷漠,她对爱情是冷静且怀疑的。在《封锁》中,两个萍水相逢的男女擦出了爱的火花。男的信誓旦旦,女的唾出一脸眼泪。但封锁解除之后,一切都回到正轨,电车中的男女惊醒了,爱情像雾气一样,在阳光下化了,散了。“上海市打了一个盹,做了个不近情理的梦。”
张爱玲喜欢写苍凉的故事。也许这源于她本人对人世悲凉的理解。《倾城之恋》开篇就说“胡琴咿咿呀呀拉着,在万盏灯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也罢!……”在《金锁记》里,她写道:“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望回看,再好的月亮也不免带点凄凉。”她在《烬余录》中说:“时代的列车轰轰地前开。……我们只看见自己的脸,苍白,渺小;我们的自私与空虚,我们恬不知耻的愚蠢——谁都像我们一样,然而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看来,张爱玲对世界人生是持悲观态度的,她的内心是悲凉而抑郁的。所以她笔下的人物大都没有大团圆的美好结局,从《半生缘》到《小团圆》,就像她自己的一生,孤独,冷漠,缺憾。看她的小说,就像在一个傍晚,看着太阳一点一点落下去,低下去,寒气袭来,人脸模糊了,黯淡了,满被黑暗和阴冷笼罩、吞噬了。
张爱玲的语言风格完全不同于萧红,一个是奇绝艳绝,语不惊人死不休;一个是行云流水,淡到看不见诗而诗意无处不在。张爱玲曾说过一句著名的话,“出名要趁早”。而她的写作确实印证了这句话。她早期的作品,诸如《沉香屑.第一炉香》、《沉香屑.第二炉香》,真是如惊鸿一瞥,贵妃出浴,红日初升,其道大光,让人为之叹服倾倒。从她的文章里能看出其深受《红楼梦》的影响,尤其写人物的服饰,房屋装饰,从外到内,从远到近,大红大绿。这也是作者本人极为喜欢的手法:参差对照,虚伪之中有真实,浮华之中有素朴,像葱绿配桃红。她喜欢赋予人物服饰、色彩、配饰、动作及环境以象征意义,来共同完成典型形象的塑造。
张爱玲小说最大的一个特色就是大量的运用比喻、对照、反讽、色彩描写等手法。
如在《沉香屑—第一炉香》里她曾写到“薇龙那天穿着一件磁青薄绸旗袍,给他那双绿眼睛一看,她觉得她的手臂像热腾腾的牛奶似的,从青色的壶里倒了出来,管也管不住,整个的自己全泼出来了”。这是一段以热牛奶比喻女人臂膊之洁白美丽的绝妙描写。这样的描写既通过读者的视觉来让人感受到乔琪的色迷心窍、蠢蠢欲动的形象,又表现了薇龙的竭力自持却又虚荣不能自拔的心态。
在《金锁记》里,她写道:“她到了窗前,揭开了那边上缀有小绒球的墨绿样式窗帘,季泽正在弄堂里往外走,长衫搭在肩上,清甜的风像一群白鸽子钻进他的纺绸裤缝里去了,哪儿都钻到了,飘飘拍着翅子。”这是人物处于阴沉压抑的环境中,爱情终归破灭的情境。没有大段的铺张描写和渲染,文字精练动人,却将那种伤感表现的非常深入,自然灵动。
张爱玲出名够早——太早了。1943年,二十三岁的张爱玲由《紫罗兰》主编周瘦鹃介绍,以一篇《沉香屑.第一炉香》而在上海文坛一炮打响。接着她真是文思泉涌佳作迭出。其文学成就主要表现在小说创作上。但中年以后,尤其幽居香港和洛杉矶期间,她把主要精力放在研究《红楼梦》上,鲜有惊世之作。她最后的自叙传长篇小说《小团圆》,虽写的是自己熟知的事,但无论是语言还是结构较前期作品都差一些。萧红正好相反,她1941年流落香港期间,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写出代表作《呼兰河传》,《小城三月》也是风格极为成熟优美的中篇小说。
张爱玲具有深厚的中国传统文化底蕴,对《红楼梦》很有研究。她写了《红楼梦魇》,考证了甲戌本、庚辰本等几个版本的异同,对后四十回伪作中人物命运进行考证。有一个细节,“晴雯穿着红睡鞋”,她由此考证金陵十二钗的大脚问题。对袭人命运结局她也有独到见解。不过不熟读《红楼梦》者估计很难看懂这本书。
萧红和张爱玲,两个生长环境、成长经历、写作风格完全不同的女子,在爱情之路上都崎岖坎坷,都没有温暖稳固的小家庭,都没有孩子。用张爱玲自己的话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看那是最悲哀的一首诗。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可是我们偏要说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是的,在时代变迁面前,个人如一叶小舟,哪里能够轻松随意地驾驶?这正如仓央嘉措所说“世间除了生死,哪一样不是闲事?”
作为普通人的我们,在爱情婚姻中活得卑微而渺小。我们能苟安,能忍耐,能顺从,我们活在世人的眼光里,活在既定的圈子里。在宇宙体系里如一粒灰尘围绕固定的轨道运行。我们像蚕,用层层的茧把自己包裹起来。但对于萧红和张爱玲,没有什么是不能尝试的、打破的、改变的。她们听从的是自己内心的声音,走自己想走的路,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也许她们最终没有找到一个安全的归宿,没有“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但这有什么关系呢?追寻过,折腾过,浮沉过,挣扎过,体尝过,哪怕遍体鳞伤呢——毕竟呼吸过新鲜的海风了。生命不就重在一个过程吗?这种特立独行孤标傲世的生活方式,饱尝人间冷暖的人生经历,不正是她们创作取之不尽的源泉吗?
红玲谁堪伯仲间?这当然没有一个固定的答案。她们都如傲霜之菊,凌寒之梅,空谷幽兰,都是灵魂有香气的女子。最后,我想用爱默生的一首诗来总结:
仿佛是清风送来了她,
仿佛是麻雀教会了她,
仿佛是神秘的路标指引着她,
觅见了远方土壤中怒放的兰花。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吴瑕,河南商城人。热爱读书,醉心写作。记录生活点滴,展现小城民俗。愿意脚踩坚实深厚的土层,用安静的文字,记似吴瑕,河南商城人。热爱读书,醉心写作。记录生活点滴,展现小城民俗。愿意脚踩坚实深厚的土层,用安静的文字,记似水的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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